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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篇番外 唐门往事(四)

    第十二章 无知

    “唐拘!”七星仙老的声音悲愤异常,“你说,是不是你故意让这孩子加入你那肮脏的唐门的?”

    “正是。”被称为唐拘的白衣老者面带微笑,可他的双眼中却透出严厉至极的寒光,“等我有了空,我一定会把你七星门灭个满门!”

    “走吧!”唐拘一声大喝,左手擒了唐三,右手抱住唐莜,右脚在地上轻点,身体有如飞燕般飘起,不一会就消失了踪迹,只留下七星仙老伏在地面上抱头哭泣。

    在半空中,飕飕的冷风吹得唐三的眼睛有些刺痛,那黑暗中的凛冽风刃,让他的皮肤有种被割裂的感觉。然而,他的后腰被唐拘抓在手里,让唐三丝毫动弹不得。唐三的心很乱,刚才七星仙老的那一声呼号仿佛让他想起了什么,在破碎的回忆中似要寻找但却无法找到,于是引来了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

    “唐……唐先生。”唐三抵御着寒风,张开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的问道,“我除了一个孤儿,到底还是谁?”

    “闭嘴!”唐先生厉喝一声,“现在不是你问问题的时候!你没有权利知道这些!”

    唐三看唐拘这个样子,立刻被吓的乖乖闭上了嘴。不是他没有骨气,是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命脉被握在唐先生手中,稍有不慎,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只是唐三有些迷惘。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平日里一直敬重的唐先生会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他以前一直不知道那个毒蛇般的唐先生的真名。今日听七星仙老一说,他的脑海中被深深地刻上了“唐拘”二字。

    唐三的身体横在半空中,他的双眼刚好可以望到身下的鬼见愁崖以及那一片丛林。绿油油的丛林此时在夜幕的笼罩下仿佛被烤焦了的废碳,扭曲着,如同一个个坠入地狱的厉鬼在哀嚎,而时不时传来的惨叫声更是将这大战的气氛渲染的阴惨异常。

    那些,都是我的师兄弟啊……唐三心里这样想到,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一种无力至极的感觉让他如坠深谷。

    唐三偏过头,努力地想去看看唐莜,可是却什么也看不到。

    他的前方,依旧是一片灰白,毫无光亮。

    仅仅是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唐三的双脚便再次回落到了地面,刚才在云中飞翔的感觉竟让唐三起了一股依依不舍的感觉。身上还有在高空飞行沾上的水雾,那种藐视一切的感觉让唐三念念不忘。

    唐三又开始佩服起唐先生来。不仅带着他和唐莜在高空飞行了这么长时间依然不见疲色,而且他眼前的这一座宗主殿一点受损的痕迹都没有。事实上,压根就没有任何七星门的人可以攻打上来。在唐先生的功力的保护下,任何人都无法靠近这座宫殿半步。

    唐三看向唐莜,眼中的欣喜不可隐喻。本以为必死的他,却和唐莜一起被唐门掌门带回了安全之地,这让他深感庆幸。他期待着,从唐莜的眼睛里能看出与他一样的心情。

    可是当他的双眼对上唐莜的眼睛时,唐三却好似突然被什么东西封住了似的,哑口无言。唐莜的眼睛里,深深的悲伤流露出来,几滴泪水落下,隐着极度的抱歉和难以言喻的不舍。

    唐三仍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带着疑惑,想要开口去问唐莜。可他的话还没有问出口,一阵剧痛便从他的脑后传来,剧烈的疼痛让唐三瞬间陷入了自我保护的昏迷状态。

    “到底怎么了……”在昏迷之前,唐三的嘴里吐出了这几个毫无意义的字。

    待得唐三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在一间富丽堂皇的空旷房间中。房间的布置极其简单,四面墙壁没有窗户,几幅画像挂在墙壁上,脚下的地板是深沉而不掩华贵的极其贵重的沉香木,几盏吊灯在天花板上摇摇晃晃,发出明亮但冰冷的惨白光晕。而唐三面对的,则是远处一扇檀木做的大门。

    “这是什么地方?”唐三的意识刚刚清醒,他就发现,自己对外界的感知力似乎比以往强了几倍。在这种密闭的环境下,他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气流流过他的皮肤。他的神智自然也是极为清醒。

    “呃……”就在唐三为自己的身体状态而感觉疑惑的时候,一股微弱的疼痛感觉从他的手腕和脚踝传来。这种微弱而奇怪的疼痛感让他不由得发出了疑惑的轻吟。

    第十四章 殒命

    “小子,听到没有?这就是你的命,要怪也只能怪你爸得罪了我们唐门这么多年吧!”

