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东条沟愤怒投坷垃
酒窝儿去了天国。对她来说，这本是一件好事，与其这般活着痛苦，倒不如彻底解脱了幸福。但对李石磙来说，无疑是一记闷棍。他把酒窝儿的尸体从坡坑里捞出来，便预感到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事实也正如此。公社接到报案，毕书记雷霆震怒，不去想自个的过失，把一切责任全都推到了李石磙身上，撤了他大队支书的职务，党内记大过一次，把他关进了派出所。如此一来，申有财便坐上了大队支书的宝座。他上任伊始，便抽派人手，在村小学里收拾出一间教室，给眼镜和大白羊住，将大队部里那两间耳房收拾干净，给丁岚和春兰住。他们养的那些鸭子，也都分送给了一些社员。
自此青年场里人迹罕至，就算是在大白天，也没哪个人敢跑到那里去，生怕被酒窝儿的鬼魂缠上了。一时间杂草丛生，极度荒凉。不知从何时起，村子里开始流传青年场里闹鬼了，说大半夜里听到那儿有女人的哭笑声。对这些传闻，花儿将信将疑。可是一天夜里，她却隐隐听到酒窝儿那凄厉的哭笑，吓出了一身冷汗，猛然睁开眼，却原来是南柯一梦。细算日子，不觉惊讶道：“呀，过得真快啊，明儿个就是五期了！”次日起来，便张罗着准备纸钱元宝。李石磙问她弄这些东西干啥。花儿白他一眼说：“今儿个是酒窝儿的五期。”一语未了，胡丽娜来了，也是为了这事儿。两个女人便一起叠元宝，让李石磙去做饭。
不一时吃饭完毕，花儿和胡丽娜各了半筐纸钱和元宝，上面放些馍、果点等祭品，去坡坑旁祭奠酒窝儿。李石磙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自酒窝儿死后，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佳。不是因为失去了乌纱帽，而是因为内心深处怀着深深的愧疚。走到小学门前，付兰雅和眼镜、大白羊也着纸筐正往路上走。花儿等人便停下来，等他们来到了，一起往前走。到了供销社，买了几盘鞭炮，每个框里放了一盘。这时丁岚和春兰也着纸框走出大队部，跟她们汇合在一处，去青年场。迎面走来几个背着画布书包的孩子去上学，因听他们唱“东条沟，投坷垃，跳起脚尖骂蚂虾，蚂虾躬了腰，胡须往前趴，胡说八道乐哈哈”，丁岚就问这儿歌啥意思。付兰雅说：“这个只有胡丽娜才能说得明白。”于是丁岚又去问胡丽娜。胡丽娜说：“那我今儿个就破回例，说说，这一路上也管解个闷。”
原来那天上午，胡丽娜忽然想起在东条沟柳树下咬了李石磙的情形，遂去那棵柳树下闲坐。正望着沟那面笼罩在阳光下安详宁静的柿树村发呆，忽然看见一个人头戴草帽，顺麦茬朝这边走来。胡丽娜也没放在意上，那个时候正是麦收，麦地里掉了许多麦头，下地拾麦头的人多了。不想那人不是拾麦头的，他照直了胡丽娜，径直走到沟沿儿上，摘下草帽，拿在手里当扇子用，往脸上扇风，一面说：“大妹子，你坐在那儿瞅啥哩？”胡丽娜没好气的说：“瞅你娘哩！”那人大概是个半吊子，或者装疯卖傻，只为了跟胡丽娜多说两句话。他说：“俺娘在家里捶麦头哩，不在这儿啊，你咋能瞅见了哩。”胡丽娜说：“你娘哄你哩，她不在家，从地底下钻到这儿来了。”那人说：“在哪儿？我咋没看见？”胡丽娜抬手一指水面说：“那不是，搁水面上跑得正欢哩！”那人朝水面看去，只见一个水拖车在水面上跑跑停停，呲牙笑说：“那是水拖车。”胡丽娜说：“对呀，水拖车不就是你娘么。”那人说：“你净胡说，水拖车咋能是俺娘哩！”
