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17.凯旋石头城
充溢血腥气味的山谷完全被暗黑吞噬，放松的战马纷纷打起响鼻，松枝噼噼啪啪作响，污血满面的众将士连大气也不敢出，唯恐惹来杀身之祸，岔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一个初出茅庐，一个久经沙场。一个堂堂的征西将军兼双料驸马，一个久负盛名的回鹘急先锋。明为争夺指挥权，实则互不服气，不现场较量一番，谁又会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众多人马自觉分为两派，默默走向各自的主将身后，勇士团自然更为忠心，蜂拥围上年轻小将，暗压血迹斑斑的弯刀，摆出戒备姿态。斟酌一番，红衣主将冲紫衣将领暗使眼色，朝镇定自若的男子努努嘴，轻轻挥手，示意诸兵将投向征服己方的小将。
看清手势，紧张不安的众本土驻军一窝蜂奔向小将身后，小口喘气，静观事态发展。隶属男子麾下的八百余蒙古将士同样为难，举棋不定的蒙古百户长琢磨一会，与身旁的副将用默契的眼神交流一番，最终暗下决心。以目前的趋势，年轻主将日后或许会取代哲别千户长，宁可得罪回鹘百户长，也决不能怠慢势如中天的驸马爷。
暗暗摆手，冲怒目以对的碧眼番将歉意一笑，蒙古将领率先奔向气定神闲的年轻小将。诸兵将紧跟身后，齐齐涌向人多势众的大队兵团。人马挤满南岭山口，一个个既兴奋又担心，能一窥威名远扬的驸马爷身手，自然兴奋不已，但其对手也非无名之辈，万一失手，如何收场？
暗自沉思，蒙古主将越来越觉得不安。自哲别千户长领军始，曷思麦里就担任先锋，屡次执行最为艰巨的追歼任务，出生入死多少回，也不曾失手。驸马爷威名赫赫，但是否名符其实尚待现场对决，胜，扬眉吐气，败，名誉扫地，连同诸兵将的脸面也一起丢尽。
不可能做背主之事，但实在为之揪心。东张西望，一眼发现前方淡然观战的儒雅副将，暗捅通事示意跟上，蒙古主将悄步靠近，“千户长……千户长大人，末将想跟您谈谈？”
听清翻译，转脸一笑，毕恭毕敬的耶律迪烈拱手施礼，“不知大人有何指教，末将洗耳恭听……”
“大人太客气，指教可不敢，末将只想问问……”左右窥望一会，蒙古将领压低嗓音，“不知驸马爷是否真的万人莫敌？末将可为此七上八下，万一驸马爷失手，我们……我们日后如何抬得起头？”
“仅为此事？嘿嘿，大人尽可安心观战，周将军看似年少，实则心机颇深。此举貌似鲁莽，缘由只为打压此人威风，让众兵将以后服服帖帖……”大致猜测出主将意图，耶律迪烈轻笑，“若论单挑，恐怕全蒙古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意识到不妥，赶紧补充，“无论拳脚、兵刃、箭术，将军均驾轻就熟，不谈指挥，只论单兵作战能力，周将军的战斗力确实世所罕见。末将不敢妄言，但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能战胜他。”
“嗯，末将总算放心了……”擦去冷汗，蒙古主将撇撇嘴，“回鹘小儿倚仗战功卓绝和千户长宠幸，时常仗势欺人。诸兵将中早有人不服，但实在打不过他，只有强自忍耐。如今甚好，有驸马爷出面为我等撑腰，也让此人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哼……”
