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陈毅康初道风云变，木大师竭力筑江山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进博饶内画学校，在校学生起床后陆续的走进水房，按部就班的开始自我洗涮。走路声，水流声，水杯牙具的碰撞声回合成一首清零的交响曲。校监处里陈毅康静静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他眯着眼睛凝听着窗外，渐渐的老师爷木云山那飘逸的身影，慈祥的面容映在眼前。记得十四岁那年陈毅康第一次被父亲陈立功带着走进师爷的【青艺园】，看到许多的叔伯、阿姨坐在【青艺园】的厅堂里谈天说地嘻嘻笑笑气氛温馨感情融洽。大伙看到陈立功纷纷寒暄都口称立功师哥。陈立功也和蔼的和大伙打招呼。正在嘘唏的时候从后屋转出两个人站在大伙面前，历时人们就停止了说笑，肃穆以待。看时一人身穿紫绸唐装，对襟骨头纽扣。乌青缎裤白袜厚底布鞋。七十五六岁的年纪，胡子头发皓白如雪，满面红光神采奕奕。飘忽间就像传说的神仙。他正是博陵内画学派的创始人木云山。木云山身后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艺人，这个人无论从长相和举止都非常近似木云山，只不过头发仅仅花白。再有差别就是身着中山服脚穿黑皮鞋了。他就是木云山最得意的弟子木子山。这听起来很玄连名字都相似，两个人可就是没有一点亲属关系没办法人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凑巧。当时内画界有句谚语：博饶二木烟壶无数，滹沱二山内画万千。
陈立功看到老师和师哥走出来赶忙拉着陈毅康走了过去，嘴里尊称‘老师，师哥。’木云山和木子山点都示意。木云山看到陈立功身边的陈毅康就说道：“这是不是小康子”。陈立功笑着点点头并把小毅康推到了前面让老师指教。“这小孩怎么见了师爷也不叫一声。”还未等木云山说什么人群里想起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陈毅康看过发现说话的是一位长的十分好的眼神里洋溢温热在人群中很是突出。陈毅康倒也不怯场恭恭敬敬走到木云山面前鞠躬行礼清清楚楚的尊了声‘师爷’。十四岁的孩子突然的举动子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透着机敏和聪慧。木云山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好孩子有出息不愧是立功的儿子，咱博饶内画香火不断后继有人啦。”听到老师如此褒奖儿子陈立功脸上明光乘兴说道：“一直想把康子带来让老师看看就是怕孩子小不懂事打搅您清净。今年他正好十四岁正是懵懂的时候就自己做主带来让老师调教。”木云山点点头他走到陈毅康面前拉起他的左手轻轻的握了一下然后又打开其手指观看。搞的陈毅康不知所措。“手还算柔软，手指也很灵活。是块画内画的好料。他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枚药丸大小的玄成金球放到陈毅康手中说道：“师爷不能白口空叫，刚好前些天搞了些做勾画笔杆的玄成金。这是一种玄法合成金，它软硬适度百折不断金贵得很呢。回去让你爸爸抽成勾画笔杆留着使用。”陈毅康拖着手里的金球不知如何是好，他回头看着父亲。陈立功也有些惊讶赶忙替儿子推脱：“这金笔只有内画界的大师才配使用，毅康他怎么受得起，老师你还是收回去吧。木云山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木子山两人相视一笑，木子山接过话说：“立功呀，你怎么忘了老师的脾气了，老师送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收回过。”陈立功感激的看了一眼老师只得示意儿子将玄金球收起来。后来陈立功真的将玄金球抽出笔杆制成了玄金钩笔。木云山心血来潮兴致俞浓他指着陈毅康对木子山说道：“子山你看立功这儿子怎么样。”木子山不解老师用意说道：“老师是不是对康子有什么想法安排”。木云山笑着摇摇头：“孩子还小还是学习文化知识重要，不过事先在你的膝下做个记名的徒弟，以后时机允许再正式拜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木子山看了陈立功一眼对老师说：“我也很喜欢毅康这孩子，即使老师的建议我自然没有意见。只要立功师弟不反对。”“哎呀子山师兄你说的什么话毅康拜在你的门下我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陈立功说着一把拉过儿子推到木子山面前：“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你师伯为师”。此时陈毅康已不由自主跟倒趔斜的就拜倒在木子山眼前。那滑稽的样子惹得在的众人一阵喧笑。自此陈毅康对师伯木子山改口尊为师父。木子山把陈毅康搀扶起来感激的看了一眼木云山，他知道师父是在为自己撑控立威。想到日后自己就将掌管整个博饶内画学派不觉胸中踌躇满志心潮澎湃。木子山也学着老师刚的样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纯净透明的水晶烟壶放到毅康手上，不由得引得大家又一阵哗然。这时那位好看的阿姨竟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失口说道：子山师哥你可是没这么大方过，我没有看错你那可是清代做壶名匠鬼子刘和当时内画大师甘恒合作的玉壶乾坤。”木子山点点头笑着说 ：“雨欣师妹你看的没错那就是玉壶乾坤。”叫雨欣的阿姨嘴里啧啧做声回过头对毅康说：“你可真有福气。不过你可要小心你手里的宝贝。那可内画始祖甘恒的玉壶乾坤，内画界可是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她说完后一脸的惋惜好像本该自己才是玉壶乾坤归属主人。“好了，今天我很高兴。这也是一个意外的插曲。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大家随我到后堂行拜祖礼仪。木云山一声喝令大伙即时肃穆，跟着师父迤逦转进后面。木子山很自然的拉住陈毅康让其随在身边，这是他第一次奉老师之命收的第一个弟子，有意要在同门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木云山看到师徒两人如此亲密大感欣慰，他轻轻的拍了拍木子山的肩膀满怀禅机的说道：“你这样我很放心”。
