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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卑恋(2)

    掬幽握紧拳头,手背上泛起青筋,可声音还是清朗镇定:“我已经认错了,您到底同不同意借钱给我请直说,没有必要这么奚落我。”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向人借钱还要耍个性的女孩,不过你刚刚的道歉我接受,”他漫不经心地搅着咖啡,“你需要钱可以去找凌菲,她姐姐的丈夫可是黎昕的父亲,区区十万块对她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他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微微一笑:“怎么,以你和她的深厚情谊不会连十万都借不出来吧?”

    掬幽看着他,眼睛像夏夜晴空里的星星晶莹清澈,几乎可以倒出人影:“慕三少,我来找你并不是走投无路,只要我开口菲儿会不计代价帮助我,我之所以没去找她,原因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不想让凌萱姐在江黎昕面前为难。”

    慕习凛神色闲适:“哦?”

    “凌萱姐和江先生历经磨难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她连自己的巨额债务都不肯用江先生的钱,我又怎么能让她为了我被江黎昕嘲弄是为钱才选择他父亲的。”

    “凌萱到底为什么嫁给江伯父她自己心里清楚,倒是你,幽幽,你必须了解一个事实,我是商人,商人一贯的作风就是要求物超所值,你要我借给你十万元,那你就必须提供让我感兴趣的抵押品,超过我心里设定的价位,”慕习凛眉头轻挑,“否则我一分钱也不会出。”

    “我可以为‘慕氏’工作三年,并保证创造利润不低于五十万。”

    “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惜我不感兴趣。”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剜在她心上,掬幽只觉头皮骤然发麻,连舌头也不听使唤了,可是她不能掉头就走,掬薇还躺在病床上,需要大笔医疗费,雪儿读高中的学费,一家四口人的生活费,她记得《喜宝》里有这样一句话,“如果有人用钞票扔你,跪下来,一张张拾起,不要紧,与你温饱有关的时候,一点点自尊不算什么。”她现在的境况就是如此,既然来找他就要接受所有的侮辱,掬幽拼尽全力终于问出那句话:“那您对什么感兴趣?”

    慕习凛有些恶毒地笑着:“妹子,我很同情你目前的处境,不过很遗憾我不能帮你,说实话,我很乐意看到你现在绝望无助的样子,只有这样你才会去求凌萱,你也知道黎昕对她痛恨入骨,凌萱是江伯父众多妻子中城府最深的女子、性情也是少有的谦卑谨慎,这一年还没让我们抓到任何把柄,正巧你此时提供这样一个挪用公款的机会,让她落以口实,”他话语里有着闲闲的讥诮,“你可以说我不择手段,但如果小小的推波助澜就可以帮到黎昕,我何乐不为呢?”

    掬幽知道自己已站在绝壁上头:“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能提供比凌萱落下口实更有价值的东西,你就会借钱给我?”

    他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掬幽抿住双唇,眸中盈溢着咄咄逼人的晶彩,过了半响她开口了,声音像雪花一样轻而无力:“如果这件东西是我自己呢?”

    慕习凛怔了下,眼底光芒一闪,仿佛蕴着某种笑意:“其实我也一直不明白黎昕为什么偏偏对你另眼相待,你是很美,但绝称不上倾国倾城,性情虽恬静柔婉,却并不讨喜,尤其倔强起来根本无法驾驭。可今天我明白了,阮四的评价还真是贴切,你确实是个有趣的女孩。不过这也不算更有价值的东西,”他眉宇间依稀流露几分淡泊,像是静静开落的桐花,不浮不华,寂寥隐逸,“我对你没有那种……兴趣。”

    “我知道。”掬幽有种麻木的痛楚,就像刚做完手术的病患,那副躯壳早已掏空了,薄得像是一片蝉翼,风吹一吹就会随风而去,这样薄如蝉翼的躯壳虽不会痛苦,但纷至沓来的恐惧却让她提心吊胆,因为麻药一过去就是撕心裂肺的苦楚,她张开嘴,声音有着抖颤的坚强,“我卖的不是身体,而是双手奉上的自尊。”

    他止住笑,过了一会儿才懒懒的问:“我要你自尊做什么?”

