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三章
通过尹维希的调教，通过一系列的社会实践，珍珍渐渐比以往有了改观，现在，她衣着合时，言行举止基本得体，接人待物有了分寸，对内对外、对上对下都区分有别。由此，别墅里的人对她的看法和态度也都发生了改变：尹维希不再说她不可教也，认为她是可以变好的；文仕达称赞她有了进步；李嫂似乎从她身上隐约看见了一些尹维希的影子；文博也说发现了爱人身上的一些新东西。渐渐，从社会上也传来了一些好消息：人们说文家的媳妇娴淑能干，知书识礼，不仅对内是一把好手，而且对外也是一把好手；先前那些说文家媳妇闲话的人也有一些改变了看法；那些来过别墅作客的人更是称经珍珍接待会使你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珍珍的进步却使有两个女人特别敏感，反应尤其强烈：副主任夫人一听这消息就连喊：“糟了！糟了！”因为这对她的女儿和家庭来讲绝对是个坏消息。其道理很简单，女儿相思的人的妻子愈是变好，女儿的病就会愈是变坏，而家庭也会愈是不幸。尹维希则感到欣慰，因为媳妇的“变好”不仅又使她看到了家庭的希望，而且还使她从社会、尤其是从副主任夫人、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那儿赢回了失去的面子——至少她目前是这样认为。要知道这面子对象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讲是多么的重要啊！
因此，这段时间，副主任夫人一方面极力控制住自己不佳的情绪使其不流露于言表，每当女儿问起他的那位现在如何时，她总是装得嗤之以鼻地说：“哼，不行！我听社会上说她越来越不行了。”而另一方面，她却在想如何挽回这方面的颓势。尹维希则怀着一种报复的心理，她将副主任夫人给她的那封信又重新找出来读了好几遍，一想起她说的那些既带攻击又带侮辱性质的话，一种争锋的劲头就从她骨头骨节里冒了出来。目前，她正在想怎样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将媳妇带到她面前去让她好好瞧瞧！
而这样的机会不久就来了。
四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副主任夫人要开一个茶舞会——这位夫人经常搞这类似的活动，以此来显示她在社交界的存在并把上流社会的人拉到她圈子里来。一听这消息，尹维希就带上媳妇去了。
地点在一家高级歌舞厅。这家舞厅虽然不大，但却豪华舒适，是面向那些有一定地位的人服务的。
傍晚时分，应邀者都在陆续到来。他们中有政界的官员，教育界、艺术界、影视界、娱乐界的一些名流和商界的精英，医科大学校长和文化厅厅长夫人自然也少不了，副主任夫人把女儿也带了来。
舞厅里灯光明亮，厅的三壁下摆放着一些小圆桌，桌上放着鲜花、美酒、饮料、水果和糕点，正面壁上挂着面投影电视屏幕，一束光线投在屏幕上，映出了舞会的主题——“春天茶舞会”几个字。
舞会还没开始，参舞者们一些坐在桌旁饮酒聊天，一些在站着闲谈，一些在端着酒杯走来走去，寻找着合适的交际对象，一些穿着白色衣服的服务生在门口、桌旁、人群中忙着服务，轻柔的音乐声象春风样的在空间回旋。
厅左侧第一桌坐的是娱乐界的几位名人，第二桌坐的是一位画家和两位作家，第三桌坐的是两位歌唱家和两位舞蹈家，第四桌坐的是两位当红演员……最后一桌坐的是几位厅、局长——这些政府官员在这种场合总是爱往角落里躲，一来是想显示他们的清高，二来是想避嫌，除此而外好象还有点因某种原因才不得不来参加的味道。厅右侧第一桌坐的是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第二桌独自坐着白妙龄，第三桌不知怎么却空着，其余几桌坐着各界人士。还有几位记者模样的人扛着摄像机、带着照相机在人们中间走来走去。
客人们还在陆续到来。
副主任夫人穿梭似地在人们中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会儿在这几位客人面前驻驻足，与他们寒暄几句，一会儿又去那桌客人那儿站站，与他们聊聊天，以应付方方面面的客人。她今天之所以将女儿带来，主要是让她出来散散心。