回望一眼身后忠心不二的近七百将士，桀骜不驯的回鹘番将底气倍增，斜睨一脸蔑视的年轻小将，火气再也按捺不住，话语虽恭敬，但隐含嚣张，“恕末将无礼了，一会若误伤驸马爷，千万担待则个，毕竟刀枪无眼，谁也无法保证……”
“就凭你，能伤得了本将？”昂首大笑，周文龙伸出食中二指，轻抚刀背，“拳脚、兵器和箭术任尔挑选，本将奉陪到底，当然，一样样来也行，直打到你口服心服为止……”
众目睽睽，大话也出口，硬起头皮的碧眼番将不忘尊卑之别，深鞠躬，“驸马爷，非末将故意挑战您，实在……实在……”
“哈哈，实在不服，对不对？”一语道破对手心思，轻轻擦去刀刃上的血迹，淡定的年轻小将挽一个刀花，“嗯，刀枪无眼，本将也不想误伤你，不如这样，比试箭术如何？本将倒要看看你的箭术是否比哲别千户长更厉害？”
“驸马爷，驸马爷……”眼看形势越来越危急，儒者无奈劝谏，“刚大战一场，将士们急需进食和休憩，同为大汗效力，不必分出高低。胜败又如何，何必纠结于此？”
“仙师，您难道没看出来？”犟脾气被激发，气鼓鼓的年轻小将怒视不甘示弱的对手，“此人屡屡发难，不灭其威风，谈何服众？一个小小的先锋官，都敢藐视，本将颜面何存？”
看看嘀嘀咕咕的主仆二人，碧眼百户长不住冷笑，身后的将士七嘴八舌，冷言嘲讽频频飘出人群，“哟，瞧瞧，驸马爷也开始犹豫了，担心打不赢吧？一旦战败，只怕日后无法抬头？”
越听越冒火，被激怒的儒者不再阻拦，“驸马爷，这帮人实在太目无尊长，的确需要好好教训一下。小民斗胆进言，先比试拳脚，后刀刃搏击，一定要打压住这种嚣张气焰。至于箭术，小民会告诉这帮无知兵众，如果有人自认为比哲别千户长的箭术更高明，可以出来挑战。尤其此人，实在可恨，一会下手别留情。”
不忘礼节，年轻小将弯腰施礼，“大人，想比试什么？或者可以这么说，你最擅长的又是什么？本将让你一展所长，你会很快明白，以你的身手，还没资格藐视他人，哼……”
犹豫一会，有所顾忌的碧眼番将拱拱手，“末将在驸马爷面前不敢托大，我们比试拳脚如何？”朝身后挥挥手，“马上清理出一大片沙地，以防……”
“哈哈，怕伤及本将吧？谅你也还没那个实力。也行，我们先比拳脚，后论兵刃，至于箭术，不用比了，等你超越哲别千户长后再来找本将……”弯刀回鞘，飞起一脚猛踹扎入地缝的枪杆，胜券在握的周文龙顺势轻松拔起。看准左前方的一处砂石缝隙，狠狠掷出长枪，泼刺刺一声，枪头深深扎入砂缝，激起尘埃一片。
轻轻放下钝刀，活动手脚，碧眼将领先封口，“驸马爷，我们可事先说好，比试点到为止，不必让千户长知晓此事，请！”
“当然，请！”走向清出的沙地，不露声色的周文龙将全身劲力积于腿部，做好一击必杀的准备。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动作，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解决对手，以便迎击下一个敌人。窥敌动而果断反击，压根不留任何余地，方能确保自身无恙。左脚跟轻轻碾地，前突的右脚微微踮起，人蓄势待发。
“驸马爷，恕末将不敬了……”迈虎步，直扑貌似散漫的小将，倚仗一身硬功的碧眼番将倾尽全力，以求一举击败众人心目中的战神。
不避不让，眼看对手已进入五步之内，“吖——”一声怒吼，迎头奔出的周文龙狠狠蹬地，人平地腾跃而起。交叉的双脚居前，尽量伸展手臂，以维持身体平衡。兔起鹘落间，稍稍分开的双脚准确卡住番将颈部，借前冲的力量，人猛然右转。如麻花一般，上仰的身体在空中硬生生转过方向，石头一般扑向沙地。
