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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2多情偏做无情游

    苏筱柔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她缓缓地睁开眼,便看到林熙月和秦慕兮,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倚着木质的门围子闭眼小憩,她动了动身子,没什么异样的感觉,刚翻身起来,秦慕兮就睁开了眼。

    “起来做什么,躺着。”秦慕兮见她要下床,眉头一皱,又不由分说地将她按了回去。

    “我……大师兄?”苏筱柔诧异地抬起头,看到秦慕兮眼中的认真,奇道:“我怎么躺在这里?”脑子飞速地回忆着,画面定格在马背上,她眼前那些不断飞速倒退的景物。怎么骑着马,就骑到了床上?

    “我的姑奶奶,你别动!”林熙月被谈话声吵醒,一个骨碌坐起来,指着苏筱柔颤声道:“你可别起来!”

    苏筱柔一头雾水地直着身子坐在床上,愕然道:“这是怎么了?”

    林熙月干笑一声,眼神不自觉地瞟了瞟秦慕兮,不知如何说。秦慕兮微微一笑,安抚地拍了拍苏筱柔的肩,转头温声道:“林姑娘,你照看着筱柔,我去看看清风的药煎得如何了。”

    林熙月赶忙应了,见秦慕兮出了屋子带好门,她才长出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床头,“筱柔,你老实地躺着吧,孕妇需要休息,何况你在皇陵呆了那么久,身子虚得很。”

    “孕妇?”苏筱柔瞪大了眼,一时反应不及。

    “就是你要当娘了啊!”林熙月一脸无奈地摇头,目露悲凉,“天哪,真是惨绝人寰,你才十五,就要当娘了……”

    “我……要当……娘了?”苏筱柔不可置信地看着林熙月的脸,见她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脑中瞬时一片空白,手却下意识地向小腹摸去,万千思绪,终是化作一股暖流,悠悠然窜到了眼底,仿佛有什么,在那一片虚无中一点一滴地流淌出来,鼻子莫名的有些发酸。

    她真的怀孕了?这孩子……是墨清……

    于是一个晚上,苏筱柔乖顺地发着呆。林熙月将手中的药膳一勺一勺地喂过去,她便一口一口地吞下,也不叫苦,那恍惚的模样,看得林熙月心中发毛。只有秦慕兮走过来再次为苏筱柔号脉的时候,她略微抗拒地挣扎了下,脸上一丝红晕闪过,然后便别过脸,闭上眼睛。

    不知是不是药膳的作用,没折腾多久,苏筱柔便睡下了,林熙月端着药碗,看着秦慕兮坐在床头,低垂着眼睑无声地沉思,暗暗叹了口气,悄然退了出去。

    若是当初相识时还不知他对筱柔的情意,而今再看,又岂有不明之理?可惜筱柔和楚墨清生米煮成熟饭,又两情相悦,他怕是注定要情伤了……林熙月忽然想起韩子璇来,也不知那一日,他是否成功地从皇宫退走了……

    “谁?”寄宿在一户人家中,有个单独的院落,林熙月向厢房走去,空气中却有一抹异样的波动划过,林熙月警觉地转身,向四周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难道是我听错了?”摇摇头,又站了一会,便回房去了。

    “进来吧。”秦慕兮静静坐在床头看着苏筱柔的睡颜,半晌,忽然沉声说道,声音中蕴含内力,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外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兄台,多日不见。”韩子璇噙着笑,推门而入,有些苍白的脸上,完美的眉眼仍透出动人心魄的魅惑,黑衣如墨,长发如绸,花香四溢,风姿绝世。“别来无恙?”

    “是你?”秦慕兮眸光闪动,站起身来,“筱柔睡了。”

    “她怎么了?”韩子璇点点头,眼神瞄向床上的苏筱柔,见她脸色略微苍白,抬脚便向床榻走去。

    “她睡了。”秦慕兮皱眉,挡在床前,“韩公子若是有事,我们去外面说。”

    “你让开。”韩子璇笑意未消,神色却是一冷,身形一动右手挥出,直向着秦慕兮的胸口拍去。秦慕兮从容躲过,袖中三道银线飞出,刺向韩子璇肩井穴。二人缠斗许久,却未发出任何明响,只有衣衫簌簌风声不断。

