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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嗟余只影系人间

    秦慕兮找到了这里,那他们必定是要出去了。

    密室里有一条隐蔽的密道,通往另一个院落。过了小半个时辰,青容与韩子璇终于踏上地面,顺着院落间的小路向他们往日安身的小院走去。夕阳西下,正是傍晚时分,一路上不见半个下人,庄园中寂静无声,二人相视疑惑,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怎么不见冥隐?林姐姐不是去寻他了……这密室里不见阳光,也不知是过了几日……”

    青容蹙着眉,心中有隐隐的不安,韩子璇见她郁郁寡欢的模样,使劲捏了捏她的手,轻笑道:“滟歌自有安排,即便出了事,也必定想好了对策。”

    青容想了想,也别无他法,只好胡乱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韩子璇的脸,不禁惊道:“你……你要这个样子见大师兄么?不用再易容一下?”

    韩子璇见她停了步子,也跟着停下,却似乎并不在意她说的话,低下头看着苦苦思索的青容,伸手替她理了理额间的碎发,过了一会,忽然笑道:“这秘密也瞒不了多久了,即便摊牌,我又有何畏惧,难道青容不放心你的大师兄么?”

    “怎么会!”青容忙摇头,“大师兄自小待我极好,又是个正人君子……他一定不会害我们。”只是,此事未免太过诡异,要怎样说起好呢?毕竟韩子璇,也是楚家皇族的一员啊……是害的大师兄满门人命的仇人楚家的一员……

    “要易容,很容易,这本就是冥莫山庄的看家本事,即使没有‘影休’,我仔细装扮了,他人也难看穿。”韩子璇仍是微笑,只看着她,淡淡道:“如今娘子信我,我自然也要信娘子,秦慕兮与娘子同门十数载,娘子相信他的品行,我又哪有怀疑的道理?”

    青容怔怔地看着韩子璇俊逸的轮廓,那熟悉的面容,眸中流转的光亮,看起来是那么的陌生,他们一模一样,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这样想着,半天才回过神来,听到他话尾那几声刻意放低的暧昧,不禁红了脸,瞪他一眼,转身就走,也顾不得身后的人忍不住轻笑出声。

    ……

    秦慕兮黑衣随风而舞,立在空无一人的小院中,正出神地向着天空望去,夕阳沉黯,拂愁墨黑的剑身在淡金的柔光下,映出一片深沉的荧蓝。听到声响,他悠悠转身,苍白的脸上依旧挂着淡淡温笑,只是笑意中却含着一丝从未有过的疲惫颓然,墨眸微转,视线钉在走来的二人身上,瞳孔霍地一缩。

    “大师兄!”青容见到秦慕兮,呼喊一声松开拉着韩子璇的手,几步跑到他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末了长出口气,急道:“你怎么还是跑下青云山了,一路上可有人为难你?太师伯知道你下山么?清风有没有跟来?瞧瞧你的脸色,还是这么苍白,是不是身子还没好利索?”

    秦慕兮皱眉,顾不得回应青容的问题,只紧紧锁住那一身蓝袍的英挺男子,神色凝重间带着几抹疑惑,握剑的手收紧,一言不发。

    青容顺着秦慕兮的目光看去,知道他误会了,忙拉住他的袖子,说道:“大师兄,他……他是子璇。”也管不了秦慕兮惊愕的神情,当下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讲了一遍。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的,冥莫山庄被灭,韩家大公子他已经……‘影休’没有了,子璇本来的面目便是如此,大师兄来了,没什么隐瞒的道理,所以……”

    秦慕兮静静听着,神色却无丝毫放松,直到青容口干舌燥地将事情说的差不多,他沉吟了半晌,才伸手捋了捋她凌乱散落的黑发,温声道:“我知道了。”指尖机不可见的轻颤了一下,发丝柔滑的触感,带着点点冰凉,正如他此刻的心,正一点一点的沉下去。

