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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3、纤纤素手 翩翩君子

    太平哼着萧子逡从不曾听过的曲调,依稀间辨出唱的是“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那样打动人心的诗句,他更不曾听过。

    他问她:“你会作诗?这些都是你自己作的?”

    她笑嘻嘻地说道:“不是我,歪歪无罪,抄袭可耻!”

    “那是何人所作?”他问。

    “有老卢的,老毛的,老李小李的!”

    萧子逡自问情报网不说尽掌天下文人,但对稍微有点名气的都了解得个大概,可是她说的那些名字,他都不曾听过,民间竟然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厉害角色吗?这让他有些雀跃,若是将这些人招入国子监,为朝庭所用,大晋文坛必将生色许多。

    可惜他能打探到的还是有限,那个丫头看似醉得厉害,可是往深了就不说了,只会用手指竖在唇边轻轻“嘘”着,她的唇形非常完美,看起来很柔很软的样子,有一次他忍不住伸手去想要亲自试一试,不过她像一只飘飞的蝴蝶,眼看即将触上,却突然扑翅飞走,徒留一点呼吸温暖他的指尖。

    他为自己的失态而诧异,幸好当时没有第三者在场。

    他尴尬咳嗽时,面前的姑娘还好心来为他拍背,不过使的力气太大,差点没把他一掌给打趴在桌子上。

    他扫过那纤纤十指,洁白如玉,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双手。

    实在想不通她会有那样的力道,出声相问,她双眼迷蒙地看着他说:“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你如今看它漂亮,却没看过它满布冻疮、硬茧丛生的样子,如果你也整日为了生活不得不烧火劈柴担水做饭,几年如一日,力气也会有的。”

    她冲他眨着眼,样子有些顽皮,他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如果是真的,那双手又如何会变成现在这般完美?

    他自然再问,那小女子举着双手,笑容中透着一丝诡异:“因为这些皮全是重新长的,用虫子将原来的肉一点一点咬烂,然后再用活血生肌的药,让肉重新长出来,新肉长的时候,痒痒的……你想不想试一试?”

    “怎么可能?”他的震惊不是假装,那要受怎样的苦?心口一滞,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悄悄蔓延,犹如细针在血液中扎过。

    她却哈哈笑着拍手说:“吓到了吧,这个玩笑好不好笑?”

    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玩笑,可是心头的疑惑依然未解。

    同一时间,太平则在给锦福公主与几个年轻人讲述仙侠传说,故事里有性情古怪的仙官,有美貌调皮的仙女,还有血腥恐怖的妖魔,听得那些姑娘神情紧张,面色恍恍,欲罢不能,听得几个少年男儿热血沸腾,两眼放光。

    精彩的故事总是吸引人的,尤其这故事中还带着恐怖悬疑,更是让人精神高度紧张,黎明就在故事中悄悄来临,太平在锦福公主期盼的神情中给了故事一个圆满的结局。

    “慕姐姐,你哪里听来的这个故事?”锦福公主支着下巴问道,“世间真的有神仙吗?”

    太平的眼中掠过一丝恍惚,她说的故事并非乱编,而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只不过她将之神话了几分。

    想到曾经历过的人间炼狱再不存在,她暗自庆幸上天给了自己一个重生在古代的机会,天这么蓝,云这么白,空气如此清新……一切的一切,都是美好,她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不愿它被破坏掉。

    她有许多超前的能力,知道许多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可是她绝对不会用!因为超前文明的结果,带来的不一定是幸福,历史已经证明过这一点,她原来所在的世界,就是毁在毁灭性的发展上。

    科学是进步了,人类是富裕了,可代价却是严重污染的环境,破坏殆尽的生态平衡,因为转基因研究而出现的怪物们统治了地球,人类被逼到了绝境,国家名存实亡,一个个权力机构各自为政,抢夺着有限的资源,既与怪物大战,也与自己的同类互相杀戮……

    十七年蝉,这是个好听的名字,他们是来自不同地方的孤儿,为了能够活下去,将自己卖给了某机构,那些一手导演了人类悲剧的人们为了挽救他们的错误,拯救濒临灭绝的人类,让科学家们将转基因毒素植入了这些孤儿的身体细胞。

    有人成功,有人失败,所幸太平是成功的那一个,失败的那些孩子,他们的惨状比之故事中的炼狱阴魂还要甚。

    她对锦福公主说:“故事是民间的传说,我也是从别人处听来的,至于世上有没有神仙,我想信则有,不信则无,看各人怎么看了。”

    她没有见过神仙,可是她选择相信,若非如此,她怎么会成为慕太平?

