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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章 此处风景独好

    正午时分,海月楼顶层。

    五柳巷妓馆头牌灵仙儿揉搓着自己略显青淤的颈部,懒洋洋推开了自家寝室的窗户。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把睡眼朦胧的灵仙儿吓的直打了一个激灵。好在那个昨晚负责查房的官员,此刻还在自家房中沉睡,倒是不用担心再有人前来。可即使如此,一想到平白被其人折腾了两三个时辰,又差点在梦中丢掉性命,灵仙儿心中难免会生出些许怒意。

    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尚在酣睡的刑讯司官员,灵仙儿眉角不由的微微一皱。

    暗叹了口气,灵仙儿于心里默默想到,“这冤家,当真是可惜了一副好相貌,也不知道做过多少亏心事,怎地连个觉都睡不安稳?原想着长得不错,便由着他寻个便宜,哪晓得这行不得房也就罢了,睡梦里居然还惦记着杀人!看来等他醒转,还是莫要再做戏了,要了银子就让他走人,省得来日跑来寻事!”

    打定主意之后,灵仙儿将视线再次挪向了窗外。难得有了依仗,这“风景”总还是要看一下,来日回到馆中,不是也好有个谈资!

    可看着看着,灵仙儿也就渐渐没了兴趣。视野所及之处,除了紧闭的院门就只剩下了街面上来来往往的军士。

    既然没有什么热闹可看,灵仙儿未免有些失望。可是她总能找到很好的理由来安慰自己。

    “不就是有些混乱吗?与我一个风尘女子又有何干?天下的男人打来打去,临了还不是要趴在哪个女子身上,有人即要折腾,那便让他去折腾,折腾够了,总需来老娘这里花销银子。”

    “莫成仙,莫成仙,枯坟荒冢,难见爹娘面。白发修得时空境,凭谁问……”

    也许是想再发发感慨,灵仙儿哼起了“碎仙门”中的一段曲词,可一阵叮当之声却从灵仙儿眼皮底下传出,这明显反常的动静立刻就让灵仙儿闭上了嘴。

    也难怪灵仙儿感到惊诧,人说灯下黑,这海月楼的确建得够高,而那五柳巷官衙也实在是离得有些太近,怎地灵仙儿一个没注意,偏生就漏看了此处?

    与整个京都的肃杀相比,五柳巷官衙内确实是太过反常了一些。从昨夜开始,官衙外就围满了衣甲鲜明杀气腾腾的禁军军士,海月楼的灵仙儿夜间不过是想开窗透透气,便招来了刑讯司的官员,这等状况,任谁都会觉得气氛诡异凶多吉少。可是真到了此刻,那些昨晚还无比精神的禁军军士却如风吹稻浪一般前后左右摇晃,要是从海月楼顶部雅间望过去,这些军士晃得还颇有些门道,无形中似保持着某种特有的规律。

    相对于这些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禁军而言,官衙内的一众人等,当真让海月楼上的灵仙儿瞪大了眼,此时虽已到正午,日头却没有看上去那般的燎人。可不知是怎地了?五柳巷官衙内的台阶与栏杆之上,却横躺竖卧着很多公人,若非有一些匠人模样的百姓在这些公人中间走来走去,时不时还会指手画脚的做出些询问,灵仙儿只怕真会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数年前,看到了那场发生在五柳巷官衙内的凶案。

    对于官衙内此刻是不是在修缮,又为何寻了这么个时机,灵仙儿没有多大兴趣,她只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在这些公人中间寻找着那个男人。

    很少有人知道,为什么灵仙儿每每见到那个男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想笑。这也许是个秘密,也许不是。可灵仙儿却不想对任何人提及个中缘由。一直到现在,她灵仙儿还记得那个男人第一次来五柳巷时的情景。虽然那时候的灵仙儿年纪尚幼,又是海月楼里的清人儿,可少年谢观星提着裤头儿爬向官衙大门,后见无人应声便又大摇大摆站起来走进去的模样,还是在灵仙儿幼小而脆弱的心灵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当然,若仅仅因为受到屈辱便可拿此事想来宽心,尚不能让灵仙儿记住谢观星其人。灵仙儿母亲说过的一句话让其人始终认为,自己和这位姓谢的总捕大人是有些缘份的!

    谢观星当日被人绊倒,曾有无数之脚上前踩踏,这中间便有一双小脚,虽只“轻轻”踏了两下,却是将纫着“出入平安”四字的新鞋鞋底,结结实实印在了谢观星的脸上。

    家中贫寒,父兄多病,灵仙儿的母亲在将灵仙儿卖给人贩子的时候曾经将一双自己亲手缝制的步鞋交到了灵仙儿手中。

    不知是不是为了宽灵仙儿的心,灵仙儿母亲曾握着她的手说道:“灵儿,为娘昨夜做了个梦,梦里有位仙人告诉为娘,若是你穿上此鞋,那第一个被你踩到的男人便是你命中的贵人……”

    贵不贵的,没人知道,但左脸“出入”,右脸“平安”,任谁见到只怕都会忍不住发笑。只是这笑过之后的心慌意乱,却让灵仙儿一直记恨着自己已然离世的母亲,那看似宽心的一句话,却真真切切成了她灵仙儿这些年来最大的企盼,可很多时候,活着远比死要难上许多!

    好在如今的灵仙儿已经活出了一些滋味,并且,她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以自己的姿色,若是想要嫁个总捕,难免会被其它姐妹笑话。可真嫁了又如何?给人做个侍妾,总强过在这海月楼里熬到人老珠黄。莫看那些挤入了豪门的姐妹们表面风光,可临了又有几个能得了善终?这总捕大人是看着没有什么情趣,可其人对自己那个黄脸婆姨如此专一,官儿又升的不慢,正是自己这等女子的最佳选择,倒是有个什么羞臊?若是让那几个丫头看出了苗头再给抢了先,哪里还有这等的“妙人儿”让自己去争!