说话间大伙穿过前堂置身后面。陈毅康抬头看时心中一爽，这后面是却别有洞天。陈毅康看到眼前木门掩不住院内花团紧促，藤萝栅栏圈着百年古槐。进到院内更是让人惊爽。院内不光有古树名花，待见石阶层层甬路幽幽亭台水榭紫藤青竹。正面尽头是一座规模不算大的禅堂匾额上书【祖清禅社】香烟袅袅幽隐于琼花碧阴之中。恍惚如仙境一般。这让过惯城市生活人们有一种隔世重生的感觉。穿过层层幽物木云山带领弟子走进【祖清禅社】厅堂。【祖清禅社】最然幽古但比起前面的【清艺园】来还是小了一些。这让人联想木云山会常常一人在此悟道参禅。这该是他的私人禅堂。禅堂虽小足以容纳众弟子。陈毅康看到在禅堂正中的高墙上悬挂着三幅圣像，中间一幅是国画圣人吴道子，左面一幅是道家圣人老子。右面的则是儒家圣人孔子。圣像前面供台上高放着内画始祖甘恒的檀木名位，名位下面还端放着内画祖师叶圣川的黑白遗像。一张硕大的供桌横陈眼前，上面明烛香炉祭祀的物件一应俱全。
木云山站定仰头凝望良久慨然的回过头来看着众弟子，大家都肃穆垂手默无声息。木云山清了清嗓音说道：“清明拜祖的礼仪我们已经坚持了五个年头了，每年都有新人加入到我们这个团队，我也不厌其烦的一次一次重复我们拜祖的初衷。祖师爷开门立派历尽艰辛仅有百年的光景。我们内画这门学科也算不得博大精深，那为什么它如此有魅力而受到世人的喜爱和推崇呢，有人会说可能是它所表现的精湛技艺和鬼斧神工般的视觉享受征服了世界。让我看来这仅仅是一个小小因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很幸运的植根在中华文化的沃土上，我们民族五千年的文明无私的滋养了这支艺术奇葩。我们加入到这个团队就不应该忘记那些给予我们内画艺术和惠及我们生存的古圣先贤。所以我们博陵学派创拟传统每一年的清明都要祭拜先祖。我们奉老子是因为它启示我们宇宙万法归于自然。我们奉孔子是因为他告诉我们社会万理归于共和。我们奉吴道子是因为国画乃内画之生母。我们奉内画始祖是因为他惠及了我们这些子子孙孙。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有些人不以为然他只关心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除外心里就再没有什么了。可是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在你们人群间。呵呵这样我也很高兴，你们这些弟子不管是情愿还是被动毕竟都站在了这里一个也不能少掉。我的心愿；情愿来的人希望你的心灵升华一次，被动来的希望你的灵魂洗礼一次。”木云山说道动情处眼睛湿润了。
祭祀礼仪开始了木云山净手洗面焚香祷告。木子山待接老师手中檀香插入炉中。众人行只三鞠躬礼仪没有叩拜。看来木云山在继承传统的同时还是摒弃了里面一些封建的形式。行礼已毕众人盘膝围坐闭目冥思褒责自己一年来的是非功过，渐进平衡达到禅定空零的境界。据规定要一个小时的时间。陈毅康觉得新鲜适宜自觉照做，不觉冥冥。良久却还是隐隐听到寂静中有窃语轻笑的声音。陈毅康不由眯缝眼睛窥看。只见师爷，师父，父亲巍然不动好像什么也没有觉察。陈毅康忽觉凛然稍作调整就自觉自持了。
就像其它活动一样所有的仪式好像都是铺垫。中国人习惯性把吃饭放到了最后，干脆有些人就是冲这个来的。祭祀仪式终于结束了大家获释般的回到前厅。此时厅内院外桌椅早被雇佣调摆整齐。左面的厨房里刀勺声声菜香阵阵。众人并不客气携新揽旧团团围坐虚伪之像层出不穷浮华之词连绵不绝。整个【清艺园】就像开了锅一样。陈毅康亦在其中。
此后不久陈毅康学假的时候就经常被招到【清艺园】由木子山亲手调教内画技巧，木子山如果没有空闲木云山就把陈毅康领进【祖清禅社】传授内画的心境禅机。陈毅康天分聪慧双手机巧所学所悟及其神速。让二木如获至宝大感欣慰。对这个少年更是关怀备至期于厚望。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六年过去了陈毅康的内画业绩初有小成自己也出落成了一个小伙子。日子过得福滢顺美。正当他灵秀通透意满神足的时候父亲陈立功却毫无征兆的病倒了，更想不到的是几经反复医治无效陈立功带着对儿子无限亲恋遗憾的离开了人世。享年才四十六岁。陈毅康陷入到极度的悲痛之中，父亲言传身教一直是自己的榜样，他一度不相信一个好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一下子就会消失。此时木云山亦是风中残烛体老虚弱，知道消息后硬是挣扎起身来吊唁自己的二弟子。陈立功生前为人老诚敦厚为事谦和。所以内画各派都派来代表前来吊唁。木云山疼惜弟子英年早逝老泪纵横，他一只手拉住陈毅康的手另一只手拉住木子山的手在陈立功的灵前行主持了两人正式的拜师礼仪。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纷纷洒下热泪。
陈立功的丧事过毕经遗孀同意二木带着无心学业的陈毅康搬进了【清艺园】，此时毅康才知道老师先自己亦收了两个弟子。大师兄王国坤，二师兄孙九和。除三人外经常自由出入【清艺园】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位漂亮的雨欣师叔。【清艺园】的沉静经常会被她朗朗的笑声所打破。陈毅康疑惑不解于是就打听两位师兄。孙九和年龄虽小却似有城府，生性胆小做事细微。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勾画只是对这陈毅康狡猾的一笑的说：老弟我奉劝你这该问的你问这不该问的就还是糊涂着好。”还未等他说完一旁的大师兄王国坤将手中的笔具仍在桌上索性一屁股坐在孙九和的画桌上搞得他也无法作画了。孙九和一脸的不满：“我说大师兄你也太不顾忌了吧，你看看你让我杵的这笔大墨，整个壶都得擦掉我这大半天算白忙活了。”王国坤毫不在乎：“你就活该这样，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嘀嘀咕咕，毅康是老实人你让他糊涂什么。”“是他要问雨欣师叔为什么可以进出【清艺园】你让我怎么回答。”孙九和很感到委屈。王国坤一纵身从桌上跳了下来他转到孙九和身边伸手削了他头一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孙九和抚摸着自己刚刚被削疼的脑袋心里十分不满自知惹不起这位师兄只得翻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不在说话。王国坤这才对陈毅康说道：“老弟你呢刚进来很多事情不清楚这很正常。咱们老师很忙也没空让你了解一下。那就让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来说说。最近咱们博饶内画学派要跟上什么形式要成立内画公司，老师爷现在什么事都不过问了，现在是咱老师在掌管整个画派自然是要当总经理。所以派内的人事要有很大的调整。雨欣师叔原名叫张荷花，入派拜师后才改的名字雨欣。