    “乡间野闻,不过是拿来骗小孩子的,公主莫要相信!这种妄言的女子,以后还是别让她进宫来,免得带坏了公主!”轻柔的语调,却句句不留情,直指太平。

    太平回头,入眼的女子冰肌玉骨,有着神工造化的容颜,冷而艳,她从太平身边走过,青葱玉指上套着长长的银甲,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划过太平的手腕,尖利的指尖刺痛了她。

    向晚菁身后跟着不少人,炎王亦在其间,正勾了唇看着太平,目光幽幽,带着几分戏谑。

    “菁姨,你都没听慕姐姐讲的故事,怎么可以这么说!”

    “不必听也知道,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有什么好听的,诺儿,你是公主,岂能随便什么人的话都听,若是你不听,以后我可不帮你在姐姐面前说话了。”

    “可是慕姐姐不是外人啊!她是慕家三姑娘,”锦福公主委屈道,“就是五皇叔去荆州时,随他进京的那个,诺儿没去过荆州,她说的那些事都好有趣,菁姨你若听了,也会喜欢的!”

    提到萧子逡,向晚菁的脸色更冷了几分,太平觉得她的目光像两把小尖刀,嗖嗖地落在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锦福公主的闺名叫萧诺,向晚菁是元妃的妹妹,她的亲姨母。

    向晚菁是元妃的继母所生,元妃出嫁的时候,她还是个五岁的孩子,锦福公主是皇上的大女儿,小的时候没有玩伴,元妃就接了向晚菁进宫陪女儿玩耍,这一住就是多年,直到成年才搬出宫回到自己家。

    锦福公主与向晚菁从小一处长大,感情极好,长姐如母,元妃则将这个继母妹妹看得和自家女儿一般,对向晚菁也是百般疼爱。

    向晚菁乖巧可人,比之调皮的萧诺懂事不少,让元妃很是安慰,一直想为这个妹妹找个好婆家。

    向晚菁在宫里呆得久了,眼界也高了,加上她人长得美,寻常的人她都看不上眼,以致年满十八还未定亲。

    元妃道自家妹子的样貌,嫁个王爷也是要得的,奈何皇上兄弟虽多,活着的已经没几个,没娶正妃的王爷更只有靖王和东王,三年前东王还小,唯有靖王,不管从哪方面看都与向晚菁很配。

    元妃对皇上提出此事,皇上却说要问问靖王的意思,元妃只道自家妹子才貌在那儿摆着,靖王定不会拒绝,便先将事情透露给了向晚菁,向晚菁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欢,连向姐姐道谢,原来她心仪靖王已经很久,靖王是她少女时代就恋上的对象。

    皇上一问靖王,结果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若愿意,朕可将她许给炎王为侧妃!”皇上安慰元妃道。当时炎王萧剑南已经娶了正妃。

    元妃将话转述后,向晚菁泪涟涟道:“姐姐,别说是侧妃,就是正妃我也不嫁他,换成靖王的话,做侧妃我也愿意。”

    “傻妹妹,可是人家不喜欢你!”元妃说道。

    “他会喜欢的,靖王是心气太高,他既然说要寻一个世间少有的出色女子为妻,那我就等,等到他发现,这世间再没一个女子及得过我,我便是最适合他的那一个!”

    这位自认大晋朝最美的女子一等就是三年,少女最美的年华渐去,靖王的眼里还是没有她。前些日子元妃重提旧事,靖王的拒绝很无情,让躲在暗处偷听的向晚菁痛苦到发抖。

    情到深处无回报,绝望相思恨转浓,向晚菁对靖王的心意已经变了,她的爱全部转化成了对他的恨,丝丝入骨!

    这世上一定还有比萧子逡更出色的男子,她发誓总有一天会让萧子逡后悔当初的拒绝,爬着跪到她的脚下,祈求她的谅解。

    她知道锦福公主这几日有了一个新交,太平的笑话她也从锦福公主口中听到过,心中原存了一丝好奇,她性子太过冷清,家人都劝她要多交几个活泼的好友,原本她把太平作为了一个尝试对象。

    可是方才她听到了皇后与元妃的谈话,慕太平竟然是靖王推荐来参加宴会的,那个对任何女子都不假辞色的男人,居然会为了她亲自请求皇后下贴,这口气,她忍不得!