坐在左边角落里的那几位政界人物显得特别的稳重和谨慎，他们似乎还将搞政治的人那种特有的作风和习惯带来了舞厅，姿势端正地坐着，轻言轻语地摆谈，不时以冷静的目光注视着四周。右边和站着的那些人则显得十分放松和随便，他们随意地坐、站着，随意地摆谈；尤其是站着的那批人特别活跃，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交头接耳，东走西蹿。这就使副主任夫人的女儿在其间显得特别突出，她独坐一桌，翘首直腰，冷冷地望着舞厅，既不与人说话，也不理睬任何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瞅着白妙龄过来了，他站在桌子对面朝她笑了笑，看样子是想与她搭讪，但她却腰一扭，将脸侧向了一边，弄得那男人不好意思地干笑了笑，没趣地走了。一个头发光净、衣服笔挺、长得特别帅气的风度翩翩的青年又瞄着她过来了，他走到她身旁刚要坐下，可她却伸出一根指头向旁边那桌——第三桌——一指，随后又一摆手做了个赶人的动作，结果，那青年只得起身尴尬地走了。这些，被坐在邻桌的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看见。医科大学校长对厅长夫人说：
“你看看，你看看妙龄今晚在做什么呀！”
厅长夫人说：“我知道这女孩从小就任性惯了，她这样做是会得罪人的，我得去把她叫过来。”
实际上，温碧蓉是一早就安排女儿和这两个女人坐一块的，可她却非要跑去坐在一边，并且，两个女人也曾为此叫过她几次坐过来，可她就是不肯。
于是，厅长夫人再次去到白妙龄身边相劝，可得到的答复却是：“不。你别管我，梁姨，我高兴坐这儿。”
厅长夫人只好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去了。
人们就各式各样的话题在摆谈着：一些在说副主任夫人一向就热中搞象聚会这类似的活动，目的是加强她在社交圈子里的影响力和凝聚力；听见这话的几个人则说社交圈子里就是要有几个像她这样的人，如果人人都不愿站出来，大家就没有了聚集的机会，业余生活该会是多么的单调和枯燥；有几个人一边望着屏幕上那几个字一边在说“春天茶舞会”这个名字取得确实好，不知副主任夫人今晚会为大家安排些什么活动；四五个中年妇女站在远处一边瞅着白妙龄一边说她看起来精神好象有点不正常，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连人都不理，象段榆木样的坐在那里，其中一位女人还说她全是因为相思才弄成这样的；有几个站在白妙龄附近的男女随意间谈起了文家的媳妇，有的在说她好，有的在说她不怎么样，但都属道听途说，因为当一位女人问起“你们都见过她吗”时，大家都只能是摇头。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妙龄这时却有了反应，只见她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又青一阵——这是由于她受了剌激。自从文博结婚后，只要有人在她耳边谈起文家媳妇，无论说好说坏都会使她情绪激动，心绪不安。好在那几个人很快就将话转到别的方面去了，才使她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舞厅里忽然起了一股小小的轰动，大多数人都中止了正在进行的活动，将注意力向门口方向转去；一直就面向门那方坐着的医科大学校长跟着也眼睛一亮，用手指着门那方向文化厅厅长夫人叫道：
“你快看，你快看门口，谁来了！”
厅长夫人的目光这时正聚集在副主任夫人身上，她看见她正站在左侧第一桌旁，与那几位娱乐界人士在说些什么，一听见这话，就转过目光望去。只见尹维希和一年轻貌美的女子从门口进来了，她们都穿戴入时，显得容光焕发。尤其是那女子，她穿一身天蓝色的舞裙，身材高挑，体形丰腴，一头秀发高高地盘在顶上，一副绝好的脸形上，五官标致，轮廓分明，健康的皮肤光洁无疵，即便是在灯光下也显得如脂般的嫩滑，如玉般的润泽。
