正文 ⒎ 教师的底线
⒎ 教师的底线
冬天到了，各个办公室都架起了炉子；这天早晨正好是超导的值日。他提前来到办公室升了火便开始抹桌扫地；眼一扫，发现每人办公桌上都放着一张印下的什么单单子。他拉过一看，原是排下的个各位教师冬季全校值周一览表。这表是用蜡纸刻下油印的，每个字显得都比黄豆大一点，挺清楚。“哎？……”这第一行标题字让他愣了下，他觉得值日的“值”字右半部“直”，里面好像少了一横，写成了两横。他继续往下看，又发现李惠琴的“琴”的下半部“今”字写成了“令”；整个“琴”字多了一点，成了“琴”这么亇样子。最后一段强调语中道，“……每个教师在值周中必需认真检查宿舍、教室……”这中的“必需”一词应该是“必须”一词。原句本要表达的意思是：……每个教师在值周中〔一定要〕认真检查宿舍、教室……可现在却错用了“必需”一词，原句的意思就变成了：……每个教师在值周中〔一定要有〕认真检查宿舍、教室……显然全句意思不通。最后落款：“镇中学教务处”中的“镇”字的右半部“真”字中又少了一横。这字体一看就知是娄盖华刻写下的。超导上下全部又看了一遍，放下，呼啦呼啦继续抹他的桌子。一阵，炉子旺了桌子干了地也扫尽了，老师们陆陆续续都来了。超导见娄盖华进来，叫道：
“盖华君？”
娄盖华站在自己办公桌前头一怔，眨了眨他的近视眼：“怎么？”
超导掀起他刻下的那张各位教师值周一览表，道：“请看看桌上你刻下的那玩意儿，有四处常识性错误。”
“什么？常识性错误？”他口气有点不信，把自己桌上的值周表真的拿起看开了。别的一些老师一听，也不由地拿起自己桌上发下的值周表看了起来：都觉得没什么呀。
超导拿起直截了当指着道：“值周的‘值’字右半部‘直’中少一横；李惠琴老师名字中的‘琴’字下半部的‘今’字写成了‘令’；‘必需’应为‘必须’，意思是：一定要……；镇中学的‘镇’字又是‘真’字中也少了一横。对吧，我说的？”超导抬头扫了一下几位。
一时间大家都没吭声，仔细琢磨开来。
娄盖华只好先悟了：“嗯，对对，是有错。”他把这张纸一扬，笑着道：“这是瓦文彬个臭崽子拿来让我帮着刻的；我，嗐，我根夲就没注意这些小不然然的事。”
“什么？这能是‘小不然然’？”超导哈哈一笑，又道：“既便是他搞错了，可你则是一位正儿八经的语文老师，外加什么‘诗人、散文家、文艺批评家’等等，竟没看出一点问题来？做为一个老师你的宗旨就是正确地传授知识信息；何况这都是常识。常识都常错，非常识就可想而知了。这玩意是要贴进每个教室中去的，弄不好哪个学生给我们教师当众纠正常用字之错别字，嘁，这不乱了套了吗！也不怕人家说我们这帮人吃干饭拉稀屎，误人子弟？这：真有点师而不师国将不国啊。”超导将手中的这张纸两手托着，呼地一吹轻轻落地。故做屈原问天状：“唉，天—— 你真是有眼无珠，博大无才？五千年泱泱中华就这么被此一帮人给毁了吗！”
这事被超导这般一调一侃，来的人都哈哈大笑。娄盖华嗐嗐嗐也尴尬地笑，道：“我到教务处去找瓦文彬去，让他自己看看，这是个啥球玩意！”
娄盖华一出，有人道：“超导君，你怎不给人一点儿面子，多尴尬？”
超导嘻嘻笑着道：“既然大家都相呼为‘君’，那么就应遵从孔子《论语》中教导我们的：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才对得上号；所以我必须纠而正之。孔子还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所以，我用不着想那么多。话又说回来，盖华君在夲校，啊不…… 甚至在咱亚中鸡儿巴市文科类中知识水平也属最高领袖；我想早点尴尬了家丑才不至外扬，才能保值增值，才能对得起娄大师这个称谓。”
没等超导说完，有人抢嘴道：
“狗屁，全是他妈自吹自擂可笑的事。”
超导又庄又谐地道：
“可能吗？吹也吹不了恁高。嘻嘻，我上次初来时见他架一副近视镜，长发一甩一甩，走起路来总是低眉沉思像苏格拉底。便冒昧地上前一问：贵姓？他愣头一看，‘免贵姓娄，名盖华。娄盖华。’喔，我吓一跳：好名，好名。你这个名字真厉害，能盖了中华？岂是平凡者也？幸会幸会。”