    女子似有所感,微微向后不着痕迹地躲开他的碰触,颈间隐约可见粉红的痕迹,白皙的皮肤,青丝如墨,趁得那点点红痕越发艳丽。

    密室隐蔽,若非滟歌传信,他未必寻得到。

    两日过去,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是什么。

    一股灼痛从胸口涌起,仿佛要焚化肺腑,一如这些日子入骨的炙热刺痛。秦慕兮收回手,黑眸中混沌不明,像是蒙尘的珠玉,黯然神伤,再定睛看去,却又看不清了。

    “这事本就可笑可叹,秦兄必定是从未想过的。”韩子璇呵呵一笑,不动声色地上前将青容拥入怀中,动作自然,没有丝毫迟滞,青容红着脸轻轻挣了挣,却挣不脱揽在腰上的手,他却毫无所觉,“楚墨清带人来时,我并未见到,密室中不见天日,也不知现下到底是怎样的境况。”

    秦慕兮眸中一暗,目光闪了闪,侧过身,将袖中握紧的手遮住,垂眸淡淡道:“我自青云山下来,就向着青城寻来,只是路上遇到些麻烦,来的有些迟了。到了青城,就听闻齐王查出了行刺契卓使臣的刺客,率领大批人马来抓人,跟过来时,只看到圣教圣女被押走,暗中传信给我,到此处寻你们。”话说完,清淡的眉微微蹙起,似是有些许愁苦。

    韩子璇点点头,皱眉道:“秦兄可看到林姑娘和冥隐?”

    秦慕兮摇摇头,“不曾。”

    “天快黑了。”青容抬头看看天,对韩子璇说:“今晚还是住在院子里?我去寻些吃的,晚上一起商量下对策吧,滟歌被抓走,林姐姐和冥大哥也不知遇到了什么事,当时,我刚和林姐姐见过了师傅和白前辈的。”

    秦慕兮抬眼,扫了二人一眼,淡笑道:“还是我去吧。”说罢,转身消失在院门口。

    韩子璇似笑非笑地看了愣怔的青容一眼,轻声道:“他心结未解。”

    怀中身子微微一僵,却没有答话。

    ……

    入夜,风凉。小院中的灯笼只亮了几盏,照亮了几间客房,其余的大部分隐在黑暗中。那一日楚墨清忽然带着亲卫将这座金苑围住,整整围了两天,满院搜了不下五次,方才离去,将滟歌连带着庄园主人金先生和所有的下人,都带走了。

    秦慕兮赶来时,赶上王府的亲卫撤离,慌忙中,滟歌趁着守卫不备,对隐在暗处的他说了几句唇语,他精通医道,自然看得懂,只是对滟歌的身份有所忌讳,最后思量再三,才决定寻那密室试一试,庄园很大,为了寻韩子璇的卧房,他也下了不少的功夫,果然,还是寻到了他们两个。

    只希望楚墨清一时半刻不要想着折回来,否则必定是场苦战。

    青容托着腮,盯着桌上的烛火出神,细眉紧紧蹙着,神色不安,“怎么林姐姐和冥大哥还没有消息?难道也遭遇了什么不测?”

    韩子璇扫了一眼一旁沉默的秦慕兮,摇头安慰道:“不要多想,也许是有别的事情耽搁了,他们二人哪是那么容易被捉住的,你放宽心,明日我们便去王府好好的探一探,灵城竞技就要开始,正是忙乱的时候。”

    秦慕兮点点头,起身说道:“不错,这几日城中戒严,驿馆周围护得水泄不通,太守府却要松上一些,如果滟歌姑娘被抓去那里,要救出来也并非那么难。”

    韩子璇抚了抚青容的发顶,看着她略带疲倦的小脸,心疼道:“娘子若是累了,先去歇着,我在灵城呆了这么多日子,知道的比你多,我与秦兄商量就好。”

    青容哪里肯答应,忙着摇头,却见秦慕兮也看了过来,目光中同样带着“你快去休息”的意思,推脱了两句,却怎么也拗不过那两人,最后,韩子璇满面桃花地将她拦腰抱起,也不顾及还有一人在旁,轻吻了她的额头,促狭道:“娘子不肯睡,为夫便陪着娘子睡好了。”