人们都为尹维希身旁那个年轻女人睁大了眼睛；男人们感到惊叹；女人们既表现出羡慕又自叹弗如；一道犀利的目光从白妙龄眼里射了出来；一些人在打听她是谁以及与尹维希的关系；先前那几个说没见过尹维希媳妇且对她的好坏持不定态度的人这会儿几乎都一致说好。
一见这种情形，文化厅厅长夫人就迅速跳起来跑到副主任夫人那儿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副主任夫人听此情况显得有些意外和吃惊，随后，她就撇下那几个人向刚来的两个女人走去。
进得门来的尹维希，这会儿正和媳妇站在舞池边张望——这是社交圈子里那些上流社会人物们所养成的一种习惯，无论去哪里，总是要先熟悉熟悉环境，看看是在什么地方，搞的是什么样的活动，有些什么样的人物，自己在其中的地位，哪些是自己的对手，哪些是自己的朋友，气氛对自己是否适合，形势对自己是否有利，等等——忽然间听见一个声音：“哟——尹女士，您怎么也来了！”，便定睛一看，见原来是副主任夫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一只手端着半杯红酒，另一只手叉在腰间，头高高地昂起，还慢慢地晃动着肩膀，既显得得意扬扬，又带着些嘲弄人的架势。
尹维希还没来得及答话，副主任夫人就将眼睛往旁边一瞅，说：“哟嗬嗬，还将媳妇也带了来，我可是没有请您们呀！”
尹维希这下可抓住了回敬的机会，她酸不溜溜地说：“没有请难道就不能来吗？我儿子婚礼那天我不是也没请您吗？”
尹维希的反唇相讥差点就使副主任夫人噎住了。她说：“我并没有说不能来呀。厅长夫人怎么还在提您儿子婚礼那天的事，没想到气量这样狭小。”
尹维希也回敬说：“您气量大，就是在信中差点还没有把我骂死！”
副主任夫人还想就此说什么，可是，当她转向四周看了看后，发现客人们都在将目光看着这儿，便改变了那种针锋相对的架势，息事宁人地说：“好吧，咱们一人一次就算是扯平了。请问厅长夫人今晚是来参加跳舞的呢还是来看热闹的？”
“您看呢？”
“尹女士的城府向来就深不可测，我怎么猜得着呀。”
“您不是说我儿子娶了个只会呆在家里洗衣煮饭、见了生人就脸红心跳、连手脚也没处放的大草包、大笨蛋吗，你不是说我在弄虚作假，欺骗大众吗，今天，我就专门将媳妇带来让您和这些人瞧瞧！”
见对方口齿强硬，给台阶不下，副主任夫人也恢复了强硬的态度说：“这样看来，尹女士今天是专门带着媳妇来和我作对的了，那好，我正等着呢！我就要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这媳妇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表现！”
“那你就等着瞧吧！”
话虽这样说，但尹维希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她只知道通过近段时间的调教，媳妇确实比以往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还说不上在社交方面能独挡一面，但至少来说象应付今晚这样的场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怕就怕媳妇临阵怯场和有人故意在从中作梗。因为根据她历来在公众场合的表现和副主任夫人刚才说的那些话看来，这不是不可能的。因此，她郑重地对媳妇说：“你都听见了吗，今晚，这位夫人和这儿所有的人都要看你呢？”
随后，她又将嘴凑到媳妇耳边，悄声但却很严厉地说：“也包括我在内！”
珍珍点点头说：“我懂得。”
其实，珍珍的这句话并非是随口而答，而是一种庄严的承诺。从踏进这舞厅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今晚尹维希将她带到这儿来的意义非同寻常。瞧一瞧这舞厅的档次，看一看它的格调，感受一下里面的气氛，再看看那些人物她就清楚自己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和应该来作何表现。而两个女人的谈话和尹维希刚才对她的警示更使她明白了今晚她既是在接受某种检验也是在过一道门坎。如果这种检验不合格，这道门坎过不过其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她必须认真对待。