运气于臂，心中有数的年轻小将稍稍分开双脚，以防重伤对方。“嘭嘭——”两声闷响，两大悍将同时倒地，一个主动，一个被动，高下立分。脖颈被制，空有一身蛮力，却派不上任何用场，头盔虽承受住大部分冲击力，但番将却被震得大脑发木，人晕晕乎乎。
松开钳住脖颈的双脚，年轻小将翻身而起，斜睨发懵的回鹘先锋官，轻轻勾手，“起来，我们可以再来一次，让你好好看清楚。不过，结局并无区别，凭你的实力，抵挡不了这招绞杀。若在战场上，你早已丧命，哼……”
耳门嗡嗡作响，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摇摇晃晃勉强站起，一个趔趄，昏头涨脑的碧眼番将一屁股坐下。浴血奋战已消耗掉大部分气力，紧接着又被匪夷所思的雷霆攻势击倒，人再也无力起身。蛮力和勇气化为额头争相涌出的冷热汗水，聆听翻译，压根不敢顶撞半句，“末……末将……服了……真……真服了……驸马爷箭术惊人，拳脚也……也竟然如此神鬼莫测……”
晃晃发晕的硕大脑袋，曷思麦里暗自胆寒，“敢问驸马爷……这招……这招叫什么？”
“霹雳杀！”信口胡诌，年轻驸马爷微微一笑，“还要比试兵器吗？本将的镔铁烂银枪无人能挡，看这般狼狈模样，也不用比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你只会输得更难看……”
尝试站起，但终不得其法，被彻底慑服的番将头也不敢抬，连叩三个响头，惶惶请罪，“末将……末将自此之后，绝不敢再藐视驸马爷，望驸马爷大人有大量，饶末将这一次，日后必当全力回报……回报……”
“大人不必如此，我周文龙绝非小鸡肚肠之人，执意教训你只为警告他人……”环视尽皆股栗的七百余蒙古兵将，冷冷一笑，“还有谁不服？尽管站出来，本将随时恭候！”
“驸马爷息怒呀……”副将吓得一头跪倒，冲身后暗暗压手，“都跪下，求驸马爷宽恕，快……”齐齐跪于一地，诸兵将拼命叩头，血流满面也在所不惜。不敢仰视威风八面的驸马爷，不敢停下，也不敢吭声，生怕一言不合而导致无妄之灾。
“都起来，大败花刺子模人理应高兴才对，我们得好好庆祝一番……”抬抬手，出尽憋屈气的小将放声大笑，“此一战，足以证明我蒙古骑兵无敌天下，还不扶大人起来？医士……医士……快帮大人疗伤……”
一场纷争迅速消于无形，放走瞠目结舌的花刺子模主将，各怀心思的两大悍将在黢黑猎户的极力劝谏下，带上战死将士的遗体，率兵拔营。人困马乏，也无心享受驻军带来的干粮，胡乱吃个半饱，默然赶路的大队兵团连夜折返。出山口，过山坳，找处地势平坦的背风地，大军就地宿营。
好好休憩一天，天黑时分，恢复精神的人马再次踏上归途。一夜狂奔，眼看石头城越来越近，如闷葫芦一般的回鹘将领不时偷窥前方小将，暗生闷气。打又打不赢，地位更悬殊，但始终不服。同为先锋官，却连指挥权也被剥夺，以后如何号令麾下将士？
一旁的副将同样忿忿不平，悄然贴近，小声搭话，“大人其实不必跟驸马爷较劲，等返城后，我们干脆独自离开，眼不见心为净，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嗐，只怪学艺不精，丢人现眼呀……”羞恼万分，但也无可奈何，碧眼主将叹一口长气，“同为先锋官，南宋小儿在短时间内连升三级，本将却止步于此，怎能心平气和？”
“急也无用，大人不如这样……”放缓战马的奔行速度，副将狡诈一笑，“将擒杀乃蛮小儿的功劳据为己有，当然，擒获小儿的兵众也是我们的人，小儿确实死在您的刀下，压根谈不上谎报军情嘛……”