    秦慕兮眸色深沉,看着韩子璇将青容抱入屋中,未发一言。

    ……

    当韩子璇从屋中悄无声息地走出,已是月上中天。微凉的寒气吹着衣衫,风中竟带了几分凌厉的冷意,想来入秋的夜,在月光下站上许久,那威风也会将身体中的温暖慢慢吸走。

    秦慕兮已不在前厅静坐,而是站在小院的空地上,望月出神。黑衣凛凛,青丝舞动,仿佛在下一瞬,就要乘风而去。

    “你是楚家人。”韩子璇刚站稳了脚跟,就听秦慕兮平静无波地淡淡说道:“既是楚家人,都想要我身上的阵法。”

    韩子璇听了,低笑一声,摇头道:“秦兄多虑了。我虽是楚家人,却是与楚墨清同为前太子楚翼陌的遗孤,而你们齐家,不正是承了他的恩情么,况且为了那什么阵法,冥莫山庄付出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大家都是同路人,你又何必这样说。”

    秦慕兮转过身子,那一张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更是苍白,只是他眉眼淡然,骨子里透出的傲气飘逸没有减少半分,“师傅若是放心将她交给你,我便也没什么顾忌。”

    “你想必心中十分矛盾吧。”韩子璇却不回答,话锋一转,慨然道:“按说,楚翼陌对你齐家有恩,你应当辅佐楚墨清成事,而他却毁了冥莫山庄,也险些毁了青容,还千方百计想要你手中的阵法……你心中不愿,所以才会站在这里,对是不对?”

    秦慕兮眸光微闪,沉默了半晌,却忽然淡淡地笑开,“不错。我自小都将她当亲妹子疼的。”

    韩子璇看着他如春风般的笑意,眸光一闪,神色间收敛了几分轻佻,半晌,叹道:“这一点,我不如你。”

    秦慕兮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天边的明月,语气中自带了几分萧瑟之意,自嘲道:“家仇不报,何以为君子?师弟自小性子清冷,忍辱负重,如今身居高位,杀父之仇,掳母之恨,岂有不报之理,秦某虽不才,却也懂得这一层意思。”

    不待韩子璇接话,他继续说道:“只是江湖朝廷血雨腥风,我却越发怀念雾幽山的清净岁月,师妹是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双手如何要沾染这些污秽?如今师弟所为,外人皆无法阻拦,我亦不得随意插手,只是你于我要多一个责任。”

    韩子璇点点头,了然道:“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她,你放心。”

    秦慕兮叹了口气,忽然衣袖闪动,银光一凛,拂愁出鞘,如水的月华掩映剑身,竟如山泉中的灵玉,发出柔润的光亮,语气中带着几分少见的狂傲洒脱,“大丈夫在世,生死有命,秦某此生注定无法随心所欲,羁绊于俗事泥沼,只愿小师妹能够远离这些纷扰是非,伊人安好,就当是寄托浪子的冰心一片。”

    银芒闪动,簌簌轻响,白皙的手腕挽出凌厉的剑花,黑衣随风飘飞,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夜色。舞剑,外人只看动作是否花哨好看,内行看的却是心性境界,男子的剑招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灵,仿佛丢弃了尘世纷扰,破茧成蝶,又仿佛是愁苦逼心,流星陨落。

    呼啸的风声,在这微凉的夜里,也沾染了寒意,秦慕兮的眼里,此刻只有手中的剑,连身体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了。

    他看到满园的青竹,粉衣的少女,还有面色威严的师傅。青色的戒尺似重还轻地击在少女的手心里,让她可怜兮兮地眯起了眼睛,望向自己。

    他总是拒绝不了那样的目光,夜半幽寂,一笔一划地写着《女诫》。

    也许,曾经他也想着有朝一日,携着她的手览遍群山,踏遍红尘,一双长剑,潇洒淋漓,可他竟如此懦弱胆小,情愿在一旁静静看着,看着她奔向另一个人。

    即便是受尽苦痛,心殇深刻,她也不曾转头,看上自己一眼,哪怕一眼。

    他永远微笑着,将她送进别人的怀里。

    韩子璇一言不发,凤目眯起看着眼前剑影缭乱,衣衫飞舞,心中却油然而生一种悲凉。他在心底默默地说,你并非无法随心所欲,只是太过温柔。

    ……

    等一切平息下来,韩子璇掩门走进屋内,却见烛光昏黄,青容倚在床头,正有些发怔地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走过去坐下,将她拥进怀里,“怎么醒了?”

