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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岁 月让我忘记你的脸(3)

    (3)

    刘娜开着车送苏默來公司。她戴着墨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苏默也不说话,他习惯了他们之间的这种静默。

    刘娜出生军人之家,父亲是军官,出入他们家的也都是男人,甚至童年时候陪她玩耍的都是那些士兵。所以她从小身上就有着男孩子的直率,做什么事都有着一股韧劲,也不害羞,什么话都敢说,说话的语气也沒少沾着“男人气”。她上大学后,第一次见苏默就是在军训时,那时候苏默已经大二了,兼了大一军训时的临时辅导员。刘娜虽然出身军人家庭,可是从沒进行过这样的训练,身子板挺不住,晕了过去。苏默眼疾手快,把刘娜送到医务室。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大城市里的娇娇女:“真晕还假晕?至于吗?”

    刘娜眼本來是闭着的,一听见苏默说这话,就急了,她最讨厌别人污蔑她:“我是真受不住。我爸还是军人呢,我是军人的女儿,我能逃这个训练?!”

    苏默摸了摸刘娜的额头,天啊,滚烫滚烫的。这姑娘估计是发烧了。苏默安排她在医务室吊水,自己去操场帮她向教官请了假。

    谁知道第二天刘娜又站到了军训的队伍中來,苏默就纳闷了:“不是给你批假了吗?怎么今天还來?”

    “病好了当然要來,我还沒那么弱不禁风。”她就是有着一股倔气,脾气有点像牛,怎么都拉不回來。“你那是中暑,好了再晒容易再犯的,”苏默好心相劝,“你也沒必要跟我赌气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我沒和你赌气,我就是觉得我能训练下去。”她一脸的坚决,说不赌气还真不可能,她那拧着的眉分明就说明了自己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苏默沒再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离开了。只是在后面几天的军训里苏默都关注着这个女生,还有时给她买瓶水。她觉得他挺有意思的,时不时对他眨眨眼,狡黠地笑。

    刘娜喜欢他,同学们都看出來了。再加上她原本就是藏不住话的人,喜欢谁,不喜欢谁,都在她脸上白纸黑字似的写得清清楚楚。她对他好,她知道苏默家境不好,所以变着法子请他吃饭,还不能伤他自尊心,她总是找一些“考试考得好请你吃饭”,“我爸表扬我了,请你吃饭”。最后找不到理由,连“今天出太阳,应该请你吃饭”这样的理由她都找了。冬天苏默穿得单薄,來來回回就那么三件衣服。刘娜跟同宿舍的姐妹学织毛衣,周末带回家给她爸看见了,她爸笑呵呵地找她要这件毛衣当做生日礼物,刘娜死活不肯,说以后再给爸爸织,这件是给别人的。她爸心里明白这小丫头片子是恋爱了,心里有了比爸爸更重要的人了。

    可是对于这些苏默从不表态,他沒有心思想这些风花雪月。他的人生从18岁就已经改变,他现在目标很明确,道路很曲折,不过他一直都在努力。和刘娜的接触也完全是学长和学妹之间的正常交往,毫无越轨的地方。不过她送他东西,他还是不敢不接的。因为他要是不接,她就跟他急。他也知道她脾气倔,要是不收,这一天准被她纠缠到底了。

    刘娜拿出最大的性子來等,忍了一年最后还是忍不住了。

    大二那年平安夜她心里敲着鼓决定在那天晚上表白。当她买了苹果化了妆去找苏默,却不料话还沒出口就被他堵了回來。苏默说:“你想什么,我都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明白。可是,刘娜,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她很刚硬,沒想到他比她更刚硬,石头碰石头,注定两败俱伤,可她还是非得要一个说法:“你得给我一个理由。”

    “不是任何事都是有理由的。”他不知道怎么和她说下去。

    刘娜不会甘心,他知道,她就那么倔犟又受伤地望着他,他最终妥协:“我不配谈恋爱。”

    “苏默,你要不喜欢我,你可以直接和我说,费得着这样找借口吗?你,你这是侮辱我。”她激动了。

    苏默沒办法,不能动之以情那就只能晓之以理了,他诚恳地对刘娜说:“我沒有找借口,我是真的不配和你谈恋爱。我不是一个心理健全的人,早在18岁那年我就毁了,彻底地毁了。”他眼里的惆怅和绝望那么真实,一点也不像是在撒谎。

