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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良善女子初冷血

    沉川落入海中的那一刻,浮葭刚刚爬上山头,眼睁睁地目睹着那一袭白衣坠落的抛物弧线,心头像是被凿子抵住,一锤落下,便如坚硬的石头被凿得粉碎,痛意沿着四向的裂隙蹿到全身,震得人无法行动,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奔向山头,望着那汹涌的浪潮如猛虎的犬牙,狰狞着将坠物吞噬入肚,撕心裂肺地喊了他的名字,“沉川——”茫茫山海,回荡着她哀呼,揪紧了身旁人的心。

    凤桀毒发,此时正挣扎着在地上翻滚,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龙掣一脸阴沉地看着他,俯下身子漠然问道:“为什么?”

    “报……报仇,栖凤山庄的……灭门惨案……我逃了出来……”他的眼底,是汹涌的恨意。

    龙掣悲悯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全是凄哀之色,“那是我一人的意思,与主子无关。”

    “不可能!”凤桀激动地叫道,一口血咳了出来。

    “是真的,我爹……死在栖凤山庄庄主手下,我也是报仇。”龙掣别过身去,不再去看他。

    “不!不是!你爹……是被蓝顶教下过毒才死的……咳咳咳……”说到最后,凤桀猛地睁大了眼睛,蓝顶教,蓝顶教……原来一切都是蓝顶教在误导他,布下了连环套,而他,偏偏为蓝顶教奔走卖命那么多年,甚至杀了待自己如兄弟的人!

    龙掣亦是震惊地回过头来,两人相对,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悔恨和悲哀。

    毒已经入了心脉,凤桀的肌肉开始僵死,浑身疼得抽痛起来,他哀求着看着龙掣,“杀了……我吧……痛快……”

    龙掣摇了摇头,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猛地别过头去,手指死紧地攥着刀。

    “此毒……无解……”凤桀无力地抬起手,轻轻地搁在龙掣的膝上,“手足……兄弟……”

    龙掣眼底泛出红红的血丝,伸出一只手回握住他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另一只手迅速拿起刀,用力地戳进凤桀的心脏。一刀致命,他不忍叫他痛苦。

    最后一眼,凤桀对他凄然一笑,其实,解药就在自己身上。因为弑主,他难心安。

    过去的时光里,他们三人,私下里是完全信任的朋友,主子虽严苛却仁厚,凤桀性子有些矫情却办事认真,龙掣谨慎机敏却不失风趣,甚至还打趣明明是男子的凤桀喜欢沉川。吵吵闹闹的日子俨然过去,曾经年少,手足相携,闯过多少生死关头,浴过多少腥风血雨,至今成了回忆,镌刻在彼此的脑海里,成了最美丽的伤疤。

    ………………

    浮葭看那涌起的波涛渐渐失神,无数的念头催动着自己,想要寻到他,带他回到宫里,哪怕两个人的恋情见不到光,哪怕后宫处处是自己的情敌,她相信她足以改变他,让他只爱自己一人。可是错过了。

    浮葭不自觉地朝前迈向一步,仿佛离海近一些就可以离他更近,下一步,便是坠落!蓦地,她的肩头被扳住,整个人被扯了回去,有惊无险。

    龙掣痛心道:“娘娘节哀。”

    浮葭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她不是想殉情。“龙掣。”

    “属下在。”

    “杀吧。”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声音微弱却语气镇定。

    龙掣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去。

    身后哀嚎此起彼伏,血色染了脚下纯净的白雪,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崖前站定的月白衣袍少女,只是定定地看着那起伏的海面,对那杀戮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再恶心残忍的她也见过,都是他带给的。从最初的恐惧,到最后的麻木。她在为他报仇,她也在发泄自己的情绪。

    雪慢慢地飘了下来,轻柔完整的六角白瓣铺了一地,将血色掩住,仅仅如此,便不再下了。

    ………………

    三天后,云门第十次下去搜救的人赶了回来,事实总是简单又残酷——搜寻无果。

    龙掣站在她的一旁,深望了一眼这个冷静的女子,从主子出事以后,没有哭没有闹,只是望着海潮出神,其实这不过是她无法排解的难过而已。“娘娘,再多的搜索也是徒劳了,回宫吧。”这话确实让人绝望,却也是真话。

    浮葭摇了摇头,对上龙掣的眼神,道:“你们回吧,我不回去,那里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娘娘,你一人在外,太过危险了。”龙掣好心劝道。