“咋？”娄盖华一翻眼，他上下读了超导一遍道：“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超导道：“社会自修大学杂牌系。”
“什么？”
“社会自修大学，杂牌系！”超导用力给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笑：“不错不错。其实有机会了还是上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更好些。”
超导也笑，话头一拐道：“盖华君看上去怎有点不够精神？”
“是吗？”他头一振，突然来了情绪：“不满你说，我现在是缺少女人。”
“女人？”
“对！就是性。我的文学导师曾说：性，是一切事物蓬勃向上的源泉；特别是文学家、诗人，更是如此。比如歌德雨果大仲马巴尔扎克拜伦普西金……；中国的有苏东坡秦少游杜牧白居易等。要真说，那就多了，数不胜数。他们追女人都乐此不疲，才使得艺术之树常青不败。”
“噢？既然如此，盖华君何不如法炮制；也使自己‘常青常青？’”
“哦，我在大学时，也曾有过一段浪漫的爱情。那时在刊物上真是发了不少诗和散文；外加每学期的奖学金，一年的零花钱绰绰有余。馋得有些人直放屁哩。”
“噢——啧啧！请问，盖华君曾在国立哪个大学深造？”
“‘国…立？’啊——哟—— 管它什么国立不国立的，关键还在于你个人。大师林语堂说：读书在人不在学校……”超导这有意一刨，把诗人给搞慌了。
然而超导这回第二次进中学，不出一月把他全身上下给读了个透。有次他对马老二故作神秘兮兮地问：“马哥，盖华君是国立北师大毕业来此传教布道的吧？”
“什么？”马老二一懵，遂又一笑：“嘻嘻，不错……的确……不过，他操下的那个国立大学，就竖在咱马粪沟北坡坡……那个鸡儿巴市……师范专科学校……嘻嘻。”
“国立？”
“国立国立。绝对国立。嘻嘻。你小子有意埋汰人呢。”
“不不，我说呢，怎么老听他嘴上挂着：‘我在大学时……我的导师……在大学时……我平均每三天过一本世界名著……’且时常教导他人：‘像你们这些人，要多读点经典名著才行……’”
“嗬哟哟……再别提了，搞得他还跟真的样。可笑。中国四大名著他是否真的一页一页读过我都怀疑，真的；蹭得他还成了饱学之士了。蒙他娘的鸡儿巴去吧。其实像他们这一类半不吊子的所谓大学生，就如牛马市场上的牲口差不多，东门赶进西门出，一包草。不是吹的，你随便考他个最简单的什么他都抓瞎。不信你问……上次……上次我记得是谁问他孟郊《游子吟》中‘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什么意思，他竟然吱吱唔唔半天没说出；结果嗞溜一下狼狈地跑了。丢人不？还动不动以诗人、文评家自居。惑人吗。嘻嘻，充其量也就诌过几根胡萝卜丝（诗）。真的，咱学校这帮小喽喽子，皮囊子里有几泡屎我心里是太清楚。有时不过是哄哄他们，把他们抬一抬，捋捋毛。尽他妈扯蛋。”
以上就是娄盖华曾经的一点笑耳。
这时，教务处翟老婆子和瓦文彬刚好生着炉火正在收拾桌子，“嘭”一声娄盖华拿着那张全校教师值周表撞门进来。他绷着个脸，眼一瞪，朝瓦文彬发泄道：
“瓦文彬瓦文彬，你瞧你干下的好事拉下的屎！”他把那张东西往桌上一撂，“看。”
翟老婆子和瓦文彬蓦地格噔一怔：想是发生了什么事？钦铃哐啷地。两个过来拿起一瞧，翟老婆子生气道：
“怎么了这表？把谁是多排了……还是……？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吗。”
“什么呀！你读读这上面出现的几处毛病……”娄盖华用指捣着道。
翟老婆子听后一把抓过在老花镜下伸远了一看：“哎哟，真是呢。这李惠琴的‘琴’字写了几百年都打那一‘点’。弄不好她自己就一直错着写。不信你们去查查她的那些个签名，我保证。”
“有老师严正批评，说这是误人子弟，丢全体教师的脸。嗐，我昨天纯粹是多事，帮他瓦文彬刻了一下，也没反应上来。一早超导君来一读，把我一块儿提溜出来损了一顿。糟塌人呢。”
瓦文彬道：“那就收回来重刻，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的班主任可能已贴上墙了。”
