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5爱如指间沙
程铮约了陶光伟去酒吧喝酒,只有在这种气氛里，沉醉在酒精的刺激下，他才能让自己忘记一些事情。刚和格格见过面，他的心情坏透了。
陶光伟起先还陪着他喝，越喝越不对劲,喝酒没这样喝的,这是灌,是借酒浇愁。对他俩的事,陶光伟有所耳闻,所以一看程铮这样喝法,就猜到他是心里憋着委屈。男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喝酒，可喝酒解决不了问题，醉的深了只会伤身。
“程铮你别这样行吗？”陶光伟试图把酒瓶子从程铮手里夺过去,可程铮不让，跟他拼力气。“给我！”借着酒劲，他谁都不认识，谁挡他喝酒他跟谁急。
尽管他醉眼斜睨，陶光伟还是大力从他手里夺过酒瓶子，斥道：“你照照镜子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他妈也不是没失恋过，不是只有你最可怜你最委屈。谢林当初跟我提分手，我连死的心都有，可怎么样，没爱就是没爱、不行就是不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程铮跟他相识多年，没见他这么发过火，当时就有点愣住了。陶光伟长叹一声：“你知道吗，我挺羡慕你的，起码你能爱，你能光明正大的爱，不像我，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还往里跳。谢林跟我说，他努力了，可就是爱不上，很搞笑是吗，我知道你们在背后不是没嘲笑过我，我他妈也不想跟别人不一样啊，可我天生就这样，我就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谁嘲笑你了，我没嘲笑过你。”程铮跳起来去夺酒瓶。两人争执几句，继而扭打在一起。包间里顿时一片狼藉，服务生听到声音推门进来，看到他俩你踹我一脚我捶你一拳打得不可开交，很是着急，可这俩儿都是惹不起的主儿，谁也不敢上前劝架。
到最后，两人都挂了点彩，坐在沙发上喘着大气。痛快的打上一架之后，果然心里舒服多了。程铮随意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沾的血腥气，拾起外套穿在身上，踢了陶光伟一脚：“还不快走。”
酒吧门口，程铮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要去开车。陶光伟皱眉：“你都成这德行了，还能开车？”程铮晃了晃脑袋：“怎么不行。”陶光伟见他走路都有点晃了，实在不放心：“算了吧，还是我兜一圈送你吧。”
程晋衡到庐山疗养去了，傅蕾独自躺在床上休息。天已经很晚，儿子还没回家来，她担心的睡不着，不时的看钟。
客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傅蕾忙披了件衣服从卧室出来，见程铮沉着脸，一身的酒气，猜到他情绪不好，关心的问：“你去哪儿了，半夜才回来。”“出去逛逛。”程铮没有心情多说。
“你姑姑刚才打电话来，说她们医院才进来的一个女孩儿不错，留美的博士，父母都是医大的教授。”傅蕾忍不住跟儿子提起这事。她何尝不知道程铮没心思理这些事，可作为母亲，她不得不替儿子操心终生大事。
“妈，您烦不烦，总是让我去相亲，我不是跟您说过好多回了，我这辈子也不相亲了。”程铮扔下这句话就往自己房间走。傅蕾轻叹一声：“你和格格不是已经把婚离了，总不能为了她终生不娶吧，程家就你一个男孩儿，你大伯和你爸不会让你由着性子来。”
“要不您和我爸努力努力，再生一个？”程铮没好气的说。自从他堂哥在美国留学时自杀身亡，他就成了程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肩负着传宗接代的艰巨任务，而他最烦的也就是这一点。
“混账，你这是在和你妈说话的态度？”傅蕾听到儿子调侃自己，心里直搓火儿。“我不想结婚，更不想相亲，那些女孩子一个比一个看着讨厌。”程铮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分，见风使舵的转移话题。
“那柏馨呢？她不让人讨厌吧，你上学那会儿不是还说非她不娶吗？”傅蕾冷嘲热讽的说。毫无疑问，程铮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纳兰格格。“多久的事儿了，您又提，我那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以为她就是一仙女儿，现在看看，我和她并不合适。”程铮最不喜欢的还是柏馨的脾气。
