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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6 永夜恹恹欢意少(下)

    一直疯闹到夜里两点多,精力过剩的众人终于在强烈的酒精作用下做鸟兽状,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包厢里的各个角落,而面色如常的顾宁宸跟修炼了不醉神功一样神清气爽地坐在沙发上满意地看着地上已经完全没有意识的“尸体”们,这会儿要是KTV的服务生进来看见这状况,再望见英俊的男人笑得一脸畅快,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惊恐地拨110,要么直接吓死。

    看了一眼揉着胀痛的额头“还没死透”的阮心怡,顾宁宸低声问,“我送你回去吧,已经太晚了。”

    阮心怡被灌了不少酒,大多被顾宁宸挡下了,但毕竟不胜酒力,此刻已经有些意识恍惚了,她指了指地上那群醉死过去的公关部职员,有些忧心地问,“他们怎么办?”

    满不在乎地撇了下嘴,顾宁宸眼角一丝狡黠,“能怎么办?让他们继续睡呗,明天谁上班迟到就扣他奖金,这是上司对他们这个欢迎会的特别回馈。”说着扯过吧台上的一张纸条,大笔一挥,留下了几句话给这些浑然不知明天噩耗的家伙们。

    和阮心怡并肩站在钱柜的门口,因为喝了酒的关系,顾宁宸没有把车开出来,陪着阮心怡等出租,他见拼命地把脖子往厚大衣里面缩的阮心怡,不禁笑出声,“其实你很多地方和我妹挺像的。”

    被冷风一吹,意识清醒许多的阮心怡听到顾宁宸这么说,冲他笑道,“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

    顾宁宸觉得有趣,问道“还有谁啊?”

    “秦溯啊。”阮心怡眨着眼睛一脸坦然地回答。

    眉头略微紧皱,低声似乎是自言自语地念了句“哦,是他啊”,不咸不淡地口气,听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一样。

    阮心怡自然是明白他们之间有些结尚未解开,但从自己和秦溯仅有的两次交谈中,她直觉秦溯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复杂,虽然他藏着很多让人捉摸不透的秘密,但他提起宁夏的时候,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感情就像一汪清水般清澈明朗。

    “陪我走走吧。”阮心怡低着头,有些局促地说话,也不看顾宁宸,长发垂顺,柔柔地披在肩膀上,额头光洁,一双乌黑沉静的大眼睛,脸上不只是酒劲还是被风吹的红扑扑的。

    顾宁宸看着阮心怡有些发呆,瞳孔里一闪而过某种晦涩的情绪,最终说了一句“好”。

    两人沿着已经没有人走动的街道一步一步地闲晃。

    “为什么要来Q-rich?”沉默地走了一段路,顾宁宸率先打破了沉默,问出了心里堆积了好久的问题。

    阮心怡张开手保持平衡,沿着人行道的最边缘行走,“我今天一直就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我这个问题,但是你、秦溯,包括陆然,你们三个谁都没问我。”终于在十字路口的时候,阮心怡从台阶上跳下来,把手背在身后,对顾宁宸说,“你们就不怕我是陆然他妈弄进来给她做眼线的?”

    好笑地看着一眼意外地有些孩子气的阮心怡,顾宁宸抿抿嘴,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如果说自己是因为看上了陆然,企图日久生情,实现两家联姻,这个理由比较能让我信服。”

    “咯咯”地笑了声,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街道上想起,有些格外悠扬的感觉,阮心怡转过脸,继续顺着下一个人行道边缘行走,蹬着高跟鞋走起一字步来有些困难,身子因为难以掌握平衡,不停左摇右晃。

    “我可以叫你宁宸吗?”阮心怡清泠的声音传来。

    顾宁宸笑着说了句“当然”。

    得到允许的阮心怡笑得很开心,试着叫了句“宁宸”,觉得叫出口的同时,脸上滚烫的温度直达心底。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娓娓道来,“我啊,从小就像生活在一部已经知道结局的故事书里面。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我爸把我当做他的全部,非常的疼我,所以为了不让我走弯路,他替我安排好了人生的每一步,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该和什么人交往,该达到什么样的成绩,反正所有的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宁宸,你相信吗?刚刚是我第一次和这么多人出去,也是我第一次唱KTV,我第一次知道还有那样的游戏。”