    为了自己的骄傲,她不顾元妃的尴尬,从屏风后出来告诉靖王,她其实根本不喜欢他,她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样一来,是她不要他,而不是他拒绝自己。

    她不要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因为靖王对太平的特别,她便太平放在了对立面。太平不知这其中的关节,对这个美丽女子突然现出的恨意感觉莫名其妙。

    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没来由的恨,凡事都有根源,什么都不说上来就摆出一幅你欠了我的,一看就是脑子被门夹了那种人,她根本懒得理向晚菁,对锦福公主施了一礼,告辞道:“天将明,宴席也快散了,公主,臣女告退!”

    “慢着!”向晚菁伸手拦住了太平。

    “向姑娘待要如何?”太平仰头问道,眉心不可察地跳了一下,额间传来微微的刺痛感。

    “我要怎么对付她呢?想不通萧子逡怎么会对这丫头另眼相看,她凭什么能得他亲自邀请?众目睦睦,最好给她个难堪才好,让她知道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叫做大家闺秀的!”

    太平蓦然一惊,瞪着向晚菁的瞳孔紧缩。她分明没有看到向晚菁的嘴动,却“听”到了她说的话,这是什么状况?

    是额间的花瓣!她马上就明白了根源。

    太平轻轻握住手,指尖狠掐了掌心一下,心中一阵激动。如果说之前的异能是不是额间花瓣印记带来的,太平还存在着一丝怀疑的话,此刻已尽数没了疑问。

    就是它!这一次太平强烈地感受到了它的颤动,仿佛轻风拂过发丝,虽然很浅,但是她能够感觉到。

    禁不住热泪湿了眼眶,她强忍着才将之压了下去。想当初她初成为慕太平,看到自己了十多年的一身本事尽数成了泡影,还被打回原形变成了一个萝莉,任人欺凌,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那种感觉任谁也体会不到。

    幸好她保持着好人有好报的本心,救了辛无殇。辛无殇无异于就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科学家,他将其全新的理论化成实践,改造了太平的身体,虽然比不上原来的女金刚,好歹智慧还是属于她的。

    或许人的记忆本就与大脑紧密共存,太平发现自己的智慧并没有随着身体留在前世,而是跟着她的灵魂到了这里,所以她懂得很多,但懂得太多也并非好事,有些东西明明知道,却不可为,说到底也是一种痛苦。

    她尽力地让自己融入这个时代,因为这是一个她热爱的世界,花香鸟语,海阔天空,是她原来只能在电子屏幕上看到的世界。因为爱它,所以更要珍惜它。

    不是谁都能够接受自己从超人变成普通人的,太平有着一颗坚强的心脏,她不过呆了一阵,就平静地接受了事实,然后积极让自己从头开始,那个过程有多辛苦,辛无殇一句话就可以说明。

    他说:“我一向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狠的人,但是看了你才知道,我还不是,因为你对自己狠得下心,这样的痛苦,还只有百分之一的机率,就是我也不敢尝试。”

    所幸太平成功了,她活了下来,成为了辛无殇这辈子最大的骄傲。

    可是今天她有一种感觉,似乎有些东西要回来了,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她并没有认为之前的辛苦是白费,上天是公平的,或许正是自己之前的付出,才有后来的回报。

    太平相信,那如花的印记会慢慢成长,最终盛放成一朵玫瑰。

    剑拔弩张之际,忽闻一阵急弦,而后美妙的歌声响起,那声音清雅好似春江水,柔媚塞过江南烟,顿时吸引了所有人。

    锦福公主也看出了向晚菁有些不对劲,跑到中间隔开了她与太平,说道:“菁姨,是燕先生和他的弟子,他昨日染了风寒未来,我还道他不记得对我的承诺,没想到他还记得,他有早起的习惯,一定是起来想到就赶过来了,我们快去看看!”

    向晚菁回过神来,想到这个时候场合不对,萧子逡也不在,就算要羞辱太平,也要挑个萧子逡在的时候,让他看着,遂对锦福公主笑了笑,说道:“燕先生一来,公主就高兴了,走吧,我们去听先生抚琴!”

    燕先生?太平听着那熟悉的弦律,低头轻笑。

    鎏金低声问道:“姑娘,是烂桃花吗?他不是在荆州,怎么会跑来了京城,还进了宫,连公主也知道他?”

    太平看着她笑道:“嗯!一定是他!至于你说的问题,不如亲自去问他好了!”