    唐拘发出阵阵的狞笑,他的一双眼睛眯了起来,紧紧地盯着唐三,想从他的眼中找出一丝恐惧。

    可是,唐三那已经遍体鳞伤的身躯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害怕。他的双眼中只有绝望,深深的绝望。唐三完全没有理会唐拘的话语,而唐拘所说的任何东西再也进不了他脑子里。

    十年了,这十年里,唐三一直以为自己对唐莜除了朋友关系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可是今天,当唐莜亲口说出自己接近唐三的目的是为了监视唐三的时候,唐三才意识到,原来唐莜在不知不觉已经占据了他的一小块内心。唐三对唐莜的情感极其复杂,既不是那种一味的喜欢,也不是那种纯洁的友情,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离唐莜很近。

    唐莜不敢去看唐三的那一双充满了绝望的眼睛,似乎注视着那一双眼睛,唐莜自己也会随他一起跌入绝望深渊一样。但是通过指缝,唐莜还是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唐三那凄厉的目光。那种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将唐莜的内心刺得鲜血淋漓。

    “可是,小三,我真的不想这样,我是真的喜欢你,是我父亲……”唐莜仿佛突然无视了身旁唐拘那个可怕的存在,突然大声地喊道,同时她从金黄色的长袍中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利剑,径直的向阻碍她的那一道由白光组成的栅栏劈去。

    看着唐莜的动作,唐三的眼里,再也没有任何的神情,除了冰冷一切都变成了虚无。就连那种最深沉的绝望,此时也已经消失了。“唐小姐,不必这样了。”唐三狠下心来逼迫自己说出这一句绝情的话。虽然唐三的心中是极为的不忍,而且他也相信唐莜所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他还是没有那个魄力让自己从内心里接受唐莜对他的热爱。他不能忍受一个带着目的的人接触他,即使那个目的早在与他的接触中被消磨了。

    唐莜的动作停下来了。她的那一双长剑,也在将要劈到白光之前凝固在了空中。她颤抖着双手,晶莹似珍珠的泪水接连不断的从她的眼中涌出。

    “小三,难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够了!”唐拘一声大喊,打断了唐莜,“七星门的狗崽子,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你那些唐门内门秘笈,是从哪里偷过来的?”

    唐三冰冷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感动,随后,他的眼神恢复了冰冷,用嘶哑的声音说道:“多说无益。那些秘笈,是我唐三自己拿的,与任何人都毫无关系。”

    “都死到临头了,还不说实话?说!谁是你的帮凶!”又是一鞭子,响亮的抽在唐三的身上,抽下了一片血水飞扬。

    “只有我自己而已。”唐三的眼神依旧冰冷,他不希望自己给唐莜带来任何的麻烦。因为,自此以后,他与唐莜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呼啦”一声,一盆辣椒水与盐水的混合液体被唐拘一下子全部泼在了唐三的身上。顿时,那强烈的刺激性让唐三不由自主的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那种痉挛式的疼痛让唐三浑身抖个不停。

    “还不说?”

    “只有我!”

    “不是!那秘笈是我偷来给小三的!”唐莜突然疯狂的大喊起来,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散乱异常,泪水与她的头发粘在一起,让她有些歇斯底里。

    “莜儿?”唐先生转过头,看向唐莜的目光难以置信,“你?”

    “对,就是我!你知不知道,我是有多么喜欢小三,你就这么硬生生的把我安插在他的身前,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唐莜嘶喊道,她手中的长剑在空中胡乱的舞动着,她的一双大眼睛却越来越失神采。

    唐拘的面目却越来越狰狞:“你喜欢他?他是七星门的遗子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们未来的宗主啊!”

    “你杀了我吧。”唐三突然插口道。他的声音已经极其的软弱无力,并且带着无法停止的颤抖。说完这句话,他的身体剧烈的抖动一下,而他的双眼皮几乎已经要闭上。肉体和心灵的摧残让他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如你所愿。”唐拘听到唐三的话,略加思考,便撇下了眼泪流个不停的唐莜,手中长鞭化作一柄长剑,对着唐三的心口直刺了过去。

    唐三闭上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他的神智,已经开始模糊。

    可想象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是自己面前挡着的娇躯。那把长剑,正滴着血,距离他的心口只差一拳的距离。而那把长剑,早已贯穿唐莜的心脏。