副主任夫人听了珍珍的表态，说：“那你就尽量表现吧，新媳妇，有多少本事就拿多少出来，当心不要让我奚落你！”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尹维希却将她叫住，说：“慢，慢，慢，温女士，难道就让你的客人这样站着吗？”
这时，正好有个服务生在副主任夫人旁边为客人们服务，于是她将他叫了过来，指着婆媳俩说：“给这二位安排个座位，记住，一定要醒目点儿，等会儿她们要表现啦！”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那服务生带着两个女人穿过舞厅，到了右侧顺数第三桌旁——这儿正好还有两个空位置——安排她们坐下了。
人们的目光跟随着两个女人移动到了她们坐的地方。
就在尹维希与副主任夫人斗嘴期间，那些不知珍珍身份的人也从知道的人嘴里知道了，于是，他们就议论说早就听说尹维希纳了个美貌无比的媳妇，今天见了果然不虚言传，别的暂且不说，就单凭她的这副长相和身材，将来准会成为社交界的一朵名花。
刚刚坐下来的珍珍一面调整着坐姿一面注视着舞厅里的一切。经过这几个月的见识，此时的她虽然从表面上看显得沉着冷静，态度从容，不惊不诧，但内心却在翻江倒海。望着这种她以前只在电影和电视里才见过、在小说里才读过而自己却从未亲身经历过的场合，望着这些衣冠楚楚、派头十足、对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人，想着那女人和尹维希刚才的谈话以及尹维希对她的警示，她想象不出今晚会发生些什么。
尹维希以她通常的习惯在熟悉着周围的小环境，她看见舞厅里有很多自己的熟人，尤其是坐在对面的那几桌几乎都是时，心里便觉得踏实了些。于是，她起身去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这时候，坐在邻桌的白妙龄却突然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珍珍面前，问：“你就是文家的媳妇吧？”
珍珍望着这个陌生的女子，答：“是的。有什么事吗？”
白妙龄没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然而，当尹维希回来时，却发现了一个既令她惊奇、又使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现象——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竟然只与自己相隔一桌，而邻桌坐的竟然还是白妙龄。这几个冤家对头的存在虽然使她感到极不舒服，同时还敏感地意识到形势有些微妙，但当看见一双双眼睛都在注视着媳妇的时候，便坚信自己今晚赢定了。
这时候，副主任夫人拿着麦克风走到舞厅中央站定说：
“尊敬的各位来宾、先生们、女士们和朋友们：
“欢迎大家光临！
“春天来了。
“今晚，我以我个人的名义举办这次舞会，目的是使大家在这个春天的夜晚里聚集一堂，以增进彼此的了解、熟悉和交流来丰富精神生活，使身心愉悦和健康。
“众所周知，现代社会进步迅猛，现代生活纷繁复杂，现代人紧张而又劳累，彼此生疏，再加之都市生活又是这样的喧嚣和沉闷，我们有什么理由在忘我地工作了一天之后还要将自己关在家里而不出来自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身体和精神都放松放松呢！
“因此，我们需要出来，我们需要自由、放松、交流和沟通，我们更需要这场春天的舞会！
“今晚的茶舞会形式不定，内容丰富，充分体现‘自由’二字，相信各位定会享受到无穷的乐趣！”
说到这儿，副主任夫人停了停，用手向左边指去说：“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几位父母官也大驾光临了，还有娱乐界的大腕、著名的作家、画家、舞蹈家和歌唱家……”