    “多谢兄台手下留情。”二人双臂相碰,韩子璇将银线拽在手中,看着线尾流光闪动的银针,邪邪一笑,臂上所蕴的劲道,却教秦慕兮皱起眉。

    “韩公子过谦。”温雅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内力却愈发强硬。秦慕兮看着韩子璇如墨染般幽深的眸子,声音不辩喜怒。

    “好。”韩子璇忽然撤回手,看着同时收手的秦慕兮,唇畔的笑意益发深了深,“既然柔柔多有不便,兄台便屋外说话。”转身,不再向床榻看一眼,推门而出。

    秦慕兮垂下眼睑,手掌一翻,银线没入袖中,他看了看苏筱柔的睡颜,也走出门去。

    门扉闭合的声响在寂静的夜中,微小却又清晰,待屋内只剩烛火噼啪的燃烧轻响,床上一直沉睡的苏筱柔,霍然张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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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要向云京去?”韩子璇负手而立,看着秦慕兮,淡笑道:“韩某可否搭个便车?”

    “韩公子,冥莫山庄难道还缺买马车的银子么?”秦慕兮不温不火地说道:“韩公子为何而来,在下心中也有几分猜测,只是如今有些不便。”

    “有何不便?”韩子璇收起笑容,眼神晦暗不明。

    “既是不便,自然不可说。”秦慕兮仍是面色温和,话语却掷地有声,“韩公子,那日筱柔被掳入契卓皇宫,多谢你舍命相救,听说你身中化功散,在下略通岐黄之术,也许可以为公子解忧。”

    韩子璇却不答,看了秦慕兮一会,开口问道:“秦公子,柔柔昏睡,是否是饮酒所至?”

    “不是。”秦慕兮一愣,未想韩子璇是这种反应,脑中有什么闪过,他抬头看向空中明月,淡淡说道:“此去云京路途遥远,筱柔心急赶路,太累了,休息的自然就早些。韩公子不必太过忧心,师弟他……”

    “楚墨清?”韩子璇冷冷一笑,“我也不是愚钝之人,你说这些,想必是有意维护自家的兄弟,柔柔确实钟意于他,只是她心性单纯,不知皇室后裔到底意味着什么,难道秦公子也不知?韩某最痛恨权谋,与你那师弟向来不对盘,你也不必再提醒我他与柔柔是何关系,你的心意可隐忍,我却不愿!”

    “墨清耍权谋,难道你就没有?”

    秦慕兮未及回答,却听“嘎吱”一声响,门扉大开,却是苏筱柔静静地站在门前,手中提着弃念剑,水眸中波光潋滟。他脸中一抹狼狈闪过,垂下眼睑大步走过去,扶着苏筱柔的胳膊想将她领入屋内,“筱柔,怎么出来了?回去躺着。”

    “你别拉我,大师兄。”苏筱柔不自然地抽回胳膊,未觉出秦慕兮浑身一僵,她只看向韩子璇,见他一双墨眸紧紧地锁着自己,冷声道:“既然你安全地出了皇宫,你我就各不相欠了。韩公子,筱柔如今有孕在身,男女有别,不便同行,就此别过吧。”

    “有孕在身?”韩子璇愣住,脸上神色变幻莫测,半晌,沉默终化作一抹冷笑,眼睛盯着苏筱柔手中的弃念剑,唇角上扬,说不出的凉薄,“那又如何?我本是来探一探楚墨清是否回来寻你,正可以伺机杀了他,如今看来,若杀了你,他岂不是更加痛不欲生?如此,甚合我意。”话音刚落,身形已动,当真向着苏筱柔飞身而去。

    “筱柔!”秦慕兮见韩子璇攻来,面上怒色一闪,已是动了火气,可未等他出手,却见一旁的苏筱柔手执弃念直刺而出,去势狠辣,竟是丝毫不留情面。

    韩子璇冷哼一声,也不退让,双掌竟也向着苏筱柔的小腹拍去。眼见着剑尖紧逼心口之时微微,他身子顿了一顿,霍然停住,不闪不避,只抬眼,看着眼前的女子。那一瞬,她眼中的愤怒,眼中的倔强,眼中的……伤痛,深深地印在脑海之中。胸中一窒,韩子璇忽然自嘲地一笑,身子只微微侧了个小小的角度,那剑势终究没有收住,只听金属刺入血肉的钝响,长剑透肩而出。