“太不仗义了，不行……不……”话语有所松动，碧眼主将暗自沉思，“不如这样，我们先想法设法诓出小儿首级，然后溜之乎也。先不禀告千户长，直接带首级招降辽兵，如此一来，战功想飞也飞不了……”
“此计颇妙，谅南宋小儿也难以看出破绽，等其醒悟，所有辽人都只知道战功归于大人，而绝不会明白其中奥妙……”连声附和，蒙古副将自我宽慰，“战功对驸马爷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于我等而言，却似雪中送炭。万一被戳穿，我们也能辩解，到时只须保证一条……”展眉一笑，“对功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留足余地即可，即便捅到大汗那里，一样底气十足。”
众多人马自觉分为两派，默默走向各自的主将身后，勇士团自然更为忠心，蜂拥围上年轻小将，暗压血迹斑斑的弯刀，摆出戒备姿态。斟酌一番，红衣主将冲紫衣将领暗使眼色，朝镇定自若的男子努努嘴，轻轻挥手，示意诸兵将投向征服己方的小将。
看清手势，紧张不安的众本土驻军一窝蜂奔向小将身后，小口喘气，静观事态发展。隶属男子麾下的八百余蒙古将士同样为难，举棋不定的蒙古百户长琢磨一会，与身旁的副将用默契的眼神交流一番，最终暗下决心。以目前的趋势，年轻主将日后或许会取代哲别千户长，宁可得罪回鹘百户长，也决不能怠慢势如中天的驸马爷。
暗暗摆手，冲怒目以对的碧眼番将歉意一笑，蒙古将领率先奔向气定神闲的年轻小将。诸兵将紧跟身后，齐齐涌向人多势众的大队兵团。人马挤满南岭山口，一个个既兴奋又担心，能一窥威名远扬的驸马爷身手，自然兴奋不已，但其对手也非无名之辈，万一失手，如何收场？
暗自沉思，蒙古主将越来越觉得不安。自哲别千户长领军始，曷思麦里就担任先锋，屡次执行最为艰巨的追歼任务，出生入死多少回，也不曾失手。驸马爷威名赫赫，但是否名符其实尚待现场对决，胜，扬眉吐气，败，名誉扫地，连同诸兵将的脸面也一起丢尽。
不可能做背主之事，但实在为之揪心。东张西望，一眼发现前方淡然观战的儒雅副将，暗捅通事示意跟上，蒙古主将悄步靠近，“千户长……千户长大人，末将想跟您谈谈？”
听清翻译，转脸一笑，毕恭毕敬的耶律迪烈拱手施礼，“不知大人有何指教，末将洗耳恭听……”
“大人太客气，指教可不敢，末将只想问问……”左右窥望一会，蒙古将领压低嗓音，“不知驸马爷是否真的万人莫敌？末将可为此七上八下，万一驸马爷失手，我们……我们日后如何抬得起头？”
“仅为此事？嘿嘿，大人尽可安心观战，周将军看似年少，实则心机颇深。此举貌似鲁莽，缘由只为打压此人威风，让众兵将以后服服帖帖……”大致猜测出主将意图，耶律迪烈轻笑，“若论单挑，恐怕全蒙古也找不出一个能与之匹敌的对手……”意识到不妥，赶紧补充，“无论拳脚、兵刃、箭术，将军均驾轻就熟，不谈指挥，只论单兵作战能力，周将军的战斗力确实世所罕见。末将不敢妄言，但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能战胜他。”
“嗯，末将总算放心了……”擦去冷汗，蒙古主将撇撇嘴，“回鹘小儿倚仗战功卓绝和千户长宠幸，时常仗势欺人。诸兵将中早有人不服，但实在打不过他，只有强自忍耐。如今甚好，有驸马爷出面为我等撑腰，也让此人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哼……”
