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4第十三章
回程的时候下起雨。
坐在深夜的计程车上,漆黑的夜万籁俱静，隔着车窗，抚摸冰冷流逝的雨点，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我许下的一个愿望。
那时还不认识林萱,和尹深羽的关系非常恶劣。每天为了安娜的医药费奔波忙碌，痛苦的时候几乎崩溃。
我对自己说，希望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那样我会很幸福。
而现在，我并不幸福。
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却不明白那是什么。骤然回想起来，寂寞席卷全身。
幸福……我现在想要的幸福……
我一向清楚明白自己要什么,过去是，现在也是。
现在,我想要林萱回来，想要尹深羽回来。
许下这样的愿望，大概是因为我太任性，因为明白无法实现，所以注定痛苦。
到家的时候是三更半夜，客厅大亮，竟然看见温岚，他就坐在沙发上闲适看着我微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温岚淡淡地笑着，随手让保姆端夜宵上来。“吃过晚饭没有？工作很累吗？”
我茫然无措，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金女士要我办到的事情，我还不知道从何入手。于是匆匆道：“我不饿，我先回房了。”正要疾步走开，却见温岚冰蓝的眼眸光芒黯淡，竟然有几分受挫难过。
“可仪，你就这样讨厌我，连见也不愿见到我？”微若轻风仿佛在叹息。“如果你这样讨厌我，当初又何必勉强与我订婚？”
我停下步来，怔了一怔，道：“是你讨厌见到我才对。”所以我最好快快走开，免得惹你的眼。
温岚也怔住，看着我，声音缓如流水：“你怎么会这样以为？我从来不曾讨厌你。过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对不起。”
他竟然这样认真诚恳道歉，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站定身子，摆手道：“不要紧，不要紧。”
我一直傻傻笑，温岚就这么看着我，两个人相视无言，气氛很尴尬。
许久，温岚慢慢道：“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那我回房了。”如获大赦，我转身就上楼。
“可仪，”温岚立刻又叫我：“白天有空吗？等你睡觉起来，我带你去一家不错的西餐厅吃早点。”
我摇头：“对不起，我有约了。改天吧。”
温岚洞察力敏锐。“是安明阳？”
我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好沉默。
温岚缓慢而淡漠的声音道：“我希望你离开安明阳，并不仅仅因为我与他不和。他太复杂，你最好远离他。”
我还是沉默。
气氛再次冷场。
温岚叹一声气，神色黯淡。“你喜欢什么东西？”
我一时没明白。“什么？”
温岚又解释说：“玫瑰花？香水？吉娃娃小狗？还是最新款上市的人偶？”
他列举的例子都是林晨的所爱。
我脸色立即有些冷，声音也硬邦邦。“我没有喜欢的东西。抱歉，我想睡觉了。”
“可仪，”温岚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心一颤，迈出一步又停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时钟。
时针已经指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天已经来到。而今天，是12月31号……
安明阳素来是配合客户过欧洲节日，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
“今天是你的生日。”冰蓝的眼眸温柔凝望住我：“本来想和你约会，但现下你已另有约。想送你生日礼物，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有些恍然，半天才回神，笑笑：“像往常一样送我玫瑰花就好了。”
温岚固执盯住我：“我想送你喜欢的礼物。”
喜欢的礼物？我有喜欢的东西吗？
我沉默，脑海忽然划过十九岁与林萱一齐度过的那个冰冷的夜，低声道：“烟火。”
“烟火？”
“对，我想放烟火。”
温岚有点惊讶，但很快微笑：“好，你等一等。”
温岚拿了手机，走到玄关门口，穿了大衣就出了门。望着空空的大门口，忽然意识到家里现在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实在有点莫名其妙。愣了好一会，眨眨眼，干脆上楼睡觉去了。
A市禁烟花，温岚在本市是弄不到烟花的。即使可以到别处去买，也绝非是在现在这种时间营业。也不知道温岚半夜三更的要去哪里。
打了个哈欠，几乎是沾到床被，睡意就滚滚袭来。想起还要应付安明阳，不知道安明阳又有什么花招来折磨我，那疲倦感更是深深加重。
迷迷糊糊睡到一半，就被人猛烈摇晃肩膀。睁开眼，天还没有脸，深重的疲倦让我的声音带上烦躁：“干什么！”
随手拿了枕头扔过去，才看清楚被我砸的人是温岚。