    想到此处,灵仙儿开始有些嫉妒那个叫柳如烟的女子。

    “不过就是个脂粉店的出身,怎地便有这等运气?看其人面色微黄久不成孕,想必是体弱多病,未必真能得那总捕大人欢心,若是能寻个机会得了其人的子嗣,那……”不知不觉间,阅男无数的灵仙儿居然羞红了脸。

    可就在此时,灵仙儿身后忽然伸过来了一只手掌,轻轻捏住了其人的下颚。

    “仙儿姑娘看了这么久,可有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人?莫不是那个靠在凉亭内的?若是他,我劝仙儿姑娘还是算了吧!那人倒是有些来头,可就是身上少了件物什,虽说挂了个王爷的名,却比个宫中的内官也强不到哪里去!”

    灵仙儿对这官员的话儿颇不以为然,其人轻轻扭头,挣开了捏在下颚上的手指。

    “张大人说笑了,仙儿如何敢挑人?有没有那件物什,仙儿还不是一样小心伺候着,其实没了倒好,省得旁人焦心!”

    那官员听出了这话语中的一丝“哀怨”,且不论受不受用,总需安抚一下。

    于是昨夜的事情再次发生,只苦了门外守着的那名影卫。

    “大人交托了这大的事情过来,不仔细守着,怎地还在做这等无聊之事?若是让大人问罪,只怕连我都逃不了干系!”

    轻轻敲了敲门,陈小虎低声说道:“张哥,小心些,莫要走了眼,若是此刻不方便,小弟先行换个地方花销,免得都耗在此处,误了大人的交待!”

    房内传来张小四的言语:“若真有那传说中的物什,何以只逃了个躲在井内的丫头?依着我看,大人只差你我前来,不过是做给人看。这有些事情,凑热闹不好,可不凑热闹,更是不好!”

    门外的陈小虎闻言似恍然大悟,此时再听那门内传出的呻吟之声,便多少感到有些口干舌燥。

    “张哥,你且先忙着,容我出去方便一下!”

    随着楼梯上的脚步声远去,那灵仙儿所在的房间内传出一声叹息。

    “仙儿姑娘,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要是太聪明,总是会死得很早,这想当官的人,就不能太聪明。”

    “仙儿不懂,还请张大人说教一番!”

    “若是你见过真的傻子,那你就会知道,那当真是个天生做官的材料!”

    “张大人,那凉亭里真的是个王爷吗?仙儿怎么看都不像,做王爷的哪有这副模样!”

    海月楼上的议论,五柳巷官衙内自然无人知晓,而那位救苦救难的“大人物”安平王单勉,很明显也没有超常的听力,所以他无从知道,自己此刻的样貌确实不好让人恭维。

    场院西侧的凉亭内,安平王单勉看上去很是悠闲。

    其人斜靠护栏,敞胸露怀,那左手小指上勾着的一个精致酒壶,此刻正在晃啊晃的,向外飘溢着酒香。远处的匠人,已经给官衙的正堂换上了一些明瓦,阳光透过明瓦进入正堂之内,让整个正堂的内部恍如腾起烟雾,猛然看去,颇有些道观的味道。单勉觉得这样很好,既然自己来了,那总要找些借口多盘桓两日,自己的府第本就在这五柳巷官衙管辖之内,自己尽些心力修缮一下,无可厚非,只是自己来了这久,府中的厨子,也在凉亭内的桌案上摆好了吃食,那酒更是京都上好的“撩到仙”。可那两个自己想要结交的人却是去了茅厕,并且到了这时候依旧没能从里面出来。

    等了这许久,安平王单勉多少有些冒火,可茅厕那地方,却是他最忌讳的地方。无奈之下,这安平王招呼一名衙内的捕手说道:“你是叫杨波吧!且往茅厕那边去看看,若是你那两位主官都掉进了茅坑里,切记得给我说一声!”

    杨波看出这安平王爷等得有些不耐,自己心中也一样有些好奇,天知道又出了什么事?这几位倒是在那等地方聊个什么?

    施礼应承后,杨波不敢耽搁,跑向了官衙正堂后面的茅厕。

    到了茅厕外,杨波招呼了几声,却未见有人应答,这让捕手杨波多少有些乱了方寸,可正当其人要进入茅厕之时,却听得茅厕后面有人言语。

    “杨波,可是王爷那里等的不耐,若如此,你且回禀一声,就说我等紧张腹泻,还要有阵子才能过去!”

    说话的是方胜,可杨波知道,那茅厕后面至少窝着四个人,谢总捕,方大人,捕手李敢,仵作徐吉利,对于自己被排斥到了圈子之外,杨波并不感到惊奇,到客栈之后,自己自始至终就站在院中举着火把,若是想查查清楚客栈内的情况,他杨波明显不是个好的对象。更何况总捕大人还交给了自己一个无比重要的差使,“盯好那个安平王爷,莫让其人生出事端!”

    安平王能生个什么事?无非是再叫上一些匠人仆役进来,这人来到越多就越好,反正进来容易,却一个也出不去,可要是人多了,倒看谁能耗过谁!

    门外的禁军兄弟要是听到了杨波心中的想法,一定会破口大骂,这安平王爷,招呼自己府第内的厨子过来也就罢了,如今连木匠,石匠,泥瓦匠都领了进去,这分明就是在找兄弟们的不痛快,那些匠人出不来,就让我等抬了小半宿的石头瓦片,这哪里是在围困,分明是送上门给人家做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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