    青容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听到门外有声响,是大师兄在练剑么?”

    韩子璇搂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恩”了一声。

    青容出了口气,反手搂住韩子璇的脖子,抬头看着他,咬唇道:“大师兄跑下青云山,看样子病并未全好,我……亏欠他良多。”

    韩子璇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要如何补偿他?”

    青容闻言,先是愣了下,随即忍不住噗嗤一乐,侧过头靠在他的肩头,“你怎么还吃醋?”

    韩子璇身子一直,正要说话,忽然松开了揽在青容腰间的手,转过身去就是一阵咳嗽,青容被吓了一跳,忙跪坐在床上为他抚了抚后背,却收效甚微,韩子璇咳得撕心裂肺,过了半晌,才慢慢地止住,轻轻拂了拂袖子,转回身子。

    “不是说……”青容急切地开口询问,话到嘴边却猛地顿住了,脸上一红,停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影休’的药性怎么还是这么烈,没有任何法子么?对了,你随身的那瓶药呢,那药我闻着有行络丹的味道……”

    话未说完,嘴唇忽然被温柔地封住,韩子璇轻抬了她的下颚,深深地吻了过去,舌尖灵活地敲开她的唇瓣,伸入口中与她的舌纠缠,无声无息间,已将青容压在床榻,手也向腰带摸索了过去。

    “不行……”青容好容易躲过他的袭击,身上却还有双不断游移的手,只觉得浑身越发酥麻,情急之下,翻身骑坐在韩子璇的身上,脸颊通红,双手柔柔地按在他的双肩,喘道:“别……你身子还虚……”

    “为夫虚不虚,娘子试过才知道……”

    韩子璇眸色一深,勾唇又是魅惑的浅笑,他趁着青容一个愣神,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身上,准确无误地吻上她嫣红的唇,另一只手灵活地解开腰带,拉开衣襟,二人的衣衫不到片刻就解得差不多了。

    青容迷蒙着眼眸,周身没有一丝力气,脑中闪过冥隐的话,也不再挣扎,任由着那双不安分的手在她身上点燃簇簇火花,自己也禁不住将手指插入他的发中。

    温柔的吻,犹带着一丝血腥味,低哑的喘/息,想要将对方融入骨血的缠绵……韩子璇的眼中荡着浓浓情/欲,动作却始终温柔蛊惑,当二人紧贴的身躯燃着熊熊火焰,他托起青容的腰,抚上她略带羞涩无错的脸庞,指引着她慢慢地将自己融入体内。

    微胀的酥麻,难以言明的愉悦,青容双颊如火,只觉得埋在体内的炙热那么深入,竟让人生出一股落泪的冲动,浮萍般地飘动,起起落落,快感传遍了全身,身下的男子双眼亦是不复清明,情动处猛地直起身子,紧紧抱住她,双唇交叠,缠绵刻骨,那深深的埋藏,癫狂地扭动,销/魂地轻吟,都成了血液,流淌在活生生的骨肉里。

    ……

    不知过了多久,青容累极睡去,烛光下,脸颊仍带着一丝妩媚的红润,韩子璇眉眼温柔,淡淡地笑了笑,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也在一旁躺下,紧紧将她拥入怀里,抵住了灼痛的胸口。

    我纵有千万个身份,纵有千万个面孔,在你眼前,亦只是倾尽真心的痴人。

    他们皆无法拥有你,因为他们顾虑了太多,而我不怕。

    除了你,我已无从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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