她是师爷收的第一个女弟子，只是师爷开门收女徒比较晚所以她比起咱老师要年轻的多。老师安排她做了副经理 ，还有好多师叔都安排了职务。不过大家商量事情都在市里的公司里，只有雨欣师叔有资格来【清艺园】。说起来咱们三人拜倒老师门下真是幸运，这【清艺园】不是谁都能随便进来的。画坊里那些画工他们干的都是商品内画工作量大的惊人累死累活挣不到几个钱。他们做梦都想进【清艺园】。平时老师不让去画厂怕去了乱了心境。”“画厂”？陈毅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王国坤大大咧咧的一笑说：“画厂你都不知道，那料坯厂你就更不知道了。“陈毅康摇摇头。“你可真老师的宝贝徒弟。看来你是老师的重点保护对象呀。” 王国坤说的口干舌燥欲寻杯喝水，陈毅康赶忙起身照应迅急将水送到手边。王国坤满意的点点头他悠闲的喝着水却不忙说话十足调陈毅康的胃口。毅康终于忍耐不住：“坤哥你接着说呀”。王国坤却大卖关子：“你不要着急以后老师会告诉你的，我还是去画一会儿吧。” 说完坏笑着竟然走开了让陈毅康郁闷了老半天。
1984年6月6日博饶内画工艺公司成立了，木子山亲任经理，结束了内画的作坊时代。虽然内部管理依旧保守但部门成立权利下放却也是一大进步。公司辖属实业；一个内画学校，三个器料工厂，两个商品画坊，一个高艺中心。应用部门 林林总总自不必说。公司成立那天老师终于允许师兄弟三人走出【清艺园】要他们见见世面。陈毅康看到了一个和自己想象截然不同的内画世界。他走到了流光溢彩的背后 ，从坯料生产到内画成品的流程中车工和艺工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自己的工作，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激情。在每个商品内画上赫然写着【清艺园】名号。陈毅康心里一阵的抽搐，他这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怎样的高度来俯视这个世界。这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呀。
此时公司门外彩旗飞舞锣鼓喧天。 博饶市副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发表贺词并受邀剪彩。木子山和张雨欣更是春风得意，只见他们左右逢源四面寒暄。众名人也是吹吹拍拍絮叨个没完，嫣然就同一家人。熙攘中不知道是谁递给了陈毅康一把剪刀，大伙你推我让之际他也走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彩绸上来了一剪子，他剪断了一个旧的纯真年代，物欲横流的时代到来了内画工艺的发展面临着更大的机遇和挑战。
正当人们踌躇满志的准备迎接 这个全新的时代，一代宗师木云山病逝垂危将尽人寰。木云山病重期间陈毅康衣不解带侍奉在师爷身边。木云山对于病痛和死亡表现出常人少有的坦然和平和。他个性纯洁；人生高悟。一言一行深深的影响了陈毅康。
令人费解的是木云山病重前后【祖清禅社】只有陈毅康出入频繁，老师和师兄们很少进出。陈毅康发现师爷和老师即使坐在一起已没有了先前的和谐和亲近。陈毅康心中泛起一团雾气。这期间探病者络绎不绝除了值班护士以外都被陈毅康奉命挡在了【祖清禅社】的门外。这一天木子山却突然领来了一群人。他们恭恭敬敬来到【祖清禅社】的门外站定。“木师兄一直就住在这里吗？”领头的老者问木子山。木子山谦卑的点点头说道：“老师喜欢清净平时他还出外走走可是这一病就那也不想去了。他喜欢我那个小弟子陈毅康就允许他留在身边，这人老了就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我也没有办法只要他老人家满意就好。老者点点头回身向身后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留在门外。自己跟在木子山身后径直走进【祖清禅社】。此时值班护士刚刚查看完木云山的病情与二人碰到当院。“今天老爷子还好吗？”还未等木子山说话老者问道。护士看了一眼木子山，木子山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实话实说。“今天气色不错还吃了些东西病情很稳定。”老者嗯了一声不在问话。于是两人让过了护士向禅堂走去。
【祖清禅社】里木云山服过护士带来的药觉得有些倦意不觉眯上了眼睛。陈毅康以为师爷睡着了悄悄从卧室退回禅堂。一个人百无聊赖，只得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看书。这书还没有翻上一页就听到禅堂外脚步声响，只见老师和一个老者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陈毅康放下手中的书赶忙迎了上去；看到老者虚眉细目一一脸的慈祥，身着一套青缎国服健步迎风神韵十足非一般俗夫可比。毅康却不知道是谁。“你怎么在外边呢”木子山问道。陈毅康赶忙小声说。“师爷刚刚睡下”
“即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老者拦住想往里走的木子山。木子山一脸的歉意：“不好意思那让你屈尊了。老者摆摆手信步游走仔细鉴赏起禅社的边边圆圆。“毅康是你老师来了么？”卧室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还未等陈毅康说话木子山疾步走了进去。少时就听见屋里传来惊呼：“继川先生你来了吗？快请进呀”。老者闻听整理了一下衣装稳步走进卧室。陈毅康心中疑惑也随后跟了进去。屋内木云山在大枕上半躺半卧眼睛里洋溢这少有的光亮。老者看到也有些激动抢身上前握住木云山的手一时竟然语塞。良久老者才涓涓开口：“云山师兄你口口声声叫我先生我怎么受得起呀。”木云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从艺以来除了师父之外在先生身上获益良多，你虽然比我年轻但德艺却远远胜过我让人不得不尊敬，叫你一声先生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老者摇了摇着头 ：“你不要这样说我真的受不起。” 木云山看到陈毅康在一旁点手叫他近前指着老者说道：“这就闻名天下咱们冀派的掌门人王继川先生也算你的师爷辈分快行个礼吧。”陈毅康大惊，自己耳容目染大家每每提起王继川这个名号都是同内画界的圣人一般，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在眼前。陈毅康不敢怠慢很虔诚向着王继川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王继川用手扶起陈毅康不觉上下打量一番。