    顾宁宸静静地跟在阮心怡的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听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面有种淡淡的异样情绪,并不打断她,只是在她快要跌下来的时候,轻轻地扶她一把。

    冲他投去谢意的微笑,阮心怡站稳后继续说,“已经记不得是哪年生日的时候了,在我们家做了二十多年管家的陈伯告诉说,我以后会成为ST集团董事长公子的新娘,我跑去找我爸,问他这是不是真的,他只是跟我说爸爸答应过妈妈,要我们的小公主最好的一切。你不知道,我喜欢看爸爸满足的样子,好像只要我对他的安排满意,他就能开心个好几天一样,所以我总是妥协。”

    “可是你并不开心。”顾宁宸淡淡的开口。

    “谁知道呢。”她笑得恬静,表情里有点萧条的惆怅,“那个时候我觉得开不开心并不重要,就好像有的人天生自由,有人就注定要背负责任,我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但我认为这可能就是人们说的‘宿命’。”忽然,阮心怡停下脚步,转过头直视顾宁宸,问道,“宁宸,你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想了一下,顾宁宸对上她的目光,说“喜欢过很多,爱的只有一个。”

    得到这样的回答,阮心怡脑海里闪过那个初见时被他半搂着妖娆冷艳的美丽女人,她就像一朵骄傲的玫瑰一般耀眼。阮心怡苦笑了一下,很快地转回去,继续朝前走,“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以前从来没有喜欢过什么男生,大概是因为知道肯定会无疾而终,所以干脆不要让自己喜欢上,免得到时候伤心。”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很傻的想法吧?”

    “不会。”微微一笑,对她表示理解,顾宁宸被风吹得头发微微扬起,看上去一派洒然。

    阮心怡倒是很坦然,笑着说“不用安慰我,我知道很傻”,表情变得柔和起来,“不过我现在有喜欢的人呢,本来我并不打算面对这份感情的,但是当我看到陆然订婚宴上终于勇敢地放下了责任,带着宁夏逃出了那个令人作呕的会场,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懦弱,秦溯说的对,能做一回想做的事情,也总算对得起自己了。所以我想我爸提出了解除婚约,我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是个很优秀很优秀,让我一见钟情的人。你不用担心,我是自己想来Q-rich的,不会破坏你们任何的计划的,我只是想要努力地改变自己,想让他能够看到更多的我,更独立的我,而不是那个永远躲在象牙塔里自怨自艾独善其身的乖孩子。”

    顾宁宸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心里面熹微的情绪蒸腾着压抑在胸口,让他有些词穷,只好沉默着,径直越过阮心怡向前面走去。

    他身后被拉得好长的影子延伸到阮心怡的面前,她迷恋地看着那影子在自己脚底下慢慢掠过,心里觉得十分温暖。

    “宁宸,我很喜欢徐志摩的一句话,”她默默地念着,“他说‘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

    停下脚步,站在离阮心怡几步开外的地方,风刮得他敞开的西装猎猎作响,他笔直的身子有种遗世独立的风华,背影看上去却落拓又孤独,淡淡的疏离迅速的在静谧寒冷的街道延伸开去,顾宁宸微微转头,削瘦的侧脸在月光下清俊冷毅,他薄唇微张,淡地几乎没有情绪地一句话从那张弧度完美的嘴唇里传出。

    顾宁宸说,阮心怡,不要喜欢我。

    她如同一盆凉水从头到脚倾倒全身,紧缩的心脏让她甚至难以应对眼前的男人,他的目光太冷峻,如同屋檐上凝结的霜花,在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泛着尖锐的光。

    同一份爱,让我笑,也让我哭,不如就承认一下,我们没有那样坚强,也不像想象中那样刀枪不入。

    可惜的是,有些感情,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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