“可你总得选一个结婚呀，一转眼你也小三十了，再不结婚我们该犯愁了。”傅蕾眉头微皱，很是担忧。程铮无所谓的哼了一声：“那您给我搭个戏台，我跟梁海平他哥当年似地，文工团选妃，您看怎么样？”
“你这前前后后见了不下三十个，也快跟选妃差不多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把人家姑娘气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傅蕾瞪了儿子一眼。
“我本来就不乐意相亲，是您和姑姑非押着我去，干脆您直接拿绳子把我捆了，塞到洞房里去。”程铮打了个呵欠。
傅蕾气急，手指点了点儿子：“行，这是你说的，我明天就和柏馨的父母见面，把你俩的婚事定了。程铮我告诉你，你小子别以为跟我耍贫嘴我就没办法治你。”傅蕾说完这句话摔门而去。程铮见母亲真的生气了，懊恼不已。
在程家，长辈自有长辈的威严，从他爸爸那辈人开始，长辈的话晚辈没有敢不听的。他的堂妹程煜，从小到大娇气任性，可到了结婚的时候，还是乖乖的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了军区一个副司令的儿子。尽管结婚后小俩口各玩各的，可这个婚必须结，长辈们说一不二。说到底，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不过是维系两个家族的纽带。
程铮呆立半晌，一会儿自嘲的想笑，一会儿难过的想哭，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手机嘟嘟的响，他拿起来一看，是程煜打来的。这疯丫头，不知道在哪家夜店泡到半夜，这时候想起来骚扰他。
“程铮，我们下星期去瑞士滑雪，你去不去？”程煜对程铮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从来不叫哥哥。“都有谁啊？”程铮问了一句。程煜报了一串名字，都是高干子弟圈里相熟的谁谁谁。
“嗬，叶小美也去啊，你也太不给你老公面子了。”程铮听到其中一个人名，忍不住哧的一笑。那人是程煜结婚前的男朋友，两人一直没断联系，叶小美是他的外号。
“他自己上个月带着傍家儿去法国血拼，还把账单随手扔在客厅里，我靠，才十天工夫就在那小娘们儿身上花了三十多万，这口气我要是不挣回来，丢咱们程家人的脸。”程煜说起丈夫总是气呼呼的。
“我不去了，你那些狐朋狗友我没兴趣与之为伍。”程铮推辞。程煜咯咯一笑：“你这人，找机会让你散心还不落好，我的朋友是狐朋狗友，你的朋友就是高水流水呀。与其在家里挑三拣四的选妃，不如跟你老妹我出国去避难。”程铮想想也是，还不如出去玩玩，什么结婚啊、相亲啊，能躲多远躲多远，爱谁谁。
程煜又道：“不然，我把纳兰格格叫上陪你，你看怎么样。”“你算了吧，别多事。”程铮最怕他这个妹妹胡闹。程煜没心没肺的嘿嘿一笑：“我说你可真是自寻烦恼，你看看我，活得多滋润。结婚算什么呀，我和叶小美不是照样来往，我老公敢说个不字儿，我立马把他的怂事儿抖落给他爹妈知道。”
“格格可不是叶小美。”程铮叹了口气。“可人家把你踹了，你就节哀顺变吧，哪儿找不到女人啊，又不是非她不可。”程煜劝了一句。“行了行了，懒得听你絮叨。什么时候出发，提前通知我一声。”程铮不想和程煜多说，挂断了电话。
程铮夜夜晚归，傅蕾非常不满，找了机会跟丈夫程晋衡提起此事，程晋衡思虑过后觉得有必要跟儿子好好谈谈，不能让他总这么别扭着。
接到程晋衡电话时，程铮正趴在自己别墅卧室的大床上睡觉。头天晚上，他两点多才睡，这一觉直睡到中午还没起醒。电话不停地响，他伸出手摸索着抓过来看看，是他爸爸的号码，不由得一激灵。
“爸……”
“你下午回家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程晋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程铮直发愣，他爸爸忽然变得这么严肃，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谈了。会是什么事？程铮有点忐忑，最好不要跟婚事有关。他最近很敏感，傅蕾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他就不耐烦，因此也不怎么回家了，干脆住在别墅里。
程晋衡这天穿的是便装，坐在书房的摇椅上闭目听京剧唱片。程铮敲敲门没听到答应，直接推门进来，看到他爸爸坐在那里，走上前叫了一声。