胡丽娜吼道：“你娘不是水拖车是啥，是老母猪！七孙王八羔子，还不赶紧滚，趴你娘怀里拱奶去！”一面捡起一个土坷垃，照那人砸去。那人慌忙躲开说：“你咋砸人哩，真不好玩！”胡丽娜骂道：“你娘好玩，回家玩你娘去！”又用土坷垃投他。那人恼了，回骂道：“骚女人，坐在这儿俩腿大敞等野男人捣你哩！”弯腰拾起土坷垃投过来。胡丽娜听他骂她，一时间又恼又怒，不提防土坷垃飞过来了，及至发现想躲已来不及了，忙伸手去接。不料那土坷垃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挡，斜刺里砸在她的裆部。那人见了，拍手大笑：“砸中了，砸中了！”胡丽娜羞怒难当，爬起来双手连发土坷垃，一面跳脚大骂。
丁岚听了，笑问：“当时在场的都有谁呀？”胡丽娜说：“就我跟柿树村那个半吊子男人，再无旁人了。”春兰说：“那咋会传扬开了哩？”丁岚说：“还用问，能不是丽娜姐说的。”胡丽娜说：“我傻啦，到处说去。”春兰说：“我想你也不会，一定是那个半吊子男人说的。”丁岚说：“那这顺口溜又是谁编的呀？”胡丽娜说：“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付兰雅说：“必定还是柿树村的人。”丁岚说：“应该是，不过丽娜姐，你没事儿跑东条沟那儿干啥呀？”春兰笑说：“幽会呗。”丁岚心说：“你以为是个女人都跟你了，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儿了。”那边春兰又说：“是不是呀丽娜姐？”胡丽娜说：“是你个大头鬼！”付兰雅说：“那你一个人往东条沟那儿跑啥，是不是相中柿树村的哪个男人了？”
胡丽娜说：“咳，你们也别瞎猜了，跟你们说实话吧。五月当午那天，我出来散心，不知咋啦就走到了东条沟那棵柳树下，刚巧柳树上垂着一根绳子，想不到李石磙也摸去了，他以为我要上吊寻短见，扑过来救我，把我吓了个半死，我就趴他手上咬了一口。那一儿个也是该倒霉，无缘由的就想起了这事儿，想起了那根绳子，打算去把它够下来，别当真叫谁用它上吊死了，结果就遇见了那个傻种。”
几个人听了，都说：“噢，还有这一段隐情啊！”花儿说：“那你咋只字没跟我提起过哩。”胡丽娜说：“咦，还用我跟你说，李石磙啥话不跟你说呀。”花儿说：“他还真没说过。”春兰说：“那你说说他是咋样救你的？”胡丽娜说：“还能咋样救啊！”说话间，已到了青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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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青年场里人迹罕至，就算是在大白天，也没哪个人敢跑到那里去，生怕被酒窝儿的鬼魂缠上了。一时间杂草丛生，极度荒凉。不知从何时起，村子里开始流传青年场里闹鬼了，说大半夜里听到那儿有女人的哭笑声。对这些传闻，花儿将信将疑。可是一天夜里，她却隐隐听到酒窝儿那凄厉的哭笑，吓出了一身冷汗，猛然睁开眼，却原来是南柯一梦。细算日子，不觉惊讶道：“呀，过得真快啊，明儿个就是五期了！”次日起来，便张罗着准备纸钱元宝。李石磙问她弄这些东西干啥。花儿白他一眼说：“今儿个是酒窝儿的五期。”一语未了，胡丽娜来了，也是为了这事儿。两个女人便一起叠元宝，让李石磙去做饭。
不一时吃饭完毕，花儿和胡丽娜各了半筐纸钱和元宝，上面放些馍、果点等祭品，去坡坑旁祭奠酒窝儿。李石磙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自酒窝儿死后，他的精神状态一直不佳。不是因为失去了乌纱帽，而是因为内心深处怀着深深的愧疚。走到小学门前，付兰雅和眼镜、大白羊也着纸筐正往路上走。花儿等人便停下来，等他们来到了，一起往前走。到了供销社，买了几盘鞭炮，每个框里放了一盘。这时丁岚和春兰也着纸框走出大队部，跟她们汇合在一处，去青年场。迎面走来几个背着画布书包的孩子去上学，因听他们唱“东条沟，投坷垃，跳起脚尖骂蚂虾，蚂虾躬了腰，胡须往前趴，胡说八道乐哈哈”，丁岚就问这儿歌啥意思。付兰雅说：“这个只有胡丽娜才能说得明白。”于是丁岚又去问胡丽娜。胡丽娜说：“那我今儿个就破回例，说说，这一路上也管解个闷。”
