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遇蛊

正文 61番外·花烛夜

    -

    那盒糕点的事情过后约莫三四天的样子,送给沈清秋糕点的苗女登门造访。

    袭罗和沈清秋虽是住在一处,不过极少有人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那苗女自然也是不知,她身为黑苗之人,女儿家二八之后便会得到一只情蛊,若是遇着了中意的男子,便对其种下情蛊,好叫那人对自己情根深种,以此永不分离。那苗女看上了沈清秋,费尽心思做了那糕点送去,谁想几日之后相遇,沈清秋对她还是没有半分情意,叫她好不郁闷。

    “沈公子明明吃过糕点……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苗女正膝坐在袭罗面前,为了这事情烦恼不已,“沈公子真是什么都好,待人接物不说,那皮相……虽是脸上添了一道浅疤,那模样还是英俊不凡,叫人……”

    袭罗听她倾诉了半天,加上之前沈清秋闪烁其辞的回答,此刻早就摸透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

    ——全是这沈清秋惹来的滥相思!他就算是支着小摊子在生苗替人写信也有本事招惹到别人!

    “阿柒朵,中原人都讲究‘缘分’二字,你那情蛊对他无用,只能说是缘分未到。你来我这儿求蛊,那沈公子却对你无半分情意,下了情蛊也不过自欺欺人。”袭罗当然不会说那盒糕点都到了自己口中,此刻自然变着法地叫对方放弃。

    “这……”

    “你且好好想想,缘分之说,自是有它的道理。至于那情蛊,我是断然不会给你的。”

    这段话说完,也算是明明白白拒绝了苗女。那苗女求蛊不得只能就此作别,末了恋恋不舍地看了袭罗一眼:其实袭罗大人也是生得一副丰神俊秀之貌,虽是不如沈公子俊朗,却也叫人好生喜欢。

    都说苗女多情,这般看来倒也不假,那苗女就算喜欢沈清秋,这般求而不得,那份喜爱倒也不会十分长久。

    袭罗抿唇一笑,手上动作没停,就见那蛊盅里爬出两条花白的蛊虫,在袭罗指上盘桓。

    “大人……?”

    乌灵玖推门而入——他本是挑了个好时日上来拜访的,哪知这时候正见到眼前一幕。他可是认得那两条虫子是什么,一时间有些吃惊:“这东西,是准备用在沈五身上的?”

    “也不全是。”袭罗淡笑,“这是准备用在我们身上的……世间仅一对的双生情蛊。”

    他说话的时候,花白的小虫已经爬到他腕上,开始肆无忌惮地撕咬起细白的皮肤来。

    “大人!此举凶险,你若真要他种下这东西……还是要他心甘情愿的好。”乌灵玖知道那物的诡谲之处,所谓世间仅有那便是独一对的东西,比之普通的凡物的效用更妙,种下这东西的两人此后便是同生共死,只是种下之后,世间便再无沈五此人。

    “若是想要沈五一句保证,犯不着用这样的方法!”

    乌灵玖这是有心要阻拦,袭罗倒也不是铁了心就要做成那事情,此刻就把自己手腕上那只撕咬开皮肉准备往里钻的花白虫子揪了起来,说道:“那小玖准备如何?”

    “这……半月之后再议可好?”他老脸一僵,半响才憋出这句话来。

    -

    乌灵玖今年已过半百,他大半生的时间都在竹屋独居,可谓是不识情滋味的孤身老汉,这样的人想出来的法子,自然不会好到哪儿去。

    袭罗到是与他相识多年,只知道他活的年岁虽不及自己的多,但那满头白髯的样子却是像极了智者,倒是真的信了他的话。

    只有沈清秋毫不知情,自始自终都被蒙在鼓里。

    一晃眼的时间,半月之期已至。乌灵玖倒是没有食言,拉着袭罗去了他的竹屋。那竹屋整个被装点成喜房的模样,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挂着红灯笼,称着翠竹的颜色,看着红彤彤绿莹莹一篇,也是独到的风采。

    生苗虽是部分汉化,但嫁娶风俗与中原不同,这样的布置全是随了沈清秋的汉人风俗。

    袭罗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晃了神,还未等他开口便被人不由分说地推进屋里,扒光了外衣套上了喜袍,那喜袍却是女子的那套。

    亏得乌灵玖想出男子与男子成亲的荒唐事情,现下还要袭罗扮作女子——这样想来,也只有袭罗扮起女相最妥帖,若是换了沈清秋来,那新娘子可就过分壮实了。

    沈清秋亦是不明不白地被人套上新郎官的外衫,带上大红花,催着赶着骑着一匹高头骏马过来了。他到了乌灵玖的竹屋门前才想到这事情和袭罗有关,正要发问时却见乌灵玖顶着一张白发须髯的老脸在他面前道:“你可是不愿和袭罗大人成亲?”