    “我才不问呢!”鎏金红着脸道。

    主仆二人随后进了花厅,厅中燃着熏炉,有宫女正在角落的茶案上煮着香茗,满室馥郁。烟雾缭绕间,太平看向花厅中央的抚琴的燕出尘,一样的白衣飘飘,一样的乌发如墨,唯一不同的是这次衣摆的刺绣不再是桃花,变成了竹叶。

    似乎心有所感,抚琴的燕出尘抬起了头,看向太平的方向,神情专注地盯着她,忽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手指轻勾,弦断,音停。

    唱歌的姑娘同时住了声,低首退到了燕出尘身后,炎王萧剑南的目光从进了花厅就粘在了那姑娘的身上,不曾有片刻稍离。

    “王爷,公主,抱歉了,弦断了,只好等改日续了弦再请王爷公主指教!”燕出尘抱着断了弦的琴施礼道。

    “燕先生想什么呢,居然不注意把琴弦都给弄断了?”锦福公主笑问道。

    “突然想到了一个故人!”燕出尘一笑,视线落到了太平身上,“这位姑娘与我那故人长得很像!”

    太平的身上顿时落下了道道目光,谁都想知道能让燕出尘这么俊美的男子惦记的人,会是怎生模样,只不过那些目光在看清她后,明显地有些失望。

    太平无语地看着面前飘然出尘的男子,无奈福身道:“慕氏小女子太平见过燕先生!”

    “慕姑娘免礼!”燕出尘回礼道,“姑娘可是户部慕侍郎之女?”

    “正是!”

    “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我如今在国子监教习音律,不知道姑娘可有兴趣做我的学生?”

    “啊!”众人惊呼,谁也没有想到,收徒向来严谨的燕出尘会亲自开口收徒,他在国子监教学不是一年两年了,往往都是惊鸿一现,这么多年来,好多想拜入他门下的都没有得尝所愿,他门下无人,直到前日回京,身边多了一名女弟子。

    燕出尘原来不光是荆州第一美男子,还是天下闻名的“琴仙”,当今皇帝在音律上有不懂之处都得向他讨教,谁都以为他终于开了先例肯收徒了,一个个慕名前往,重提拜入他门之一事,可是他一样拒绝了,而且根本不提理由,让人无从下手。

    大晋闺阁女子中流传着这么一句:“九宵仙音落凡尘,燕郎一笑桃花惊,只为燕郎一回顾,错手羞把新曲误。”

    这词中的燕郎,指的便是燕出尘,他貌美、才高,音律一项,更是无人能出其右,连大齐皇帝都曾派人请他入朝,想以大学士拜之,只不过他是晋人,故土难离,这才没去。

    他出名的时间已十年有余,他的琴音曾引得飞鸟驻足,河鱼沉寂,“琴仙”之名也就是在那之后不胫而走,流传至今。

    太平没有想到这个住在她附近的邻居会这么出名,她以为像燕出尘那样的人,应该是淡泊名利的,他应该就是她前世所见那种学者型的人物,一心扑在自己的学术研究上,不会旁顾其他。

    在荆州的燕出尘确实是这样,尽管他有着第一美男的称号,却隐世而居,很少出门。

    现在太平才知道燕出尘的有名不光是在荆州,而是全国,甚至全世界。

    她甚至都不知道燕出尘这个名字都少有人知,大家只知他姓燕,尊他一声燕先生,唯有太平与他独处时,一口一个燕出尘,指名道姓地叫。

    就算现在,看到人们对燕出尘的崇拜之色,太平依旧没把这个和自己下棋还会耍赖的家伙和高高在上的“琴仙”联系起来,看到燕出尘那浅浅的笑,她不知怎的觉得特别刺眼,这个家伙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让她成为众矢之的,以报前一回她偷桃花酿之仇?

    太平对古琴曲没有研究,燕出尘琴技上造诣有多高,她不晓得,她只知道燕出尘酿的桃花酒是最好的酒,能让辛无殇那个千杯不醉的老酒鬼都说好的酒,自然是好酒。

    辛无殇知道她与那个会酿桃花酒的邻居相识后,曾经指使这个徒弟将燕出尘的桃花酿偷了个空,等燕出尘知道的时候,酒已经全部灌进了辛无殇的肚子。

    太平做事向来不留后手,连用来做引子的酒曲都喂了辛无殇的馋虫,害得燕出尘只得重新配制桃花酒,可惜后来配制的再不如从前,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痛悔自己引狼入室。关键是对方还是个小姑娘,除了责备两句,他根本无法惩处。

    被一个人用眼刀杀,太平可以无视,但是被很多人,还是一群女人用眼刀杀,太平终究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就算不怕被敌视,被孤立,被人在身上戳无数个窟窿,也要可怜可怜这些眼睛抽筋的姑娘们。

    “我一窍不通,先生还是另择弟子吧。”太平乐呵呵地看着燕出尘道。

    “三妹妹,能做燕先生的弟子,这是多大的造化,你怎么可以拒绝?”慕蕴诃不知从哪个角落跳了出来,一脸兴奋地看着太平。

    太平暗自撇了撇嘴,她对这个二哥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他哪里是喜欢音律的人,只怕惦记的是燕出尘的那把剑吧,当今十大兵器排行榜中的第三位——流水问心剑传说就在燕出尘手中。

    要说慕蕴诃不是为了这柄剑才让她和燕出尘套近乎,太平打死也不信!

