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若是真爱怎能轻忘
地牢里躺着的，都是安康熟悉的教众。
一个年轻高大，血肉模糊的男子，经常看着安康傻笑。安康大宴宾客时，因着他能喝酒，还叫他帮着招待过几回守备府诸人。
那个年纪大些的，是从灵教创教便跟着安康的。当年灵儿主教时，安康总是易容成普通丫鬟，他还曾好心劝过安康，做个灵教弟子，拿的月钱比丫鬟多。
如今这些人气息微弱，昏迷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被鞭子抽得褴褛。露出的皮肉，绽开着血流不止。
安康迈步走到他们身边，一个个探着他们的气息。她头也不回，冷冷地道：“灵儿郡主不是一向良善么？怎么也学会给人用刑了？”
灵儿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才能叫安康相信，一切不像她看到的。
安康也没有指望灵儿回答。她边运功给教众们续气，便低低地，又清晰无比地缓慢说道：“我的教众若有一个出事，我便血洗水军大营，半个不留。”
灵儿身后的张灵如虽还未缓过神来，听到安康这话也不由动了怒：“朝廷的水军大营，任公主说血洗便血洗，那不如公主来坐那王位吧！”
他存心是要吓唬安康的。毕竟一介女流，自小锦衣玉食，如今突然带着江湖草莽造反，是任人都想不到的事。如张灵如这般对来龙去脉并无耳闻的新晋武官，自然想不到安康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只以为安康是混闹而已。
安康怒到极限时，往往笑得温柔。此时她手仍贴在教众的经脉上运气助力，脸却缓缓转了回去，看着张灵如，一双眼睛闪着寒光：“据闻上古时，帝王继位是要有人祭的。不如今日，便在这里请张将军为我忘教祭旗吧！”
她话刚说完，手猛然一抖，两道银冷之光便朝着张灵如森森飞去。那光之快，堪比风雷。张灵如瞬间，突然感到了从小到大经历无数惊险都没感觉过的恐惧：那是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恐惧。
张灵如用尽自小练武十几年的所有本事，往后一撤，脖子一缩，堪堪躲过了那两道冷光。只听“砰”地一声，他回头看去，身后的厚木门上插着两把短刀，寒光闪闪。
张灵如的汗立刻冒了出来。他刚刚若稍微歪一点，或者身形慢一些，此时，恐怕已经见了阎王了。
他正害怕，突觉脖子火辣般疼，又有些粘稠。他抬手轻轻一摸，刚停住的冷汗又出了一身：脖子不知何时，被划了道细细的伤口。此时便阵阵疼起来。他揣测着，若是再深一毫，自己的劲脉便要断了。
张灵如的脸顿时白了，眼中也现出恨意来：“公主心肠如此歹毒，不似皇家人作为。我犯了何错，公主想要我的命！”
安康慢慢地直起身，看了看如今缓过气，能轻微呻吟的教众，又看看面前这个高大的、满眼恨意的男子。她的话里仿佛都带着外头冰雪的寒意：“你伤了我的兄弟。”
张灵如“哼”了一声，引起脖颈伤口疼痛。他顿了一顿，才不屑地道：“不过江湖草莽，也配与皇家人称兄道弟。我奉皇命，捉拿他们，公主不要让我为难。”
安康看看一直没说话的灵儿，慢慢朝她逼近，口里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你带他，去抄了忘教？”
灵儿的嘴又张了张，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安康又逼问道：“回答我，是不是你。”
灵儿微微点了点头。她低声想解释，却不知为何，内疚得不敢说话。勉强开口，声音如蚊子叫唤：“我没想伤人。只是，只是想问问忘教近日要干什么。”
安康“呵呵”浅笑，负手低头紧紧地看着灵儿，轻轻说道：“他们是你教出来的。你难道不知？便是死，他们也不会跟你说一个字。”
灵儿听了猛然抬头，眼睛急迫地睁大，吸了口气忙忙问道：“你说什么！我教过他们？什么时候？在哪里？”
安康的脸色白了一白。她低头不语，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肩膀轻抖着。