“坐吧。”程晋衡跟儿子一挥手，示意他坐在边上。“这几天我回家来总是看不到你，你妈妈说你搬到别墅去住了，是不是这样？”程晋衡把音响关了，直视着儿子的眼睛。
尽管程晋衡对爱子一向宽厚，可被他目光如炬的眼神一扫，程铮心里还是有点发毛，闷着嗯了一声：“住两天，散散心。”“还是放不下格格吧？”程晋衡见程铮垂着眼帘，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直接切入主题。
听到程晋衡这么说，程铮也没有否认，沉默。“你最近总是失魂落魄，你妈妈很担心你。程铮啊，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跟爸爸说说。”程晋衡明白儿子心思，声音温和了许多。
“我妈老让我去相亲，可我……我还不想结婚。”程铮坦陈自己的想法。书房里只有他们父子俩，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程晋衡轻叹一声，凝思片刻：“格格那女孩儿是挺可爱，长得也漂亮，而且还是个懂事孩子，给你当媳妇儿你不亏，可你俩没缘分……”
“我没觉得我跟她没缘分，是她家里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爸爸死活不同意，她奶奶又住院了，我不忍心再逼她。”程铮一想起格格，心里就痛得要命。尽管他知道她要离婚也是情非得已，可他就是舍不得放手，还想着等事情平息一点再去找她。
程晋衡点了点头：“爸爸是过来人，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我和格格他爸纳兰轩的恩怨，以前也告诉过你，可谁叫你是我儿子呢，我当年犯下的错，他们算到你头上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这么说，程铮完全无力去反驳，这是生他养他一直疼爱他的父亲，他能说什么？为人子者能为父亲年轻时一时意气犯下的错责怪他？可让他认命，他真的心有不甘。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知道她爸爸为什么会这么固执，非要把我们拆散了。难道看着我跟格格痛苦，就能解他心头恨了？”程铮幽怨的看着程晋衡。这话，他不敢跟格格说，怕她不高兴，可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很久，当着自己爸爸的面，无法再掩饰情绪。
咳，程晋衡又是叹息，这一回明显多了几分无奈：“当年我们也没想到格格她爷爷脾气那么烈，把他那些鼻烟壶摔了，他一气之下能想到自杀。要知道会闹出人命，我们肯定不会那样。”
这么多年来，程晋衡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愧疚无比。可当着儿子的面，他始终无法说出口，他会跟着那些人去纳兰家抄家，是因为他那时喜欢过格格她妈妈王咏琴。这件事，连傅蕾都不知道，是他心里的秘密。时过境迁，也不必再提。
程铮会喜欢上纳兰轩和王咏琴的女儿，这让他既意外又感慨造化弄人，怎么偏偏就是他们的女儿？老天爷的这个玩笑未免太苦涩，竟把当年的事报应在孩子们身上。眼见程铮为情所困，当爸爸的又岂会不心疼，可在这个时候，他又必须硬起心肠。
“她家不同意你俩的婚事，态度已经很明确，你再坚持下去也未必能起到效果，要是格格她奶奶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更没有挽回的余地。你妈妈急着安排你去相亲，就是怕你想不开，陷在漩涡里出不来，与其痛苦的等待，不如迈出去一步。”
程晋衡跟妻子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劝程铮别再痴痴的想着格格了。转移一下视线，安排他和柏馨订婚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他和柏馨也相识那么多年，不能说一点感情也没有。
程铮沉默，思忖着，他爸爸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纳兰家是不可能接受他的，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及早放手，和一个父母满意的人订婚了，既是把之前的感情了结了，也是给父母一个交代。他家就他一个儿子，他想不结婚是不可能的。