回望一眼身后忠心不二的近七百将士，桀骜不驯的回鹘番将底气倍增，斜睨一脸蔑视的年轻小将，火气再也按捺不住，话语虽恭敬，但隐含嚣张，“恕末将无礼了，一会若误伤驸马爷，千万担待则个，毕竟刀枪无眼，谁也无法保证……”
“就凭你，能伤得了本将？”昂首大笑，周文龙伸出食中二指，轻抚刀背，“拳脚、兵器和箭术任尔挑选，本将奉陪到底，当然，一样样来也行，直打到你口服心服为止……”
众目睽睽，大话也出口，硬起头皮的碧眼番将不忘尊卑之别，深鞠躬，“驸马爷，非末将故意挑战您，实在……实在……”
“哈哈，实在不服，对不对？”一语道破对手心思，轻轻擦去刀刃上的血迹，淡定的年轻小将挽一个刀花，“嗯，刀枪无眼，本将也不想误伤你，不如这样，比试箭术如何？本将倒要看看你的箭术是否比哲别千户长更厉害？”
“驸马爷，驸马爷……”眼看形势越来越危急，儒者无奈劝谏，“刚大战一场，将士们急需进食和休憩，同为大汗效力，不必分出高低。胜败又如何，何必纠结于此？”
“仙师，您难道没看出来？”犟脾气被激发，气鼓鼓的年轻小将怒视不甘示弱的对手，“此人屡屡发难，不灭其威风，谈何服众？一个小小的先锋官，都敢藐视，本将颜面何存？”
看看嘀嘀咕咕的主仆二人，碧眼百户长不住冷笑，身后的将士七嘴八舌，冷言嘲讽频频飘出人群，“哟，瞧瞧，驸马爷也开始犹豫了，担心打不赢吧？一旦战败，只怕日后无法抬头？”
越听越冒火，被激怒的儒者不再阻拦，“驸马爷，这帮人实在太目无尊长，的确需要好好教训一下。小民斗胆进言，先比试拳脚，后刀刃搏击，一定要打压住这种嚣张气焰。至于箭术，小民会告诉这帮无知兵众，如果有人自认为比哲别千户长的箭术更高明，可以出来挑战。尤其此人，实在可恨，一会下手别留情。”
不忘礼节，年轻小将弯腰施礼，“大人，想比试什么？或者可以这么说，你最擅长的又是什么？本将让你一展所长，你会很快明白，以你的身手，还没资格藐视他人，哼……”
犹豫一会，有所顾忌的碧眼番将拱拱手，“末将在驸马爷面前不敢托大，我们比试拳脚如何？”朝身后挥挥手，“马上清理出一大片沙地，以防……”
“哈哈，怕伤及本将吧？谅你也还没那个实力。也行，我们先比拳脚，后论兵刃，至于箭术，不用比了，等你超越哲别千户长后再来找本将……”弯刀回鞘，飞起一脚猛踹扎入地缝的枪杆，胜券在握的周文龙顺势轻松拔起。看准左前方的一处砂石缝隙，狠狠掷出长枪，泼刺刺一声，枪头深深扎入砂缝，激起尘埃一片。
轻轻放下钝刀，活动手脚，碧眼将领先封口，“驸马爷，我们可事先说好，比试点到为止，不必让千户长知晓此事，请！”
“当然，请！”走向清出的沙地，不露声色的周文龙将全身劲力积于腿部，做好一击必杀的准备。战场上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动作，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解决对手，以便迎击下一个敌人。窥敌动而果断反击，压根不留任何余地，方能确保自身无恙。左脚跟轻轻碾地，前突的右脚微微踮起，人蓄势待发。
“驸马爷，恕末将不敬了……”迈虎步，直扑貌似散漫的小将，倚仗一身硬功的碧眼番将倾尽全力，以求一举击败众人心目中的战神。
不避不让，眼看对手已进入五步之内，“吖——”一声怒吼，迎头奔出的周文龙狠狠蹬地，人平地腾跃而起。交叉的双脚居前，尽量伸展手臂，以维持身体平衡。兔起鹘落间，稍稍分开的双脚准确卡住番将颈部，借前冲的力量，人猛然右转。如麻花一般，上仰的身体在空中硬生生转过方向，石头一般扑向沙地。
