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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似幻觉听破苟且事

    李石磙怀揣礼物夜访申有财,不料正遇上他纠缠丁岚,一时间血往上撞,抬脚就去踹门。忽见一束手电筒光一晃而过,吓了一跳,顿时冷静下来,暗想:“我这一脚踹下去,定会闹出动静,如此势必招来邻居,虽说能够从申有财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手里救下丁岚,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定十分尴尬,无地自容,比死还要难受,却又是害了她,申有财也会为此记恨我,邻居还有可能发觉我揣在怀里的酒,那样的话一定嘲讽挖苦我,如此几处不落好的事儿,干嘛要做哩。救人,还可以有别的办法啊。只是啥办法哩?”忽然灵机一动,闪身到远处躲藏起来,四处打量一番,不见有人,便捏尖嗓子拉长声音叫:“丁岚,你事儿办完了么,我可是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不一会儿,见丁岚急匆匆的走了,也回家去了。

    乔大爷养的山羊产下两个羊羔,如今已经满月了。因记挂着给胡丽娜的承诺,又可怜她孤苦无依,也是同病相怜的意思,遂忍痛割爱,牵着那个大些的羊羔给胡丽娜送去。胡丽娜感激不尽,收下了羊羔,尽心伺候喂养它,亲昵的喊它为“羊羊”,视它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一颗心便再也感觉不到空落无所依附了。这日放工回来,一眼没瞅见羊羊,心里咯噔一下子,宛如丢了魂一般,急忙出来寻找它,一面叫:“羊羊,羊羊!”李石磙听见了,笑道:“这个胡丽娜,满世界里叫开了,也不怕人家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哪儿痒哩!”花儿说:“就你能!”一面走出来,见胡丽娜走过胡同口去了,紧走几步赶过去,喊住她说:“别叫了,也不觉得难听!”胡丽娜说:“哪儿难听啊,我就没觉得!有事儿没,没事儿我得赶紧找去。”花儿说:“你去哪儿找啊,翠花和莲花还有狗蛋牵着它去给你放羊去了,还有乔大爷的俩羊。”胡丽娜说:“那敢情好!”折身回来,随花儿去了她家。

    李石磙见了她,开玩笑说:“咋不叫痒了,是不是搁树上操过了。”胡丽娜啐道:“没正经!狗改不了吃屎,一会儿不挨骂心里就发痒!”花儿说:“你搭他腔!”李石磙说:“我看你还是给羊改个名字吧,叫啥都比叫羊羊好听。”胡丽娜说:“我就叫它羊羊,你管得着么!”李石磙说:“那你就天天羊羊去吧!”说罢,瞅着胡丽娜嘿嘿笑,把她笑得心里发毛。胡丽娜指着他说:“你瞧他那副臭德行,自从不干了村支书,一天比一天坏了,花儿你也管教管教!”花儿说:“别搁家里笑了,去找找孩子,一会儿该吃饭了。”李石磙说:“好。”起身往外走。不一时到了大堤上,抬头见付兰雅穿一身藕荷色棉衣朝这边走来,阳光照在她身上,胜似出水芙蓉,禁不住赞叹道:“你穿这身衣裳显得可真漂亮!”

    付兰雅笑道:“原来我穿了这身衣裳才显得漂亮,也就是说我的漂亮,全仗这身衣裳了,把这身衣裳脱了,就不漂亮了,是吧!”李石磙刚要说话,只见大堤那面冒出一个人来,却原来是刘大麻子的老婆瘦猴。她一边爬上大堤一边说:“你要是把这身衣裳脱了,比现在漂亮一百倍还不止哩,怕李石磙连道都走不动了!”李石磙听出她的弦外之音,笑说:“你要是脱了衣裳,我才真走不动道了,一身猴毛,吓都吓死了,两腿发软,哪儿还能走得动道啊!”瘦猴反唇相讥说:“看你那样啊,刚扒完灰钻出来吧,还不赶紧跳到沙河里洗洗!”意思是说他长得黑,好似洒了一身灰。又对付兰雅说:“巧儿她娘你是不知道,那天一早,也不知他想啥美事儿哩,挑着水一个劲儿的笑,到家里就被花儿骂了,连糖包子都没吃完!”付兰雅说:“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五月当午那天,你发啥神经啊,把花儿气得直哭,我还没逮着机会说你哩。”