    出乎意料的,这下刘娜沒有再刨根问底了,她虽然大大咧咧的,但是她不笨。她顿时明白了,苏默是一个有秘密的人,而他的秘密就是他的肋骨,谁也触碰不得。苏默本以为刘娜会就此罢手,可是沒想到第二天刘娜又和沒事人一样拉着苏默去看画展。她还是像一条蛇一样缠绕在他身边,这一缠就缠了整整大学四年,他慢慢接受了刘娜的存在。大家已经把他们看成一对,而苏默也就这样似是而非地跟刘娜搅合在一起。她已经摸清楚他所有的习惯,毕业后她经常來帮苏默打扫卫生,照顾他的起居,而苏默似乎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他只是很拼命地工作、赚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赚那么多钱用來干什么。不要问他开不开心,因为他连开心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也习惯了他的这种冷漠。她原本以为他天性如此,沒有大起大伏,总是波澜不惊。

    可是就在昨天,她发现了一件事,她发现原來他不是这样子的。他也有激烈歇斯底里的一面。

    周若寒打电话给刘娜后,她开着车马上赶过來接走了苏默。在车上苏默开始喃喃自语,他抓着刘娜的手臂苦苦哀求,他说:“求你了,你告诉我,为什么?”

    “……都六年了,你该给我一个解释了……”

    六年了,求求你,告诉我。

    刘娜想起那无望的哀求就恐慌,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失去这个男人,害怕那六年前的往事和人会带走他。虽然他从來都不属于她,可是她要的不多,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

    “苏默。”她在他正要下车之际叫住他。

    “嗯?”他似乎完全不记得昨天的事情。

    “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吧。”她的心情很复杂,但是不找他说说,她不会心安的。

    “马上要上班了,有什么晚上下班后再说吧。”

    “可是我想马上和你说。”

    “那就在这儿说吧,我等你说完再去上班。”

    “苏默,忙完这个项目,我们结婚吧。”她说得很轻,因为底气不足。可是结婚是她一直觉得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么些年來,他身边从沒出现过第二个女人,也沒喜欢过任何一个人。她始终还是在他身边的,即使他沒爱她,那么习惯她总是有的。既然彼此都习惯了,那么接下來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她理所当然地对他好,理所当然地喜欢他、爱他,他就应该理所当然地娶她。浪费的青春不是白浪费的,她也不是傻子。

    苏默被震了一下,显得很诧异,但马上又恢复了淡定:“这不是小事,以后再慢慢商量。”

    “苏默,我不想和你慢慢商量了。就今天,我们必须谈。”她那股倔犟劲又來了。

    苏默无可奈何:“下班后我去找你,我现在真要上班了。”说完他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走掉了,似乎是逃着走的。他对她很是愧疚,一直这么拖着,他也不知所措。该给一个什么样子的答案,作一个什么样子的决定,他似乎都不知道。大学里面只是想任由着她胡來,总想她还是个孩子,过了那阵的新鲜劲,她也就沒那么浓烈了。可是现在看來,她不是图新鲜,她是真的付出了真心,那沉甸甸的真情哟。可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能面对她的眼神,那种渴望得到他呼应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像个罪人。

    可是爱情,他实在是沒办法给她,连自己都沒有的东西,他又怎么给?!

    想着这些烦心的事情,苏默沒有注意到周若寒已经拿着行程表递到他面前。苏默浏览了一下行程表,上面用红笔勾画着一行接机的信息。

    对,他差点就忘记了,今天是刘浅要來这个城市出差的日子。來之前,刘浅就给苏默打了个电话。苏默爽朗地笑:“你就大胆地來吧,A市是我的地盘,有哥罩着你。”

    刘浅笑着点点头,他现在在老家那边一个煤矿局里当公务员,凭着他舅的关系进去的,所以也就是混个日子,成天跟单位里面的人喝喝茶,看看报纸,打打牌,调戏一下良家妇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这次上头派刘浅到A市來了解情况作份报告,他想起苏默在A市,于是屁颠屁颠就跑來了。他们两个自从上了大学后就很少见面,苏默几乎是不回家的。那边回去也沒意思,沒有亲人,只有痛苦的回忆,刘浅也很是理解苏默,所以两个人都是电话联系得多。刘浅大四毕业那时候來这边找过一次苏默,两个人豪气干云地喝酒喝到天亮。

    刘浅喝醉了,竟然无心地说了句,今年夏天,周若寒就被提前释放出來了。苏默本來说说笑笑的脸立马乌云密布,从此刘浅对“周若寒”这个名字绝口不提,他知道那是苏默心里的一块疤,谁提谁就是找死。

    苏默抬手看了看手表,离刘浅飞机着地时间还差一个小时,他敲了敲办公桌,看也不看一眼周若寒,就说:“你,跟我一块儿去接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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