“对不起，我本来想等你睡醒……”温岚站在卧室中央，抱着我砸过去的枕头，脸有些红：“可是天亮以后就没有效果了。”
“什么没效果？”我还没睡醒。
温岚忽然微笑，一把拉过我的手，把我拉起来，直直拉我出了房门到花园里。
“烟花。”
流星般的火光在温岚手中嗤地燃烧，送到我面前，我怔住。
天已渐明，一团团的星火在院子里散开，五颜六色的星光点点溅开。我蹲在草地上，抱着双腿，沉默不说话，看着烟花燃烧。
温岚将一支烟花点燃，递给我，我不动。温岚就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我微笑。
我被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接过，明亮的星火在手边团团旋转。
温岚微笑。“你的生日很有趣，竟然是在一年最后一天。”
我闷闷地：“很不好的生日，全国人民都在迎新年，没有人记得我。”连我自己，都把自己给忘记了。
“怎么会。”温岚的笑容一如以往的温柔阳光。“你的生日非常好，全国人民都在为你庆祝啊！”
陡然震惊！
我睁大了眼看温岚，而温岚只是望着我温柔微笑。
夜风吹过，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十九岁的夜晚，和今日一样冰冷的夜空，有一个人在夜幕苍穹之下，对我微笑。
一个微笑，化解了所有的疼痛与寂寞。
我心不在焉摆弄着手中的烟火，眼睛盯着温岚，道：“你可还记得林萱？”
“林萱？”温岚有些惊讶，神色黯淡。
“在我之前的林家大小姐。林萱。”
“为什么忽然提她？”温岚似乎不想聊及这个话题。
“我回到林家以后，所有人都故意避开不提。”我停顿了一下：“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出现一样。”
“林萱已经死了。”温岚声音骤冷。
我一惊，没有说话。
可能是温岚觉得态度太冷硬，又恢复了缓和的语气。“对不起，我不是在向你发脾气。提起林萱，就会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我尽量避免这个话题。”
不愉快。
想起林萱，就只有不愉快三个字吗？这就是林萱存在的整个价值吗？
忽然无法抑制剧烈的呼吸。
我似乎看到，咆哮的大海中央，林萱坐在礁石上，唱着孤独凄凉的歌。
手中的烟花早已燃灭，再明亮的流星也不过一瞬。
天色渐明，天空由昏蓝色逐渐变为灰白，最后骤然炽热的火红升起，整个大地被照亮。
地面只剩灰烬，空气中还有硫磺燃烧过后的气味。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我拍拍手站起来，忽然手一伸把温岚的头挽下。“这是回礼。”
唇贴近了他的唇，吮吸交缠。
温岚猝然不及，睁大了眼，但立刻镇定，与我回应。
他的吻，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柔，却淡如水。
亲吻嘴唇，表示爱情。
对温岚来说，这只是一个吻而已。对于我来说，这是爱情。
坐在深夜的计程车上,漆黑的夜万籁俱静，隔着车窗，抚摸冰冷流逝的雨点，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我许下的一个愿望。
那时还不认识林萱,和尹深羽的关系非常恶劣。每天为了安娜的医药费奔波忙碌，痛苦的时候几乎崩溃。
我对自己说，希望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那样我会很幸福。
而现在，我并不幸福。
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却不明白那是什么。骤然回想起来，寂寞席卷全身。
幸福……我现在想要的幸福……
我一向清楚明白自己要什么,过去是，现在也是。
现在,我想要林萱回来，想要尹深羽回来。
许下这样的愿望，大概是因为我太任性，因为明白无法实现，所以注定痛苦。
到家的时候是三更半夜，客厅大亮，竟然看见温岚，他就坐在沙发上闲适看着我微笑。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温岚淡淡地笑着，随手让保姆端夜宵上来。“吃过晚饭没有？工作很累吗？”
我茫然无措，还没有做好见他的准备，金女士要我办到的事情，我还不知道从何入手。于是匆匆道：“我不饿，我先回房了。”正要疾步走开，却见温岚冰蓝的眼眸光芒黯淡，竟然有几分受挫难过。
“可仪，你就这样讨厌我，连见也不愿见到我？”微若轻风仿佛在叹息。“如果你这样讨厌我，当初又何必勉强与我订婚？”
我停下步来，怔了一怔，道：“是你讨厌见到我才对。”所以我最好快快走开，免得惹你的眼。
温岚也怔住，看着我，声音缓如流水：“你怎么会这样以为？我从来不曾讨厌你。过去，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对不起。”
他竟然这样认真诚恳道歉，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站定身子，摆手道：“不要紧，不要紧。”
我一直傻傻笑，温岚就这么看着我，两个人相视无言，气氛很尴尬。
许久，温岚慢慢道：“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那我回房了。”如获大赦，我转身就上楼。