“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跟你妈妈都不希望你再为婚姻的事烦恼，男人这一生要关注的事情很多，你不能把精力都搭在这一件事情上。你大伯前些天跟我说，他的心脏一直都不大好，医生叫他尽快安排时间做手术，让你去苏黎世替他处理些生意上的事，趁着这个机会，你出国去散散心也不错。”程晋衡说完这话就坐起来直了直背，程铮知道这是他爸爸跟他这场谈话到此为止的信号，从沙发上站起来离开了书房。
半个月以后，程铮飞到苏黎世，替他大伯处理一些家族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是专业出身，但这些年一直自己经营公司积累了相当经验，身边又不乏专业的经理人帮衬，日常工作不在话下。
每天的日程安排的很紧，经常连轴转世界各地的飞，忙起来的时候昏天黑地、不分昼夜，在这种情境下，他已经没心思多想别的事情。国内的那些烦心事，似乎已离他越来越远。
这天晚上，他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玻璃幕墙外，夜空早就繁星点点。已经过了十二点，他还没吃饭，第二天有个重要合同要签，高层会议刚结束，他忙得什么都顾不上。
柏馨从走廊上过来，看到程铮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进去。他埋首在文件山里，丝毫没有察觉。她走上前，轻抚他头发。
“程铮……”柏馨轻声唤他。程铮这才抬起头，诧异道：“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这又不是北京，这是苏黎世。
柏馨嘟了嘟嘴：“我听傅阿姨说你在苏黎世，很忙，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一次，我心里惦记你，想来看看你。”他是什么脾气，她哪会不知道。他这么专注的工作，无非是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忘掉一些事情。他和纳兰格格已经分手，她早就得知。
“你先回酒店去吧，我这里还要有一会儿才能结束，别等我。”程铮见她千里迢迢的来，也不好把话说重了，只得劝她走。
“这么晚了，你吃了没有？我去买点吃的给你。”柏馨并不在意他的冷淡。程铮不说话，于是她也不再说，默默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带着许多食物过来，放到他办公桌上。
“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对自己的健康不负责任。工作只是工作，你不能让自己成为工作的奴隶。你不吃，我就不走。”柏馨把买来的蛋挞放到程铮面前，一定让他吃下去。
程铮有些心烦，吃不下任何东西，可看到柏馨殷殷的目光，无奈的接了过去。柏馨看他勉强把东西吃完了，又不搭理自己，强忍心痛，收拾好桌子，转身走了。程铮无意中抬头看到她孤单离去的背影，心里烦恼更甚。
陶光伟起先还陪着他喝，越喝越不对劲,喝酒没这样喝的,这是灌,是借酒浇愁。对他俩的事,陶光伟有所耳闻,所以一看程铮这样喝法,就猜到他是心里憋着委屈。男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都喜欢喝酒，可喝酒解决不了问题，醉的深了只会伤身。
“程铮你别这样行吗？”陶光伟试图把酒瓶子从程铮手里夺过去,可程铮不让，跟他拼力气。“给我！”借着酒劲，他谁都不认识，谁挡他喝酒他跟谁急。
尽管他醉眼斜睨，陶光伟还是大力从他手里夺过酒瓶子，斥道：“你照照镜子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我告诉你，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谁他妈也不是没失恋过，不是只有你最可怜你最委屈。谢林当初跟我提分手，我连死的心都有，可怎么样，没爱就是没爱、不行就是不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现实！”
程铮跟他相识多年，没见他这么发过火，当时就有点愣住了。陶光伟长叹一声：“你知道吗，我挺羡慕你的，起码你能爱，你能光明正大的爱，不像我，明知道不可能有结果，还往里跳。谢林跟我说，他努力了，可就是爱不上，很搞笑是吗，我知道你们在背后不是没嘲笑过我，我他妈也不想跟别人不一样啊，可我天生就这样，我就是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谁嘲笑你了，我没嘲笑过你。”程铮跳起来去夺酒瓶。两人争执几句，继而扭打在一起。包间里顿时一片狼藉，服务生听到声音推门进来，看到他俩你踹我一脚我捶你一拳打得不可开交，很是着急，可这俩儿都是惹不起的主儿，谁也不敢上前劝架。
