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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章:花海笛音(一)

    李阡陌在母亲坟前睡了一宿,清晨醒来之时,恰逢东方日出,可惜他身在山谷之中,被高山挡住了视野,无法看得日出美景,只可瞧见漫天红霞,心中微感失望。

    他起身弹去身上尘土,忽地想起昨日原道真曾与他说过,要放他三日假期。他又想到自己来逍遥谷快一年了还没有去谷中游走过,可能是静极思动,他此时生起了去谷中游玩的想法。念及至此,他便回屋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干净衣裳,走下了天机峰。

    虽说李阡陌来逍遥谷已近一年,但他一直待在天机峰上不曾离开过,是以对谷中情形知之甚少。好在原道真给他讲过谷内情况,还给他看过逍遥谷的地图,他倒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他下了天机峰之后一路北行,只见沿途风光佳秀,青峦叠翠,云松吐蔼,波光凝碧,猿跃于怪石,鹿奔于芳草,鸟鸣与风林。他看得如此美景,心中大悦,脚下步伐不觉间便加快了。

    约是走了一个时辰,李阡陌看到不远处有三座高峰,形若石柱,突兀而起,直上直下,高低有序,甚是峥嵘。

    李阡陌遥望这三座如食箸般的高峰,只见其上筑有楼阁宫殿,想了片刻便即恍然,自语道:“这个想必便是师尊与我说过的三星台了,谷主便是住在那最高的一个高峰之上么。”

    他想过去看看,便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但刚至山峰三里之内,一巡逻弟子突然出现,将他截住,喝问道:“什么人,敢擅闯三星台重地?”

    李阡陌脚步一滞,停了下来,疑惑道:“这里不能来么?”

    那巡逻弟子见李阡陌是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心中戒心顿去,露出满脸不耐烦之色,摆手叫道:“快快走开,这里是掌门和长老们的修行重地,未得各部主事批准,不可进来。”

    “哦。”李阡陌低头应了一声,拱手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

    他折转了方向,改向东去,约莫走了两盏茶的路程,地势升高,前方出现了一个丘陵,他奔跑过去,踏上这座高丘,霎时间傻了眼,入眼之处,尽是鲜花,便如海洋一般,五彩斑斓,绚丽无比,一阵风吹过,花丛此起彼伏,掀起一阵花浪,便是连清风,都变得芬芳起来。

    李阡陌直被这般美景看得呆住了,许久才回转过神来,满心欢喜地自语道:“是了,这里想必就是花海了,果然遍地都是鲜花,一眼都看不到边。”

    他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色早已激动不已,欢呼一声便兴匆匆地冲下高丘,奔入花海之中。他在花海之中肆意地手舞足蹈,欢呼雀跃,直过了许久,渐感力乏,索性躺倒在地休息,压倒了一大片鲜花。

    他躺在群花之上,只觉背部舒软,甚是舒服,不自禁地便阖上了双眼,又觉入鼻空气尽是花香,再无其他味道,顿时心中一片怡然,不知觉间便睡着了。

    李阡陌正在梦中畅游花间,却觉臀部受到猛烈撞击,猝然惊醒。他张眼一看,只见面前站着一个面色阴霾的年轻人,穿戴着逍遥谷的道服,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

    李阡陌赶忙站起,忽觉臀部疼痛不已,伸手去揉时便想到刚才那一猛烈撞击,极有可能是被这年轻人踢了一脚。他孩童心性,年少气盛,也不管其他,便瞪视此人,怒声叫道:“你刚才踢我了?”

    那年轻人见李阡陌如此模样,不觉一阵愕然,随即嬉笑道:“没错,我踢的你,如何?”

    李阡陌也不多说,直接一脚踢出,直奔那年轻人的小腿。

    那年轻人往后一跃,躲开李阡陌的一脚,面有讶色,随即又转为嘲意,哂道:“你敢踢我?”