    “不!”唐拘迅速的抽出长剑,将唐莜一把搂入怀中,同时,他的右手按在了唐莜的心脏处,将一道道白光注入她的身体。

    可这一切都再无回天之力了。唐莜用长剑斩断阻拦,在最后一刻挡在了唐三的身前,为的就是救赎自己的罪过。唐莜已经没有生的欲望。

    一刻没有求生欲望的心,很快就会凋零。

    唐莜的身体,在唐拘手中渐渐变得冰冷起来。

    这个唐三的青梅竹马,就这样被她的父亲亲手刺死在唐三的身前。

    唐三此时心中一疼。虽然他的双眼已经闭上,不知道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依旧能够猜测得到,是唐莜为他抵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击。

    “唐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你本来可以生活得很好……”唐三嘟哝着,濒临死亡的边缘。虽然唐三没有被唐拘的剑刺穿,但是先前的折磨已经让他受伤良多。如果不及时接受救治的话,他一定会死亡。

    “你个狗崽子,我要杀了你!”唐拘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他无法忍受自己掌门之位的继承者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你想要杀了谁?”那扇紧闭的大门突然被踹开,七星仙老浑身浴血的身影出现在大门口。即使没有唐拘的防护,他也是受尽了创伤才终于踢开了这宗主殿的大门。

    他来的目的,是为带回唐三这个他这一生唯一的好友鬼魅手的遗子。

    可是看到唐三破烂不堪的身体,七星仙老呆住了。

    “唐拘!!!!!——”

    唐三在几近昏迷当中听到一声声金属撞击的声音。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他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旁斗得极为激烈的两个人到底是谁。

    似乎过了几百年,唐三才听到,自己耳中传来一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孩子,跟叔叔回家吧……”

    可是唐三却再也回答不出来。他想说不,可是却张不开口。他在唐门长大,他不愿意加入那个以杀戮为生的宗门。

    随后,又是两声长剑刺入肌肉的声音响起。那个气若游丝的声音发出了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而另一个微弱的声音也传入了唐三的耳朵:“唐三,我的孩子,记住,你要好好的生活下去……”

    “爷爷?”唐三听到这声音,心中大急。听着声音,似乎蓝太爷也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

    可是,唐三受伤极深的身体再也经不起这种折腾。唐三只感觉自己的身体掉落到了地上,然后双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十五章 结局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

    唐三的手中拿着一叠轻如蝉翼的薄纸,身形一隐,躲入了自己的房间。

    摊开蓝太爷临死前留给他的信,唐三含着热泪,将其再次读了一遍。

    这已经成为了唐三每日的必修课。

    唐三,我亲爱的孩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要怕,七星门对你再也没有任何的伤害了。我已经吩咐一个外门弟子将你抬到你的房间里养伤。你想要的那些暗器图纸的藏匿地点,都放在你的长袍左衣兜里。记住,虽然唐门对你不仁,但你不能对唐门不义。没有唐门,你早就死于非命了。我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热爱唐门这个家。我知道我的时候一定不多了,但我有一个要求你必须听从。忠于唐门,是你一生的责任。爱你的爷爷。

    一滴眼泪,啪的落在已经有些发黄的信纸上,沾湿了那些急促的字迹。唐三这才发现,在自己的一生中,唯有蓝太爷这个名义上的亲人,才是真正爱他的。

    可直到最后,蓝太爷也不知道唐三的真正身份。

    所谓血肉之亲,正是如此。

    当然,那些自诩高深的内门长老也同样不知道在唐三这个青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珍而重之的将那信纸收好,唐三铺开了那些轻薄的暗器图纸,夜以继日的研究了起来。

    蓝太爷临死前的最后一个要求他必须完成。他要用自己的能力,为唐门完成最后的遗物。之后,他一定自杀离去。他这一生,不仅悲惨,也造成了许多人的悲惨。

    又是八年过去了。

    唐三的小屋里,突然放出无与伦比的七彩光华。一位外门弟子探头探脑的将头伸进了唐三的小屋,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唐三在佛怒唐莲出世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带着三朵佛怒唐莲向着鬼见愁崖绝顶跳去。他知道,自己做出的佛怒唐莲无论如何也躲不开那十七位内门长老的侦查。

    在那七彩光华绽放的一瞬间,他就预料到,七位内门长老定会发觉他偷取了佛怒唐莲的暗器图纸。

    他奔向了那鬼见愁崖绝顶,为的就是让那三朵佛怒唐莲在最为辉煌的地方绽放。

    在鬼见愁崖之巅,那一座辉煌的宫殿已被夷为平地。唐三伫立在崖边,灰色的长袍迎风抖动。

    他的脸色,是无比的平静。

    好似,古井无波。

    这个世界,我来过,我奋战过,我深爱过,我不在乎结局。

    (番外全文完,共计2777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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