“贴上墙…扒了不就得了？跟真的样。显得他超导有多博学？”
这瓦文彬的话刚落地，超导嘣地推门进来：“放狗屁！我博学不博学并不重要，问题是作为一个教师，而不是一个厨师理发师，你的本质工作就是正确地传递和运用知识信息。这是你的责任和职业道德所必需的最起码的底线。如果你今天可以错，那么就意味着你昨天在错，明天后天还继续错，以至永远错！错！错！如此，岂能不误人子弟！请问，您不是在滥竽充数吧！”
嗐！这一串迅雷不及掩耳有力的排笔句，像一把密集的响箭，嗖嗖嗖把屋里的三个人都给射懵了。空气聚然肃静。
翟老婆子作为教务主任，当然不敢违背是非的天然底线；不然又何以正人。她呸地一声骂道：“错错错！你这个瓦文彬，臭毛病就是不认真、毛里毛糙。说你还大学生呢，啧啧，丢不丢人啊？我要你这样的教务员有啥用。尽吃猪毛肉。去，把发下去的教师值周表全都给我一份不少地收回来。”她又看了眼娄盖华，道：“小娄，你也去帮着收一下。”
瓦文彬和娄盖华被翟老婆子支走后，她笑眯眯地对超导道：“超老师，这件事你做得对。写错别字读错别字，这在我们马粪沟镇中学太普遍了。过去我们也从未认真要求过。这是我们做领导的有责任，由学校来负。真的，把这事慎重提出来纠正，还只有你是第一个。嘻嘻，今后对这事学校要要求，不能再含糊了。不然被社会耻笑。他瓦文彬刚才说那话就不对，什么博学不博学，错了还诡辩。像什么话。”
翟老婆子这一篇话，让超导熄了愤怒。超导又道：“在当今的中国，到处正患着一种幼稚可笑的流行病——即‘大学万能论’。以为一个人只要一钻进大学这个壳，那怕是头猪，立马就脱胎换骨神化万能了，像注入了法术，自来能？把一切都解决了？就像当年的王明、博古，因为去了趟苏联吃过几斤面包喝过几口自来水，就成了准马列主义的经典代表，无需考察他了。事实上这种思维，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都有害到了极点。”
翟老婆子一听这话很感兴趣。她点点头道：“对，你这话很对；我也有一样的感觉。现在无论干个什么动不动伸手就要大学文凭来；真是只见文凭不见人。今天搞个本科文凭有啥难的；不就是把钱交上，授课老师把范围给你圈好，题再露点透点，考时再松点送点，出溜两个暑假就把一夲科文凭拿到手了。哎哟喂—— 这样的文凭送我我都不要。纯粹是‘注水肉’吗。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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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华君？”
娄盖华站在自己办公桌前头一怔，眨了眨他的近视眼：“怎么？”
超导掀起他刻下的那张各位教师值周一览表，道：“请看看桌上你刻下的那玩意儿，有四处常识性错误。”
“什么？常识性错误？”他口气有点不信，把自己桌上的值周表真的拿起看开了。别的一些老师一听，也不由地拿起自己桌上发下的值周表看了起来：都觉得没什么呀。
超导拿起直截了当指着道：“值周的‘值’字右半部‘直’中少一横；李惠琴老师名字中的‘琴’字下半部的‘今’字写成了‘令’；‘必需’应为‘必须’，意思是：一定要……；镇中学的‘镇’字又是‘真’字中也少了一横。对吧，我说的？”超导抬头扫了一下几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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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盖华只好先悟了：“嗯，对对，是有错。”他把这张纸一扬，笑着道：“这是瓦文彬个臭崽子拿来让我帮着刻的；我，嗐，我根夲就没注意这些小不然然的事。”
