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献策
皇上下了朝没有上辇，径直往宣室殿走着，周玉心下明白皇上正为着一件事烦恼，也不敢多言，只能一步不落的跟着。 进了宣室殿皇上吩咐众人退下，独自坐在青玉案前发愁。
周玉守在殿外醒着神，生怕皇上有任何吩咐，正在这会儿邴蓉来了，恭敬的行了个礼，周玉没留意到，邴蓉轻言，“常侍大人有礼了，不知皇上现下可在忙碌？”
周玉这才发现邴蓉已站在跟前，穿了一袭水蓝色襦裙，头上梳了宫女规制的单环髻，眼前一亮称赞道，“姑娘虽穿着宫女的服饰，但气韵却比旁的宫女更胜一筹啊。”
邴蓉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这还是今天一早去织室领的，与之前在椒房殿做粗活穿的粗布不同，“常侍大人谬赞了，大人日日服侍君侧，身份尊贵，婢女等才真的是望尘莫及呢。”
周玉听邴蓉这么说不觉挺了挺腰板，转眼看到邴蓉手里端着汤碗问道，“给皇上做的？”
“是，婢女第一日到宣室殿侍奉，尚有不足之处还望常侍多多提点。”邴蓉含笑。
“皇上这会儿正心烦呢，这不？连我都不准在身边伺候着，你先退下吧。”周玉嘘声说着，朝邴蓉摆摆手。
谁知皇上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命邴蓉进殿。周玉忙拍拍邴蓉的肩，“惊醒着点，别失言惹皇上不高兴。”邴蓉应声点头，独自端参汤进去了。
“婢女扰了陛下，望陛下恕罪。”邴蓉一礼。
“无妨，你且走上前来。”邴蓉自进来就一直没有抬头，听皇上这么说只好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到皇上玉案前，双膝跪地将碗举过眉心，放在皇上一侧。
“怎从一进来你就不抬眼看朕？朕就那么让人望而生畏吗？”皇上打趣道。
“陛下乃九五至尊，婢女只是谨守规矩本分而已，不敢逾越。”邴蓉委婉道。
“朕命你抬头，”皇上依然是笑意满面，邴蓉嘴唇抽动了一下，手心不知不觉攥出汗来，随即抬头，与皇上目光相视，这是邴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仔细他——汉昭帝刘弗陵，只有十八岁的年纪，眉宇之间透着君王的霸气，却也略微带着些稚气，只是被这黑色庄重的冕冠加身，那一丝稚气更是不易被人察觉的。
凝视了一会儿，皇上笑道，“你可还认识朕吗？”
“陛下恕罪，婢女卑微，不曾认识陛下。”邴蓉答。
皇上急急追问，“那声音呢？你不觉得朕的声音耳熟吗？”
邴蓉摇摇头，皇上略有些失望，本来以为邴蓉会像自己一样对昨天的相遇印象深刻，哪想只一天邴蓉就忘得一干二净，“昨天在皇后殿中朕与你闲聊几句，你怎就一点印象没有了呢？”
邴蓉抬头，见皇上像个小孩子似的微微撅着嘴，“噗嗤”一笑，“婢女跟陛下打趣呢，陛下要当真吗？”
皇上一愣，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你这丫头，本来朕还想看看你惊讶的表情呢，没想到却叫你寻了开心。”
“方才在外面听周常侍说陛下心情烦闷，逗殿下一笑罢了。”邴蓉笑言。
“嗯，朕确实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皇上道，“快别跪着了，朕有话问你。”
“诺。”邴蓉起身退后几步。
“有些朝堂上的事朕也私下问过周玉，今天想听听你的看法。”皇上刚说完，邴蓉慌俯身跪地，“婢女不敢妄议朝政。”
皇上皱眉，“怎么你动不动就下跪？从你进来都跪了三次了，朕看着就眼晕，朕是觉得你谈吐不俗才愿意和你多说两句，你总是跪来跪去的，让朕怎么和你好好说话呀？朕命你以后在宣室殿可以不用行跪拜礼仪，只行常礼就好。”
邴蓉还想再说什么，但见皇上一脸严肃，只好起身，微微屈膝低头道，“婢女悉听陛下尊言。”
“今日在朝上，霍光和上官桀对减免赋税一事各持己见，还不时的明争暗讽，这二人都是先帝钦命的辅政大臣，且一个是皇后的祖父，一个是外祖父，两人却一向政见不合，朕也是常常夹在中间为难啊。”皇上叹口气。
邴蓉稍加思虑道，“陛下，朝臣众多，政见不同乃是常事，两位大人合不来其实也未必是坏事。”
皇上听邴蓉所言顿时来了精神，“哦？你且说下去，朕愿闻其详。”