    浮葭安慰地笑笑,“其实假扮太皇太后之前,我一直都流浪在外的,这样的生活没有什么。”随后,她的眼里带了些黯然,“我还想,多陪他几天。”说完这话,她独自往回走,掀开帐篷钻了进去。

    那抹纤瘦的身影,看起来是如此孤寂,偏偏像一根竹子坚强挺直。只是,背影前的那张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龙掣看了看海面,咚地跪了下来,冲着海浪磕了三个响头,遂组织人撤离。

    ………………

    沉川万万没有想到,残霞仙人的仙居竟然在水下。其实也不完全这样,退潮的时候,那是个不起眼的山洞;涨潮的时候,便隐在水下。许是先前寻找的时机不对,让他错过了那个山洞。

    当他坠入水中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要游到岸上,便划着手里的匕首,不停地插在石缝里,寻找可以让自己借力上去的地方。待来到金霞洞的时候,沉川惊讶发现从那洞里会冒出大串的气泡,当下判断有空气,于是闭住气,用匕首撬开石缝,沿着石洞爬了进去。

    果然,里面别有洞天,是个阶梯式的结构,越走越高。最后,他来到了一间房室,地上还放了一个麻质的蒲团,墙角放满了白骨。他仔细地扫了扫周遭的环境,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想必是个外室,真正的仙境必然不是凡人误打误撞就能够进来的。

    沉川平复了自己的心情,走到那一堆白骨之前,一个个仔细拿起来看了一通,发现年代都不同,有的是最近三年的,有的则上千年历史。沉川长叹一声,便坐到那蒲团之上,专心调息。那里的灵气浓郁,多吸几口便能够使人身体轻畅,他专心打坐,这般滋长精气洗涤灵台让他不需饮食,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再睁开眼睛,功力果然见涨了许多。

    再看周围环境,忽然多了一座金山,颜色灿烂夺目,将小房间衬得金光闪闪。沉川无奈地笑了笑,再度闭上眼去。

    最后,房间里多了一张大镜子,沉川这次提起兴趣,走到镜子眼前好好看里头的东西。只见一女子俯身弹琴,动作轻灵优雅,一长相超凡脱俗的男子坐在她身侧,时不时对她柔声指点,最后,那女子抬头,对男子粲然一笑,温婉如玉。沉川震惊,这张脸分明是……浮葭!心中的妒意渐渐滋生,他从未想过,浮葭会对他笑得那样甜美。

    再看,画面已切,还是那两个人,不过此时,女子已经有了四五个月身孕,两个分坐弹琴,长歌对唱,时不时地四目相对,眼里漾开浓浓的情愫。沉川攥了手心,心里五味陈杂,脑中混乱如粥。有个成语叫做“观棋烂柯”,说的是一个人进山里砍柴,看到两个人下棋看得入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千百年,手中的斧头已经烂掉。沉川怕自己也是这样,打坐一场,人间经久,伊人已成别人掌中美玉。

    可是慌乱归慌乱,沉川之强大在于,不管一件多么让他震撼的事,他都会仔细观察,不放过一丝一毫,所以,当他将注意力放到那女子脸上发现她和浮葭除了长得像会弹琴之外,其他无一相似,他便松了一口气,彻底安下心来。

    “她不是浮葭,跟镜中人也没有什么关系,你看出了?”一声恍若云外的声音传入耳,飘渺如仙音。

    沉川立即转过身去,视线投到那个长髯白发红衣的老者身上,眼里闪过一瞬的神采最终归于静水。“是,庸人已见。”

    残霞仙人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赞叹道:“如此智人,何必自称庸人呢?无贪无嗔无痴无惧无怖,不大喜不大悲,慧根已在,不错,可惜险些因情误事。”

    沉川坦然一笑,不去自谦什么,也不去解释什么。方才所见景象,不过都是对他的考验罢了。他亦深知自己被那镜中像影响了心境,虽无奈却也乐意。“此番打搅,实为……”

    餐霞扬了扬手,“罢,本仙知道你的意图,能救你命的,只有玄晶核,千年玄狐的晶核,你需一年之内找到。”

    “多谢仙人指点。”沉川躬身道谢。虽说希望渺茫,也比漫无目标来得好。

    餐霞用手在墙上勾勒一下,顿时出现一个洞口,他用拂尘对沉川一指,道:“走吧。”沉川会意便道别离去。

    待人走后,餐霞来到那张镜前,喃喃自语:“舒肤佳你这块香皂,掉进沉川里头,冒泡到死吧……”山头某个伫立已久的女子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下意识地将领口拉紧。

    其实那镜中的男女,不过是另一个时空的嵇康和落昀,自然与浮葭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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