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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第十章

    周逸凡带我去的员工宿舍虽说是宿舍,但豪华程度已经可以比得上外头挂牌的四星级宾馆了,空间不算太大,跟我们学校的宿舍差不多,但也有单独的灶台和卫生间,冷水热水一应俱全。这地方离公司只有不到十分钟的脚程,我觉得这待遇已经快赶上国企的待遇了,要不怎么总说医药行业暴利呢,我记得我念本科的时候班里有个大学同学家里是搞医药推销的,结果就是因为家里太有钱,后来专职去炒房了。

    周逸凡把我送到以后,叮嘱了几句,我估摸着人家也需要时间消化一下今天的事情,所以也让他离开了。后来临近傍晚,我本来想煮碗面应付一下晚饭,但又想起来刚才下午的时候医生说我营养不良的事,狠狠心就跑到楼下便利店买了一袋培根和一盒鸡蛋,又买了两包鲜牛奶来补充点蛋白质。

    一直忙忙碌碌到十点左右,我累得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拿过手机想定个闹钟,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三个未接来电,都是同一个号码,那串数字我当然认得,虽然我脑袋不好,短期的记忆容易遗忘,但这串数字已经在我脑海中印刻过无数次,形成永久的回忆了。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没有回拨过去,而是把这三个记录一一全部删除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节奏太快,就像一个高速旋转着的陀螺。我忽然想起了电影盗梦空间,电影里说,若是被幻想迷惑,就会永远迷失在梦境里,若是想回到现实,就要在梦境中死去。如今的陈啸应该算是我的一个梦了,但即便是这样,我也不愿这幻境那么快地消失。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跟他解释,所以我只能逃避。

    两天后周逸凡把我带到一个高级的私家医院,我判断它是一家高级的医院是从它们家的地理位置和病人构成来看的。这附近一片都是各国的大使馆区,而除了我和周逸凡之外,这里其他来看病的人也基本上都是身形魁梧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我国目前崇洋媚外风气还比较盛行的情况下,外国人的一辆破自行车都是要比我国人民的小轿车还重要的,所以外国人的命自然也是要比我们中国人的更珍贵的。

    在等候区等待的时候我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觉得周逸凡带我来这家医院其实很有考虑。像他这样有社会声望和地位的人肯定很在乎自己的公众形象,如果在公立大医院就医的话,他跟一个陌生女人一夜情并且搞出一个私生子这种丑闻指不定第二天就会在网络上大肆传播。而他身为一个知名公司的高管,个人形象必然会影响公司形象。这桩丑闻可能会让他个人形象蒙羞,让他公司的股价一落千丈,从而带动了整个医药板块股价的走低,继而影响整个大盘的走势,更有甚者可能引起一场未曾被金融分析师们预见到的金融风暴,这就是传说中的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蝴蝶效应。所以为了全民的福祉,他要带我来这种更保护个人隐私的私家医院就医。

    我把这个深刻的想法跟周逸凡讲了讲,他看着我静了一阵,说:“你想多了,我带你来这纯粹是因为我有个朋友在这里工作,费用上可以打折。”

    我顿住了一下,叹了口气感慨道:“个人利益果然永远是大于公众利益的。”

    他又默不作声地看着我,半晌,突然伸出手把我的一缕头发夹到耳后,我愣了愣,回过神:“你干什么?”

    周逸凡也愣了几秒,忽然笑了笑,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我觉得你真的很……”

    我觉得他可能是要夸夸我,比如我觉得你真的很忧国忧民心系天下之类的,但还没等他夸出我真的很什么,有个小护士从里面走出来叫我的名字,我就只好站起来跟着她进去了。

    这个高级私家医院产检的项目都还算比较常规,但这里的医务人员素质水平都高得让人不能直视,比如刚才那个接待我的小护士,不到一会的功夫我已经听到她拿四种语言接待病人了,分别是中文,英文,日文和一种我听不出来的大舌头文。还有那个帮我抽血的大夫,笑容可掬地让我抽完一大管之后还想把另一只胳膊的袖子也撸起来让她再抽一管。遗憾的是最后听胎心的时候,我的注意力全被按在我肚子上的那个让人痒得受不了的机器吸引住了,不过看周逸凡那个安心的眼神,我想结果应该还是好的。

    从医院出来以后,周逸凡带我找了个家餐馆吃早饭,主要是我在吃,他只是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皱着眉头在看医生写的注意事项。我瞄了一眼,结果发现竟然全是英文,医生写的中文我都看不懂,更别说英文了,于是就继续专心地埋头苦吃。

    过了一会,周逸凡把本子放下,问我道:“你想好什么时候告诉你父母了么?”