到最后，两人都挂了点彩，坐在沙发上喘着大气。痛快的打上一架之后，果然心里舒服多了。程铮随意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角沾的血腥气，拾起外套穿在身上，踢了陶光伟一脚：“还不快走。”
酒吧门口，程铮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要去开车。陶光伟皱眉：“你都成这德行了，还能开车？”程铮晃了晃脑袋：“怎么不行。”陶光伟见他走路都有点晃了，实在不放心：“算了吧，还是我兜一圈送你吧。”
程晋衡到庐山疗养去了，傅蕾独自躺在床上休息。天已经很晚，儿子还没回家来，她担心的睡不着，不时的看钟。
客厅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傅蕾忙披了件衣服从卧室出来，见程铮沉着脸，一身的酒气，猜到他情绪不好，关心的问：“你去哪儿了，半夜才回来。”“出去逛逛。”程铮没有心情多说。
“你姑姑刚才打电话来，说她们医院才进来的一个女孩儿不错，留美的博士，父母都是医大的教授。”傅蕾忍不住跟儿子提起这事。她何尝不知道程铮没心思理这些事，可作为母亲，她不得不替儿子操心终生大事。
“妈，您烦不烦，总是让我去相亲，我不是跟您说过好多回了，我这辈子也不相亲了。”程铮扔下这句话就往自己房间走。傅蕾轻叹一声：“你和格格不是已经把婚离了，总不能为了她终生不娶吧，程家就你一个男孩儿，你大伯和你爸不会让你由着性子来。”
“要不您和我爸努力努力，再生一个？”程铮没好气的说。自从他堂哥在美国留学时自杀身亡，他就成了程家第三代唯一的男丁，肩负着传宗接代的艰巨任务，而他最烦的也就是这一点。
“混账，你这是在和你妈说话的态度？”傅蕾听到儿子调侃自己，心里直搓火儿。“我不想结婚，更不想相亲，那些女孩子一个比一个看着讨厌。”程铮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点过分，见风使舵的转移话题。
“那柏馨呢？她不让人讨厌吧，你上学那会儿不是还说非她不娶吗？”傅蕾冷嘲热讽的说。毫无疑问，程铮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纳兰格格。“多久的事儿了，您又提，我那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以为她就是一仙女儿，现在看看，我和她并不合适。”程铮最不喜欢的还是柏馨的脾气。
“可你总得选一个结婚呀，一转眼你也小三十了，再不结婚我们该犯愁了。”傅蕾眉头微皱，很是担忧。程铮无所谓的哼了一声：“那您给我搭个戏台，我跟梁海平他哥当年似地，文工团选妃，您看怎么样？”
“你这前前后后见了不下三十个，也快跟选妃差不多了，横挑鼻子竖挑眼，把人家姑娘气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你到底要找个什么样的。”傅蕾瞪了儿子一眼。
“我本来就不乐意相亲，是您和姑姑非押着我去，干脆您直接拿绳子把我捆了，塞到洞房里去。”程铮打了个呵欠。
傅蕾气急，手指点了点儿子：“行，这是你说的，我明天就和柏馨的父母见面，把你俩的婚事定了。程铮我告诉你，你小子别以为跟我耍贫嘴我就没办法治你。”傅蕾说完这句话摔门而去。程铮见母亲真的生气了，懊恼不已。
在程家，长辈自有长辈的威严，从他爸爸那辈人开始，长辈的话晚辈没有敢不听的。他的堂妹程煜，从小到大娇气任性，可到了结婚的时候，还是乖乖的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了军区一个副司令的儿子。尽管结婚后小俩口各玩各的，可这个婚必须结，长辈们说一不二。说到底，在他们这样的家庭，婚姻不过是维系两个家族的纽带。
程铮呆立半晌，一会儿自嘲的想笑，一会儿难过的想哭，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手机嘟嘟的响，他拿起来一看，是程煜打来的。这疯丫头，不知道在哪家夜店泡到半夜，这时候想起来骚扰他。
“程铮，我们下星期去瑞士滑雪，你去不去？”程煜对程铮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从来不叫哥哥。“都有谁啊？”程铮问了一句。程煜报了一串名字，都是高干子弟圈里相熟的谁谁谁。
“嗬，叶小美也去啊，你也太不给你老公面子了。”程铮听到其中一个人名，忍不住哧的一笑。那人是程煜结婚前的男朋友，两人一直没断联系，叶小美是他的外号。