原来那天上午，胡丽娜忽然想起在东条沟柳树下咬了李石磙的情形，遂去那棵柳树下闲坐。正望着沟那面笼罩在阳光下安详宁静的柿树村发呆，忽然看见一个人头戴草帽，顺麦茬朝这边走来。胡丽娜也没放在意上，那个时候正是麦收，麦地里掉了许多麦头，下地拾麦头的人多了。不想那人不是拾麦头的，他照直了胡丽娜，径直走到沟沿儿上，摘下草帽，拿在手里当扇子用，往脸上扇风，一面说：“大妹子，你坐在那儿瞅啥哩？”胡丽娜没好气的说：“瞅你娘哩！”那人大概是个半吊子，或者装疯卖傻，只为了跟胡丽娜多说两句话。他说：“俺娘在家里捶麦头哩，不在这儿啊，你咋能瞅见了哩。”胡丽娜说：“你娘哄你哩，她不在家，从地底下钻到这儿来了。”那人说：“在哪儿？我咋没看见？”胡丽娜抬手一指水面说：“那不是，搁水面上跑得正欢哩！”那人朝水面看去，只见一个水拖车在水面上跑跑停停，呲牙笑说：“那是水拖车。”胡丽娜说：“对呀，水拖车不就是你娘么。”那人说：“你净胡说，水拖车咋能是俺娘哩！”
胡丽娜吼道：“你娘不是水拖车是啥，是老母猪！七孙王八羔子，还不赶紧滚，趴你娘怀里拱奶去！”一面捡起一个土坷垃，照那人砸去。那人慌忙躲开说：“你咋砸人哩，真不好玩！”胡丽娜骂道：“你娘好玩，回家玩你娘去！”又用土坷垃投他。那人恼了，回骂道：“骚女人，坐在这儿俩腿大敞等野男人捣你哩！”弯腰拾起土坷垃投过来。胡丽娜听他骂她，一时间又恼又怒，不提防土坷垃飞过来了，及至发现想躲已来不及了，忙伸手去接。不料那土坷垃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了一挡，斜刺里砸在她的裆部。那人见了，拍手大笑：“砸中了，砸中了！”胡丽娜羞怒难当，爬起来双手连发土坷垃，一面跳脚大骂。
丁岚听了，笑问：“当时在场的都有谁呀？”胡丽娜说：“就我跟柿树村那个半吊子男人，再无旁人了。”春兰说：“那咋会传扬开了哩？”丁岚说：“还用问，能不是丽娜姐说的。”胡丽娜说：“我傻啦，到处说去。”春兰说：“我想你也不会，一定是那个半吊子男人说的。”丁岚说：“那这顺口溜又是谁编的呀？”胡丽娜说：“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付兰雅说：“必定还是柿树村的人。”丁岚说：“应该是，不过丽娜姐，你没事儿跑东条沟那儿干啥呀？”春兰笑说：“幽会呗。”丁岚心说：“你以为是个女人都跟你了，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儿了。”那边春兰又说：“是不是呀丽娜姐？”胡丽娜说：“是你个大头鬼！”付兰雅说：“那你一个人往东条沟那儿跑啥，是不是相中柿树村的哪个男人了？”
胡丽娜说：“咳，你们也别瞎猜了，跟你们说实话吧。五月当午那天，我出来散心，不知咋啦就走到了东条沟那棵柳树下，刚巧柳树上垂着一根绳子，想不到李石磙也摸去了，他以为我要上吊寻短见，扑过来救我，把我吓了个半死，我就趴他手上咬了一口。那一儿个也是该倒霉，无缘由的就想起了这事儿，想起了那根绳子，打算去把它够下来，别当真叫谁用它上吊死了，结果就遇见了那个傻种。”
几个人听了，都说：“噢，还有这一段隐情啊！”花儿说：“那你咋只字没跟我提起过哩。”胡丽娜说：“咦，还用我跟你说，李石磙啥话不跟你说呀。”花儿说：“他还真没说过。”春兰说：“那你说说他是咋样救你的？”胡丽娜说：“还能咋样救啊！”说话间，已到了青年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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