    “这!”沈清秋本想说“荒唐”,但他荒唐之事做过不少,何况他先前和袭罗约定相守的时候从未在意过“荒唐”二字,如今不过走个形式,比这更荒唐的事情都做了,怎会介意这些?

    “乌先生这是做什么?”他虽是不介意娶个男子,但这般罔顾他意愿却是叫他难堪。

    “袭罗大人就在里头,我只问你拜或是不拜?”

    最后当然是沈清秋说不过他,只得进了门继续这出荒唐的戏码,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他私心,若非袭罗喜静,他倒也想走这么一件盛大的形式,让旁人都知道袭罗与他是一对儿。

    这亲事好比苗人胡乱安排的闹剧,外边看着想那么一回事,可定亲迎亲送亲拜堂跨马鞍回门的规矩却是半分都不寻,不过,这两个男人之间的亲事,本就已经乱了套,现在不过乱上加乱,却是丝毫不能影响一对璧人的心意。

    外边拜过天地之后两人就进了喜房。这喜房就是竹屋后院,原本就是两人住的地方。

    现在这后院房门口贴着喜联,窗户上贴着双喜字,屋内的红花烛已燃,就等着两人进门。

    沈清秋进房之后便返身拴上门,外边的人皆被乌灵玖遣散,此刻听不见人声,只有身边人绵长的呼吸声依稀可辨。

    沈清秋倒也不急,拿着竹挑,慢慢挑去了袭罗头上的红盖——袭罗那张脸本来就比男子多几分阴柔,红烛映照之下,当真是人美如玉。

    此情此景,叫人觉得仿佛身在梦中。

    他用手抚着袭罗的头发,象征性地梳了两下,陶醉地低声道:“我莫非是在梦里,偷偷摸摸的……摸到美人袭罗的头发边了……”

    袭罗一手握住沈清秋的,另一只手则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下,才道:“你若是在梦里,还会觉得疼吗?”

    “袭罗可舍不得我疼,就算是梦中,我也一样高兴。”沈清秋回握住袭罗的手,“我先前总想像这般与你拜堂成亲,只是怕这事情会折辱了你……如今看来,你却是半分都不在意。”

    沈清秋一面说,一面放开袭罗的手,到桌上拿了个瓷杯,满上酒液。他先是饮了一口,随后把瓷杯递给袭罗。

    “共饮一杯酒,中原人把这叫做行‘合谨礼’,饮过之后,你我二人便是携手相伴一生的爱侣。”他把瓷杯凑到袭罗嘴边,边缘的地方正是他方才饮过的。

    那壶酒是苗地特产,酒味醇厚浓郁,袭罗纵然不会饮酒,也知道杯中不是凡品。此刻沈清秋脸上噙笑,袭罗也不管这就多么烈,顺从地喝了下去。

    沈清秋又满上一壶,自己饮尽后把瓷杯随手一放,对着袭罗的口便把酒液渡过去。

    唇齿之间满是浓郁的酒香,一小杯酒在两人口中推来倒去,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袭罗天生就不会喝酒,从前小半壶淡得像水似的雕梅酒就能把他灌醉,这一口烈酒下去,已经让他脸上一篇酡红,一副醉酒后的迷茫神情。

    他醉酒之后是瞒不住事情的,沈清秋知道这一点,便趁着这机会开口:“这些日子一来……你瞒了我的那些事情,现在可要统统告诉我!”