“两位大人身居高位有辅政之权，联合在一起权利就更大，若是都忠心耿耿就罢了，一旦他们有异心觊觎皇位，陛下怕是难以控制了。可现在他们不和，正好相互制约。”邴蓉细细道来。
皇上脸上堆满了笑意，心下也豁然开朗了，问，“你进宫前家里是做什么的，听你的见解不像平民家的女子。”
邴蓉一惊，愣在那不知该说什么。皇上笑道，“怕什么？朕又没有怪罪你之意，你如实说就是。”
邴蓉定定神，“婢女的父亲是廷尉监邴吉，在家时常与父亲谈心，所以对官场之事略懂一二。”
“怪不得，你能有这番见解可见邴吉也是为官有道。”皇上恍然大悟。
邴蓉心下一沉，哪里是邴吉大人的缘故，自己从小就和母亲为询儿筹谋，能讲出这些道理来还不都是谋划惯了，心思越来越缜密了。
正想着，皇上突然开口，“朕记得邴吉有一儿一女，儿子是大将军邴常，常年在外征战，听说女儿养尊处优只喜欢琴棋书画，没想到还这般足智多谋。”
“回禀陛下，邴蓉是家里的小女儿，幼时寄养在姑母家，后来才回到父母亲身边，家里姐姐是喜欢琴棋书画，我却对那些一窍不通。”
皇上笑道，“原来是这样，也罢，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懂得为朕分忧就已经很不错了。”说罢皇上又忧虑道，“对了，你虽说霍光和上官桀一事朕无须多管，但他们日日在朝上纷争，朕若不加以制止君威何在啊？”
邴蓉见皇上不再提及自己的身世，当下心里放松下来，道，“陛下说的是，婢女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皇上欣喜，示意邴蓉说下去，待邴蓉说完，皇上大笑，“好！就照你说的做。”
次日早朝。
皇上宽坐堂上，霍光进言，“陛下，减免赋税一事刻不容缓，民生乃是国之根本，今年旱灾致使百姓颗粒无收，朝廷一再征收赋税怕是要失了民心啊陛下。”
没等皇上开口，一旁的上官桀说道，“民生固然重要，可国有国法，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遇到旱灾便可不交赋税，那以后岂不人人都可以找各种理由破坏国法了？”
霍光顿时怒火中烧，刚要开口，皇上起身下堂，周玉适时跟在身后。
“两位爱卿都是朕的家臣，又为朕的江山社稷尽心尽力，朕有心嘉赏，但你们二人官位已在百官之上，不如朕将你二人的儿子上官安和霍禹的官位再升一等，以示朕的嘉奖之心。”
一语作罢，霍光与上官桀顿时惊诧，继而纷纷跪地，“臣为陛下尽忠乃是臣分内之职，陛下已对我上官家不薄，臣还怎敢再领受陛下恩惠。”上官桀感激涕零，又有些愧疚。
“陛下一句‘家臣’，让臣惭愧，臣不能为陛下分忧，还令陛下左右为难，实在愧对陛下皇恩。”霍光也激动不已，连连说道。
皇上扶起两位大人，诚恳道，“都是一家人，朕的江山还要靠两位大人辅佐呢。”
皇上转身走上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宣室殿温暖如春。
邴蓉见皇上回来，脸上满是喜悦，屈膝道，“陛下可是有喜事？”
“朕如你所说，要褒奖他们二人，结果和你猜的一样，他们立刻心服口服，还不停的谢恩呢。”皇上得意极了，一旁的周玉看皇上顺了心也乐了起来。
“陛下当着百官的面称他们为一家人，是给足了他们体面，也是惊醒他们作为帝王的家臣，若是再三在朝上据理力争便是驳了陛下的颜面，想来他们二人也明白了陛下的意思。”邴蓉恭敬道。
“是啊，日后他们二人绝对不会再在朝堂之上争个你死我活，朕也免得左右为难了。”皇上说这更加得意。
邴蓉一笑，“而且他们不和已久，今天这一番只能让他们日后面和而心不和，他们照样会互相制约，不会威胁到陛下的地位。”
“邴蓉啊，你这次算是为朕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朕要记你一功，以后朕下了朝处理政务你就服侍在侧，殿里的粗活交给其他人做。”皇上郑重其事的说着，周玉一愣，“陛下，这似乎不合规矩啊，后宫不得干政，老祖宗的规矩了……”
“朕让邴蓉在旁服侍，又没说让她参政，你慌什么？况且即使邴蓉参政，邴蓉只是侍女，不是朕的后宫妻妾。”皇上笑道。