被点到的人有的站起来向大家鞠躬，有的则点头致意。
副主任夫人又将手向右边一指说：“还有企业界、商界、以及其它各界的一些朋友们。”
那些人也都向大家点了点头以示致意。
副主任夫人随即又转向右边，指向第三桌说：“此外，我还必须提到的是最最著名的歌唱家、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星、社交界的一朵不败名花尹维希尹女士和同她美貌无比的媳妇也一起来了，而且今晚可能有尚佳表现！”
人们于是再次将目光集中到这婆媳俩身上。尹维希本想不站起来，但鉴于先前那几个人、尤其是几个同行都那样做了，便只好挽着媳妇的胳膊一同站了起来。
坐下后，她想：“来得真快，她已经向我打响第一枪了！”
副主任夫人随后说：“现在，就请大家自由地舞蹈吧！”
副主任夫人的话刚一结束，光线就变暗了些，一些五颜六色的彩灯相继亮了起来，音乐声随之变大，电视屏幕上“春天茶舞会”那五个字也被一幅幅带有字幕的活动画面所取代；一对对男女相互携手，下到了舞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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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的进步却使有两个女人特别敏感，反应尤其强烈：副主任夫人一听这消息就连喊：“糟了！糟了！”因为这对她的女儿和家庭来讲绝对是个坏消息。其道理很简单，女儿相思的人的妻子愈是变好，女儿的病就会愈是变坏，而家庭也会愈是不幸。尹维希则感到欣慰，因为媳妇的“变好”不仅又使她看到了家庭的希望，而且还使她从社会、尤其是从副主任夫人、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那儿赢回了失去的面子——至少她目前是这样认为。要知道这面子对象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讲是多么的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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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样的机会不久就来了。
四月中旬的一天晚上，副主任夫人要开一个茶舞会——这位夫人经常搞这类似的活动，以此来显示她在社交界的存在并把上流社会的人拉到她圈子里来。一听这消息，尹维希就带上媳妇去了。
地点在一家高级歌舞厅。这家舞厅虽然不大，但却豪华舒适，是面向那些有一定地位的人服务的。
傍晚时分，应邀者都在陆续到来。他们中有政界的官员，教育界、艺术界、影视界、娱乐界的一些名流和商界的精英，医科大学校长和文化厅厅长夫人自然也少不了，副主任夫人把女儿也带了来。
舞厅里灯光明亮，厅的三壁下摆放着一些小圆桌，桌上放着鲜花、美酒、饮料、水果和糕点，正面壁上挂着面投影电视屏幕，一束光线投在屏幕上，映出了舞会的主题——“春天茶舞会”几个字。
舞会还没开始，参舞者们一些坐在桌旁饮酒聊天，一些在站着闲谈，一些在端着酒杯走来走去，寻找着合适的交际对象，一些穿着白色衣服的服务生在门口、桌旁、人群中忙着服务，轻柔的音乐声象春风样的在空间回旋。
厅左侧第一桌坐的是娱乐界的几位名人，第二桌坐的是一位画家和两位作家，第三桌坐的是两位歌唱家和两位舞蹈家，第四桌坐的是两位当红演员……最后一桌坐的是几位厅、局长——这些政府官员在这种场合总是爱往角落里躲，一来是想显示他们的清高，二来是想避嫌，除此而外好象还有点因某种原因才不得不来参加的味道。厅右侧第一桌坐的是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第二桌独自坐着白妙龄，第三桌不知怎么却空着，其余几桌坐着各界人士。还有几位记者模样的人扛着摄像机、带着照相机在人们中间走来走去。
客人们还在陆续到来。