    掬幽黑白洌然的眸子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终于吐出两个字:“践踏。”慕习凛震动了,他看着掬幽,她的眼睛没有灵动的流光,有的只是无底深渊一样的绝望:“对不起,我……如果你想来上班,明天八点到十五楼报到,十分钟后钱会汇到你账户,刚刚的话你别介意,我绝不是有意为难你。”

    掬幽乌黑明亮的眸子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三哥,谢谢你。”这是她第一次叫他三哥,虽然在他心里她只是多姿多彩的生活里一段可有可无的小插曲,但这句三哥却让他感到温暖,一种属于家的温暖。

    陆檀雅问:“幽幽,又想什么呢?”是呀,又想什么呢,掬幽揉揉额角,三年前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浮现在脑海,只因他回国了吗?

    门口突然传来喧哗,一个女孩闯进来,是杜易烟,陆檀雅比兔子溜得还快,只留下句“自求多福”,三年来她应付惯了,双□叠搭在办公桌上,将手举到眼前,似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圆润的指甲上,“三少在开会,你是等一等,还是会议结束我请他给你电话?”

    “你少拿这些套话敷衍我!”杜易烟咬牙切齿,“怪不得习凛要和我分手,原来传言是真的,他身边确实天天杵着个狐狸精!”

    狐狸精?慕习凛确实又换了新女朋友,但绝对不是她,不过他这种对女孩的态度倒让她想起《流星花园》里西门那句经典名言,“我是一个好男人,但不是一个好人,对我来说,每个女人的保存期限只有一个礼拜。”可眼下她必须好好打发面前的美人儿,所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点职业道德她还是有的:“杜小姐,我想你误会了,三少最近确实很忙。”

    “你还敢花言巧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慕氏’当秘书的目的,你就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何掬幽,为了嫁豪门做少奶奶,竟连退学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我告诉你,你永远别妄想了,习凛才不会看上你,”杜易烟冷冷地看着掬幽,她穿着件珍珠白连衣裙,虽不是名牌,样式也简单,可就这样再普通不过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就算你再装娴静雅致,也是一只披着凤凰羽毛的乌鸦!”

    出口伤人,掬幽渐渐收敛了笑容:“杜小姐,我奉劝你注意一下言辞,别像泼妇骂街似的口不择言,免得叫三少听到,有损你这么长时间努力维持的淑女形象。”她说得云淡风清,杜易烟却觉得格外刺耳,扬手就要给她一记耳光,掬幽侧身躲过:“杜小姐,请自重,你再这样胡闹我就叫保全人员请你出去了。”杜易烟扬起另一只手,电光火石间,她的手腕被扭在身后,一个旋身后被推开:“我何掬幽的字典里可没有不打女人这一条,所以你最好安分些。”杜易烟气得浑身发颤:“别以为习凛宠着你就可以耀武扬威,他身边的女孩来来回回换了多少你不是不清楚,单单秘书三年就换了二十多名了!”

    “但我却没被换掉,”掬幽似笑非笑道,“杜小姐,若想长久待在三少身边,一定要谨记他对女朋友的要求,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要懂得讨好他,又不能让他觉得你是刻意而为,就算偶尔忤逆也要注意分寸,省得惹毛他吃不了兜着走,如果做不到这些就记住最关键的一条,当他提分手时尽可能争取遣散费,而不是跑来秘书室大吵大闹,落得像现在这样万人嫌的下场!”

    “你一个花瓶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因为我安于现状,不会做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白日梦!而且不是每个漂亮女孩都能做花瓶,比如你,才六天就被淘汰出局了!”

    她似乎学乖了:“能请教些问题吗?”

    “可以。”

    “你的兴趣是什么?”

    “让自己美美的,以期吸引更多的男人。”

    “你有什么专长?”

    “化妆、打扮、造型、时尚。”

    “我说的是可以用来谋生的专长,再不就是才艺,比如说跳舞、弹琴之类。”

    “小时候在少年宫学过一点。”

    杜易烟觉得受够了:“那你每天上班都做什么?”

    “喝咖啡、看时装杂志、还有上网购物。”

    “你是在戏弄我吗?我问的不是休闲,是说你上班……”

    掬幽理所当然地打断:“我上班时就是做这些事呀。”

    “慕习凛不是笨蛋,会花钱请你上这种班?”

    “我也不是笨蛋,既然都是花瓶了,凭什么还朝九晚五的卖力工作!”

    “那你就没什么理想?”

    “有,和富家公子谈恋爱。”

    杜易烟气得摔门而去:“何掬幽,算你狠!”

