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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章:暮哭司:宋茗

    我叫宋茗,我要嫁给一个叫程峰的男人,他对我很好,用“言听计从”这个词一点儿也不过分。我爱他,很爱很爱他,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不在乎我的过去。那么我的过去,有一点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时候我是个学生,在一个隐秘的酒吧兼职。这个社会给我们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小姐。

    其实我更习惯别人叫我“三陪”或是“鸡”,我不在乎,因为我这只所谓的“鸡”靠我自己的本事救活了我的妈妈。我没有在为自己的犯贱找理由,只不过在我的现实里,世界是**裸的,不加一点儿修饰的类似于地狱的地方。不是每个人的生活,都是一场被装点过的梦。于是我就在这场还没来得及到来的梦里,走向了一个叫“歧途”的地方。那一年我十八岁。

    我和程峰相识的地方实在一个湖边,那是一个好天气,整个江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烟雾淹没在朦胧里。然后就在那层朦胧的另一边,我看见了他,夕迟。走在他旁边的是两个女孩儿,其中一个我认识,她叫沈安若,她是夕迟新交的女朋友。一个看起来很坚强的女孩儿。

    我试着说服自己那不关我的事,但是没办法,我还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老实说我讨厌那个没有勇气的自己,我忘不了夕迟,忘不了他过去带给我的温暖,那温暖陪伴了我整个青春。我害怕在当自己忘了那些残留在记忆里的温暖的时候什么也不剩下,人生就是这样,有时候剩下的或许只有回忆。

    所以现在,我会因为那些突然跳出脑海的记忆流泪,因为那些不经意间浮出的感觉伤感,因为想到我们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时突然联想到“死亡”这个词。但我还是挺过来了,我没有让自己失望,也没让夕迟失望。那么夕迟,那个曾经陪伴了我九年的人,就让他和我的青春一起死在流年里吧。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湖边。我又看见了水中倒映着的自己,她还是那么可怜,我凄然然地笑笑。抬头的那一瞬,又看见了那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背影,他还在烟雾的掩藏里消失着,那个回头我始终没有看见。心里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慌凉。熟悉的感觉一瞬间涌了上来,像是一股冰凉刺骨的风穿过我的身体,穿过我身体的每个角落,吹起了那层已经安静了许久的尘埃。

    我闭上眼睛,慢慢地、慢慢地把脚伸向水面。我想沉入那个深不见底的湖,我想沉睡在那一汪梦幻般破碎的深蓝里再也不要醒来。我想在那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渡过一个漫漫地长夜,我希望等我醒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可以焕然一新,然后那个忘了所有的我,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于是我尝试把脚伸向水里,我已经感觉到了那丝奇异的冰凉。我不是要去死,我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这样做,我控制不了自己。

    突然,一股很大的力把我拉了回来,睁开眼,是一个长的不怎么难看的男生。穿着灰白色的外衣和深蓝色的牛仔裤,脸上写着一抹淡淡地玩世不恭。

    “美女,干嘛寻死呢,多大点儿事儿。”他拍拍胸膛,“没人要你我要你。”

    我仓促地一笑,被他这么一逗,刚才的坏心情好了一半,“谁告诉你我要寻死,不过,”我停顿一下,“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他笑的时候有点儿腼腆,“多大点儿事儿。”

    “谢谢。”我再一次说。他向我挥挥手,“不用那么客气。”然后转身离开,踩着一地的夕阳。虽然那夕阳看起来灰蒙蒙的。

    我看看周围越来越密的烟雾,又看一眼那个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背影。恍惚间,一切都像是那一场未完的梦。

    二零零二的秋天,我第一次把夕迟带回家。刚好妈妈那天要加班,我带着夕迟参观或者说忍受了一个下午我家附近的环境。

    学校到我家的那条小巷子落满了梧桐树叶。那条巷子窄窄的,两边都种满了梧桐树,每到秋天的时候,那些从来都不会停下的落叶总是会让人无端产生人生苦短的错觉。两边是那种低矮的瓦房,瓦上长满了青苔。这里有人说这些房子是李世民时候留下的,有人说是清朝末年一个晚归的大臣为家乡建造的。更有夸张的说,刘备当年寻找诸葛亮时就在这里住过。那么然后了,无论这些老房子曾经再怎么辉煌过,如今陪伴它的也只剩下无数像我家一样的破落户。

    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内敛的女孩儿,我家在那条巷子的最深处,一间比破落户还要破落户的老房子。姑且称它为房子吧。妈妈是个很美丽的女人,美丽的女人往往命苦,所以我才会生下来就没有爸爸。听说后来妈妈带着才几个月的我回老家,然后我的“外公”,那个标准地刀子嘴豆腐心的老人,因为所谓的“面子”把我们拒之门外。然后又拿出所有的积蓄把这条巷子尽头的那间小房子买了下来,从此那里就成了我和妈妈的家。

    我家后面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垃圾堆,那些为了图方便的邻居总是舍不得把垃圾拉出去倒在指定的位置。所以每到夏天的时候,总是会到处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味道,以及那些永远也赶不完的蚊子和叫不上名字的臭虫。那些黑色的,泛着恶臭的脏水悠长悠长地存在着,掺杂着女人们洗衣服倒出来的污水一起流向了不远处的一条小河。

    所以从住进去的那天开始,我就梦想着有一天能搬出去。这个梦想一直伴随着我长大。

    妈妈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女人,无论谁和她打招呼她都只是笑笑。然后点个头。那个时候她在一个充满怪味儿的工厂上班,那个工厂很小,空气里永远遍布着一些看得见或看不见的灰尘。我小的时候一个叔叔对我说,一定要好好学习,在这里工作久了会生病的。后来这句话妈妈对我说了无数次,记得那个时候我每次从家里去学校时她都会交代一句:“茗茗,要好好学习。”后来我上了高中,她的那句话变成了:“茗茗,要好好学习,吃饭的时候不要省钱,妈妈挣得来。”

    那个时候我对夕迟说:“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有一天能从这里搬出去。”我有点不好意思地低头,因为我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他说过很多遍。

    他笑笑,温柔地把我揽进怀里,“每个人都有一个被嘲笑的梦想,我也一样。”

    “为什么别人要嘲笑我们的梦想?”我抬头。

    “因为,”他温柔地看着我,“因为我们是有梦想的人,他们没有。”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我再也没忘记过夕迟那天对我说过的话。每个人都有一个被嘲笑的梦想。我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们没有。我一直这样对自己说,每当累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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