灵儿又急忙问了一句：“公主！你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康的笑容，仿佛谁说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叫她听见。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拿手勾起灵儿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灵儿那双清澈的眼眸。
灵儿不闪不避，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安康，看着她那双颠倒众生的凤目。
安康与灵儿直直对视，口里轻蔑地笑道：“你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也好，江湖中人，哪配跟当今亲封的郡主论关系。既已忘，便忘得彻底些。也好。”
灵儿摇了摇头，急切地追问：“公主，我总是模模糊糊地想起些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从前的事，我便想起来了。”
安康略微偏着头，细看看灵儿，这才笑道：“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么？”
灵儿不知为何说起这个，懵懂地摇了摇头。
安康死盯着灵儿，咬牙切齿，唇边那抹笑仿若修罗现世：“我最恨的，便是背叛，和忘记。”
说着，她猛然收力，紧紧地捏着灵儿的下巴。灵儿吃痛，却不挣扎。她静静地看着安康的脸，看着那张绝世姿容上的凄苦之相。
灵儿突然轻轻地，张开了口：“我从前，是喜爱你的，是不是？”
安康愣了一下。不止安康。连她身后的张灵如都一个趔趄。他刚稳住身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便听见灵儿又认认真真地问了一遍：“我从前是喜爱你的，对么？”
安康突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喜爱么？是吧。为安康没日没夜的祈福祷告，将安康留给她的银票都换成功德，只求安康平安；安康受了伤后，偷偷跪在佛堂，对佛像说，愿以己身换安康无事。这样的女子，是喜爱她的吧。
可是，又有多喜爱呢？一个郡主的封号、一瓶小小的忘情水，便能将安康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抹杀到一丝不剩。这样的喜爱，又怎么教安康说得出口。
安康闭了下眼，低沉的声音透着心痛：“不，你从未喜爱过我。”
一个年轻高大，血肉模糊的男子，经常看着安康傻笑。安康大宴宾客时，因着他能喝酒，还叫他帮着招待过几回守备府诸人。
那个年纪大些的，是从灵教创教便跟着安康的。当年灵儿主教时，安康总是易容成普通丫鬟，他还曾好心劝过安康，做个灵教弟子，拿的月钱比丫鬟多。
如今这些人气息微弱，昏迷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被鞭子抽得褴褛。露出的皮肉，绽开着血流不止。
安康迈步走到他们身边，一个个探着他们的气息。她头也不回，冷冷地道：“灵儿郡主不是一向良善么？怎么也学会给人用刑了？”
灵儿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怎么说才能叫安康相信，一切不像她看到的。
安康也没有指望灵儿回答。她边运功给教众们续气，便低低地，又清晰无比地缓慢说道：“我的教众若有一个出事，我便血洗水军大营，半个不留。”
灵儿身后的张灵如虽还未缓过神来，听到安康这话也不由动了怒：“朝廷的水军大营，任公主说血洗便血洗，那不如公主来坐那王位吧！”
他存心是要吓唬安康的。毕竟一介女流，自小锦衣玉食，如今突然带着江湖草莽造反，是任人都想不到的事。如张灵如这般对来龙去脉并无耳闻的新晋武官，自然想不到安康真正想做的是什么。只以为安康是混闹而已。
安康怒到极限时，往往笑得温柔。此时她手仍贴在教众的经脉上运气助力，脸却缓缓转了回去，看着张灵如，一双眼睛闪着寒光：“据闻上古时，帝王继位是要有人祭的。不如今日，便在这里请张将军为我忘教祭旗吧！”