    李石磙讪讪一笑,想起了丁岚。又想到她不听他的劝说,执意一而再再而三的前去申有财家,心情立时抑郁起来,一时间忘记了出来的目的是啥,抬腿就走。付兰雅和瘦猴见他这样,相互看一眼说:“这是咋啦?”又都说不明白,说了两句话,散开了。付兰雅回头,见他已经走远了,便不再喊他,继续去他家寻找女儿。因见花儿坐在院子里洗蚊帐子,遂说道:“咋不去沙河里洗呀。”花儿一面洗蚊帐子,一面盘算着洗好后去看看丁岚,好几天没见到她了,不知她的病好了没。听到说话声,抬起头来,方才发现付兰雅已经走到面前了,忙说:“你看我,楞没听见你进来了。”付兰雅说:“就是啊,不知你在想啥哩。”花儿说:“这不是洗蚊帐子么,想起丁岚了。”付兰雅蹲下身子,小声说:“听说她怀孕了,你是不是在琢磨这事儿啊。”花儿惊道:“净瞎说,她那是胃病,小时候落下的毛病。”付兰雅说:“我也不信,可眼镜说她就是怀孕了,翠云和春兰也都这么说。”

    花儿说:“你咋又跟眼镜扯到一起去了,东方进犯疑惑打你,你都忘了,咋就不长记性哩!”付兰雅说:“路上碰见了,又不是有意的。”花儿说:“你是无心,可保不准眼镜不是有意的呀,我咋一回也没在路上碰见过他。照常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一心想打你的注意,自然总要想法设法的跟你在路上见面了,不然还能跑到你家里去是咋的!”付兰雅不悦道:“我就说了一句听他说丁岚怀孕了,你不问丁岚咋就怀孕了,怀的是谁的孩子,反倒说了我的许多不是,难道说我跟眼镜见一回面,说一句话,当真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了么!”花儿说:“我也没说你是坏人啊,我只是提醒你,因为一个外人,两口子打架生气,不值当的,你咋就听不明白哩!”

    付兰雅说:“我听明白了!”又说:“你看,我来找巧儿的,却跟你说了这许多闲话。巧儿跟狗蛋又跑哪儿玩去了?”花儿说:“跟他俩姐放羊去了,我叫石磙去找了,一会儿就该回来了。”付兰雅说:“我说石磙大哥咋往西去了,他也不说去干啥,要是说了,我也不来了,就不会听你唠叨了。”花儿说:“我还唠叨错了啊,东方进可是打在了你身上,又没打在我身上,我是可怜你,才唠叨两句,你还别不爱听。”付兰雅说:“知道了,我回去了。巧儿回来,叫她回家。”花儿说:“她愿意回,就叫她回,不愿意回,就在俺家,反正早晚都是俺家的人。”付兰雅说:“就怕赶明儿狗蛋有了本事,瞧不起俺家巧儿了。”花儿说:“他敢!”又说了一会儿话,付兰雅回家去了,花儿将蚊帐子洗好,晾晒在铁丝上,拿了几个鸡蛋和鸭蛋,去大队部看望丁岚。

    因丁岚不在,便问翠云:“丁岚去哪儿了?”翠云说:“不知道,可能去青年场了,她说临走之前,一定去祭拜一下酒窝儿。”花儿哦了一声,转身要走,猛然觉得不明白她说的她临走之前啥意思,又回过身来问。翠云说:“婶子你不知道啊,她拿到了进省城棉纺厂当工人的指标,手续都办好了,明天就离开这儿回省城了,我还以为她跟你说罢了哩。”花儿忙说:“说过了,我给忘了。你忙吧。”说着,转身离开大队部,一面想:“终于熬出头了,只是怪舍不得的。哎呀,明个儿就走了,时候不多了呀,不如去青年场跟她多说几句话,这一走,还不知啥时候才能再见面哩,顺便也跟酒窝儿说句话。”

