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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纷飞 第17章 出逃

    我将头深埋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独特的幽谷清香,哽声道:“我们还是朋友吗?我们……永远是朋友,好不好?”

    祈然抱着我的手紧得几乎让我无法呼吸,沉默了许久,他才用极力克制的声音道:“是因为我的身份吗?我说过我可以……”

    “不是,不是……”我使力推开他,却仍脱不出他身形的笼罩,“是我自己的原因。”

    “对不起!”我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襟,泪流不止,“我不可以爱人!真的不可以!”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是我没资格去爱的!”

    祈然修长的双手撑在墙上,将我困在他身前的一方小天地中,目光中无限的痛楚,让我怎么也无法视而不见。他的声音依旧悦耳,却蒙上了淡淡的忧伤:“是不是,只要是朋友,你就会留在我身边……”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呆了,犹自水雾迷蒙的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

    他的目光紧盯着我,抵在我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蓝眸欲深,似要忘穿我的全部。

    “我只想把你留在身边。”他淡淡地说,眼里流泻出来的脆弱慢慢溢入我心中,“这样,也不可以吗?”

    我再说不出一句话,此时此刻,哥哥、爸爸、小雨、原来的那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从我脑中淡去,只余那双美丽却忧伤的蓝眸。

    我缓缓地点了点头,仿佛许下一生的誓言般郑重。

    只是此刻的我怎么也没法想到,就是这一点头,注定了我在这个世界的沉沦。如果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是否会决然的离开呢?

    也许还是不行吧,因为终其一生我都无法对此刻这个,如天神般完美,却如婴孩般脆弱的少年彻底放手。

    我和祈然面对面坐在宽敞的马车上,颠簸前进,步杀依旧是不发一言地在外赶车。此刻正值夜色深重,四周都静悄悄的,尤其这马车中更甚。

    为了驱散那莫名诡异的气氛,我干咳了声,问道:“祈然,你本想说你们要去何处的?”

    祈然奇怪地望了我一眼,道:“你不是说你不想知道吗?”

    我尴尬地嘿嘿一笑,佯怒道:“那时是那时,你到底说不说啊?”

    不知为什么,自从决定以朋友的身份一起走后,我的心便一下子轻松了下来。

    其实,我也一样没有别的赊求,只要能留在他身边就好。

    “此行为的是去找我皇兄。”

    “啊?”我一楞,打断他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冰凌真是一个国家吗?这天下最强大的国家不是祁国吗?怎么又成了冰凌了?”

    祈然果然也露出了一脸和步杀一样看白痴的表情,仿佛在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见我怒瞪回去,才轻笑着解释道:

    “严格来说,其实冰凌并不是一个国家,只能算是一个帮派,因为他从来没有固定的领土和子民。只是,早在如今的祁、钥等国建立以前,冰凌就已经存在数百年了。”

    “数百年?”我惊讶地喊道,“每个朝代的国王,竟会允许这样一个有着极大威胁的组织,光明正大的存在?”

    “他们当然不会允许,曾经也有个强极一时的国家,想要吞并冰凌,只是不到三年,便落到改朝换代,销声匿迹的田地。”

    “冰凌国的财力、物力强大到外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步,这天下十数个国家中,没有哪个不是依靠冰凌国的食材、武器在生存。一旦脱离了冰凌国的供给,那个国家就将全面崩溃!”

    “难怪,”我咋舌,“人都说抓蛇要抓七寸,冰凌捏住的正好是别人的软肋,果然够阴险。”

    “对了,你说去找皇兄?奇怪,你是冰凌王第几个儿子啊?”

    祈然有些哭笑不得地道:“我父皇正统非正统的子嗣无数,光我知道的就不下二十个,许多我连面目都不曾得见,又如何会有心去数自己到底排行第几?”

    “咦,奇了,既是如此你父皇为何非要你这个无心权势之人继承王位呢?”

    祈然皱了皱眉,道:“可能因为我母后是他最宠幸的妃子吧,兼且又是皇后。”

    “那你说你的皇兄,莫非他跟你是至亲兄弟?”

    祈然露出了一抹难得一见的钦佩笑容,道:“没错,他早我三年出生。母后常说他虽不如我来的聪慧,却在很多事上比我通透数倍。待人虽是柔和,性子却烈,做事果决,实是真正适合继承王位之人。”

    我欣然一笑,道:“看你说起他来如此开心的样子,想必小时候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吧?”

    祈然面色一红,清俊不可言喻的俊颜即便在朦胧月色下也可见其尴尬之色。

    现在想来,祈然似乎越来越不介意在我和步杀面前脱下面具了,心中一动,不禁脱口问道:“祈然,你说你厌恶美丽的容貌,究竟是为什么?”

    祈然的面色殊然一变,修长的手缓缓捂住胸口,脸容端的是苍白一片。我道他是蛊毒发作,慌忙扶住他,促声问道:“怎么了?病发了吗?”

    马车一顿,想是外面的步杀也听到了我的话。

    祈然略一摆手,恢复了面色,勉强笑道:“我没事,只是忽然想到了些不开心的往事。”

    “对不起。”我看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马车继续平稳地向前。

    “说什么傻话呢?根本不关你的事。”祈然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清凉温和的触感让我的心都变柔了。

    他言归正传,说道:“我大皇兄名唤祈轩,父皇从小就很看重他,仆一出生就立了他为储君。只是在五年前,他不知为何故竟离家出走,从此再无音训。”

    “难道他也跟你一样是不想继承王位才自行离开的?”

    “父皇母后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却知断然不是因此。还记得我十二岁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过:‘祈然,男子汉俯仰于天地间,必当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造福百姓,泽被苍生。如此率性所致,才不愧来这人世间走一糟。’”

    “‘我可说是非常幸运的,生就坐拥天下,将来待我继承父业,定不会辜负上苍的这份宠信和美意。祈然,我知你不喜这些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却也希望有一天你能试着敞开胸怀,创出个只属于你的绚丽多彩的人生。’”

    祈然说这话的时候,美丽的蓝眸忽浅忽深,如水晶般清澈洁净,泛着圣洁的光辉。只是很快那光便淡了下去,为一阵黯然的忧郁所取代。

    “只可惜,我还是辜负了大皇兄的期望。他走后,发生了很多事,生活仿佛忽然间裂了个口子,猜忌、暗杀、背叛、挑拨一切的一切接踵而来,压的我完全喘不过气。”

    “我失去了以前的朋友、亲人甚至值得信任的人,从不知道大皇兄竟是轻描淡写地为我挡住了如此多的伤害。”

    “我这人从小就不懂如何拂逆别人的心意,父皇和母后失去了大皇兄后郁郁不可终日,我实在不忍心他们再担心失望,才答应承接了这储君的位子。想到,日后若大皇兄回来,就将王位还与他,若不回来,我就安安稳稳地当几十年冰凌之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却没想到事情还是在一年多前发生了变故。我……和步杀相识,引出了他体内的血蛊,身体却发生了异变。我知道,如果被父皇发现,步杀决计活不了,因此,我不得不学大皇兄般离家出走。”

    “祈然,你的一辈子。”我语调平缓柔和,心却觉得无比疼痛,“这样活着,永远为别人而活,为过去而活,你不觉得疲累吗?”

    祈然一怔,眼中满是迷惘与无措,良久他才轻声道:“过去的种种,即便是梦,却也已经深深缠住了我,再无法逃脱。我早已离大皇兄为我编织的那个梦,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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