邴蓉不敢违抗，继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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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玉守在殿外醒着神，生怕皇上有任何吩咐，正在这会儿邴蓉来了，恭敬的行了个礼，周玉没留意到，邴蓉轻言，“常侍大人有礼了，不知皇上现下可在忙碌？”
周玉这才发现邴蓉已站在跟前，穿了一袭水蓝色襦裙，头上梳了宫女规制的单环髻，眼前一亮称赞道，“姑娘虽穿着宫女的服饰，但气韵却比旁的宫女更胜一筹啊。”
邴蓉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这还是今天一早去织室领的，与之前在椒房殿做粗活穿的粗布不同，“常侍大人谬赞了，大人日日服侍君侧，身份尊贵，婢女等才真的是望尘莫及呢。”
周玉听邴蓉这么说不觉挺了挺腰板，转眼看到邴蓉手里端着汤碗问道，“给皇上做的？”
“是，婢女第一日到宣室殿侍奉，尚有不足之处还望常侍多多提点。”邴蓉含笑。
“皇上这会儿正心烦呢，这不？连我都不准在身边伺候着，你先退下吧。”周玉嘘声说着，朝邴蓉摆摆手。
谁知皇上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命邴蓉进殿。周玉忙拍拍邴蓉的肩，“惊醒着点，别失言惹皇上不高兴。”邴蓉应声点头，独自端参汤进去了。
“婢女扰了陛下，望陛下恕罪。”邴蓉一礼。
“无妨，你且走上前来。”邴蓉自进来就一直没有抬头，听皇上这么说只好小心翼翼的一步步走到皇上玉案前，双膝跪地将碗举过眉心，放在皇上一侧。
“怎从一进来你就不抬眼看朕？朕就那么让人望而生畏吗？”皇上打趣道。
“陛下乃九五至尊，婢女只是谨守规矩本分而已，不敢逾越。”邴蓉委婉道。
“朕命你抬头，”皇上依然是笑意满面，邴蓉嘴唇抽动了一下，手心不知不觉攥出汗来，随即抬头，与皇上目光相视，这是邴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仔细他——汉昭帝刘弗陵，只有十八岁的年纪，眉宇之间透着君王的霸气，却也略微带着些稚气，只是被这黑色庄重的冕冠加身，那一丝稚气更是不易被人察觉的。
凝视了一会儿，皇上笑道，“你可还认识朕吗？”
“陛下恕罪，婢女卑微，不曾认识陛下。”邴蓉答。
皇上急急追问，“那声音呢？你不觉得朕的声音耳熟吗？”
邴蓉摇摇头，皇上略有些失望，本来以为邴蓉会像自己一样对昨天的相遇印象深刻，哪想只一天邴蓉就忘得一干二净，“昨天在皇后殿中朕与你闲聊几句，你怎就一点印象没有了呢？”
邴蓉抬头，见皇上像个小孩子似的微微撅着嘴，“噗嗤”一笑，“婢女跟陛下打趣呢，陛下要当真吗？”
皇上一愣，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你这丫头，本来朕还想看看你惊讶的表情呢，没想到却叫你寻了开心。”
“方才在外面听周常侍说陛下心情烦闷，逗殿下一笑罢了。”邴蓉笑言。
“嗯，朕确实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皇上道，“快别跪着了，朕有话问你。”
“诺。”邴蓉起身退后几步。
“有些朝堂上的事朕也私下问过周玉，今天想听听你的看法。”皇上刚说完，邴蓉慌俯身跪地，“婢女不敢妄议朝政。”
皇上皱眉，“怎么你动不动就下跪？从你进来都跪了三次了，朕看着就眼晕，朕是觉得你谈吐不俗才愿意和你多说两句，你总是跪来跪去的，让朕怎么和你好好说话呀？朕命你以后在宣室殿可以不用行跪拜礼仪，只行常礼就好。”
邴蓉还想再说什么，但见皇上一脸严肃，只好起身，微微屈膝低头道，“婢女悉听陛下尊言。”
“今日在朝上，霍光和上官桀对减免赋税一事各持己见，还不时的明争暗讽，这二人都是先帝钦命的辅政大臣，且一个是皇后的祖父，一个是外祖父，两人却一向政见不合，朕也是常常夹在中间为难啊。”皇上叹口气。
邴蓉稍加思虑道，“陛下，朝臣众多，政见不同乃是常事，两位大人合不来其实也未必是坏事。”
皇上听邴蓉所言顿时来了精神，“哦？你且说下去，朕愿闻其详。”
“两位大人身居高位有辅政之权，联合在一起权利就更大，若是都忠心耿耿就罢了，一旦他们有异心觊觎皇位，陛下怕是难以控制了。可现在他们不和，正好相互制约。”邴蓉细细道来。