    “慕家妹妹,多好的机会,咱哥儿几个想求也求不到呢,赶紧答应吧,可别拒绝啊!”

    似乎尚武的人大多都交游广阔,慕蕴诃的狐朋狗友一起凑上来,齐声劝告,他们都是京中的游侠儿,家中父辈皆是高官,少时就混在一处,早就听说过燕出尘之名,不仅想看看传说中的流水问心剑,更想看看燕出尘的剑法。

    燕出尘文武双修,一手剑法出神入化,所以他的名气才会如此之盛,有才的人天下多的是,但是全才却很难得。

    慕蕴诃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他向来对家中的事都不大关注,对这个一向不住在府中的妹妹更是如此,成日里忙的就是交友聚会,没想到今日他敬佩的人就出现在面前,还要收自己的妹妹为弟子,这事光是想想都让人兴奋。

    问题是他怎么就有这么笨的一个妹妹呢,这种事是多少人求都求不得的,太平居然给拒绝了。

    “慕姑娘不再考虑考虑?在下可以等。”燕出尘对太平的拒绝不以为意,微笑着说道。

    太平斜睨他一眼,抛了个眼神过去,她想问的是燕出尘在搞什么鬼,两个棋逢对手,相处多年,这点小眼神她相信难不倒燕出尘。

    眨了眨眼,收到信号的男人笑容更甚,那样俊美的容颜,温柔的表情,看得某些人心跳不已,这其中也包括了锦福公主。

    少女情怀总是诗,在她小小的心里,第一个闯入的男人就是成熟而魅力惊人的燕出尘,在她看来,世间的男子再也没有比此人更好了,他的身上几乎挑不出半分缺点。

    太平实在不明白燕出尘的意思,他既然不告诉她真实目的,太平自然依着自己的想法行事。两人向以平辈论交,哪能让燕出尘平白无故压她一辈!再说她又不想学琴,相比弦乐,她更喜欢管乐,偶尔在幽云十二坊客串,都是水铃铛弄琴,她吹笛。

    “不用考虑了,我不喜欢!”太平说道。

    “你妹妹怎么……怎么……”慕蕴诃的朋友们无语了。

    有人拍着他的肩悄声问道:“慕兄,你这个妹妹不是傻的吧?方才见她与金使节对话,就觉得有些傻气。”

    “可不是,这么好的事,当燕先生的弟子,就是一坨烂泥也能给扶到墙上去,她这是连烂泥也不如啊!”

    太平皱了皱眉,她这个二哥交的这都是些什么朋友?

    燕出尘听到窃窃私语都是对太平不利的言辞,出声道:“各位不必多言,这是在下和慕姑娘之间的事,慕姑娘不愿,自然有她不愿的理由,说不定是燕某不才,难当慕姑娘之师也不一定。”

    “先生过谦了,世上谁敢在你面前自称强于你,那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向晚菁温婉地看着燕出尘,微笑着说道。

    太平不想再听闲话,略福了福,带着鎏金离开花厅,慕蕴诃在后面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欲哭无泪。几个朋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江文蔚也在其间。

    所有人都在说太平的闲话,只有他没有,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太平的背影,再看了看燕出尘,神情有些愣忡。

    魏茹佳是他的心上人,又如何看不出他的不妥,悄声叫丫环过去传话,问他这是怎么了。两人定了亲,反而不好像以前一样时时在一处,为的也是避嫌,怕人说长短不利于魏茹佳的名声。

    丫环宝欣走到江文蔚跟前,低声道:“三少爷,我家姑娘看你有些不对,让奴婢来问候一声。”

    江文蔚点了点头,说道:“没什么,你告诉姑娘不用担心。”

    他想,也许在座的人中只有他一个觉得燕出尘说的可能是实话,慕三姑娘真的不是普通人,若是千里传音她都会的话,还有什么是她不可能会的?经过之前的事,江文蔚觉得就算有人跳出为说太平其实是个男的,他也会信!