木云山这才又说：“这孩子是立功的儿子乖巧聪慧我非常喜欢他。立功死后一直留在我身边。文革大劫后我心空意冷看透了这人世间浑浑噩噩只想一人空守。没想到到了晚年上天又无缘无故的赐个我这么一个精透的好孩子在身边可慰我心呀。”王继川默默的听着不觉垂下两行清泪：“云山师兄你宅心仁厚我冀派同仁无不敬重只是这些年你太苦着自己了。” “唉我自己知道我大限已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这个人性情孤傲为人处事不得变通所以注定没有过大成就。你是叶师叔的亲传弟子亦是冀中内画的第一创始人，这些年你在衡水功业斐然使我冀派内画蒸蒸日上桃李遍布天下。博饶派亦为冀派同枝我实想合二为一统立一体壮大我冀派门户，可事事云云碍于面子搁置自此心有不甘呀”。“ 云山师兄谢谢你这样宏禁雅量顾全大局，我冀派内画有福呀。你一定好好养病不要太过劳神，等病好后我们在共商大计。”王继川颇为感动言语更是切切。木云山一阵气虚：“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日后还要劳烦先生好好照看我博饶的这些孩子们。” “我一定尽力，只要你病好了孩子们才有指望。”看到木云山有些虚累了王继川又抚慰他几句这才起身告辞。木云山示意木子山替自己恭送一回。
木子山尾随在王继川身后一直走出【祖清禅社】，王继川忽感悲凉停下步子回头打量【祖清禅社】只觉慨怆之气在胸中升腾。陈年往事不觉萦绕在心头。看到王继川停下身形木子山稍有踌躇走上来说道：“王师叔，我老师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上了年纪也是难免的事你也不要过于难过。”王继川点点头：“刚才我是想起和你老师年轻的时候的一些往事。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真的很不容易，你老师更是不容易，眼下你们要好好照顾他”。木子山连连点头：“师叔放心我们知道怎样孝敬老师，只是他病的这么重一会儿明白一会糊涂刚才如果说了什么不得当的话你老可不要往心里去。”王继川稍皱眉头就明白了木子山的说话的意思。他慈祥的脸上掠过一丝阴云用复杂的眼光扫视了一下木子山，木子山自觉理虚不敢与王继川对视。王继川自失的一笑说道：“世上成功的人或禅心或野心，禅心者把自己交给天下，野心者把天下据为己有。云山师兄就有一颗禅心呀。看着王继川的背影木子山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窃窃自语：“好话都叫你说了我们倒成了野心家。”陈毅康就在旁边他看到了也听到这一切。
1986年8月23日木云山逝世于博饶的【祖清禅社】。噩耗乍起震动了整个中国内画界。滹沱河水呜咽玉林百鸟止鸣，重星陨落天地同悲。一切治丧事仪木子山做主安排不在话下。不久木子山在短短的一年里在成年画工中先后就收了二十来个徒弟。这些人大多是他的子侄亲属稍作整顿后全被委以重要岗位，陈毅康也接替了刘中林师叔内画学校的职责搬进了学校做了校监主任时年他才二十三岁。内画公司实行了大换血，原先的木云山的老班底都被闲放出局。这些新老师叔十分不满不甘现状纷纷另立山头，博饶派内画出现了严重的分裂。陈毅康不无担忧的向木子山诉说情况。木子山淡然一笑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要想辟旧立新有所发展就得有牺牲。他们思想保守自大难调迟早是我博饶派的拖累。”陈毅康低头不语心中也真的没有什么主意。木子山拍了拍陈毅康的肩头亲切的说：“在你们师兄弟中你是最有灵气的，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需要历练才会明白。内画学校是一块净土也是我派的根本，你好好的多培养些人才日后才好继承你师爷和我的心志”。木子山一席话让陈毅康心中一亮他想到了十几年前木云山将禅传木子山的一幕和现在如此相像。陈毅康不觉用惊疑的眼光看着木子山似乎在问‘是我吗’木子山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再说‘舍你其谁’。陈毅康心血涌动激动的说道：“我一定不辜负老师对我的期望一定把学校搞好。”此后不久木子山又让陈毅康兼职高艺中心的主管，负责研发新的高档内画器具和内画图案。大局初定意气风发的木子山应邀率领着陈毅康王国坤孙九和等一干弟子赴东南亚诸国巡现展览，收获颇丰。陈毅康倍受老师推崇在新加坡，马来亚，崭露头角。可以说名利双收大开了眼界。一切似乎都在按既定方针运行陈毅康在梦中都会笑醒。人生大兴莫过于伸长志气施展才华。可是许多时候客观现实和我们的主观愿望总是和平共处一段时间后就有了分歧，而且你愈是执着分歧就会愈大，当你明白你的那点伎俩不再值得一提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太晚了。你已将自己弄到了一个荒唐可笑的境地。尤其是我们中国人最容易这样。我们守着中庸之道却总也抓不住要领。至使朝代更替战乱频繁。我们总把自己意识凌驾于自然规律之上，党国利益凌驾于民国利益之上。本末虽已倒置开始或能平衡将就，可是经不住时间的考验不久就多少英雄事都付笑谈中了。
陈毅康正是游离于美梦与现实之间，每次木子山洽谈业务和出席同行宴请的时候陈毅康总会以一个接班人的样子展现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极端模仿木子山。陈毅康并非迷不自知，他也时常觉察大家的意见。除了那个雨欣师叔总用困惑的眼光看自己之外王国坤和孙九和两位师兄也显得很木讷。只是老师木子山总是微笑看着自己有似乎还有默认和鼓励的意思。既是这样陈毅康还有什么禁忌呢。
经过一年的整顿发展博饶内画整体趋于稳定，虽然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头还在摇旗呐喊要与主体公司争个上下轮个高低可是他们毕竟零散不成气候。一同叛反的车工和画工见风使舵还时不时的倒反回来，木子山告诉主管们要既往不咎宽怀接纳。搞得那些山头师叔们郁闷不已。借势越发好事连连经过陈毅康和同事们精心设计一种新型的内画器具，内画水晶球在高艺中心研制成功。并成功的改良了其中的内画图案。刚刚一投放外场就被订购一空，公司很快再次投入建立了一个水晶球厂并扩建了两个画厂。随着博饶内画的日渐壮大和财富积累木子山内心也日渐膨胀，意识行为有意淡化地方小派的名号。发货签单时在博饶前面添加了燕赵两个字，既燕赵博饶内画。后来干脆就隐去了博饶两字。再看发货签单时就只有燕赵内画四个字了。