    阴霾的心境一扫而空,五分钟,由曾经一个半小时到如今五分钟,花瓶女扮演的是愈来愈得心应手了,她想起亦舒《玉梨魂》里的一句话,“我喜欢向没有知识但是聪明的人学习,他们那一套不讲理、原始,令人难堪,但往往行得通。受过教育的女人事事讲风度,连唯一的武器都失掉,任由社会宰割”。

    真是经典呀!

    菠萝菠萝蜜,菠萝菠萝蜜,带我去,带我去,la la la 和我重复这咒语,不要悲伤的结局……

    “什么时候我的首席秘书变资深花瓶了?”

    啊!

    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扑克脸竟在这时候出现了,掬幽盯着咖啡杯里那个小小的倒影发呆,庆幸的是,多年历练让她可以对任何突发事件应付自如,深吸口气,她唇畔漾起一朵恬静的浅笑:“在你女朋友面前我一直是花瓶,只有这样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打发掉她们。”

    他似乎讶异她的诚实:“在她们面前一派财迷心窍的花痴模样,也不怕传出去有损形象!”

    “对我来说只要能达到预期的结果,而且在执行过程中没对任何人造成伤害,这种方式就是可行的。再说平时没机会颐指气使,还要感谢你这些女朋友提供给我这样好的机会。”

    “怪不得黎昕说你特别,”他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她,声音低低的,鼻息暖暖的,“说实话,你锋芒毕露的样子真的很美,”冷气机嗡嗡轻响,一旦他卸去工作时严肃自制的神情,她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掬幽强迫自己镇定,一双乌幽幽的大眼睛牢牢盯着他:“三哥。”

    这是她第二次这样叫他:“有事求我?”

    “我要辞职。”

    “就因为黎昕回国了?”慕习凛闲散下来,油腔滑调似的说,“你就这么害怕见到他?”

    “不是。”

    他笑道:“既然你不害怕见他就做我女朋友吧。”

    掬幽有点没反应过来,黝黑的大眼睛满是错愕,慕习凛自顾自说:“你今年二十一岁了,也到了交男朋友的年龄,我呢,一表人才,有风度有学历有气质有品位,家世也数一数二,在一起绝对的男才女貌,怎样,考虑一下?”

    掬幽默不作声。

    “何掬幽,你不是说最大的理想就是和富家公子谈恋爱吗?我这可是牺牲自我帮你实现愿望呢,”慕习凛笑嘻嘻地,“哎,你不接受我的建议,不会是爱上江大了吧?”

    “我不是害怕见他,更没有爱上他,”掬幽小声说,她的睫毛很长很长,弯弯的像小扇子,在面颊上投下两道扇形的阴影,“三年前因为他掬薇粉碎性骨折,这辈子再不能登台跳舞了,你根本不懂这对一个学十几年舞蹈的女孩意味着什么,我知道这不是江黎昕的错,他有不喜欢掬薇的权利,但他完全可以婉转地拒绝,可他却在自己的派对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对掬薇肆意嘲弄,”她微微咬着下唇,一双明眸粲然流光,“掬薇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站起来,用了三年时间才接受默默付出的舒玄哥,用了三年时间才露出笑容,三哥,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样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过日子吗?害怕她想不开,从来不敢真正地睡觉,整整三年,一千零九十五天,三哥,”她声音透着无尽的痛楚,“为了不让掬薇忆起那些伤心的往事,舒玄哥甚至决定离开‘江氏’,所以,今天就算我真的爱上了你,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慕习凛看着她,仿佛过了半响才缓过一口气来,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对不起。”

    “没什么,我知道你是开玩笑的。”

    “找到新工作了吗?”

    “找到了,在一间叫做‘诗舞翩翩’的花店。”

    “凌菲应该已经告诉你了,三天后江伯父要在‘云舒’为黎昕举办派对,关于舞台设计和花卉布置还没有找到适宜的花店,我希望你接下这单工作,幽幽,你可以不在乎钱,但你家里的境况……”他这样含蓄大约是自悔失言,掬幽想了想,“好,我接。”

    傍晚时分,在万里长空奔波了一天的太阳接近了地平线,放射出刺眼的光芒,天际出现一缕缕晚霞,像是水面涟漪细细碎碎浮漾起来,给悠然的云朵着了一件红橙相间的衣衫,三年前掬薇在病床上睁开眼天也是这样。那天掬薇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幽幽,那支钢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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