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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岁 月让我忘记你的脸(1)

    第五章岁 月让我忘记你的脸,却怎么也忘记不了那血淋淋的恨。

    (1)

    我们因为什么而记住一个人?因为爱,还是因为恨?抑或是错过、失去,还是眷恋?这个问題,苏默曾经想过不下一千遍。六年了,他无时无刻不在问自己,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恨到底会有多可怕?!

    现在苏默终于知道了恨到底有多强大,也有多可怕。它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也更能摧毁一个人。他不知道现在的他是被摧毁还是被彻底改变了。

    他只知道这些年來,只要他一闭上眼,那些过往就扑哧扑哧往外冒,他害怕夜晚的到來,所以只有在白天拼命地学习,让自己变得筋疲力尽,这样晚上才会过得安稳一点。也许他只是被改变了,变得沉默、拼命、上进,成为很厉害的人物,可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其实是被彻底摧毁了。他很想摆脱过去,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包括他名牌大学毕业生的名号,包括现在争取來的事业,还有指日可待的成功、未來光明的前途。可是他沒办法,他的左腿一到潮湿的天气就开始发作,隐隐作痛。这都是那一年苏明德死后,他自暴自弃用凳子砸在自己那条原本就沒好的腿上,当时石膏都还沒拆,被凳子倒是砸得粉碎。

    至今这个毛病都沒好。

    这其实都还不算什么,身体上的煎熬远远比不上心理上的煎熬。而这个煎熬的源泉,现在就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他觉得自己身体里所有的血都往脑上冲,恨不得马上冲上去,用手掐住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可是理智让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他只是用自己冷得像刀子一样的眼神死死地望着眼前表情痛苦的若寒。

    她还是沒变,就像第一次被他打中头一样,无辜又可怜的眼神,就这样表情复杂地望着他。

    躲了那么久,她始终还是要被他找到。这就是命,周若寒,你不认也得认。

    早上若寒回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得到了人事调动的通知,她突然就成了苏默的临时助理。

    简直是不可思议,全公司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是自己,怎么就那么刚刚好是自己!

    想不明白,也不甘心。她直接跑到经理办公室里想要问个清楚,冲进去却只看见苏默一张得意的笑脸,他穿得人模狗样地坐在那里,仿佛在嘲笑自己。

    “周小姐,病好了?满面通红,看样子恢复得不错,应该可以好好工作了。我是新來的合作经理,估计要委屈你这段时间和我一起完成工作了。”

    她又冲了出來,拐了个弯去找刘秘书。以前都是在经理手下的刘秘书手下做事,这一年來,刘秘书也很是信任若寒,经常会把一些重要的场合和会议安排给若寒來策划安排。只是沒想到,这一次,刘秘书竟然这么轻易就把她给调动出去了,还是调给合作公司那方做临时秘书跟接洽。

    刘秘书头也沒抬就指了指隔壁的办公室说:“是罗简提名要你过去的,你有什么疑问去问罗组长吧。”

    若寒愣了愣。

    是罗简,不过想想,也只有他了。一年里面,他每次都帮她安排一切的事情,她的工作、她应该穿的衣服、她该走的路,从普通的一个文员,到秘书的得力助手,最后应该就可以直接取代了秘书的位置。其实她不笨,她知道罗简都是为了她好,所以以前她都一直是在接受,从來沒有对他说过“不”这个字。可是这一次,她真的厌倦了,看着通知单上写着“苏默临时秘书”这样的字的时候,她就浑身不舒服,甚至比海鲜过敏的时候还要让自己感觉到惶恐。

    她跟脚下生了风似的,急急忙忙拿了调动单跑上楼,大家都望着她,很少见她这么风风火火的模样,她自己也很是惊讶。

    在罗简的办公室外,她停住,透过玻璃窗,罗简正在忙着写什么,若寒调整呼吸,推门而入。

    “罗简,我有事找你,这里不方便谈,我们去顶楼天台说吧。”

    罗简先是一愣,回想一下,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吗?!他很奇怪以前若寒很少在办公室这么明目张胆地找自己说话,有什么事情都会通过公司的聊天软件,或者干脆留到下班再说。他能明白她。在职场,就是一个是非之地,所以他也从不强求若寒什么,可是今天她看起來不一样,脸蛋涨得通红不说,还那么气势汹汹,仿佛和以前的那个周若寒是两个人。

    若寒竟然主动要求去天台上谈事情,真是少见,难道她不知道天台是公司男女地下恋情的公认场所吗?不过,罗简忍住笑,还是沒有说破。也许被大家这样误会感觉也不错呢!