新的研发成果给博饶内画注入新的活力和财富，陈毅康功不可没。在例行会上他只得到了一个口头嘉奖。陈毅康本没在意什么，可是他却听到员工私下议论说王国坤孙九和还有新师弟刘广阳几乎垄断了坯场和画厂的管理权。传言他们粗来细往压榨工人工资一个月收入就两三千元。尤其是刘广阳自接管了内画厂以来收入更是丰厚，每天亲友围群酒肉不断，还时常嫖宿黑妓暗娼。据大家猜测他的月收入可能几千元左右。。。。。。。。这些议论深深的刺痛陈毅康的心。他想到自己在内画学校是何等的兢兢业业，向教师们布置任务是何等的细致入微，学工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走进画厂。教学的效率是很高的。还有自己亲自设计的内画水晶球和那一套车床工具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改进成功。可眼下自己除了例会的口头嘉奖月收入依然在五百元左右。尽管这个数字曾让陈毅康一度优越。{1987年前后}可是相对而言数倍的差异未免也有些悬殊。陈毅康心头一热顿觉委屈信步就走进了【清艺园】这里有一种家的感觉。木云山死后木子山全家从城里搬进了【清艺园】。木子山只允许家人前堂游走从不让他们走进【祖清禅社】。当然还是有人例外；陈毅康算一个。木子山的老伴也很喜欢陈毅康待他象亲人一样。木子山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木昭璐正在北京上大学。家中少有男丁师娘又惜陈毅康父亲早丧自然别有一番母子情怀。这让陈毅康更能感到想家一样的温馨。陈毅康刚刚打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清零委婉的说话声“是哪一位呀”？陈毅康有些疑惑【清艺园】怎么会有陌生人呢，也不由得他多想顺着声音答道“是我，毅康呀。” “哦是毅康哥呀等我给你开门”。那个声音显得有些急速听口气好像和陈毅康非常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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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立功看到老师和师哥走出来赶忙拉着陈毅康走了过去，嘴里尊称‘老师，师哥。’木云山和木子山点都示意。木云山看到陈立功身边的陈毅康就说道：“这是不是小康子”。陈立功笑着点点头并把小毅康推到了前面让老师指教。“这小孩怎么见了师爷也不叫一声。”还未等木云山说什么人群里想起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陈毅康看过发现说话的是一位长的十分好的眼神里洋溢温热在人群中很是突出。陈毅康倒也不怯场恭恭敬敬走到木云山面前鞠躬行礼清清楚楚的尊了声‘师爷’。十四岁的孩子突然的举动子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透着机敏和聪慧。木云山哈哈的笑了起来说道：“好孩子有出息不愧是立功的儿子，咱博饶内画香火不断后继有人啦。”听到老师如此褒奖儿子陈立功脸上明光乘兴说道：“一直想把康子带来让老师看看就是怕孩子小不懂事打搅您清净。今年他正好十四岁正是懵懂的时候就自己做主带来让老师调教。”木云山点点头他走到陈毅康面前拉起他的左手轻轻的握了一下然后又打开其手指观看。搞的陈毅康不知所措。“手还算柔软，手指也很灵活。是块画内画的好料。他说着从衣兜里摸出一枚药丸大小的玄成金球放到陈毅康手中说道：“师爷不能白口空叫，刚好前些天搞了些做勾画笔杆的玄成金。这是一种玄法合成金，它软硬适度百折不断金贵得很呢。回去让你爸爸抽成勾画笔杆留着使用。”陈毅康拖着手里的金球不知如何是好，他回头看着父亲。陈立功也有些惊讶赶忙替儿子推脱：“这金笔只有内画界的大师才配使用，毅康他怎么受得起，老师你还是收回去吧。木云山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木子山两人相视一笑，木子山接过话说：“立功呀，你怎么忘了老师的脾气了，老师送出去的东西什么时候收回过。”陈立功感激的看了一眼老师只得示意儿子将玄金球收起来。后来陈立功真的将玄金球抽出笔杆制成了玄金钩笔。木云山心血来潮兴致俞浓他指着陈毅康对木子山说道：“子山你看立功这儿子怎么样。”木子山不解老师用意说道：“老师是不是对康子有什么想法安排”。木云山笑着摇摇头：“孩子还小还是学习文化知识重要，不过事先在你的膝下做个记名的徒弟，以后时机允许再正式拜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木子山看了陈立功一眼对老师说：“我也很喜欢毅康这孩子，即使老师的建议我自然没有意见。只要立功师弟不反对。”“哎呀子山师兄你说的什么话毅康拜在你的门下我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呀。”陈立功说着一把拉过儿子推到木子山面前：“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拜你师伯为师”。此时陈毅康已不由自主跟倒趔斜的就拜倒在木子山眼前。那滑稽的样子惹得在的众人一阵喧笑。自此陈毅康对师伯木子山改口尊为师父。木子山把陈毅康搀扶起来感激的看了一眼木云山，他知道师父是在为自己撑控立威。想到日后自己就将掌管整个博饶内画学派不觉胸中踌躇满志心潮澎湃。木子山也学着老师刚的样子从兜里摸出一支纯净透明的水晶烟壶放到毅康手上，不由得引得大家又一阵哗然。这时那位好看的阿姨竟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失口说道：子山师哥你可是没这么大方过，我没有看错你那可是清代做壶名匠鬼子刘和当时内画大师甘恒合作的玉壶乾坤。”木子山点点头笑着说 ：“雨欣师妹你看的没错那就是玉壶乾坤。”叫雨欣的阿姨嘴里啧啧做声回过头对毅康说：“你可真有福气。不过你可要小心你手里的宝贝。那可内画始祖甘恒的玉壶乾坤，内画界可是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她说完后一脸的惋惜好像本该自己才是玉壶乾坤归属主人。“好了，今天我很高兴。这也是一个意外的插曲。我看时辰差不多了大家随我到后堂行拜祖礼仪。木云山一声喝令大伙即时肃穆，跟着师父迤逦转进后面。木子山很自然的拉住陈毅康让其随在身边，这是他第一次奉老师之命收的第一个弟子，有意要在同门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木云山看到师徒两人如此亲密大感欣慰，他轻轻的拍了拍木子山的肩膀满怀禅机的说道：“你这样我很放心”。
