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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心在相思碧波上 二

    夜千痕不语,却在盛夕钰转身离开之际快速移到她身边,伸手勾住她腰身,脚下轻点,带着她上了院墙边的桐树,稳稳落在粗大的枝干上。

    盛夕钰颇有几分恼怒,却很快被吹来的凉风带走,微顿,侧目看夜千痕,道,“这么熟门熟路,难道你常来?”

    夜千痕也不反驳,等于默认了,盛夕钰忽然道,“你是早发现我的身份,所以才闯入我的浴池?”

    夜千痕却忽然看向她,目光凌厉。然而看向她时,才发现她眼里的戏谑,顿了顿,道,“不是。”

    “解释就是掩饰。”盛夕钰又加了句,目光看向蛊风居墙外的园子,中间湖水在夜色中很安静,从丝丝乌云里洒下来的月光稀稀落落的洒落在水面,韵了一湖的银子,冷风带着湖面轻扬,水波一圈一圈的散开,也散了银光,就那么肆无忌惮的飞舞在月下,精灵一般快乐。

    夜千痕看向她,薄唇龛合几下,却不再说话。

    盛夕钰换了个好位置,背靠着主树干,将脚抬上树枝来,双手撑在膝上。这么好的位置,还在她眼皮子低下的,竟没被她发现,可惜白给这小子使了。

    凉风习习,倒是把头脑吹得清醒了,侧目问,“你就是带我上来吹凉风来的?”

    夜千痕薄唇再次龛合,还是没说话。盛夕钰看着夜千痕,好像这人一直都很沉默,即便在府中,若不主动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就如此刻,全身穿得就跟黑乌鸦似地,往夜色里那么一站,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你为什么一直要杀我?是家仇吧,我自问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盛夕钰顿了下,目光深幽的看向他,问,“喂,你是寮国人吧。”

    夜千痕瞬间目光森冷的看向,杀气即刻凝聚。盛夕钰摆摆手,压着他的掌道,“你做人就不能轻松些个?总把神经绷这么紧,万一哪天给绷坏了怎么办?想问我如何知道你是寮人的?本王此刻心情好,就告诉你。你进府时深受重伤,昏迷之际说的胡话,我细听了些许,便有此猜测。”

    “你如何能听懂寮话?”夜千痕道。

    “寮国曾占领凉州北地数十年,寮国往北地迁徙了不少百姓,寮国百姓与我大遂百姓融合,通婚早已视为一家亲,就是如今凉州城内,也有不少是寮国人的后代,懂寮话的人也颇多。”盛夕钰大义凛然道。

    夜千痕暗合眼眸,眸间冷光收拢,半响才道,“不错,我是寮人。我当初杀你,是想为族人报仇。凉州建城后,凉王下令屠杀寮国百姓,妇孺孩童无一幸免。你是凉王唯一血脉,父债子偿,我杀你,是天经地义。”

    盛夕钰眸中闪过疑惑,“有此事?”

    她并不记得凉州自建城以来,有任何大规模的屠杀事件,再者,她父王一身仁义,如何会因曾是寮人而屠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这其中定有隐情。

    夜千痕并未回答,盛夕钰叹气,这人怎么是个如此的说话模式?说话说一半,等着人去猜?当真令对话之人好生气恼。

    “如何现在又不杀我为枉死的人报仇了?”盛夕钰凉凉的声音问道。

    好半晌夜千痕才吐了口浊气,道,“那是常瘟疫,凉王当年为避免瘟疫扩散,而下令屠杀,当时的十里雪村寮人、遂人都无幸存者。”

    “可是北地大旱之际的事?我听父王提及过,当年北地连旱三年,农家颗粒无收,又缝瘟疫四起,无药可救。因瘟疫而死之人每日都数十。当年父王为避免瘟疫蔓延,便下令将所有感染者集中在十里村。但、仅仅是封了百姓的出路,却并未下令屠杀。我父王一直愧对横死的百姓……你是从何得知,是我父王下令诛杀的?”盛夕钰拉开思绪,缓缓道。

    “凉州城内知道当年事情真相之人甚少,我便四处打听,辗转得知凉王下令之事。而你书房内有本集子,也记录了此事……”

    “是那本北地怪谈的集子吧,你可曾往后翻翻?”盛夕钰无奈道,“那本是江湖术士瞎编之本,当年我父王为了不让此类扭曲事实的集子引起动乱,早将此集子焚烧,我房内那本,是唯一的孤本,你倒好运气。”

    夜千痕眸光微微闪动,他是没往后翻,也并不知道那集子是如此来历,少时,再道,“几日前我派去寮国的人回来说,当年十里村无一幸存,是被大火烧尽,火是村里人自己放的,为了不让凉王为难而选择自焚。”

    “呵呵,”盛夕钰轻笑起来,道,“这才是真相?”

    她就说嘛,这人两年来对她都横竖不是个颜色,这几日却突然转性了,还会留下来与她共患难。许是知道这两年来多次暗算她,心中有愧吧,所以留下来与她共患难。

    夜千痕点头,看向,微微合了眸光,面色并无任何异样,道,“倘若大遂君王真要你性命,你大可放心,即便到了法场,我也有办法于你脱身。临江的话你也可好好想想,事后定不能再留在遂国,楚国民风开放,倒是好去处。”

    盛夕钰有些哭笑不得,似乎她这个当事人并不担心脑袋一事,反倒急坏了身边之人。欲开口,夜千痕再道:

    “临江的身份远不止太子近侍,兴许,他的身份,保你一世平安是可以的,但这前提必须是楚太子能安全回国。”夜千痕神色微微凝重道。

    盛夕钰点头,这点她曾也有过猜测。一个内侍,怎会有临江那般的好气质?他的一举一动,都隐隐藏着一股贵气,若说只是内侍,她便是不信的。但,这都是他人之私,如同她一样有不可告人之事,她又何须强揭人之短?

    “楚太子回国之限就快到了,我担心……”盛夕钰微顿,据闻楚太子这几年来,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自不会病殁在大遂,可,伤了根本即便回到楚国,也命不久矣。如今,他是否能安然回去这都是未知。

    “不用担心,君上该不会招上这个麻烦,即便要向楚国交战,也断不会从楚太子这里下手,所以临江提议还是可行的。”夜千痕思量道。

    盛夕钰道,“然,你我话开题了,我并不关心如何脱逃之事,都是天意,我自无愧于天便可,若是注定的劫难,我不会躲。你们也不必再为我忧心,一切都自有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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