    李阡陌瞪眼叫道:“为什么不敢,你敢踢我,我怎地就不敢踢你?”

    那年轻人嘿笑道:“小家伙,你是谁门下的弟子,你可知我是谁?”

    李阡陌双手按腰,高声叫道:“我管你是谁,我在这里睡觉又没碍着你事儿,你凭什么踢我?”

    那年轻人对李阡陌的愣劲感到好笑,说道:“告诉你,我是天工坊主事唯一的儿子,司徒亮,你这般与我说话,可没好果子吃。”

    李阡陌冷哼一声,道:“那又怎样,我还是天机阁唯一的弟子呢。”

    “哦?”司徒亮面露惊异之色,问,“天机阁有新弟子了?我怎地不晓得?”

    “废话!”李阡陌没好气道,“我师尊收弟子,难道还要告诉你?”

    司徒亮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阡陌。”

    “李芊墨?”司徒亮面色不善,双眉拧起,道,“你居然敢叫芊墨?谁允许你取这名字的?”

    李阡陌没好气到:“我取什么名字,哪用得着你管,我爹爹给我取的,你能怎样?”

    “我能怎样?”司徒亮满面阴鸷,喝道,“我能打你!”说罢就冲上前来,他来势极快,李阡陌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一巴掌扇在脸上,“啪”地一声脆响,李阡陌应声倒地,脸颊高高肿起,口角流出鲜血。

    司徒亮只觉一巴掌打得还不过瘾,还待抬脚去踩,却听得一声厉叱:“住手!”

    司徒亮对这声音甚是熟悉,一耳便听出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来了,赶忙转身来看。只见天空一道墨色身影快速飞来,不是许芊墨是谁。

    许芊墨从天而降,走至近前,李阡陌爬起身来,冲过去一把抱住她蛮腰,哭述道:“呜呜……芊墨姐姐……这个叫做什么亮的坏人……欺负我……”

    许芊墨轻抚他的头发,柔声道:“阡陌乖,别怕,姐姐替你教训他。”

    司徒亮见李阡陌居然抢了先机,急声说道:“许师妹,你莫要听他胡说,他恶人先告状。。。。。。”

    许芊墨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你莫要说了,方才我都看见了,对一个十岁孩童出手,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司徒亮被她这句话呵斥得面红耳赤,偏偏无言以对。李阡陌见司徒亮气短,便偷眼睨他,却被他狠狠地剜了一眼。

    许芊墨瞧得真切,对着司徒亮喝道:“你莫要瞪他,我不仅今日护他,以后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第一时间便来找你算账。”

    司徒亮闻之气急,蹙眉嚷道:“许师妹,你这话忒也无理了,他有三长两短便一定是我做的么,指不定他将来会结识多少仇家呢,到时候我不是背了黑锅么?”

    许芊墨冷声道:“在我逍遥谷中,还有谁会如你一般尽做恶事呢。”

    司徒亮闻言直气得面青唇白,他喘了三口粗气,指着许芊墨,怒声道:“许师妹,你莫要这般诬蔑人,你就算不接受我的心意,却也不能这般羞辱于我!”

    许芊墨淡漠道:“对不住,我一向心直口快,你若不喜欢听,走开便是。”

    司徒亮被气得七窍生烟,奈何许芊墨口齿便给,他根本说她不过,若是动手,自忖又不是她对手,他急怒之下,猛一跺脚,喝道:“许芊墨,你等着,我会叫你后悔的。”他放下这么一句狠话,掣出一柄飞剑,踩于脚下,飞至天空,风也似地离去了,须臾便不见了身影。

    李阡陌望着司徒亮远去的背影,欢呼雀跃,拍手叫道:“芊墨姐,你太厉害了,几句话就气的那坏蛋七窍生烟,夹着尾巴逃跑了。”

    许芊墨淡淡一笑,看到李阡陌脸颊肿起,便取出一只玉瓶,倾出少许药末,蹲下身子,在他脸颊上涂抹,闻言道:“疼么?”