说话间大伙穿过前堂置身后面。陈毅康抬头看时心中一爽，这后面是却别有洞天。陈毅康看到眼前木门掩不住院内花团紧促，藤萝栅栏圈着百年古槐。进到院内更是让人惊爽。院内不光有古树名花，待见石阶层层甬路幽幽亭台水榭紫藤青竹。正面尽头是一座规模不算大的禅堂匾额上书【祖清禅社】香烟袅袅幽隐于琼花碧阴之中。恍惚如仙境一般。这让过惯城市生活人们有一种隔世重生的感觉。穿过层层幽物木云山带领弟子走进【祖清禅社】厅堂。【祖清禅社】最然幽古但比起前面的【清艺园】来还是小了一些。这让人联想木云山会常常一人在此悟道参禅。这该是他的私人禅堂。禅堂虽小足以容纳众弟子。陈毅康看到在禅堂正中的高墙上悬挂着三幅圣像，中间一幅是国画圣人吴道子，左面一幅是道家圣人老子。右面的则是儒家圣人孔子。圣像前面供台上高放着内画始祖甘恒的檀木名位，名位下面还端放着内画祖师叶圣川的黑白遗像。一张硕大的供桌横陈眼前，上面明烛香炉祭祀的物件一应俱全。
木云山站定仰头凝望良久慨然的回过头来看着众弟子，大家都肃穆垂手默无声息。木云山清了清嗓音说道：“清明拜祖的礼仪我们已经坚持了五个年头了，每年都有新人加入到我们这个团队，我也不厌其烦的一次一次重复我们拜祖的初衷。祖师爷开门立派历尽艰辛仅有百年的光景。我们内画这门学科也算不得博大精深，那为什么它如此有魅力而受到世人的喜爱和推崇呢，有人会说可能是它所表现的精湛技艺和鬼斧神工般的视觉享受征服了世界。让我看来这仅仅是一个小小因素。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它很幸运的植根在中华文化的沃土上，我们民族五千年的文明无私的滋养了这支艺术奇葩。我们加入到这个团队就不应该忘记那些给予我们内画艺术和惠及我们生存的古圣先贤。所以我们博陵学派创拟传统每一年的清明都要祭拜先祖。我们奉老子是因为它启示我们宇宙万法归于自然。我们奉孔子是因为他告诉我们社会万理归于共和。我们奉吴道子是因为国画乃内画之生母。我们奉内画始祖是因为他惠及了我们这些子子孙孙。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有些人不以为然他只关心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除外心里就再没有什么了。可是他还是来到了这里在你们人群间。呵呵这样我也很高兴，你们这些弟子不管是情愿还是被动毕竟都站在了这里一个也不能少掉。我的心愿；情愿来的人希望你的心灵升华一次，被动来的希望你的灵魂洗礼一次。”木云山说道动情处眼睛湿润了。
祭祀礼仪开始了木云山净手洗面焚香祷告。木子山待接老师手中檀香插入炉中。众人行只三鞠躬礼仪没有叩拜。看来木云山在继承传统的同时还是摒弃了里面一些封建的形式。行礼已毕众人盘膝围坐闭目冥思褒责自己一年来的是非功过，渐进平衡达到禅定空零的境界。据规定要一个小时的时间。陈毅康觉得新鲜适宜自觉照做，不觉冥冥。良久却还是隐隐听到寂静中有窃语轻笑的声音。陈毅康不由眯缝眼睛窥看。只见师爷，师父，父亲巍然不动好像什么也没有觉察。陈毅康忽觉凛然稍作调整就自觉自持了。
就像其它活动一样所有的仪式好像都是铺垫。中国人习惯性把吃饭放到了最后，干脆有些人就是冲这个来的。祭祀仪式终于结束了大家获释般的回到前厅。此时厅内院外桌椅早被雇佣调摆整齐。左面的厨房里刀勺声声菜香阵阵。众人并不客气携新揽旧团团围坐虚伪之像层出不穷浮华之词连绵不绝。整个【清艺园】就像开了锅一样。陈毅康亦在其中。
此后不久陈毅康学假的时候就经常被招到【清艺园】由木子山亲手调教内画技巧，木子山如果没有空闲木云山就把陈毅康领进【祖清禅社】传授内画的心境禅机。陈毅康天分聪慧双手机巧所学所悟及其神速。让二木如获至宝大感欣慰。对这个少年更是关怀备至期于厚望。光阴荏苒岁月蹉跎六年过去了陈毅康的内画业绩初有小成自己也出落成了一个小伙子。日子过得福滢顺美。正当他灵秀通透意满神足的时候父亲陈立功却毫无征兆的病倒了，更想不到的是几经反复医治无效陈立功带着对儿子无限亲恋遗憾的离开了人世。享年才四十六岁。陈毅康陷入到极度的悲痛之中，父亲言传身教一直是自己的榜样，他一度不相信一个好好端端的人为什么一下子就会消失。此时木云山亦是风中残烛体老虚弱，知道消息后硬是挣扎起身来吊唁自己的二弟子。陈立功生前为人老诚敦厚为事谦和。所以内画各派都派来代表前来吊唁。木云山疼惜弟子英年早逝老泪纵横，他一只手拉住陈毅康的手另一只手拉住木子山的手在陈立功的灵前行主持了两人正式的拜师礼仪。在场众人无不动容，纷纷洒下热泪。
陈立功的丧事过毕经遗孀同意二木带着无心学业的陈毅康搬进了【清艺园】，此时毅康才知道老师先自己亦收了两个弟子。大师兄王国坤，二师兄孙九和。除三人外经常自由出入【清艺园】的还有一个人就是那位漂亮的雨欣师叔。【清艺园】的沉静经常会被她朗朗的笑声所打破。陈毅康疑惑不解于是就打听两位师兄。孙九和年龄虽小却似有城府，生性胆小做事细微。他没有停下手中的勾画只是对这陈毅康狡猾的一笑的说：老弟我奉劝你这该问的你问这不该问的就还是糊涂着好。”还未等他说完一旁的大师兄王国坤将手中的笔具仍在桌上索性一屁股坐在孙九和的画桌上搞得他也无法作画了。孙九和一脸的不满：“我说大师兄你也太不顾忌了吧，你看看你让我杵的这笔大墨，整个壶都得擦掉我这大半天算白忙活了。”王国坤毫不在乎：“你就活该这样，一天到晚神神叨叨嘀嘀咕咕，毅康是老实人你让他糊涂什么。”“是他要问雨欣师叔为什么可以进出【清艺园】你让我怎么回答。”孙九和很感到委屈。王国坤一纵身从桌上跳了下来他转到孙九和身边伸手削了他头一下：“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孙九和抚摸着自己刚刚被削疼的脑袋心里十分不满自知惹不起这位师兄只得翻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不在说话。王国坤这才对陈毅康说道：“老弟你呢刚进来很多事情不清楚这很正常。咱们老师很忙也没空让你了解一下。那就让我这个做大师兄的来说说。最近咱们博饶内画学派要跟上什么形式要成立内画公司，老师爷现在什么事都不过问了，现在是咱老师在掌管整个画派自然是要当总经理。所以派内的人事要有很大的调整。雨欣师叔原名叫张荷花，入派拜师后才改的名字雨欣。她是师爷收的第一个女弟子，只是师爷开门收女徒比较晚所以她比起咱老师要年轻的多。老师安排她做了副经理 ，还有好多师叔都安排了职务。不过大家商量事情都在市里的公司里，只有雨欣师叔有资格来【清艺园】。说起来咱们三人拜倒老师门下真是幸运，这【清艺园】不是谁都能随便进来的。画坊里那些画工他们干的都是商品内画工作量大的惊人累死累活挣不到几个钱。他们做梦都想进【清艺园】。平时老师不让去画厂怕去了乱了心境。”“画厂”？陈毅康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王国坤大大咧咧的一笑说：“画厂你都不知道，那料坯厂你就更不知道了。“陈毅康摇摇头。“你可真老师的宝贝徒弟。看来你是老师的重点保护对象呀。” 王国坤说的口干舌燥欲寻杯喝水，陈毅康赶忙起身照应迅急将水送到手边。王国坤满意的点点头他悠闲的喝着水却不忙说话十足调陈毅康的胃口。毅康终于忍耐不住：“坤哥你接着说呀”。王国坤却大卖关子：“你不要着急以后老师会告诉你的，我还是去画一会儿吧。” 说完坏笑着竟然走开了让陈毅康郁闷了老半天。