    这样想着,径直来到青年场。却不敢往里走,只站在路边举目张望,但见白草萋萋。你倒伏在我的身上,我倒伏在它的身上。有那些棵大壮实的草儿,尽管挺直着,却更加显露出了青春已逝生命不再的荒芜。草丛里落满了枯黄的柳叶儿和杨叶儿,还有许多枯枝。它们本都是烧锅的好材料,只因生长枯萎在了这儿,一个使人毛骨悚然的不祥之地,倒也落得个生也凄凉死也安静了。柳树和杨树都已长大,枝条儿一样的枯瘦,却又表现出了不同的气质,一柔一刚,俱都在寒风中摇摆不定,一下又一下的割划着阳光,虽说只是徒劳,不曾有割划出来的痕迹,却一点都不气馁,执着而又倔强的坚持割划。坡坑里的水面结了一层冰,折射着太阳的光茫,似乎有些惨白。

    蓦然,一个靓丽的身影出现在冰面上,白底黄星的洋布裙摆舞成了一个圆,齐耳短发随风飘飞,清新婉转的嗓音如百灵鸟一样,唱着一首歌:“一送红军下南山,秋风细雨扑面寒,树树梧桐叶落完,红军几时再回山?”歌声未完,一个青面獠牙头长犄角的怪物钻出冰面,一把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拉下冰面去了,冰面上只留下她消失前的一刹那发出的一声大笑。笑声在空气中鼓荡扩散,形成一道威猛异常的冲击波,压迫得花儿喘不过气来,几乎就要窒息了。一只鸟儿从树枝上一头栽下来,掉进草丛不见了。花儿大骇,转身就逃。猛听一声大喝:“站住!”双腿再也迈不动了,身子一软,倒在路上。过了一会儿,不听再有动静,一面念叨:“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都停停。”一面大着胆子往后看,只见白晃晃的太阳光,以及衰草树木和颓废的房屋,再也没有别物了,心想:“还真是灵验!”

    便在此时,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那边传来:“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你还想咋地!”花儿大惊:“哎呀不好,又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哪里就说完了,你还没说清楚,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花儿心说:“原来鬼怪也疑神疑鬼!”女人说:“谁的都不是,是我自个的!”男人说:“胡扯!你自个能怀孕,你以为这是女儿国啊,喝了子母河里的水就怀孕生孩子了!是不是申有财那个畜生的?”花儿听到“申有财”三个字,心中一惊,暗想:“难道鬼怪也知道申有财?我这是在哪儿啊?是死还是活?都说在身上掐一把知道疼,就说明还活着,没有死,不妨试试。”想到这儿,伸手在腿上狠掐一把,因穿着棉裤,感觉不到多疼,又将手指头放在嘴里猛咬了一下,疼得差点没叫出声儿来,方才相信自己还活着,说话的那一男一女也不是什么鬼怪,而是两个大活人,便侧耳细听,一来想听清楚他们都说些啥,二来也想从他们的声音里分辨出他们是谁。

    女人又说:“不是,我都跟你说过一百遍了,不是他的,你为啥不相信我!”花儿听得明白,她是丁岚。男人说:“你叫我咋相信你,你三番五次的去找申有财,还都是在晚上黑了,你不跟他睡觉,他能这么顺畅的把指标给你么!我以为你有多好,原来也是个贱货!”这人是李石磙,花儿一下子懵了。丁岚说:“我就是个贱货,你才知道啊!认狗蛋当干弟弟,跟你搁这儿上床,都是为了今天这张表格,谁知道你窝囊无能,被人家撸了,早知这样,我也不白白便宜你一回了,那可是我的第一次,直接给申有财好了,也不叫他因为我不是处女拿捏我这许多回了!”一语未了,就听见“啪啪”两声脆响,显然是李石磙歇斯底里,动手打了丁岚。花儿暗骂:“畜生!都是畜生!最好都死了,活在世上也是丢人败德!咳,七孙王八羔子,算我瞎眼了!”一面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回家去了。