    上了天台,若寒拿着那张人事通知给罗简看。他瞬间便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说:“对了,昨天忘记告诉你了,你会在这段日子里协助苏默,也可以说是帮助他在这边的工作。”

    “凭什么是我?”她气得有些颤抖,手也不稳,罗简不知道她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怎么了?”罗简不明白地问。

    “沒怎么,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要主动提出让我去做苏默的临时秘书!”若寒尽量让自己看起來平静一些。

    “毫无疑问啊,这对你的升职很有帮助啊,你秘书做得好,以后就不用做助理了,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提出要你去,这里并沒有什么不好理解的啊。难道你不喜欢?”罗简理所当然地说。

    “不喜欢!罗简,我一点也不喜欢。”

    “可是……难道是和苏默……”罗简猜测地说。

    若寒急忙打断他说:“罗简,不要企图去猜测一个人,我的过去你不了解,也不会明白,你也不要妄想去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东西是你看见的表面的模样,就像一杯无色的开水,你看起來只不过是一杯白开水而已,可是你怎么就知道里面沒有泡过柠檬,沒有加过白醋呢?所有我有可能不是你看到的那个我,我表面上看起來温顺柔软,可是你真的了解过我吗?以前就和你说过,我不是你给我什么我都要接受的。罗简,我对你很失望。”

    她说得急急忙忙,可是对面的罗简却听得清清楚楚。

    是的。她已经表现出一次反抗了,就在送花那一次。现在她又爆发了,可是这一次他不明白他错在哪里。帮她寻找提升的机会,好让她不再在别人手下做秘书助理,直接可以和上司接触,再说对方还是自己的好兄弟苏默。这么好的契机,他实在是想不出半点不妥的地方。

    罗简沉默了一阵才缓缓开口:“若寒,你说我不了解你。是的,我承认,经过上一次送花事件我就发现了,我确实不了解你。可是,你有给过我了解你的机会吗?我无论怎么对你好,怎么想方设法地靠近你都沒有用,我始终无法走进你的心里。若寒,我努力地想撬开你的心门,我想知道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伤,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才能治好你。我一直站在这里,只是你看不到我而已。包括我今天帮你申请的调动也完全是为了你着想。我想你能在一个相当轻松愉快的工作环境里公司,在职场上就是不进则退,你永远不往上走那么就要被别人呵斥。我为你好,丝毫不会伤害你。但是我不知道你会因为这件事生气,我只能说抱歉了。”

    眼前的罗简低着头,说话的声音轻轻的,沒有激动,也沒有什么感**彩。可是若寒心里却难过了起來,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完全是为自己好,她却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可是一想起苏默那张脸來,她的无名火又涌上了心头。

    “罗简,你不需要对我好,我也不值得你对我那么好。”

    这是若寒站在天台上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寒冷得像北极的雪。

    罗简浑身一颤,他突然有一种要失去她的感觉。

    可是他又那么清醒地明白,不管她这次怎样反抗,哪怕这是他唯一一次的反抗,他都无能为力挽回这个局面,已经上报的事情就沒有理由再推翻。

    可是不管她这次怎样反抗,哪怕这是她唯一一次的反抗,他都无能为力挽回这个局面,已经上报的事情就沒理由再推翻。两个人一直冷战了几天,每次若寒看见罗简,都当他是透明的人。

    后來罗简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还是主动來找若寒赔罪。

    晚上罗简邀请若寒一起出去吃饭,为了缓解一下自己和若寒之间的隔阂,也想做一做若寒和苏默之间的工作。其实最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罗简想在吃完饭后找个单独和若寒相处的机会跟她表白爱意。

    这个决定是他想了一整天的结果。以前他总觉得少了一个什么点,來触发自己的感情,可能这一次若寒的发泄反而点燃了自己的烈火。他突然非常渴望得到她爱的呼应,而不是再继续这么不温不火地继续下去了。

    可是事情发展得不太顺利。

    整个饭局吃下來,都是尴尬。罗简和苏默一直在说话,若寒一个人埋头吃饭不说话。原本以为两个人之间会说点什么,或者能够解开一些什么心结,可是两个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若寒被苏默盯得心里毛毛的。坐了一下,她便起來去了洗手间。

    转眼间苏默也毫不忌讳地跟了过去,他像是有话要跟她说。

    只有罗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洗手间门外。

    “你还要继续装下去吗?”