1984年6月6日博饶内画工艺公司成立了，木子山亲任经理，结束了内画的作坊时代。虽然内部管理依旧保守但部门成立权利下放却也是一大进步。公司辖属实业；一个内画学校，三个器料工厂，两个商品画坊，一个高艺中心。应用部门 林林总总自不必说。公司成立那天老师终于允许师兄弟三人走出【清艺园】要他们见见世面。陈毅康看到了一个和自己想象截然不同的内画世界。他走到了流光溢彩的背后 ，从坯料生产到内画成品的流程中车工和艺工日复一日的重复着自己的工作，脸上丝毫没有任何激情。在每个商品内画上赫然写着【清艺园】名号。陈毅康心里一阵的抽搐，他这才发现自己是站在一个怎样的高度来俯视这个世界。这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呀。
此时公司门外彩旗飞舞锣鼓喧天。 博饶市副市长代表市委市政府发表贺词并受邀剪彩。木子山和张雨欣更是春风得意，只见他们左右逢源四面寒暄。众名人也是吹吹拍拍絮叨个没完，嫣然就同一家人。熙攘中不知道是谁递给了陈毅康一把剪刀，大伙你推我让之际他也走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彩绸上来了一剪子，他剪断了一个旧的纯真年代，物欲横流的时代到来了内画工艺的发展面临着更大的机遇和挑战。
正当人们踌躇满志的准备迎接 这个全新的时代，一代宗师木云山病逝垂危将尽人寰。木云山病重期间陈毅康衣不解带侍奉在师爷身边。木云山对于病痛和死亡表现出常人少有的坦然和平和。他个性纯洁；人生高悟。一言一行深深的影响了陈毅康。
令人费解的是木云山病重前后【祖清禅社】只有陈毅康出入频繁，老师和师兄们很少进出。陈毅康发现师爷和老师即使坐在一起已没有了先前的和谐和亲近。陈毅康心中泛起一团雾气。这期间探病者络绎不绝除了值班护士以外都被陈毅康奉命挡在了【祖清禅社】的门外。这一天木子山却突然领来了一群人。他们恭恭敬敬来到【祖清禅社】的门外站定。“木师兄一直就住在这里吗？”领头的老者问木子山。木子山谦卑的点点头说道：“老师喜欢清净平时他还出外走走可是这一病就那也不想去了。他喜欢我那个小弟子陈毅康就允许他留在身边，这人老了就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我也没有办法只要他老人家满意就好。老者点点头回身向身后的众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留在门外。自己跟在木子山身后径直走进【祖清禅社】。此时值班护士刚刚查看完木云山的病情与二人碰到当院。“今天老爷子还好吗？”还未等木子山说话老者问道。护士看了一眼木子山，木子山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实话实说。“今天气色不错还吃了些东西病情很稳定。”老者嗯了一声不在问话。于是两人让过了护士向禅堂走去。
【祖清禅社】里木云山服过护士带来的药觉得有些倦意不觉眯上了眼睛。陈毅康以为师爷睡着了悄悄从卧室退回禅堂。一个人百无聊赖，只得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看书。这书还没有翻上一页就听到禅堂外脚步声响，只见老师和一个老者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陈毅康放下手中的书赶忙迎了上去；看到老者虚眉细目一一脸的慈祥，身着一套青缎国服健步迎风神韵十足非一般俗夫可比。毅康却不知道是谁。“你怎么在外边呢”木子山问道。陈毅康赶忙小声说。“师爷刚刚睡下”
“即然这样我们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老者拦住想往里走的木子山。木子山一脸的歉意：“不好意思那让你屈尊了。老者摆摆手信步游走仔细鉴赏起禅社的边边圆圆。“毅康是你老师来了么？”卧室里传来苍老的声音。还未等陈毅康说话木子山疾步走了进去。少时就听见屋里传来惊呼：“继川先生你来了吗？快请进呀”。老者闻听整理了一下衣装稳步走进卧室。陈毅康心中疑惑也随后跟了进去。屋内木云山在大枕上半躺半卧眼睛里洋溢这少有的光亮。老者看到也有些激动抢身上前握住木云山的手一时竟然语塞。良久老者才涓涓开口：“云山师兄你口口声声叫我先生我怎么受得起呀。”木云山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从艺以来除了师父之外在先生身上获益良多，你虽然比我年轻但德艺却远远胜过我让人不得不尊敬，叫你一声先生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老者摇了摇着头 ：“你不要这样说我真的受不起。” 木云山看到陈毅康在一旁点手叫他近前指着老者说道：“这就闻名天下咱们冀派的掌门人王继川先生也算你的师爷辈分快行个礼吧。”陈毅康大惊，自己耳容目染大家每每提起王继川这个名号都是同内画界的圣人一般，没想到今天竟然就在眼前。陈毅康不敢怠慢很虔诚向着王继川恭恭敬敬的鞠躬行礼。王继川用手扶起陈毅康不觉上下打量一番。木云山这才又说：“这孩子是立功的儿子乖巧聪慧我非常喜欢他。立功死后一直留在我身边。文革大劫后我心空意冷看透了这人世间浑浑噩噩只想一人空守。没想到到了晚年上天又无缘无故的赐个我这么一个精透的好孩子在身边可慰我心呀。”王继川默默的听着不觉垂下两行清泪：“云山师兄你宅心仁厚我冀派同仁无不敬重只是这些年你太苦着自己了。” “唉我自己知道我大限已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这个人性情孤傲为人处事不得变通所以注定没有过大成就。你是叶师叔的亲传弟子亦是冀中内画的第一创始人，这些年你在衡水功业斐然使我冀派内画蒸蒸日上桃李遍布天下。博饶派亦为冀派同枝我实想合二为一统立一体壮大我冀派门户，可事事云云碍于面子搁置自此心有不甘呀”。“ 云山师兄谢谢你这样宏禁雅量顾全大局，我冀派内画有福呀。你一定好好养病不要太过劳神，等病好后我们在共商大计。”王继川颇为感动言语更是切切。木云山一阵气虚：“我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日后还要劳烦先生好好照看我博饶的这些孩子们。” “我一定尽力，只要你病好了孩子们才有指望。”看到木云山有些虚累了王继川又抚慰他几句这才起身告辞。木云山示意木子山替自己恭送一回。