    但这是慕太平与他之间的秘密,她传音对他说过,就算是最亲的人,江文蔚也不能说,除非得到她的允许,她告诉江文蔚,若是他说出去半分,给她惹了麻烦,她保证这辈子江文蔚可以不用再开口。

    江文蔚相信太平说得出,就做得到!他对她只有感激之心,因为是她帮忙他赢得了美人心,江文蔚心里记着这份情,再说像太平这样奇特的女子,他相信交好于她远比与她敌对来得有利。

    慕蕴诃有个好妹妹而不自知!江文蔚上有拍了拍慕蕴诃,心中又是叹息,又是羡慕。

    蒋氏不在花厅,不知道去了哪里,慕月蓉也不见踪影,太平心想,该不会是先回去了吧?不过觉得不大可能,他们要走也该叫上她才是,有可能是困了,跑到哪个阁里休息去了。

    晋人上元节挑灯到天明,人也跟着闹到天明,不过不是个个都不睡觉,花厅四周还设得有小暖阁,里面有软榻,炭火烧得旺旺的,主要就是给人休息之用,只不过各处暖阁都设有门,虽然没拴,却有厚帘遮挡。

    太平偶然挑开一处,见到的是几个陌生男子,老中青都有,向她投来诧异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道歉着退出,接下来也不好再一一寻找。

    “姑娘,不如我们找人说一声,先回去吧。”鎏金说道,一夜没睡,她也困得不行了,很想抱着枕头好好睡一觉。

    太平的精神头倒是好得很,这种程度的熬夜,对她来说是小事一桩,也不知道是辛无殇的功劳,还是这具身体本身就有潜质。

    “不行,如果咱们先回,蒋氏又该说我目无尊长了,不能给她把柄捏着。”太平摇了摇头。

    “这倒也是,她怎么说也是姑娘的嫡母,将来姑娘出嫁,少不得还要她帮着挑婆家,和她关系好些,也能多为姑娘考虑几分。”鎏金说道。

    太平笑了一下,鎏金还是善良朴实了些,太平不相信她对蒋氏掏心掏肺的,蒋氏就会为她考虑,若真如此,当初蒋氏也不会来害她,她从生下来就注定了与蒋氏是两个阵营,就如两条平行线,想要她们交叉,那是天方夜谭!

    世上的人就是如此,两两相对走路,都在往前走,不是你退,对方就会跟着退的。

    “我们找处暖阁歇一下,你若困了就靠会儿,等她们要走时,会来寻我们的。”太平说道。

    “还是这样一间一间地寻吗?若是又冲撞了别人,却不好。”鎏金说道。

    太平眯着眼看了看,指着东头角落最里的那一处道:“那儿人少,只有一位夫人一个丫环在里面,要不我们就去那儿吧。”

    “姑娘,你怎么知道?”鎏金问道。

    “我观察力比你好,方才看到的。”太平笑道。

    挑帘进了暖阁,一股暖意扑面而来,暖阁一角,红泥小火炉上焙着茶,精美的茶具中茶色各异,难得的竟还有干花。

    暖阁的软榻上,半卧着个贵夫人,头发梳得高高的,露出光洁的额头,额间一点嫣红,贴的是桂花,给她平添了几分妩媚。她长相略有些富态,不过相貌生得好,皮肤也白,一时之间倒看不出年龄来。

    她的左右手各有一个丫环,一个着红衫,一个着绿袄,半跪在地毯上,一个洗茶,一个煮茶,煮好了就倒到杯中,递到她手里,她就这么慢慢品着,品茶的时候眯着细长的眼,端的是风情无限,虽然满室茶香,却让太平有种贵妃醉酒的感觉。

    “打扰了,我姓慕,这是我的丫环鎏金,请问夫人,可以在您这里歇息一下吗?”太平露出一个微笑问道。

    品茶的夫人支起了身子,冲她笑着点了点头:“姑娘尽管坐,这暖阁也不是我家开的,来者都是客,你是,我也是!我夫家姓宁,姑娘可称呼我宁夫人。”

    “宁夫人!”太平福了福身,顺着宁夫人指的位置,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说你姓慕,京里有两个姓慕的官员,你是慕云飞家的,还是慕品伦家的?”宁夫人细细打量了太平几眼,柔声问道。

    “前者!”太平笑道。

    “噗”的一声,宁夫人笑出了声,“你这丫头说话倒是有趣。”

    太平尴尬道:“父亲在堂,身为子女,总不好直呼其名。”

    宁夫人笑了笑:“你说的也对,不过在我面前你不用拘束,我这个是最不讲规矩的。”

    宁夫人的丫环很文雅,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她们一个叫奇巧,一个叫奇妙,是一对双胞胎。太平看着两人一模一样的面孔,生出几分好奇来。

    “夫人的两个丫环长得全然相同,冒昧问一句,夫人平日里是怎么分辨她们的?”