皇上脸上堆满了笑意，心下也豁然开朗了，问，“你进宫前家里是做什么的，听你的见解不像平民家的女子。”
邴蓉一惊，愣在那不知该说什么。皇上笑道，“怕什么？朕又没有怪罪你之意，你如实说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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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禀陛下，邴蓉是家里的小女儿，幼时寄养在姑母家，后来才回到父母亲身边，家里姐姐是喜欢琴棋书画，我却对那些一窍不通。”
皇上笑道，“原来是这样，也罢，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懂得为朕分忧就已经很不错了。”说罢皇上又忧虑道，“对了，你虽说霍光和上官桀一事朕无须多管，但他们日日在朝上纷争，朕若不加以制止君威何在啊？”
邴蓉见皇上不再提及自己的身世，当下心里放松下来，道，“陛下说的是，婢女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皇上欣喜，示意邴蓉说下去，待邴蓉说完，皇上大笑，“好！就照你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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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宽坐堂上，霍光进言，“陛下，减免赋税一事刻不容缓，民生乃是国之根本，今年旱灾致使百姓颗粒无收，朝廷一再征收赋税怕是要失了民心啊陛下。”
没等皇上开口，一旁的上官桀说道，“民生固然重要，可国有国法，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若遇到旱灾便可不交赋税，那以后岂不人人都可以找各种理由破坏国法了？”
霍光顿时怒火中烧，刚要开口，皇上起身下堂，周玉适时跟在身后。
“两位爱卿都是朕的家臣，又为朕的江山社稷尽心尽力，朕有心嘉赏，但你们二人官位已在百官之上，不如朕将你二人的儿子上官安和霍禹的官位再升一等，以示朕的嘉奖之心。”
一语作罢，霍光与上官桀顿时惊诧，继而纷纷跪地，“臣为陛下尽忠乃是臣分内之职，陛下已对我上官家不薄，臣还怎敢再领受陛下恩惠。”上官桀感激涕零，又有些愧疚。
“陛下一句‘家臣’，让臣惭愧，臣不能为陛下分忧，还令陛下左右为难，实在愧对陛下皇恩。”霍光也激动不已，连连说道。
皇上扶起两位大人，诚恳道，“都是一家人，朕的江山还要靠两位大人辅佐呢。”
皇上转身走上堂，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宣室殿温暖如春。
邴蓉见皇上回来，脸上满是喜悦，屈膝道，“陛下可是有喜事？”
“朕如你所说，要褒奖他们二人，结果和你猜的一样，他们立刻心服口服，还不停的谢恩呢。”皇上得意极了，一旁的周玉看皇上顺了心也乐了起来。
“陛下当着百官的面称他们为一家人，是给足了他们体面，也是惊醒他们作为帝王的家臣，若是再三在朝上据理力争便是驳了陛下的颜面，想来他们二人也明白了陛下的意思。”邴蓉恭敬道。
“是啊，日后他们二人绝对不会再在朝堂之上争个你死我活，朕也免得左右为难了。”皇上说这更加得意。
邴蓉一笑，“而且他们不和已久，今天这一番只能让他们日后面和而心不和，他们照样会互相制约，不会威胁到陛下的地位。”
“邴蓉啊，你这次算是为朕解决了一个大问题，朕要记你一功，以后朕下了朝处理政务你就服侍在侧，殿里的粗活交给其他人做。”皇上郑重其事的说着，周玉一愣，“陛下，这似乎不合规矩啊，后宫不得干政，老祖宗的规矩了……”
“朕让邴蓉在旁服侍，又没说让她参政，你慌什么？况且即使邴蓉参政，邴蓉只是侍女，不是朕的后宫妻妾。”皇上笑道。
邴蓉不敢违抗，继而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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