木子山尾随在王继川身后一直走出【祖清禅社】，王继川忽感悲凉停下步子回头打量【祖清禅社】只觉慨怆之气在胸中升腾。陈年往事不觉萦绕在心头。看到王继川停下身形木子山稍有踌躇走上来说道：“王师叔，我老师的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人上了年纪也是难免的事你也不要过于难过。”王继川点点头：“刚才我是想起和你老师年轻的时候的一些往事。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走过来真的很不容易，你老师更是不容易，眼下你们要好好照顾他”。木子山连连点头：“师叔放心我们知道怎样孝敬老师，只是他病的这么重一会儿明白一会糊涂刚才如果说了什么不得当的话你老可不要往心里去。”王继川稍皱眉头就明白了木子山的说话的意思。他慈祥的脸上掠过一丝阴云用复杂的眼光扫视了一下木子山，木子山自觉理虚不敢与王继川对视。王继川自失的一笑说道：“世上成功的人或禅心或野心，禅心者把自己交给天下，野心者把天下据为己有。云山师兄就有一颗禅心呀。看着王继川的背影木子山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窃窃自语：“好话都叫你说了我们倒成了野心家。”陈毅康就在旁边他看到了也听到这一切。
1986年8月23日木云山逝世于博饶的【祖清禅社】。噩耗乍起震动了整个中国内画界。滹沱河水呜咽玉林百鸟止鸣，重星陨落天地同悲。一切治丧事仪木子山做主安排不在话下。不久木子山在短短的一年里在成年画工中先后就收了二十来个徒弟。这些人大多是他的子侄亲属稍作整顿后全被委以重要岗位，陈毅康也接替了刘中林师叔内画学校的职责搬进了学校做了校监主任时年他才二十三岁。内画公司实行了大换血，原先的木云山的老班底都被闲放出局。这些新老师叔十分不满不甘现状纷纷另立山头，博饶派内画出现了严重的分裂。陈毅康不无担忧的向木子山诉说情况。木子山淡然一笑说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要想辟旧立新有所发展就得有牺牲。他们思想保守自大难调迟早是我博饶派的拖累。”陈毅康低头不语心中也真的没有什么主意。木子山拍了拍陈毅康的肩头亲切的说：“在你们师兄弟中你是最有灵气的，你还年轻很多事情需要历练才会明白。内画学校是一块净土也是我派的根本，你好好的多培养些人才日后才好继承你师爷和我的心志”。木子山一席话让陈毅康心中一亮他想到了十几年前木云山将禅传木子山的一幕和现在如此相像。陈毅康不觉用惊疑的眼光看着木子山似乎在问‘是我吗’木子山微笑着点点头似乎再说‘舍你其谁’。陈毅康心血涌动激动的说道：“我一定不辜负老师对我的期望一定把学校搞好。”此后不久木子山又让陈毅康兼职高艺中心的主管，负责研发新的高档内画器具和内画图案。大局初定意气风发的木子山应邀率领着陈毅康王国坤孙九和等一干弟子赴东南亚诸国巡现展览，收获颇丰。陈毅康倍受老师推崇在新加坡，马来亚，崭露头角。可以说名利双收大开了眼界。一切似乎都在按既定方针运行陈毅康在梦中都会笑醒。人生大兴莫过于伸长志气施展才华。可是许多时候客观现实和我们的主观愿望总是和平共处一段时间后就有了分歧，而且你愈是执着分歧就会愈大，当你明白你的那点伎俩不再值得一提的时候一切似乎都太晚了。你已将自己弄到了一个荒唐可笑的境地。尤其是我们中国人最容易这样。我们守着中庸之道却总也抓不住要领。至使朝代更替战乱频繁。我们总把自己意识凌驾于自然规律之上，党国利益凌驾于民国利益之上。本末虽已倒置开始或能平衡将就，可是经不住时间的考验不久就多少英雄事都付笑谈中了。
陈毅康正是游离于美梦与现实之间，每次木子山洽谈业务和出席同行宴请的时候陈毅康总会以一个接班人的样子展现自己。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极端模仿木子山。陈毅康并非迷不自知，他也时常觉察大家的意见。除了那个雨欣师叔总用困惑的眼光看自己之外王国坤和孙九和两位师兄也显得很木讷。只是老师木子山总是微笑看着自己有似乎还有默认和鼓励的意思。既是这样陈毅康还有什么禁忌呢。
经过一年的整顿发展博饶内画整体趋于稳定，虽然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头还在摇旗呐喊要与主体公司争个上下轮个高低可是他们毕竟零散不成气候。一同叛反的车工和画工见风使舵还时不时的倒反回来，木子山告诉主管们要既往不咎宽怀接纳。搞得那些山头师叔们郁闷不已。借势越发好事连连经过陈毅康和同事们精心设计一种新型的内画器具，内画水晶球在高艺中心研制成功。并成功的改良了其中的内画图案。刚刚一投放外场就被订购一空，公司很快再次投入建立了一个水晶球厂并扩建了两个画厂。随着博饶内画的日渐壮大和财富积累木子山内心也日渐膨胀，意识行为有意淡化地方小派的名号。发货签单时在博饶前面添加了燕赵两个字，既燕赵博饶内画。后来干脆就隐去了博饶两字。再看发货签单时就只有燕赵内画四个字了。
新的研发成果给博饶内画注入新的活力和财富，陈毅康功不可没。在例行会上他只得到了一个口头嘉奖。陈毅康本没在意什么，可是他却听到员工私下议论说王国坤孙九和还有新师弟刘广阳几乎垄断了坯场和画厂的管理权。传言他们粗来细往压榨工人工资一个月收入就两三千元。尤其是刘广阳自接管了内画厂以来收入更是丰厚，每天亲友围群酒肉不断，还时常嫖宿黑妓暗娼。据大家猜测他的月收入可能几千元左右。。。。。。。。这些议论深深的刺痛陈毅康的心。他想到自己在内画学校是何等的兢兢业业，向教师们布置任务是何等的细致入微，学工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走进画厂。教学的效率是很高的。还有自己亲自设计的内画水晶球和那一套车床工具用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改进成功。可眼下自己除了例会的口头嘉奖月收入依然在五百元左右。尽管这个数字曾让陈毅康一度优越。{1987年前后}可是相对而言数倍的差异未免也有些悬殊。陈毅康心头一热顿觉委屈信步就走进了【清艺园】这里有一种家的感觉。木云山死后木子山全家从城里搬进了【清艺园】。木子山只允许家人前堂游走从不让他们走进【祖清禅社】。当然还是有人例外；陈毅康算一个。木子山的老伴也很喜欢陈毅康待他象亲人一样。木子山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木昭璐正在北京上大学。家中少有男丁师娘又惜陈毅康父亲早丧自然别有一番母子情怀。这让陈毅康更能感到想家一样的温馨。陈毅康刚刚打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清零委婉的说话声“是哪一位呀”？陈毅康有些疑惑【清艺园】怎么会有陌生人呢，也不由得他多想顺着声音答道“是我，毅康呀。” “哦是毅康哥呀等我给你开门”。那个声音显得有些急速听口气好像和陈毅康非常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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