    宁夫人指着奇巧说:“看手,她叫奇巧,人如其名,一双手最是巧了,所以她的手生得要比奇妙的美,手指又细又长。”

    太平点了点头道:“夫人观察仔细,换了旁人,却也分辨不出。”

    宁夫人请太平尝了她的花茶,太平也是个中高手,便就着这个话题说了起来,什么花配什么茶能够美白养颜,什么花和什么花相配对身体有碍,她说得头头是道,宁夫人也不弱于她,两人几番交谈下来,顿时有了共同话题,热烈地讨论起来。

    鎏金本来困着,喝了一盅茶后却给喝醒了,直愣着眼看看奇巧又看看奇妙,与两个丫头也聊起来,到了后来,干脆玩起了猜谜游戏,奇巧和奇妙让她背过身去,两个人把外衫脱了,换了件一模一样的衣衫,让鎏金来猜她俩谁是谁。

    宁夫人和太平看得直笑,鎏金大多时候都猜错,奇巧和奇妙两个丫头高兴不已,因为之前在太平的提议下赌了彩头,姐妹俩赢了不少。

    鎏金知道彩头是姑娘提议的,按惯例肯定是姑娘帮她出,自然也没有输赢的顾虑,玩得乐呵呵的。

    宁夫人见太平梳了个长长的刘海,把眼睛都给挡住了半边,便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正是爱漂亮的时候,怎么梳这么个头,把自己的美都给遮住了?”

    大晋人喜欢梳高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像太平这样梳刘海的打扮,除了丫环,一般的姑娘是不会梳的。

    太平笑道:“夫人说的是,之前就有人说我这打扮真真挺可笑,还有人道莫不是哪个丫环偷穿了姑娘的衣裳混进来,不过我觉得喜欢怎么打扮,喜欢怎么穿是个人的自由,觉得头发多了难受,这么梳一堆下来,轻松多了。”

    “你这丫头倒是古怪!”宁夫人笑道,唇角微微翘起,说道,“不过你这个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同你一般,总是有些新奇古怪的主意,只可惜我和她很早就分开了,之后再没遇见过。”

    “夫人说的是您的闺密?”太平问道。

    “闺密?这个词倒是不错!”宁夫人哈哈笑道,“我们在一起相处了三年,说是闺中密友,也不为过,虽然只有三年,可是我们天天在一起,吃住都在一起,我有什么秘密都会和她说。”

    “夫人若是有想说的秘密,可以暂时把太平当成您的旧友,我保证左耳进右耳出,绝对不会给您传出去半分。”太平见宁夫人是个爽利的人,顿时露出几分本性来,俏皮地说道。

    宁夫人直摇头:“左耳进右耳出?那我不是白说,还是不说了!”

    太平跟着吃吃直笑,宁夫人有些恍神地看着她说:“你还别说,你笑起来的时候,和她还真有点像。”

    “那是因为我长了一张大众脸,谁看像谁!”太平乐了,燕出尘方才也说她像自己的故人,这会儿宁夫人就说她像自己的旧友,看来自己这个装扮还真是很有亲和力。

    “不是那样!”宁夫人说道,“她长得很美,我这是夸你呢!”

    “多谢夫人!”太平起身施了个礼,“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宁夫人伸手来,想要挑开太平的刘海,太平不着痕迹地一偏头让开了。那只手轻微顿了一下,笑声又响起:“这孩子,我还想仔细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呢,就给躲开了。”

    太平抬头道:“怎么看也就这个样,夫人的茶却是要凉了,人可以再看,茶可不一定能再得喝,我可得赶紧品尝!”

    本以为宁夫人会反驳,没想到她却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是,我在京城并不会呆太久,过了节后就要离开了。”

    “夫人不是京城人?”这下轮到太平诧异了,她听宁夫人分明是一口京腔。

    “是京城人,可我夫家不是!”宁夫人道,“我夫家离京城很远。”

    太平举起茶盅:“那么太平以茶代酒,敬夫人,提前祝您一路顺风。”

    宁夫人与她碰盅,抿了一口茶,正要说话,就听得外面有宫女在外面问道:“奴婢见过宁夫人,请问夫人,慕家姑娘可在您这里?”

    宁夫人看太平一眼:“找你的来了!”

    太平起身:“与夫人相谈甚欢,但愿来日再见!今日多有叨扰,这就告辞,免得夫人嫌我话多。”

    她早就看出来这位宁夫人出身不凡,这个暖阁分明就是为她一人准备的,因为除了她,就是宫中的宫女太监也不敢上前,由此可知她本人定有着非凡的地位。这样的人却没有冷眼看人,太平对她的好感是实实在在。

    宁夫人直起身道:“我身子不便,就不送你了,奇巧,代我送送慕姑娘!慕姑娘是我的客人,别让人怠慢了!”

