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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六章 受惊吓书房识灵性

    蒸正馍的程序大致是这样的:先将案板上撒上适量的面,再拿一些碱面子撒在面上——这碱面子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多了,蒸出来的馍发黄;少了,蒸出来的馍就发酸,都不好吃——随后把二者掺匀,将发面扒到上面,用力揉搓,直到面和碱面子均匀的分布到了发面里;接下来,将发面揪成大小差不多的发面块儿,当然要蒸的馍的大小不一,揪下来的发面块儿的大小也不一样,这全靠手把握分寸;发面块儿揪好之后,一个一个的揉搓,这时候也要讲究火候,揉搓不到劲儿,或过了,蒸出来的馍同样不好吃;揉搓好后,把事先准备好的红枣捏一颗,从那底部的面缝中塞进去,用手指将面缝捏紧,两手捧着面团揉搓成圆台形,放到一边让它长着,至此一个正馍的原型便做好了。

    因红枣有限,还要做枣山,故而并不是每一个正馍里都有红枣。一大堆正馍中,充其量也就是十多个正馍里藏有红枣。正所谓隔皮不识货,孩子们为了吃到甜甜的红枣,便挨个掰开正馍,年年如此,无论怎样都禁止不了,老太太不胜其烦,恼上来就骂莲花。她不骂翠花,也不骂狗蛋,单骂莲花一人。每到过年,莲花不知要挨多少回骂,即便眼睁睁的看着那正馍是狗蛋掰开的,老太太也要说是她指使的。

    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发生,花儿当真动了脑筋,破天荒的拿红薯替代红枣,将红薯去皮后切成红枣大小的丁子,裹在发面块儿里。三妮儿见红薯丁子不够多,便说:“既然弄了,就多弄点,反正红薯有的是,一个馍里放一个,省得又到处仍的都是半拉馍。”花儿点头同意。于是三妮儿就去南面那间房子里拿红薯,却不放心赛兔子似的斜身子伸头往堂屋里瞅了一眼,因见他侧着身子面朝里站在圈椅前,便随口问了一句:“你搁那儿干啥哩?”接着又嘀咕道:“放着椅子也不坐。”赛兔子还没把话筒拿起来,听她问话,吓得一哆嗦,忙缩回手,急中生智道:“看门对子哩。”一面回头张望,不见有人进来,狐疑自己听差了,又觉得大概是紧张过度,导致出现了幻听。不管怎么说,这个电话没有打成,却也不敢再冒风险去打电话了。三妮儿也没再过多关心他,拿了红薯去灶屋,削皮切丁,忙活起来。

    第一锅子正馍蒸好,照例先敬老天爷。花儿捧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白正馍,走到灶屋门外,念叨道:“老天爷,年夜的馍蒸好了,您吃吧。”完毕,回到灶屋,又请灶王爷吃,然后请诸位神灵吃,敬了一遍,方才把馍掰开,递给三妮儿一块,自个留一块,尝尝好不好吃。三妮儿咬一口,正咬到那红薯,只觉一丝甘甜满嘴淡香,禁不住道:“咦,嫂子,可好吃了!”花儿面带喜色道:“嗯,就是好吃。你给建飞拿一个,让他也尝尝。”三妮儿不舍道:“总共没多少好面馍,他吃一个就少一个,还是不给他吃了吧。”当时好面奇缺,不到过年,谁也不舍得吃好面。就是过年,那好面馍也不是谁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要留着待客呢。

    花儿嗔道:“你这闺女,一个好面馍能到哪儿啊!只要他喜欢,真些好面馍都给他,我也乐意!快去!我把馍端到西屋里,拾到箔上晾着,赶紧还蒸,都这也蒸到黑啥时候了。”三妮儿就拿了一个好面馍去堂屋,花儿也端起蒸笼去西屋。赛兔子不在堂屋。三妮儿诧异道:“咦,去哪儿了?刚才还在啊?”一语未了,李石磙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只见洋车子把上挂着一条大混子,三妮儿喜不自禁道:“呀,哥,这混子可真大,得多少钱啊?”一面过来提鱼。

    李石磙呵呵笑道:“一分钱也没花,白捡的。”说着,扎好自行车,把后座上买回来的半布袋有猪肉、咸牛肉、青菜、干菜等东西提溜下来,往西屋里去。花儿一边往箔上拾馍一边问:“割了多少肉?”那边三妮儿兀自说:“瞎说,这么大一条鱼,咋正好叫你捡到了!”这时赛兔子也从书房里出来了。原来他一时无事,便瞎转悠,就走进了书房,只见迎面是一张红色大长桌,桌上放着罩子灯、茶缸子、一本《西游记》;长桌横放,一头靠西山墙,这头是一过道,有一米多宽;桌子后面是一把米黄色藤椅,藤椅的后面是一张木板床,靠后墙横放,一头顶着西山墙,床上的被子衣裳显得有些凌乱。

    说是书房,其实除了那本《西游记》外,再也找不到别的书了。赛兔子转到桌子后面,坐在藤椅里,翻看《西游记》,但见扉页上写着四句话:西天路上妖怪多,金箍棒下死几个,各路大神忙下凡,庇护属下再作恶。并无多大意思,继续往后翻,到了第一回,写的是“灵根育孕源流出,心性修持大道生”,但见那“灵”字被蓝笔圈住了,并且一道蓝线曲曲折折斜刺里去了页眉中部,那“性”字也是如此处理了,两道蓝线在页眉中部似合似分,搞不明白是何意思,不过这两个字合起来组成“灵性”一词,虽不能说出它的具体含义,但总觉得是那么的美好,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怡,浮想联翩。

    这赛兔子盯着“灵”“性”二字,不知怎么了就想到了酒窝儿,只觉得这两个字用在她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忽然隐隐约约听到李石磙回来了,急忙离开书桌走出书房,酒窝儿那充满灵性的一颦一笑也随即淹没了。李石磙并未注意到他,因为他一面走一面还要同时应付两个人的话语,其一是回答花儿说猪肉只割了五斤,其二是笑三妮儿实诚,真把那鱼当成路上捡的了。于是花儿说:“少了点吧,几个孩子馋猫似的,够咋吃的呀,剁剁饺馅子就不剩多少了。”那边三妮儿说:“不是路上捡的,咋会不花一分钱哩?”瞥见赛兔子在书房门口傻站着,又说:“咦,你咋站那儿了,当真把自个当成甩手客了啊,还不过来帮忙!”赛兔子忙走过去说:“你叫我干啥?尽管吩咐。”那边花儿轻声道:“建飞一心要回家过年,三妮儿又实意留他,你看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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