    沉默。

    “周若寒,好吧,就算你不认识我,只要我认识你就可以了。这六年來,我沒有一刻能够忘记你的脸,可是每次一闭上眼睛,你那张跟死人般的冷脸就浮在我面前。周若寒,六年了,你的那张脸整整纠缠了我六年了。难道现在你还不打算给我一个交代吗?”

    “苏默!你到底要怎样!”她终于直面了他,转过身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坚定地说。

    苏默似乎还沒反应过來,她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她终于承认了。

    “哟,终于认识我了?终于知道我叫苏默了?”

    若寒不说话,就那么直逼逼地看着他。

    他那玩味的表情也收了起來,认真地说:“我需要你的一个交代,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杀我爸爸?”

    “我沒什么好交代的,该交代的在六年前我就已经交代清楚了。”说完,若寒洗洗脸,准备从侧边离开。不料苏默猛地拉住了周若寒的手臂,一反手把她卡在墙上,他说:“周若寒,你不能这样对我!你必须告诉我为什么!”

    “如果你非得知道为什么。那我告诉你,是你父亲他该死。”她被卡得出不了气,可是嘴还是六年前那么毒,又毒又狠。

    这无疑就是一把盐撒在苏默的伤疤上!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这时候罗简却冒冒失失闯了进來,他看见若寒这么久还沒出來,有点急,怕她出事,所以跟进來看看,还只探进來半个脑袋,若寒就挣脱了苏默的手臂,跑到了罗简身边,挽着他的手说:“我们走,快点,现在就走。”

    罗简定睛一看,才知道苏默在里面。

    “苏默……你怎么也在……若寒,怎么啦?”罗简诧异。

    “罗简,先别问为什么了。我们先走吧,我求你了,我只想离开。”她拉着罗简急冲冲走出了餐厅。

    坐到车上,她魂不附体,罗简连续叫她五次,她都是两眼空洞洞地看着窗外,什么话也不说,什么表情也沒有。罗简有点担心,他从來沒见过若寒这样的神情,脸上的绝望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一副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想要的表情。

    “若寒,你是不是早就认识苏默?”其实他早已猜到**分。

    “……”她还沒还魂。

    “还是你们之间有过什么不好的过往吗?”他继续问下去,却沒看见若寒脸上有了明显的排斥。

    “罗简,现在我不想说什么。我希望你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们也是很好的朋友,你对我的照顾我真的很感激。可是,请容许我有一点自己的空间。谢谢你,”她诚恳地说,“今天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回家吧,你把车开到前面一个路口停下就行了,我想今天走回去。”

    罗简不是不聪明的人,他知道,可能他马上就能找到两年來若寒还对自己的心意不闻不问的问題的关键了,也许这是一把通往她心里的钥匙。他现在当然不要激怒她,要给她时间,让她理清一切,然后主动告诉他,那时候,可能他就能攻陷周若寒这座城池了。

    “那你自己回家小心点。”他停下车,看着她心事重重地下了车。

    其实他并沒有真的离开,他只是放慢车速,跟在她身后,慢慢地开着。他要看着她安全到家,比起她的心情,他觉得安全远远重要得多。

    不过懊恼的是,今天原本表白的一夜,又这样不了了之了。

    想要走进你的心里,到底还要多少步?罗简站在原地,望着若寒离开的背影,心里倍感落寞。

    第二天,苏默带着黑眼圈來科望上班。罗简拿着资料进了苏默的办公室,两个人谈完了项目,罗简却沒有离开的意思。苏默看出來了:“有什么事吗?欲言又止的样子。”

    “那个,苏默,我能问问你关于若寒的事情吗?我看她昨天见了你之后就一直失魂落魄的样子,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苏默怔了怔,其实他应该想得到他会來问自己的,可是沒想到的是,他听到罗简说她会为和自己见面而失魂落魄。她还会失魂落魄?真难以相信,真想问她还有魂魄吗?要是有魂魄的话,这六年來她的魂魄有一天安心得了吗?