“他自己上个月带着傍家儿去法国血拼，还把账单随手扔在客厅里，我靠，才十天工夫就在那小娘们儿身上花了三十多万，这口气我要是不挣回来，丢咱们程家人的脸。”程煜说起丈夫总是气呼呼的。
“我不去了，你那些狐朋狗友我没兴趣与之为伍。”程铮推辞。程煜咯咯一笑：“你这人，找机会让你散心还不落好，我的朋友是狐朋狗友，你的朋友就是高水流水呀。与其在家里挑三拣四的选妃，不如跟你老妹我出国去避难。”程铮想想也是，还不如出去玩玩，什么结婚啊、相亲啊，能躲多远躲多远，爱谁谁。
程煜又道：“不然，我把纳兰格格叫上陪你，你看怎么样。”“你算了吧，别多事。”程铮最怕他这个妹妹胡闹。程煜没心没肺的嘿嘿一笑：“我说你可真是自寻烦恼，你看看我，活得多滋润。结婚算什么呀，我和叶小美不是照样来往，我老公敢说个不字儿，我立马把他的怂事儿抖落给他爹妈知道。”
“格格可不是叶小美。”程铮叹了口气。“可人家把你踹了，你就节哀顺变吧，哪儿找不到女人啊，又不是非她不可。”程煜劝了一句。“行了行了，懒得听你絮叨。什么时候出发，提前通知我一声。”程铮不想和程煜多说，挂断了电话。
程铮夜夜晚归，傅蕾非常不满，找了机会跟丈夫程晋衡提起此事，程晋衡思虑过后觉得有必要跟儿子好好谈谈，不能让他总这么别扭着。
接到程晋衡电话时，程铮正趴在自己别墅卧室的大床上睡觉。头天晚上，他两点多才睡，这一觉直睡到中午还没起醒。电话不停地响，他伸出手摸索着抓过来看看，是他爸爸的号码，不由得一激灵。
“爸……”
“你下午回家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程晋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程铮直发愣，他爸爸忽然变得这么严肃，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他谈了。会是什么事？程铮有点忐忑，最好不要跟婚事有关。他最近很敏感，傅蕾只要一提到这个话题，他就不耐烦，因此也不怎么回家了，干脆住在别墅里。
程晋衡这天穿的是便装，坐在书房的摇椅上闭目听京剧唱片。程铮敲敲门没听到答应，直接推门进来，看到他爸爸坐在那里，走上前叫了一声。
“坐吧。”程晋衡跟儿子一挥手，示意他坐在边上。“这几天我回家来总是看不到你，你妈妈说你搬到别墅去住了，是不是这样？”程晋衡把音响关了，直视着儿子的眼睛。
尽管程晋衡对爱子一向宽厚，可被他目光如炬的眼神一扫，程铮心里还是有点发毛，闷着嗯了一声：“住两天，散散心。”“还是放不下格格吧？”程晋衡见程铮垂着眼帘，精神状态似乎不是很好，直接切入主题。
听到程晋衡这么说，程铮也没有否认，沉默。“你最近总是失魂落魄，你妈妈很担心你。程铮啊，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跟爸爸说说。”程晋衡明白儿子心思，声音温和了许多。
“我妈老让我去相亲，可我……我还不想结婚。”程铮坦陈自己的想法。书房里只有他们父子俩，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程晋衡轻叹一声，凝思片刻：“格格那女孩儿是挺可爱，长得也漂亮，而且还是个懂事孩子，给你当媳妇儿你不亏，可你俩没缘分……”
“我没觉得我跟她没缘分，是她家里给她的压力太大了，她爸爸死活不同意，她奶奶又住院了，我不忍心再逼她。”程铮一想起格格，心里就痛得要命。尽管他知道她要离婚也是情非得已，可他就是舍不得放手，还想着等事情平息一点再去找她。
程晋衡点了点头：“爸爸是过来人，明白你现在的心情。我和格格他爸纳兰轩的恩怨，以前也告诉过你，可谁叫你是我儿子呢，我当年犯下的错，他们算到你头上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这么说，程铮完全无力去反驳，这是生他养他一直疼爱他的父亲，他能说什么？为人子者能为父亲年轻时一时意气犯下的错责怪他？可让他认命，他真的心有不甘。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知道她爸爸为什么会这么固执，非要把我们拆散了。难道看着我跟格格痛苦，就能解他心头恨了？”程铮幽怨的看着程晋衡。这话，他不敢跟格格说，怕她不高兴，可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很久，当着自己爸爸的面，无法再掩饰情绪。
咳，程晋衡又是叹息，这一回明显多了几分无奈：“当年我们也没想到格格她爷爷脾气那么烈，把他那些鼻烟壶摔了，他一气之下能想到自杀。要知道会闹出人命，我们肯定不会那样。”