副主任夫人穿梭似地在人们中间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会儿在这几位客人面前驻驻足，与他们寒暄几句，一会儿又去那桌客人那儿站站，与他们聊聊天，以应付方方面面的客人。她今天之所以将女儿带来，主要是让她出来散散心。
坐在左边角落里的那几位政界人物显得特别的稳重和谨慎，他们似乎还将搞政治的人那种特有的作风和习惯带来了舞厅，姿势端正地坐着，轻言轻语地摆谈，不时以冷静的目光注视着四周。右边和站着的那些人则显得十分放松和随便，他们随意地坐、站着，随意地摆谈；尤其是站着的那批人特别活跃，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交头接耳，东走西蹿。这就使副主任夫人的女儿在其间显得特别突出，她独坐一桌，翘首直腰，冷冷地望着舞厅，既不与人说话，也不理睬任何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瞅着白妙龄过来了，他站在桌子对面朝她笑了笑，看样子是想与她搭讪，但她却腰一扭，将脸侧向了一边，弄得那男人不好意思地干笑了笑，没趣地走了。一个头发光净、衣服笔挺、长得特别帅气的风度翩翩的青年又瞄着她过来了，他走到她身旁刚要坐下，可她却伸出一根指头向旁边那桌——第三桌——一指，随后又一摆手做了个赶人的动作，结果，那青年只得起身尴尬地走了。这些，被坐在邻桌的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看见。医科大学校长对厅长夫人说：
“你看看，你看看妙龄今晚在做什么呀！”
厅长夫人说：“我知道这女孩从小就任性惯了，她这样做是会得罪人的，我得去把她叫过来。”
实际上，温碧蓉是一早就安排女儿和这两个女人坐一块的，可她却非要跑去坐在一边，并且，两个女人也曾为此叫过她几次坐过来，可她就是不肯。
于是，厅长夫人再次去到白妙龄身边相劝，可得到的答复却是：“不。你别管我，梁姨，我高兴坐这儿。”
厅长夫人只好叹了口气回到座位上去了。
人们就各式各样的话题在摆谈着：一些在说副主任夫人一向就热中搞象聚会这类似的活动，目的是加强她在社交圈子里的影响力和凝聚力；听见这话的几个人则说社交圈子里就是要有几个像她这样的人，如果人人都不愿站出来，大家就没有了聚集的机会，业余生活该会是多么的单调和枯燥；有几个人一边望着屏幕上那几个字一边在说“春天茶舞会”这个名字取得确实好，不知副主任夫人今晚会为大家安排些什么活动；四五个中年妇女站在远处一边瞅着白妙龄一边说她看起来精神好象有点不正常，不然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连人都不理，象段榆木样的坐在那里，其中一位女人还说她全是因为相思才弄成这样的；有几个站在白妙龄附近的男女随意间谈起了文家的媳妇，有的在说她好，有的在说她不怎么样，但都属道听途说，因为当一位女人问起“你们都见过她吗”时，大家都只能是摇头。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妙龄这时却有了反应，只见她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又青一阵——这是由于她受了剌激。自从文博结婚后，只要有人在她耳边谈起文家媳妇，无论说好说坏都会使她情绪激动，心绪不安。好在那几个人很快就将话转到别的方面去了，才使她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候，舞厅里忽然起了一股小小的轰动，大多数人都中止了正在进行的活动，将注意力向门口方向转去；一直就面向门那方坐着的医科大学校长跟着也眼睛一亮，用手指着门那方向文化厅厅长夫人叫道：
“你快看，你快看门口，谁来了！”
厅长夫人的目光这时正聚集在副主任夫人身上，她看见她正站在左侧第一桌旁，与那几位娱乐界人士在说些什么，一听见这话，就转过目光望去。只见尹维希和一年轻貌美的女子从门口进来了，她们都穿戴入时，显得容光焕发。尤其是那女子，她穿一身天蓝色的舞裙，身材高挑，体形丰腴，一头秀发高高地盘在顶上，一副绝好的脸形上，五官标致，轮廓分明，健康的皮肤光洁无疵，即便是在灯光下也显得如脂般的嫩滑，如玉般的润泽。