    太平微微一愕,视线下移,看着宁夫人的腿,来不及说什么,奇巧已经到了面前,平伸着手道:“慕姑娘,请!”

    太平笑了笑,跟着奇巧出了暖阁,就见蒋氏与慕家三姐妹站在外面等着她。

    “到处乱跑,害得人好找!真是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慕晓琴轻哼一声。

    “别胡说八道!”蒋氏白了她一眼,对着奇巧笑道:“姑娘,我家三姑娘没有冲撞了夫人吧?她自小长在乡下,没人教,难免有些规矩不懂,若是有不当之处,还请夫人包涵。”

    奇巧在蒋氏面前,态度与之前暖阁中截然不同,身子挺得直直的,颇有些威仪。

    “怎么可能呢,慕姑娘是我家夫人的客人!”她转向太平,恭恭敬敬地说道,“姑娘,您慢走,我们明日就要启程回幽云,夫人说了,若是将来有空,还请姑娘来家做客,幽云宁家,只要提起,没有人不晓得!”

    “一定一定,谢谢奇巧姐姐!”鎏金嘻嘻笑道。

    奇巧伸手在她腰间掐了一下,笑着说道:“鬼丫头,明明开始输那么惨,怎么后来如有神助,次次都是你赢,好好存钱,再有下次,看我不让你输个精光!”

    奇巧回了暖阁,蒋氏转头问道:“太平,你怎么认识宁夫人的?”

    “我和鎏金累了,想找个地方歇歇,就进去了里面,于是就认识了。”太平说道。

    蒋氏郁闷不已,宁夫人向来性子阴晴不定,换了一个人,只怕就给她扔出来了,怎么太平运气这么好!

    “娘,里面的是什么人啊?很有来头么?”慕月蓉凑到蒋氏耳边悄声问道。

    蒋氏冷着脸道:“多嘴!不该打听的别乱打听!”

    回家的时候,蒋氏破天荒地让太平和她们母女一辆马车,细细问了宁夫人与太平的对话,太平拣着些无关紧要的说了。

    蒋氏听罢沉默半晌,表情一直很阴郁。慕月蓉对她说了太平的两面三刀,蒋氏自然是相信自己女儿的,但是她没有在面上显出来,不光是因为她沉得住气,还因为太平越来越让她难以把握。

    或许当初就不该放她一马,让这个丫头留在世上,只怕是个祸根!

    蒋氏看看太平,心中犹豫不定。现在事情不好办了,慕云飞也关照起太平来,刚才上车前,还让她回府好好安排好女儿们吃些东西,补个眠,免得身体受不住,年年上元熬夜,慕云飞从不管,这种表现是从来未有过的事,唯一不同的是今年多了一个慕太平。

    太平也沉默着,她在想今天燕出尘的突然出现,还有跟在他身边的水铃铛,什么时候水铃铛成了燕出尘的弟子了?都没人告诉她!

    好吧,虽然水铃铛一直以来都很敬佩燕出尘,不过这两个人成为师徒关系,也太过怪异了。原因无他,因为水铃铛暗恋燕出尘,她怎么可能自断后路?

    太平很想找水铃铛问一问,要不是那丫头现居宫中,她一定回府收拾收拾就打上门去。

    慕月蓉在人前温柔贤淑,有礼有矩,在人后完全是两个样,刁蛮、任性、心思狠毒,据说前年府里有个丫头不顺她的意,被她活活打死,可是这事蒋氏压了下来,没让府里传出去半分,太平之所以能够得知,归结于这上天赋予的异能。

    太平也打死过丫头,不过是那人罪有应得。用法制社会的话来讲,那叫正当防卫,怎么招也是个成年人,害她一个小女娃,谁是恶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用末世时代的话来讲,那叫强者生存,谁让那要害她的人,没有她强?

    马车里,慕月蓉恶狠狠地瞪着太平,这时候没有外人,她完全不用掩饰自己对太平的厌恶。

    要不是蒋氏劝她忍,说会替她想法子,慕月蓉早就冲上去戳瞎太平的眼珠子了。

    她轻声咒道:“扫把星!”

    太平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没理她。

    ------题外话------

    “美男”一词居然是违禁词,本来标题有这个,被迫改了,太好笑了,现在的美男本就少之又少了,居然连文字也不许出现“美男”,呜乎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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