    一想起她,苏默的拳头又捏得紧紧的,就差沒地方能砸了。

    他忍住,笑了笑:“她沒和你说吗?我们是很好的,”他故意停了停,玩味地笑了笑,“很好的同学。”

    “仅仅是这样吗?可是为什么她看起來很怕你的。”

    “哦,那是因为小时候我老欺负她。你知道小时候男生就喜欢捉弄女生,她可能对我还停留在以前的印象里吧!”苏默胡乱编了个理由。

    罗简终于舒了口气,他还真怕他们过去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关系。

    “你们现在在谈恋爱?”苏默笑他。

    罗简无奈地摇摇头:“我倒是想啊。”

    “别不说实话了,都到这份上了。”苏默尽量表现得正常点,可心里的怒火已经升得跟自己人一样高了,他在黑暗里备受煎熬,而她出狱了之后还可以活得这般有滋有味,太不公平。

    “真的还沒,我骗你有意思吗?!说真的,既然你们是老同学,那真该给哥们儿我支支招。你连刘娜那样漂亮的小姑娘都管得服服帖帖的,可你哥我现在还被拒之于千里之外。”罗简发起了牢骚。

    苏默笑了笑,望见办公室外走过的周若寒,他突然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行啊,你要真那么喜欢她,我倒是可以帮一帮你。”说完,他就朝外面一喊,“周小姐,麻烦你进來一下。”

    罗简整了整资料,朝苏默暧昧地望了一下,走了出去。

    若寒疑惑地望了眼罗简,然后推门进了苏默的办公室。

    他头也沒抬,丢了把钥匙放在办公桌上:“下午你去我家帮我把那套浅灰色的西装取來,拿去干洗,然后下班之前再送到我的办公室來。”

    周若寒咬咬牙:“我只是助理秘书,不做保姆的活儿。”

    “这套西装是我下班后要穿上去和客户开会用的,秘书就是要保证上司在一天里不错过任何行程,你要是不去取这套西装,我就会错过开会时间,那也就是你工作的责任了!”他现在果然很厉害,说歪理也那么义正词严了。以前她在他面前总是高人一等,现在,他俯视着她,他要好好享受这种对她挥之即來,呼之则去的快感。

    周若寒无可奈何,他说得字字在理,她无法拒绝。拿了钥匙,问了地址,才发现原來两个人住得挺近,离得不远的小区,刚好对立着遥遥相望,坐公交车也不会很久。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地触及他。拿着他家的钥匙,开他家的门,走在他家的地板上,看见他睡的床,打开他的衣柜,抚摸着那些他穿过的衣服,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装、深红色的领带,偶尔还有两件棉质的T恤。他真的是长大了啊,这样成熟的装扮,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少年。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个女的半围着浴巾从浴室走出來,头发上还滴着水珠,见到若寒也不尖叫,显得淡定,很有气魄。

    若寒一阵心慌:“你别怕,我是苏经理的临时秘书,來帮他拿应酬的西装。”她忙摇摇手里的钥匙,生怕对面的女孩不相信。

    女孩突然“扑哧”笑出了声:“我不害怕,害怕的是你吧?不过,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刘娜。”她伸出手來,表示友好地要和若寒握手。

    刘娜是苏默的学妹,只小苏默一届。她从大一进学校开始就一直追着苏默满世界跑,她喜欢苏默喜欢得太明目张胆,也太豁得出去了。敢爱敢恨的女生沒什么不好,只怕也是一个拿得起,放不下的主。虽然苏默也一直沒有对她表态,但是周围的朋友早已默认了两人的关系。毕业后他们也开始同进同出,刘娜在去年的生日那天也成功地拿到了苏默房间的钥匙,刘娜以为她终于可以走进他的心里了。可是只有苏默的心里明白,他们之间少了些什么,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來。

    若寒惊慌过后,也镇定下來,握了握刘娜的手,她的手很冷,估计是刚洗澡出來。若寒取了西装,急忙告辞了:“我还要给经理送回去,先走了。打搅了,实在不好意思。”

    刘娜对着镜子吹头发,也沒在意若寒的离开。

    出了那个门,若寒才稍微舒了口气,想想,其实这一切都理所当然,不是吗?!苏默已经快26岁了,他有女朋友,或者是有老婆,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沒必要为刚才那个画面感到惊讶。

    只是她感叹,这时间走得这般的快,一转眼自己就已经青春不再、人老珠黄了。杨芸打电话过來,也不是沒有催过她结婚的问題,但是一提到自己那不光彩的过去,家人又是一阵揪心,可是哪个当妈的愿意看自己女儿孤老终身呢?还是希望她身边有一个伴,那母亲自己也就安心了。可是对于爱情,若寒自己是不再敢去多想。当初,要不是在监狱里表现优秀,又遇上那个劫难,她这一生还能不能放出來都不一定,哪里还敢去想那些对于自己來说太奢侈的东西啊!

    苏默说是她毁了他一生,殊不知,他早就毁了她生生世世。

    这辈子,谁欠谁更多,再也算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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