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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56 月移花影约重来(下)

    秦溯脸上盛满灿烂的笑容,牵着宁夏的手朝陆然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在踩在陆然的心口上。陆然看着面无表情的宁夏像是穿越了几个光年般慢慢地走过来,一向羸弱单薄的她看上去有种执拗的坚强,她淡淡地回视着自己,用一种近似悲悯和追忆的目光,既熟悉又陌生。

    “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未婚妻吗?”秦溯一双闪烁的眸子望向陆然,那里面却没有笑意。

    陆然没有动,依旧深深地凝视着宁夏,眼睛里化不开的悲伤像是要将她吞没。

    宁夏突然想起某个人潮拥挤的街头,自己慌乱地站在陌生的地方不知所措,自身后伸过来的手冰凉却有力,他俯下身子的时候,日光自他身后袭来,阴影下他的面容看不真切,一句声音低沉的“跟我走”,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任他牵着自己穿越人群,明明是一条短短的街道,却好像总也走不完一样,那时的自己望着他棱角坚毅的冷峻侧脸,想着要是就这么一直都到天长地久就好了。

    如今,她看着他那张自己从前时常梦见的熟悉脸庞,心里不禁酸楚。原来这世上最凄绝的事情竟是两个人本来距离很远,互不相识,忽然有一天,他们相识,相爱,拉近了距离,最后又在某年某日,不能再相爱了,本来很近的两个人,变得很远,甚至比以前更远。

    这多可笑,从前的回忆一瞬间全都变成了扰人心绪的虚构。

    秦溯感觉到被自己牵着的宁夏有些颤抖,他明白,这样年少时的真挚感情一辈子都不可能重来,你在最美丽的年岁里遇见最好的爱情,他看着你从懵懂无知的孩子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陪着你从青涩走向成熟,他是你的情人又如同你的兄长,给过你最纯洁的疼惜,最温柔的呵护。

    相恋多年的你们在最爱的时候分开,然后就这样形同陌路,彼此生活。

    想到这里,心疼的感觉远远超过妒忌,秦溯暗暗用力回握,像是在鼓励支持,像是在给予她依靠的力量。

    “你好,我叫阮心怡。”

    四人之间绵长的尴尬气氛被一道女声打破,宁夏对上陆然身边的女人那张清丽的面容,微微发愣。

    这就是他的未婚妻,能够和他并肩而立、共度一生的人,果然是个很精致的女人。

    宁夏心底一阵苦笑,不得不承认生活就是这样,最终相守到老的人,也许并不是那个曾经许下山盟海誓、承诺白头偕老并暗自发誓这辈子只爱他一个的人。

    有礼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回握上阮心怡的手,笑容清浅,“你好,我是顾宁夏。”

    看着宁夏和阮心怡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谈,陆然觉得这世界荒谬极了,早就在脑海里演练过一百遍,和自己说好了,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许后悔,可是当宁夏牵着秦溯的手走入他的视线的时候,该死的,他居然嫉妒要发狂,一向冷静自持的自己压抑不住自己快要涌出来的悲伤悸动,那个自己从年少起就爱上的女孩身边再也没有他的位置。更可怕的是,他竟想不出漫长的以后,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与她相对。

    他一直在压抑自己,可这一刻,当他看见她仿佛若无其事地和自己那个所谓的未婚妻闲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似乎再也不能克制自己快要崩溃的心脏了。

    陆然一把拉过宁夏的手,再也顾不上四周投来的诧异目光,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奔去。他只知道他如果继续克制、继续冷静,心里那股如猛兽般的窒息感就要活生生将自己摧毁了。

    说出口的伤痛都已平复,绝口不提的才触及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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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角落里的顾宁宸看着陆然拉着宁夏跑出了宴会厅,一直紧绷着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这么多年,我以为我认识所有的你,冷酷的你、彷徨的你、骄傲的你、淡然的你,你总在为了别人活,你身上的担子快要压得你喘不过气,而刚刚,我却见到了从未见过的你,一个终于肯卸下包袱、放下责任的你,一个将情绪清晰的展现在脸上的你。

    你们并不是不爱对方了,而是不能给对方最好的生活,应该相信,你们或许依然爱着对方,只是,一个不懂得如何再爱,一个想爱却无能为力。

    如果,如果依旧是原来的彼此,沒有残忍地被流年抛却,没有因世事而妥协,安守承诺在原地守候,那是不是真的可以走到天涯海角,见证海枯石烂?