“可仪，”温岚立刻又叫我：“白天有空吗？等你睡觉起来，我带你去一家不错的西餐厅吃早点。”
我摇头：“对不起，我有约了。改天吧。”
温岚洞察力敏锐。“是安明阳？”
我摇头不是点头也不是，只好沉默。
温岚缓慢而淡漠的声音道：“我希望你离开安明阳，并不仅仅因为我与他不和。他太复杂，你最好远离他。”
我还是沉默。
气氛再次冷场。
温岚叹一声气，神色黯淡。“你喜欢什么东西？”
我一时没明白。“什么？”
温岚又解释说：“玫瑰花？香水？吉娃娃小狗？还是最新款上市的人偶？”
他列举的例子都是林晨的所爱。
我脸色立即有些冷，声音也硬邦邦。“我没有喜欢的东西。抱歉，我想睡觉了。”
“可仪，”温岚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心一颤，迈出一步又停下来，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时钟。
时针已经指过了十二点，新的一天已经来到。而今天，是12月31号……
安明阳素来是配合客户过欧洲节日，我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一年的最后一天。
“今天是你的生日。”冰蓝的眼眸温柔凝望住我：“本来想和你约会，但现下你已另有约。想送你生日礼物，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有些恍然，半天才回神，笑笑：“像往常一样送我玫瑰花就好了。”
温岚固执盯住我：“我想送你喜欢的礼物。”
喜欢的礼物？我有喜欢的东西吗？
我沉默，脑海忽然划过十九岁与林萱一齐度过的那个冰冷的夜，低声道：“烟火。”
“烟火？”
“对，我想放烟火。”
温岚有点惊讶，但很快微笑：“好，你等一等。”
温岚拿了手机，走到玄关门口，穿了大衣就出了门。望着空空的大门口，忽然意识到家里现在又只剩下我一个人，实在有点莫名其妙。愣了好一会，眨眨眼，干脆上楼睡觉去了。
A市禁烟花，温岚在本市是弄不到烟花的。即使可以到别处去买，也绝非是在现在这种时间营业。也不知道温岚半夜三更的要去哪里。
打了个哈欠，几乎是沾到床被，睡意就滚滚袭来。想起还要应付安明阳，不知道安明阳又有什么花招来折磨我，那疲倦感更是深深加重。
迷迷糊糊睡到一半，就被人猛烈摇晃肩膀。睁开眼，天还没有脸，深重的疲倦让我的声音带上烦躁：“干什么！”
随手拿了枕头扔过去，才看清楚被我砸的人是温岚。
“对不起，我本来想等你睡醒……”温岚站在卧室中央，抱着我砸过去的枕头，脸有些红：“可是天亮以后就没有效果了。”
“什么没效果？”我还没睡醒。
温岚忽然微笑，一把拉过我的手，把我拉起来，直直拉我出了房门到花园里。
“烟花。”
流星般的火光在温岚手中嗤地燃烧，送到我面前，我怔住。
天已渐明，一团团的星火在院子里散开，五颜六色的星光点点溅开。我蹲在草地上，抱着双腿，沉默不说话，看着烟花燃烧。
温岚将一支烟花点燃，递给我，我不动。温岚就维持着那个姿势，看着我微笑。
我被看得不好意思，伸手接过，明亮的星火在手边团团旋转。
温岚微笑。“你的生日很有趣，竟然是在一年最后一天。”
我闷闷地：“很不好的生日，全国人民都在迎新年，没有人记得我。”连我自己，都把自己给忘记了。
“怎么会。”温岚的笑容一如以往的温柔阳光。“你的生日非常好，全国人民都在为你庆祝啊！”
陡然震惊！
我睁大了眼看温岚，而温岚只是望着我温柔微笑。
夜风吹过，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十九岁的夜晚，和今日一样冰冷的夜空，有一个人在夜幕苍穹之下，对我微笑。
一个微笑，化解了所有的疼痛与寂寞。
我心不在焉摆弄着手中的烟火，眼睛盯着温岚，道：“你可还记得林萱？”
“林萱？”温岚有些惊讶，神色黯淡。
“在我之前的林家大小姐。林萱。”
“为什么忽然提她？”温岚似乎不想聊及这个话题。
“我回到林家以后，所有人都故意避开不提。”我停顿了一下：“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人出现一样。”
“林萱已经死了。”温岚声音骤冷。
我一惊，没有说话。
可能是温岚觉得态度太冷硬，又恢复了缓和的语气。“对不起，我不是在向你发脾气。提起林萱，就会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回忆，所以我尽量避免这个话题。”
不愉快。
想起林萱，就只有不愉快三个字吗？这就是林萱存在的整个价值吗？
忽然无法抑制剧烈的呼吸。
我似乎看到，咆哮的大海中央，林萱坐在礁石上，唱着孤独凄凉的歌。
手中的烟花早已燃灭，再明亮的流星也不过一瞬。
天色渐明，天空由昏蓝色逐渐变为灰白，最后骤然炽热的火红升起，整个大地被照亮。
地面只剩灰烬，空气中还有硫磺燃烧过后的气味。
“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我拍拍手站起来，忽然手一伸把温岚的头挽下。“这是回礼。”
唇贴近了他的唇，吮吸交缠。
温岚猝然不及，睁大了眼，但立刻镇定，与我回应。
他的吻，就像他的人一样，温柔，却淡如水。
亲吻嘴唇，表示爱情。
对温岚来说，这只是一个吻而已。对于我来说，这是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