    这话说的像是长辈教训孩子,沈清秋说完才觉得不对劲,就见到袭罗茫然地看着他。

    过了半响才听到那人说:“这事情……这事情是小玖的主意,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并没有瞒你。”

    “我不是说今天这事情。”沈清秋轻叹了口气又道,“我是见着你先前神色惆怅,瞒了我半个月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半个月前,袭罗拿着练好的情蛊,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种到沈清秋体内。

    袭罗本以为隐藏得很好,但却忘了,朝夕相对的人,又有什么事情是瞒得天衣无缝的呢?

    “我……我想让你永远永远不变,长长久久的陪在我身边。”

    五年一轮回,蛊鼎永不灭——袭罗拥有的时间太长太久,而沈清秋只是凡体,至多陪他一甲子。

    世人皆会生老病。以前的袭罗或许不懂,只知道日复一日地守着蚩尤神殿,在蛊苗寨里看遍日出日落云卷云舒,恍然不知光阴流转。后来他渐通人性,又和乌灵玖相识,这才对周遭有了认识。如今数十载过去,乌灵玖已然白发苍苍,再也不是那时候的小儿模样。

    沈清秋也和乌灵玖一样,逃不过生老病死。他和袭罗相识七载,初见时他也正值年少,意气风发,七年之后的现在,沈清秋几经磨砺变得有些沧桑。或许再有二十年他才会显出衰颓之势,他们看似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相伴——然而袭罗这些年没有变,再过二十年也不会变。

    等到沈清秋迟暮之年,袭罗仍是现在这般,容颜不老——他本就非人,生老病死与他无关。

    袭罗想要沈清秋永远陪他,只有将那人变成同他一样的东西。

    “我想要你和我一样……我不想你再做人,却怕你不愿……”袭罗靠在沈清秋肩上,身上懶慵慵没有一丝力道,酒气蒸得他满脸通红,呈现出一副醉人的模样来,“其实不老不死,会叫人寂寞得发疯……好比戮欺那样。”

    “袭罗……你想要我怎么样,我都愿意。我只怕我活不长久,或是我老了,满脸皱纹的佝偻丑态叫你厌弃……你要对我怎样,都可以。”沈清秋扶着他的肩,一字一句皆是发自肺腑,“我不怕别的,只怕和你永世相隔……”

    “我说过,沈清秋喜欢袭罗,定会不离不弃,刀山油锅且能下,何况区区永生?”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袭罗心里本是存着这个疙瘩,现在已然解了。他抬起手臂,没一会儿就有两只花白色的小虫爬到他手腕上。

    “好……你若是愿意,我就把那时候的事情做完。”袭罗牵起沈清秋的手,把他衣袖捋起,将其中一条小虫放在他腕上,“一会儿,可能有些痛。”

    这两个小东西便像是感受到了,纷纷咬开腕上的皮肉,往血管经络密布的地方钻。受伤的地方起初剧痛无比,沈清秋咬牙忍住,等到那小虫整个钻进去,不见踪影,疼痛的感觉方才减退。

    两人双手相握,从伤口里流出的血液融在一起,不分彼此……

    ——从今往后,你我便是同生共死,如若厌弃对方,便遭蛊虫反噬,生不如死。

    无声的誓言随着血液的流动在耳边响起。

    沈清秋趴在床榻上,袭罗覆在他身后,紧握着那只受伤的手。洞房花烛之夜,他的动作也是无比轻柔,褪去衣衫之后,身体纠缠不休。

    这一次两人就着后背的位置交缠,进入的时候袭罗亲吻着沈清秋的后背,这样的动作看不见彼此,但紧贴的身体传来了属于对方的热度。心里的空洞似乎一下子被填满了,结合处传来“啧啧”的水声,室内是压抑着情动的细小呻jjwxc吟……

    室内的红烛燃了大半夜,等到烛火熄灭,一室的热度仍未消褪。

    那次巴蜀拢月之行,让沈清秋邂逅一生挚爱,此后百年,亦难忘却初见时的惊艳。

    一遇袭罗,便是耽误终生。饶是如此,沈清秋也无怨无悔。

    花烛夜-完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整个故事到此圆满。

    这个番外弥补了先前的一些缺憾,可能有点天雷狗血,不过网文一篇,看得展颜就好,不是吗?

    PS:沈清秋和袭罗的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对赫连峥和叶景修有兴趣的话,之后还有关于他们的番外,记述那两个人塞北之后的去向。

    PPS:可能再撸一发戮欺的番外,不过比较短小。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