    我含着一口的包子抬起头,周逸凡看着我:“迟早都是要说的,晚说不如早说。”

    我努力把包子咽下去,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早说晚说都是说,但说也分怎么说,是这么说还是那么说,说的方式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你的意思是……”

    我喝了一口牛奶润润嗓子,而后为难地压低声音道:“你看……你能不能在我爸妈面前,说是你追的我,然后……主动那个的我?”

    周逸凡的眉头紧了一下,我连忙解释道:“我在上大学之前连谈恋爱都没谈过,要是让我妈知道是我强^暴了你,而且你还是一个陌生男人,肯定会家法伺候我的。”

    “什么家法?”

    “乱棍打死。”

    周逸凡叹了口气,用手撑着太阳穴:“你家教这么严?”

    我说:“也不是,其实我平时都是放养的,但是只有这件事不行。”我妈从我念中学,也就是青春期的时候就开始教育我,说女孩子千万不要主动地去追男人,更不要为了他们掏心掏肺的把自己整个人都赔上了。

    我跟周逸凡讨价还价了一会,因为担心我妈会转而把他打死,所以他也没有同意说是他强^暴的我。后来经过一番坦率深入的交谈,最终我们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达成双方共识,统一外交辞令,就说我们是因为我在他公司实习而认识的,因为公司员工聚餐时多喝了两杯,擦枪走火,所以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果。由于这种女下属与男上司酒后一夜^欢情的段子在知音、家庭医生、婚姻爱情等女性杂志上十分常见,可信度也比较高,所以我想对我妈来说也会比较容易接受。

    周逸凡又问我家在哪里,远不远需不需要让他的秘书去订机票什么的,我告诉他说我家就在附近的一个城市的一个县的一个村里,走高速正常来说两个小时就到了,如果是开他那辆牛逼轰轰的跑车的话,估计一个多小时就到了。然后我掏出我的山寨手机上了一个叫黄历查询的应用程序,查了查得知这周末的运势还算不错,宜祭祀,动土和祈福,虽然这三个看起来跟我们好像都没什么关系,但金匮星当值,好歹是个黄道吉日。

    周逸凡有点好奇地问我:“你们家也信这个?”

    我说:“是啊,我们家大到修房子小到取名字,都信这个!”碰上日值岁破大事不宜的时候,我妈连麻将都不会去打,简直就是她的人生信条,比毛主^席语录还具有指导意义。

    然后周逸凡就垂着眼帘坐在位置上不吭声了,估计是正在思考着博大精深的中国传统民俗文化,我就没有再去打扰他。

    当晚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我妈刚跳完广场舞回来,一听说我这周末要回去就吼了起来:“你要回来?好好的没什么事你要回来干什么,钱多得烧的?”

    我心虚地说:“噢,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回去看看你们。妈,你到现在不是还经常唱那首十年前老唱的那歌么?”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常回家看看回家看看~~~哪怕给妈妈捶捶后背揉揉肩~~~”

    我妈生气地道:“我捶你个头,你回来再回去的路费都够我去村口那个河南瞎子按摩店按上一整天的了。再说了,那个舞跳了那么多年,现在我们已经不跳了,我们现在都跳最炫农民风。哎,那首最炫农民风还挺好听的,怎么唱来着你等我想想。”说着就哼起那熟悉的旋律来。

    我想,原来我妈和刘闻闻还是同好,哪天有机会要介绍她们认识认识。但我真的不知道我妈为什么会把歌名记错,还最炫农民风,她怎么不最炫人来疯呢。

    我说:“妈,你不用担心路费的事,我有一个……一个朋友,他也要去那边,我坐他的车回去。”

    “你的朋友?你的朋友为什么要过来,噢,是不是他老家也是我们这的?是哪家的,叫什么名字?”

    “哎呀,人家才不是呢。”我胡乱扯道:“他是我上司,现在城市环境污染太严重了,人家就是想趁周末上山下乡,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妈自豪地道:“那是,入秋啦,家里这边树叶都红啦,秋高气爽的,不知道多漂亮!”

    于是,在那个秋高气爽的周末,我坐在周逸凡的车上,忧心忡忡地看着车子飞速地往我家的方向驶去。我透过车窗往外看,郊野的天空被那层层红黄渐变的树叶压得有些低,仿佛在前方,一场暴风雨马上就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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