    “不疼。”李阡陌欢笑摇头。

    “别乱动。”许芊墨轻斥,李阡陌依言不动,只望着许芊墨呵呵直笑。

    许芊墨哂道:“你笑什么?”

    李阡陌笑意不减,道:“我喜欢看芊墨姐,看到你我便欢喜。”

    许芊墨闻言掩口笑起,道:“那我以后便天天和阡陌见面,这样你不就可以天天欢喜了么?”

    “好啊,好啊……”李阡陌闻言拍手欢呼,只拍了三下便停了下来,神情微显沮丧。

    许芊墨见他情绪突变,大为不解,收起玉瓶,问道:“怎么了,怎地突然便不欢喜了?”

    李阡陌手搓衣角,撅嘴说道:“师尊只给我休息三天,三天后就要让我学那劳什子的《紫薇星斗术》了,我还要修炼法术,怕没时间见姐姐了。”

    许芊墨闻言哑然失笑,安慰道:“没事的,我们修行的人能活几百上千年呢,我们又都在逍遥谷里,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她转身环指了一下花海,又道,“我平常最喜欢到花海里来,你以后若是想我了,也可以来这里,若在这里见不到我,也可去五音宫找我,只是五音宫住的都是女子,你不能常去。”

    “嗯!”李阡陌用力点头,道,“我以后一有空便来这里找你。”

    “真乖。”许芊墨轻笑一声,连抚李阡陌的后脑。

    二人就地坐下闲聊了良久,许芊墨取出一支竹笛,道:“姐姐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李阡陌闻言欢喜点头,连声呼“好”,许芊墨将竹笛横于口边,缓缓吹起。

    只听得笛声飘荡,浸漫花海,时而悠扬,如溪水缓流,如春风拂草,转而高亢,如高山入云,又如海荡波涛,李阡陌虽不懂音律,却也听得心驰神往,如痴如醉。

    须臾曲罢,李阡陌连连鼓掌,连声求她再奏一曲,许芊墨欣然答允,再次吹奏,笛声悠扬,伴随花香,李阡陌只觉如坐云端,心神皆醉。

    待第二曲作罢,李阡陌连赞叹都忘记了,欢喜叫道:“芊墨姐,我也要学笛子,你教我好不好。”

    李阡陌闻言微讶,随即浅笑应道:“好啊。”

    李阡陌欢呼跃起,雀跃三下,遂又坐至许芊墨身前,急切道:“现在就教我,现在就教。”

    许芊墨架不住他热切央求,便着手教他吹奏笛子。

    第一步便是教他如何控气吹响笛子,李阡陌第一次吹笛,根本无法吹响,只听到呼呼地窜气声,许芊墨耐心教导示范,三次之后,李阡陌掌握到了技巧,只觉这吹笛时的气息与修行之时的吐纳颇为相似,于是便将吐纳之技用在吹奏之法上,不出片刻,便将笛子吹响了起来。

    许芊墨赞了他一番,让他练习了一会儿吐气之后,便开始教他乐理和指法。

    许芊墨本来只当他孩童心性,要学吹笛完全是一时兴起,领教到繁复的指法和乐理之后便会放弃。谁知他极有耐心,学得异常认真,乐理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难,他记忆超凡,且聪敏无双,任何乐理一旦说过,便铭记于胸,且一些繁复之处,一点便会,每每都让许芊墨惊讶不已。

    指法的练习倒是让李阡陌有点为难,这种技艺必须长期练习方才熟能生巧,没有半点偷懒的途径可走。

    李阡陌学得倒也挺快,到得日落之时,便已能将一曲《江南月》断断续续吹奏了出来。

    许芊墨见天色已晚,便亲自将李阡陌送至天机阁,临走前还将自己的法器笛子借与李阡陌,让他勤加练习。

    是夜,李阡陌整夜都未阖眼,足足练习了一夜的《江南月》,只为隔日能给许芊墨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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