人们都为尹维希身旁那个年轻女人睁大了眼睛；男人们感到惊叹；女人们既表现出羡慕又自叹弗如；一道犀利的目光从白妙龄眼里射了出来；一些人在打听她是谁以及与尹维希的关系；先前那几个说没见过尹维希媳妇且对她的好坏持不定态度的人这会儿几乎都一致说好。
一见这种情形，文化厅厅长夫人就迅速跳起来跑到副主任夫人那儿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副主任夫人听此情况显得有些意外和吃惊，随后，她就撇下那几个人向刚来的两个女人走去。
进得门来的尹维希，这会儿正和媳妇站在舞池边张望——这是社交圈子里那些上流社会人物们所养成的一种习惯，无论去哪里，总是要先熟悉熟悉环境，看看是在什么地方，搞的是什么样的活动，有些什么样的人物，自己在其中的地位，哪些是自己的对手，哪些是自己的朋友，气氛对自己是否适合，形势对自己是否有利，等等——忽然间听见一个声音：“哟——尹女士，您怎么也来了！”，便定睛一看，见原来是副主任夫人站在了自己面前；她一只手端着半杯红酒，另一只手叉在腰间，头高高地昂起，还慢慢地晃动着肩膀，既显得得意扬扬，又带着些嘲弄人的架势。
尹维希还没来得及答话，副主任夫人就将眼睛往旁边一瞅，说：“哟嗬嗬，还将媳妇也带了来，我可是没有请您们呀！”
尹维希这下可抓住了回敬的机会，她酸不溜溜地说：“没有请难道就不能来吗？我儿子婚礼那天我不是也没请您吗？”
尹维希的反唇相讥差点就使副主任夫人噎住了。她说：“我并没有说不能来呀。厅长夫人怎么还在提您儿子婚礼那天的事，没想到气量这样狭小。”
尹维希也回敬说：“您气量大，就是在信中差点还没有把我骂死！”
副主任夫人还想就此说什么，可是，当她转向四周看了看后，发现客人们都在将目光看着这儿，便改变了那种针锋相对的架势，息事宁人地说：“好吧，咱们一人一次就算是扯平了。请问厅长夫人今晚是来参加跳舞的呢还是来看热闹的？”
“您看呢？”
“尹女士的城府向来就深不可测，我怎么猜得着呀。”
“您不是说我儿子娶了个只会呆在家里洗衣煮饭、见了生人就脸红心跳、连手脚也没处放的大草包、大笨蛋吗，你不是说我在弄虚作假，欺骗大众吗，今天，我就专门将媳妇带来让您和这些人瞧瞧！”
见对方口齿强硬，给台阶不下，副主任夫人也恢复了强硬的态度说：“这样看来，尹女士今天是专门带着媳妇来和我作对的了，那好，我正等着呢！我就要看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这媳妇能有什么了不起的表现！”
“那你就等着瞧吧！”
话虽这样说，但尹维希的心里也没有多少底，她只知道通过近段时间的调教，媳妇确实比以往有了很大的进步，虽然还说不上在社交方面能独挡一面，但至少来说象应付今晚这样的场合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怕就怕媳妇临阵怯场和有人故意在从中作梗。因为根据她历来在公众场合的表现和副主任夫人刚才说的那些话看来，这不是不可能的。因此，她郑重地对媳妇说：“你都听见了吗，今晚，这位夫人和这儿所有的人都要看你呢？”
随后，她又将嘴凑到媳妇耳边，悄声但却很严厉地说：“也包括我在内！”
珍珍点点头说：“我懂得。”
其实，珍珍的这句话并非是随口而答，而是一种庄严的承诺。从踏进这舞厅的那一刻起，她就意识到今晚尹维希将她带到这儿来的意义非同寻常。瞧一瞧这舞厅的档次，看一看它的格调，感受一下里面的气氛，再看看那些人物她就清楚自己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和应该来作何表现。而两个女人的谈话和尹维希刚才对她的警示更使她明白了今晚她既是在接受某种检验也是在过一道门坎。如果这种检验不合格，这道门坎过不过其后果将不堪设想。因此，她必须认真对待。
副主任夫人听了珍珍的表态，说：“那你就尽量表现吧，新媳妇，有多少本事就拿多少出来，当心不要让我奚落你！”说完，她就转身要走。
尹维希却将她叫住，说：“慢，慢，慢，温女士，难道就让你的客人这样站着吗？”