这么多年来，程晋衡一想到这件事心里就愧疚无比。可当着儿子的面，他始终无法说出口，他会跟着那些人去纳兰家抄家，是因为他那时喜欢过格格她妈妈王咏琴。这件事，连傅蕾都不知道，是他心里的秘密。时过境迁，也不必再提。
程铮会喜欢上纳兰轩和王咏琴的女儿，这让他既意外又感慨造化弄人，怎么偏偏就是他们的女儿？老天爷的这个玩笑未免太苦涩，竟把当年的事报应在孩子们身上。眼见程铮为情所困，当爸爸的又岂会不心疼，可在这个时候，他又必须硬起心肠。
“她家不同意你俩的婚事，态度已经很明确，你再坚持下去也未必能起到效果，要是格格她奶奶再有个三长两短，你们更没有挽回的余地。你妈妈急着安排你去相亲，就是怕你想不开，陷在漩涡里出不来，与其痛苦的等待，不如迈出去一步。”
程晋衡跟妻子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劝程铮别再痴痴的想着格格了。转移一下视线，安排他和柏馨订婚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他和柏馨也相识那么多年，不能说一点感情也没有。
程铮沉默，思忖着，他爸爸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让他不要再痴心妄想，纳兰家是不可能接受他的，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及早放手，和一个父母满意的人订婚了，既是把之前的感情了结了，也是给父母一个交代。他家就他一个儿子，他想不结婚是不可能的。
“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跟你妈妈都不希望你再为婚姻的事烦恼，男人这一生要关注的事情很多，你不能把精力都搭在这一件事情上。你大伯前些天跟我说，他的心脏一直都不大好，医生叫他尽快安排时间做手术，让你去苏黎世替他处理些生意上的事，趁着这个机会，你出国去散散心也不错。”程晋衡说完这话就坐起来直了直背，程铮知道这是他爸爸跟他这场谈话到此为止的信号，从沙发上站起来离开了书房。
半个月以后，程铮飞到苏黎世，替他大伯处理一些家族生意上的事情。他不是专业出身，但这些年一直自己经营公司积累了相当经验，身边又不乏专业的经理人帮衬，日常工作不在话下。
每天的日程安排的很紧，经常连轴转世界各地的飞，忙起来的时候昏天黑地、不分昼夜，在这种情境下，他已经没心思多想别的事情。国内的那些烦心事，似乎已离他越来越远。
这天晚上，他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玻璃幕墙外，夜空早就繁星点点。已经过了十二点，他还没吃饭，第二天有个重要合同要签，高层会议刚结束，他忙得什么都顾不上。
柏馨从走廊上过来，看到程铮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推开门进去。他埋首在文件山里，丝毫没有察觉。她走上前，轻抚他头发。
“程铮……”柏馨轻声唤他。程铮这才抬起头，诧异道：“你怎么来了？”大半夜的，她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这又不是北京，这是苏黎世。
柏馨嘟了嘟嘴：“我听傅阿姨说你在苏黎世，很忙，一个月也难得回家一次，我心里惦记你，想来看看你。”他是什么脾气，她哪会不知道。他这么专注的工作，无非是想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忘掉一些事情。他和纳兰格格已经分手，她早就得知。
“你先回酒店去吧，我这里还要有一会儿才能结束，别等我。”程铮见她千里迢迢的来，也不好把话说重了，只得劝她走。
“这么晚了，你吃了没有？我去买点吃的给你。”柏馨并不在意他的冷淡。程铮不说话，于是她也不再说，默默的离开了他的办公室。不一会儿，带着许多食物过来，放到他办公桌上。
“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对自己的健康不负责任。工作只是工作，你不能让自己成为工作的奴隶。你不吃，我就不走。”柏馨把买来的蛋挞放到程铮面前，一定让他吃下去。
程铮有些心烦，吃不下任何东西，可看到柏馨殷殷的目光，无奈的接了过去。柏馨看他勉强把东西吃完了，又不搭理自己，强忍心痛，收拾好桌子，转身走了。程铮无意中抬头看到她孤单离去的背影，心里烦恼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