    “你,你为什么不躲?”鲜血喷涌而出,苏筱柔脸色顿时一白,握着剑柄的手抖着,不知如何是好。

    “柔柔当真容不得我。”韩子璇看着苏筱柔,只皱了皱眉,仿佛受伤的不是他,流血疼痛也不在他的身上,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心口的疼痛胜过肩头千万倍,“楚墨清当真如此重要?”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苏筱柔咬了咬唇,猛然抽回弃念,看也不看韩子璇一眼,避过秦慕兮伸来的手,转身向屋子走去,在门口顿住身子说道,“一生一世一双人,墨清不弃我,我愿与他生死相随,你若是要加害于他,先杀了我好了,你若是下不了手,死的便是你。”

    秦慕兮默默地看着苏筱柔进屋关上门,几步走到韩子璇面前,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细细地看了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他,俊脸上是一丝怜悯之色,“韩公子,你何必出言激她?”

    “生死相随?”韩子璇也不接过,轻喘着伸手一抹肩头的血,血腥味混合着桃花香气,诡异中透着凄凉,他的眼却直直地盯着那紧闭的门扉,“莫说有孕在身,我心意一日不变,便断然不会死心,世俗伦理,在我眼中,只是废纸而已。我就是要楚墨清死,她若是容不得我,便随她恨吧。”

    秦慕兮皱眉,打开瓷瓶,伸手将粉末倒在韩子璇肩头,却被流出的血冲散了,“感情的事如何勉强?筱柔她不懂……”

    “不,她懂。”韩子璇忽然笑了,看着秦慕兮,语调轻快自嘲:“秦公子何必自欺欺人?她懂你的心意,却不愿接受……你要在一旁守护她,不过是胆小,不想窥知她真正的想法、给自己留个念想罢了,若说可怜,我还不及你。”

    秦慕兮愣住,手上的动作一僵。韩子璇却不再看他,飞身离开,只丢下一瓶药丸,“冥莫山庄的破毒散,可解百毒。”

    莫名山庄破毒散名满天下,恐怕韩少庄主手中,也只有这一瓶而已吧?

    秦慕兮在院中站了半晌,直到清风从屋中拿了件披风出来,给他默默地披上,他轻叹一声,“多情偏做无情游,何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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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筱柔成了大家都细心呵护的对象,无论睡着醒着,只要一有动作,便掀起一阵滔天巨浪。林熙月说自己睡没有意思,非将被褥搬到苏筱柔的房中,有事也好照应,苏筱柔欢喜地应下,只过了半日,却又叫苦不迭。林熙月不让她下地,不让她拿剑,连多翻几个身都要过问。

    苏筱柔忍无可忍,看到秦慕兮端着药碗走进来,便对着师兄大发牢骚,秦慕兮微笑着听完,温声教她将药喝了,便又将她按倒在床上,吩咐林熙月好好照看,苏筱柔气得将被子掀到地上。

    一行人所寄宿的人家家中境况不错,在镇上开了个小小的酒楼,买卖实在,也落了好口碑,秦慕兮给足了银子,几人停留了整整五日才重新启程。

    这一回的马车是林熙月特意找镇上最好的工匠定制的,车内软垫香塌一样不缺,宽敞舒适,即使加快速度,走在官道上也没什么颠簸,秦慕兮将易容的面具和药水放在车中,几人每到一处便重新易容,扮作商贾之家,一路顺畅无阻地出了契卓边境,刚到了青城,便迎来了第一场雪。

    苏筱柔从未见过雪,非要下马车,在那细细碎碎的小雪中转几个圈,无奈秋末冬初,雪下了却存不住,到了地上便化开,留下点点水痕。秦慕兮微笑着,不由分说将她拽回马车,用斗篷将她捂了个严实,又催促清风快马加鞭,在雪中行进。

    一路上,几人眼见了抛绣球的小姐,观看到江湖卖艺杂耍,苏筱柔在一处书阁偷翻一本春宫图时被秦慕兮揪出去,回头使了个鬼脸,却是林熙月掏出银子,将书买了下来。

    走走停停,速度却也不慢,十几日后,苏筱柔正卧在马车的软榻上吃桂花糕,看着一旁坐着的秦慕兮和林熙月,露出得意的笑,糕点入口,胃中却有一股恶心涌起,她急忙坐起身来,掀开马车的帘子,对着外面吐得天昏地暗。

    马车很快停下来,林熙月抚着苏筱柔的背,帮她顺气,她轻咳两声,觉得总算将酸水呕尽了,一抬头,却见前方巍峨的城墙,把守的士兵。

    云京,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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