    顾宁宸轻轻地笑了,那笑容里是淡淡的、有些惆怅的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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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只有手心里残留的触感才能证明刚刚发生的一切,秦溯看着摊开的手掌心蜿蜒着一条狰狞的伤疤,和白皙修长骨骼分明的手指格格不入,嘲讽般细细打量着,挑起狭长的眼睛,一如情人般深情端详,明明已经愈合,怎么突然有种撕裂般的疼痛感。

    他抬头看向同样被留下的女人,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门口。秦溯觉得这个女人有这么一瞬间像极了宁夏,安宁淡然、不悲不喜,像是看透了世事一般通达,又像是把一切都看的太淡般凉薄,阮心怡维持着一个单薄的姿势站立着,样子看上去很孤独,可是她脸上只有平静,唇边有抹似是释怀的笑意,好像刚刚那幕的发生她早就预料到一样。

    “你不去追吗?”阮心怡望了眼已经骚乱的宴客厅,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她说这话时眼里有大堆大堆的雾气,让人看不清她在想些什么。

    秦溯漾起一抹自嘲般地轻笑,“你不也一样嘛。”

    “不,不一样的,对我来说,陆然只是挂着‘未婚夫’称号的陌生人,而你爱那个女孩子,不是吗?”阮心怡平静地说,她清楚地知道这桩婚姻只是场交易,所以毫不掩饰自己对这场订婚宴的无所谓,她明白陆然娶自己有多么的不情不愿,甚至她也料到了今天的订婚不会顺利。可当陆然带着宁夏逃出那道大门的时候,她不得不说心里还是有些震惊的,没想到那个永远冷静自持、冷若冰川般的男人居然也会有这样冲动的时候,他带着自己的心爱的女孩逃跑的背影如此坚毅,让她多了些震撼。但是她却看不懂秦溯,如果他爱顾宁夏,为什么不去追呢?他就不怕陆然抢走她吗?他到底是自信过了头还是已经放弃了呢?

    秦溯突然笑起来,很甜腻的笑容挂在那张俊逸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晃眼,像是玫瑰开遍后满园的绚烂。“有些事情陆然可以做,却不代表做了就有用,但能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总算对得起自己了,所以我不会去追。”他的视线落在阮心怡脸上,眼眸笑眯眯地弯成一道好看的弧线。

    “你和宁夏很像,却又一点都不像,她比你看得明白、活得透彻。”

    意味深长地一句,秦溯摇摇头,漫不经心地后退,端起台边的一杯香槟,对着阮心怡示意了一下,转身融进了人群,到别处与人攀谈去了,依旧是那副故作潇洒的荒唐样子,说起话来永远带着七分真假不明的笑容,却叫人久久不能转睛。

    阮心怡咀嚼着秦溯最后那句话,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耳边却传来陆然母亲徐枫的声音,很客气却压抑着怒气叫她的名字,“Cherry,伯母这就立刻派人去帮你把陆然找回来的,这都只是个误会,你放心,绝对不会影响到订婚仪式的举行的。”

    徐枫心里对顾宁夏恨地要命,当初想要断了她、同时也断了陆然的念头,才跟顾宁宸说让他们兄妹一起来参加今天的订婚的,刚刚看到顾宁宸一个人来的时候,她还在心里得意了一下,看来这顾宁夏是知难而退了,但没想到Q-rich新任的那位年轻副总挽着的打扮高贵的女伴居然就是那个毫无姿色的顾宁夏,不得不说,这转变连她都被吓了一跳。更加让她震惊的是一向把责任感放在第一位,虽然不满却从不违抗自己的陆然居然拉着那个贱人逃跑了!看着四周宾客窃窃私语,向自己投来晦涩目光的样子,徐枫对顾家兄妹更加是咬牙切齿地憎恶了。

    “不,今天算了吧。”

    清丽的声音让徐枫一愣,她疑惑地看着眼前的阮心怡。

    阮心怡面色不改,微笑着看了眼徐枫,抬了抬小巧的下巴,淡淡地说道,“伯母,我累了,先回去了。”

    她一向是安安静静,一副听凭双方长辈做主的乖巧样子,今天却用这样敷衍的语气跟徐枫说话,语气里不容回寰的坚决让徐枫有些错愕,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步一步向大门外走去,阮心怡觉得偶尔遵从自己一次,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像是踏出的每一步都无比轻松,这一刻,她似乎有点明白秦溯说的话了。

    从心而为,偶尔任性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情,也算对得起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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