“什么？这能是‘小不然然’？”超导哈哈一笑，又道：“既便是他搞错了，可你则是一位正儿八经的语文老师，外加什么‘诗人、散文家、文艺批评家’等等，竟没看出一点问题来？做为一个老师你的宗旨就是正确地传授知识信息；何况这都是常识。常识都常错，非常识就可想而知了。这玩意是要贴进每个教室中去的，弄不好哪个学生给我们教师当众纠正常用字之错别字，嘁，这不乱了套了吗！也不怕人家说我们这帮人吃干饭拉稀屎，误人子弟？这：真有点师而不师国将不国啊。”超导将手中的这张纸两手托着，呼地一吹轻轻落地。故做屈原问天状：“唉，天—— 你真是有眼无珠，博大无才？五千年泱泱中华就这么被此一帮人给毁了吗！”
这事被超导这般一调一侃，来的人都哈哈大笑。娄盖华嗐嗐嗐也尴尬地笑，道：“我到教务处去找瓦文彬去，让他自己看看，这是个啥球玩意！”
娄盖华一出，有人道：“超导君，你怎不给人一点儿面子，多尴尬？”
超导嘻嘻笑着道：“既然大家都相呼为‘君’，那么就应遵从孔子《论语》中教导我们的：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才对得上号；所以我必须纠而正之。孔子还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所以，我用不着想那么多。话又说回来，盖华君在夲校，啊不…… 甚至在咱亚中鸡儿巴市文科类中知识水平也属最高领袖；我想早点尴尬了家丑才不至外扬，才能保值增值，才能对得起娄大师这个称谓。”
没等超导说完，有人抢嘴道：
“狗屁，全是他妈自吹自擂可笑的事。”
超导又庄又谐地道：
“可能吗？吹也吹不了恁高。嘻嘻，我上次初来时见他架一副近视镜，长发一甩一甩，走起路来总是低眉沉思像苏格拉底。便冒昧地上前一问：贵姓？他愣头一看，‘免贵姓娄，名盖华。娄盖华。’喔，我吓一跳：好名，好名。你这个名字真厉害，能盖了中华？岂是平凡者也？幸会幸会。”
“咋？”娄盖华一翻眼，他上下读了超导一遍道：“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我？”超导道：“社会自修大学杂牌系。”
“什么？”
“社会自修大学，杂牌系！”超导用力给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笑：“不错不错。其实有机会了还是上个正儿八经的大学更好些。”
超导也笑，话头一拐道：“盖华君看上去怎有点不够精神？”
“是吗？”他头一振，突然来了情绪：“不满你说，我现在是缺少女人。”
“女人？”
“对！就是性。我的文学导师曾说：性，是一切事物蓬勃向上的源泉；特别是文学家、诗人，更是如此。比如歌德雨果大仲马巴尔扎克拜伦普西金……；中国的有苏东坡秦少游杜牧白居易等。要真说，那就多了，数不胜数。他们追女人都乐此不疲，才使得艺术之树常青不败。”
“噢？既然如此，盖华君何不如法炮制；也使自己‘常青常青？’”
“哦，我在大学时，也曾有过一段浪漫的爱情。那时在刊物上真是发了不少诗和散文；外加每学期的奖学金，一年的零花钱绰绰有余。馋得有些人直放屁哩。”
“噢——啧啧！请问，盖华君曾在国立哪个大学深造？”
“‘国…立？’啊——哟—— 管它什么国立不国立的，关键还在于你个人。大师林语堂说：读书在人不在学校……”超导这有意一刨，把诗人给搞慌了。
然而超导这回第二次进中学，不出一月把他全身上下给读了个透。有次他对马老二故作神秘兮兮地问：“马哥，盖华君是国立北师大毕业来此传教布道的吧？”
“什么？”马老二一懵，遂又一笑：“嘻嘻，不错……的确……不过，他操下的那个国立大学，就竖在咱马粪沟北坡坡……那个鸡儿巴市……师范专科学校……嘻嘻。”
“国立？”
“国立国立。绝对国立。嘻嘻。你小子有意埋汰人呢。”
“不不，我说呢，怎么老听他嘴上挂着：‘我在大学时……我的导师……在大学时……我平均每三天过一本世界名著……’且时常教导他人：‘像你们这些人，要多读点经典名著才行……’”