    丁岚被打得眼冒金花,咽下几口血水,哽咽道:“你打吧,最好打死我,不然我记恨你一辈子!”李石磙厌恶道:“打你,我还怕脏了我的手哩!”丁岚说:“你以为你有多干净啊!你自己一身白毛尾,干嘛说我是妖精!”李石磙说:“你不是妖精啊,你比妖精还妖精哩!”丁岚说:“那你还死乞白赖的跟到这儿来干啥!”李石磙说:“谁跟着你来了,我要是知道你在这儿,打死我我都不来!”丁岚说:“可你还是来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怀疑,可是你也不想想,我都怀孕快两个月了,慢说我跟申有财没那事儿,即便真有那事儿,才多长时间啊,你是猪脑子啊,说你笨,你还真不含糊!”

    李石磙说:“你别拿话糊弄我,我当了十几年村支书,不是好糊弄的!”丁岚讥讽道:“这话你也说得出口,我看你就是三岁孩子,智商连狗蛋都不如!呀,原来是我笨,我才算明白了,你这是不想负责任,不想认这个孩子,才搁这儿歪搅胡缠蛮不讲理!”李石磙冷笑道:“我李石磙也是堂堂汉子,该我负责的,我一定负责到底,不该我负责的,谁也别痴心妄想叫我背黑锅!你和申有财,岂止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那天在俺家里喝酒,我就已经看出门道来了,若不是你成心勾引我,哪个七孙王八蛋碰你一指头!”

    丁岚闻言,心中冰凉,骂道:“你混蛋!你就是七孙王八蛋!”李石磙鄙夷道:“水性杨花的东西,跟你站在一起都沾染了许多晦气!”说罢,抬腿就走。丁岚扑过来搂住她的后腰说:“再陪我吵一会儿吧,我这一走,像这般生气吵架的机会都不多了,甚至没有了。”李石磙不胜其烦的掰开她的手说:“去找你的申有财去吧!”把她往后一推,又走。丁岚往后退了两步,站稳身形哭道:“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对我就这么绝情么!”见他只管走,又说:“你今儿个要是走了,就别后悔!”见他当真走了,大喊:“李石磙,我恨你!”伏在门框上哭了一回,踩着李石磙的足迹,回到大队部,跟翠云她们说了声再见珍重,只身离开了叶寨村,身后没有送别的人们,只有发白的路,空旷的田野,渐离渐远的村舍,以及一段苦涩的伤痕累累的感情。

    李石磙回家的路上,遇见翠花、莲花、狗蛋和巧儿赶着羊从东条沟那边回来,便把狗蛋抱在羊身上骑着,又把巧儿也抱在羊身上骑着,看俩孩子喜欢得叫喊,聊以排遣心中的烦闷。不一时到了家中,等在那儿的胡丽娜见狗蛋骑在羊羊身上,双手抓住羊羊的耳朵,莲花在后面拿一根树枝子抽打羊羊的屁股,好像他姐弟俩合伙来剜她的心尖子似的,心疼得大叫,一面喝令狗蛋下来,一面去夺莲花手中的树枝子。李石磙见了,勃然大怒,扬言非要宰杀了羊羊不中,跑到灶屋里掂出菜刀。随后走进来的乔大爷暴喝一声:“石磙你犯啥浑!”劈手夺了菜刀。胡丽娜吓得不敢在这儿多待,抱起羊羊疾走回家去了。李老太太和三妮儿听到喝声,急忙赶过来,与胡丽娜走了个照面,见她神色慌张,惊吓不已,不知李石磙咋着她了,走进院子问:“咋啦?”乔大爷说:“没事儿,闹着玩哩。”李老太太说:“没事儿小石磙咋脸色铁青啊!花儿哩?”李石磙不言语。乔大爷说:“兴许还没回来吧。”李老太太说:“孩子都回来了,小石磙也回来了,她还不回来,想干啥!”话音未落,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剧烈咳嗽,吓了一跳。

    敬请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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