她话刚说完，手猛然一抖，两道银冷之光便朝着张灵如森森飞去。那光之快，堪比风雷。张灵如瞬间，突然感到了从小到大经历无数惊险都没感觉过的恐惧：那是与死亡擦身而过的恐惧。
张灵如用尽自小练武十几年的所有本事，往后一撤，脖子一缩，堪堪躲过了那两道冷光。只听“砰”地一声，他回头看去，身后的厚木门上插着两把短刀，寒光闪闪。
张灵如的汗立刻冒了出来。他刚刚若稍微歪一点，或者身形慢一些，此时，恐怕已经见了阎王了。
他正害怕，突觉脖子火辣般疼，又有些粘稠。他抬手轻轻一摸，刚停住的冷汗又出了一身：脖子不知何时，被划了道细细的伤口。此时便阵阵疼起来。他揣测着，若是再深一毫，自己的劲脉便要断了。
张灵如的脸顿时白了，眼中也现出恨意来：“公主心肠如此歹毒，不似皇家人作为。我犯了何错，公主想要我的命！”
安康慢慢地直起身，看了看如今缓过气，能轻微呻吟的教众，又看看面前这个高大的、满眼恨意的男子。她的话里仿佛都带着外头冰雪的寒意：“你伤了我的兄弟。”
张灵如“哼”了一声，引起脖颈伤口疼痛。他顿了一顿，才不屑地道：“不过江湖草莽，也配与皇家人称兄道弟。我奉皇命，捉拿他们，公主不要让我为难。”
安康看看一直没说话的灵儿，慢慢朝她逼近，口里一字一句地问道：“是你带他，去抄了忘教？”
灵儿的嘴又张了张，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安康又逼问道：“回答我，是不是你。”
灵儿微微点了点头。她低声想解释，却不知为何，内疚得不敢说话。勉强开口，声音如蚊子叫唤：“我没想伤人。只是，只是想问问忘教近日要干什么。”
安康“呵呵”浅笑，负手低头紧紧地看着灵儿，轻轻说道：“他们是你教出来的。你难道不知？便是死，他们也不会跟你说一个字。”
灵儿听了猛然抬头，眼睛急迫地睁大，吸了口气忙忙问道：“你说什么！我教过他们？什么时候？在哪里？”
安康的脸色白了一白。她低头不语，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肩膀轻抖着。
灵儿又急忙问了一句：“公主！你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康的笑容，仿佛谁说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叫她听见。她又往前走了两步，拿手勾起灵儿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灵儿那双清澈的眼眸。
灵儿不闪不避，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安康，看着她那双颠倒众生的凤目。
安康与灵儿直直对视，口里轻蔑地笑道：“你是贵人多忘事。忘了也好，江湖中人，哪配跟当今亲封的郡主论关系。既已忘，便忘得彻底些。也好。”
灵儿摇了摇头，急切地追问：“公主，我总是模模糊糊地想起些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从前的事，我便想起来了。”
安康略微偏着头，细看看灵儿，这才笑道：“你知道，我最恨什么么？”
灵儿不知为何说起这个，懵懂地摇了摇头。
安康死盯着灵儿，咬牙切齿，唇边那抹笑仿若修罗现世：“我最恨的，便是背叛，和忘记。”
说着，她猛然收力，紧紧地捏着灵儿的下巴。灵儿吃痛，却不挣扎。她静静地看着安康的脸，看着那张绝世姿容上的凄苦之相。
灵儿突然轻轻地，张开了口：“我从前，是喜爱你的，是不是？”
安康愣了一下。不止安康。连她身后的张灵如都一个趔趄。他刚稳住身子，怀疑自己听错了，便听见灵儿又认认真真地问了一遍：“我从前是喜爱你的，对么？”
安康突然不知如何回答。是喜爱么？是吧。为安康没日没夜的祈福祷告，将安康留给她的银票都换成功德，只求安康平安；安康受了伤后，偷偷跪在佛堂，对佛像说，愿以己身换安康无事。这样的女子，是喜爱她的吧。
可是，又有多喜爱呢？一个郡主的封号、一瓶小小的忘情水，便能将安康十年来的点点滴滴抹杀到一丝不剩。这样的喜爱，又怎么教安康说得出口。
安康闭了下眼，低沉的声音透着心痛：“不，你从未喜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