“嗬哟哟……再别提了，搞得他还跟真的样。可笑。中国四大名著他是否真的一页一页读过我都怀疑，真的；蹭得他还成了饱学之士了。蒙他娘的鸡儿巴去吧。其实像他们这一类半不吊子的所谓大学生，就如牛马市场上的牲口差不多，东门赶进西门出，一包草。不是吹的，你随便考他个最简单的什么他都抓瞎。不信你问……上次……上次我记得是谁问他孟郊《游子吟》中‘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什么意思，他竟然吱吱唔唔半天没说出；结果嗞溜一下狼狈地跑了。丢人不？还动不动以诗人、文评家自居。惑人吗。嘻嘻，充其量也就诌过几根胡萝卜丝（诗）。真的，咱学校这帮小喽喽子，皮囊子里有几泡屎我心里是太清楚。有时不过是哄哄他们，把他们抬一抬，捋捋毛。尽他妈扯蛋。”
以上就是娄盖华曾经的一点笑耳。
这时，教务处翟老婆子和瓦文彬刚好生着炉火正在收拾桌子，“嘭”一声娄盖华拿着那张全校教师值周表撞门进来。他绷着个脸，眼一瞪，朝瓦文彬发泄道：
“瓦文彬瓦文彬，你瞧你干下的好事拉下的屎！”他把那张东西往桌上一撂，“看。”
翟老婆子和瓦文彬蓦地格噔一怔：想是发生了什么事？钦铃哐啷地。两个过来拿起一瞧，翟老婆子生气道：
“怎么了这表？把谁是多排了……还是……？用得着这般大惊小怪吗。”
“什么呀！你读读这上面出现的几处毛病……”娄盖华用指捣着道。
翟老婆子听后一把抓过在老花镜下伸远了一看：“哎哟，真是呢。这李惠琴的‘琴’字写了几百年都打那一‘点’。弄不好她自己就一直错着写。不信你们去查查她的那些个签名，我保证。”
“有老师严正批评，说这是误人子弟，丢全体教师的脸。嗐，我昨天纯粹是多事，帮他瓦文彬刻了一下，也没反应上来。一早超导君来一读，把我一块儿提溜出来损了一顿。糟塌人呢。”
瓦文彬道：“那就收回来重刻，有什么了不起的。”
“有的班主任可能已贴上墙了。”
“贴上墙…扒了不就得了？跟真的样。显得他超导有多博学？”
这瓦文彬的话刚落地，超导嘣地推门进来：“放狗屁！我博学不博学并不重要，问题是作为一个教师，而不是一个厨师理发师，你的本质工作就是正确地传递和运用知识信息。这是你的责任和职业道德所必需的最起码的底线。如果你今天可以错，那么就意味着你昨天在错，明天后天还继续错，以至永远错！错！错！如此，岂能不误人子弟！请问，您不是在滥竽充数吧！”
嗐！这一串迅雷不及掩耳有力的排笔句，像一把密集的响箭，嗖嗖嗖把屋里的三个人都给射懵了。空气聚然肃静。
翟老婆子作为教务主任，当然不敢违背是非的天然底线；不然又何以正人。她呸地一声骂道：“错错错！你这个瓦文彬，臭毛病就是不认真、毛里毛糙。说你还大学生呢，啧啧，丢不丢人啊？我要你这样的教务员有啥用。尽吃猪毛肉。去，把发下去的教师值周表全都给我一份不少地收回来。”她又看了眼娄盖华，道：“小娄，你也去帮着收一下。”
瓦文彬和娄盖华被翟老婆子支走后，她笑眯眯地对超导道：“超老师，这件事你做得对。写错别字读错别字，这在我们马粪沟镇中学太普遍了。过去我们也从未认真要求过。这是我们做领导的有责任，由学校来负。真的，把这事慎重提出来纠正，还只有你是第一个。嘻嘻，今后对这事学校要要求，不能再含糊了。不然被社会耻笑。他瓦文彬刚才说那话就不对，什么博学不博学，错了还诡辩。像什么话。”
翟老婆子这一篇话，让超导熄了愤怒。超导又道：“在当今的中国，到处正患着一种幼稚可笑的流行病——即‘大学万能论’。以为一个人只要一钻进大学这个壳，那怕是头猪，立马就脱胎换骨神化万能了，像注入了法术，自来能？把一切都解决了？就像当年的王明、博古，因为去了趟苏联吃过几斤面包喝过几口自来水，就成了准马列主义的经典代表，无需考察他了。事实上这种思维，无论是历史还是现实，都有害到了极点。”
翟老婆子一听这话很感兴趣。她点点头道：“对，你这话很对；我也有一样的感觉。现在无论干个什么动不动伸手就要大学文凭来；真是只见文凭不见人。今天搞个本科文凭有啥难的；不就是把钱交上，授课老师把范围给你圈好，题再露点透点，考时再松点送点，出溜两个暑假就把一夲科文凭拿到手了。哎哟喂—— 这样的文凭送我我都不要。纯粹是‘注水肉’吗。啧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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