这时，正好有个服务生在副主任夫人旁边为客人们服务，于是她将他叫了过来，指着婆媳俩说：“给这二位安排个座位，记住，一定要醒目点儿，等会儿她们要表现啦！”
说完，她就转身走了。
那服务生带着两个女人穿过舞厅，到了右侧顺数第三桌旁——这儿正好还有两个空位置——安排她们坐下了。
人们的目光跟随着两个女人移动到了她们坐的地方。
就在尹维希与副主任夫人斗嘴期间，那些不知珍珍身份的人也从知道的人嘴里知道了，于是，他们就议论说早就听说尹维希纳了个美貌无比的媳妇，今天见了果然不虚言传，别的暂且不说，就单凭她的这副长相和身材，将来准会成为社交界的一朵名花。
刚刚坐下来的珍珍一面调整着坐姿一面注视着舞厅里的一切。经过这几个月的见识，此时的她虽然从表面上看显得沉着冷静，态度从容，不惊不诧，但内心却在翻江倒海。望着这种她以前只在电影和电视里才见过、在小说里才读过而自己却从未亲身经历过的场合，望着这些衣冠楚楚、派头十足、对自己特别感兴趣的人，想着那女人和尹维希刚才的谈话以及尹维希对她的警示，她想象不出今晚会发生些什么。
尹维希以她通常的习惯在熟悉着周围的小环境，她看见舞厅里有很多自己的熟人，尤其是坐在对面的那几桌几乎都是时，心里便觉得踏实了些。于是，她起身去与他们一一打了招呼。
这时候，坐在邻桌的白妙龄却突然站了起来，绕过桌子，走到珍珍面前，问：“你就是文家的媳妇吧？”
珍珍望着这个陌生的女子，答：“是的。有什么事吗？”
白妙龄没说什么，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然而，当尹维希回来时，却发现了一个既令她惊奇、又使她最不愿意看到的现象——文化厅厅长夫人和医科大学校长竟然只与自己相隔一桌，而邻桌坐的竟然还是白妙龄。这几个冤家对头的存在虽然使她感到极不舒服，同时还敏感地意识到形势有些微妙，但当看见一双双眼睛都在注视着媳妇的时候，便坚信自己今晚赢定了。
这时候，副主任夫人拿着麦克风走到舞厅中央站定说：
“尊敬的各位来宾、先生们、女士们和朋友们：
“欢迎大家光临！
“春天来了。
“今晚，我以我个人的名义举办这次舞会，目的是使大家在这个春天的夜晚里聚集一堂，以增进彼此的了解、熟悉和交流来丰富精神生活，使身心愉悦和健康。
“众所周知，现代社会进步迅猛，现代生活纷繁复杂，现代人紧张而又劳累，彼此生疏，再加之都市生活又是这样的喧嚣和沉闷，我们有什么理由在忘我地工作了一天之后还要将自己关在家里而不出来自由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让身体和精神都放松放松呢！
“因此，我们需要出来，我们需要自由、放松、交流和沟通，我们更需要这场春天的舞会！
“今晚的茶舞会形式不定，内容丰富，充分体现‘自由’二字，相信各位定会享受到无穷的乐趣！”
说到这儿，副主任夫人停了停，用手向左边指去说：“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几位父母官也大驾光临了，还有娱乐界的大腕、著名的作家、画家、舞蹈家和歌唱家……”
被点到的人有的站起来向大家鞠躬，有的则点头致意。
副主任夫人又将手向右边一指说：“还有企业界、商界、以及其它各界的一些朋友们。”
那些人也都向大家点了点头以示致意。
副主任夫人随即又转向右边，指向第三桌说：“此外，我还必须提到的是最最著名的歌唱家、曾经红遍大江南北的歌星、社交界的一朵不败名花尹维希尹女士和同她美貌无比的媳妇也一起来了，而且今晚可能有尚佳表现！”
人们于是再次将目光集中到这婆媳俩身上。尹维希本想不站起来，但鉴于先前那几个人、尤其是几个同行都那样做了，便只好挽着媳妇的胳膊一同站了起来。
坐下后，她想：“来得真快，她已经向我打响第一枪了！”
副主任夫人随后说：“现在，就请大家自由地舞蹈吧！”
副主任夫人的话刚一结束，光线就变暗了些，一些五颜六色的彩灯相继亮了起来，音乐声随之变大，电视屏幕上“春天茶舞会”那五个字也被一幅幅带有字幕的活动画面所取代；一对对男女相互携手，下到了舞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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