运气于臂，心中有数的年轻小将稍稍分开双脚，以防重伤对方。“嘭嘭——”两声闷响，两大悍将同时倒地，一个主动，一个被动，高下立分。脖颈被制，空有一身蛮力，却派不上任何用场，头盔虽承受住大部分冲击力，但番将却被震得大脑发木，人晕晕乎乎。
松开钳住脖颈的双脚，年轻小将翻身而起，斜睨发懵的回鹘先锋官，轻轻勾手，“起来，我们可以再来一次，让你好好看清楚。不过，结局并无区别，凭你的实力，抵挡不了这招绞杀。若在战场上，你早已丧命，哼……”
耳门嗡嗡作响，压根分不清东南西北，摇摇晃晃勉强站起，一个趔趄，昏头涨脑的碧眼番将一屁股坐下。浴血奋战已消耗掉大部分气力，紧接着又被匪夷所思的雷霆攻势击倒，人再也无力起身。蛮力和勇气化为额头争相涌出的冷热汗水，聆听翻译，压根不敢顶撞半句，“末……末将……服了……真……真服了……驸马爷箭术惊人，拳脚也……也竟然如此神鬼莫测……”
晃晃发晕的硕大脑袋，曷思麦里暗自胆寒，“敢问驸马爷……这招……这招叫什么？”
“霹雳杀！”信口胡诌，年轻驸马爷微微一笑，“还要比试兵器吗？本将的镔铁烂银枪无人能挡，看这般狼狈模样，也不用比了，以后有的是机会。但，你只会输得更难看……”
尝试站起，但终不得其法，被彻底慑服的番将头也不敢抬，连叩三个响头，惶惶请罪，“末将……末将自此之后，绝不敢再藐视驸马爷，望驸马爷大人有大量，饶末将这一次，日后必当全力回报……回报……”
“大人不必如此，我周文龙绝非小鸡肚肠之人，执意教训你只为警告他人……”环视尽皆股栗的七百余蒙古兵将，冷冷一笑，“还有谁不服？尽管站出来，本将随时恭候！”
“驸马爷息怒呀……”副将吓得一头跪倒，冲身后暗暗压手，“都跪下，求驸马爷宽恕，快……”齐齐跪于一地，诸兵将拼命叩头，血流满面也在所不惜。不敢仰视威风八面的驸马爷，不敢停下，也不敢吭声，生怕一言不合而导致无妄之灾。
“都起来，大败花刺子模人理应高兴才对，我们得好好庆祝一番……”抬抬手，出尽憋屈气的小将放声大笑，“此一战，足以证明我蒙古骑兵无敌天下，还不扶大人起来？医士……医士……快帮大人疗伤……”
一场纷争迅速消于无形，放走瞠目结舌的花刺子模主将，各怀心思的两大悍将在黢黑猎户的极力劝谏下，带上战死将士的遗体，率兵拔营。人困马乏，也无心享受驻军带来的干粮，胡乱吃个半饱，默然赶路的大队兵团连夜折返。出山口，过山坳，找处地势平坦的背风地，大军就地宿营。
好好休憩一天，天黑时分，恢复精神的人马再次踏上归途。一夜狂奔，眼看石头城越来越近，如闷葫芦一般的回鹘将领不时偷窥前方小将，暗生闷气。打又打不赢，地位更悬殊，但始终不服。同为先锋官，却连指挥权也被剥夺，以后如何号令麾下将士？
一旁的副将同样忿忿不平，悄然贴近，小声搭话，“大人其实不必跟驸马爷较劲，等返城后，我们干脆独自离开，眼不见心为净，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嗐，只怪学艺不精，丢人现眼呀……”羞恼万分，但也无可奈何，碧眼主将叹一口长气，“同为先锋官，南宋小儿在短时间内连升三级，本将却止步于此，怎能心平气和？”
“急也无用，大人不如这样……”放缓战马的奔行速度，副将狡诈一笑，“将擒杀乃蛮小儿的功劳据为己有，当然，擒获小儿的兵众也是我们的人，小儿确实死在您的刀下，压根谈不上谎报军情嘛……”
“太不仗义了，不行……不……”话语有所松动，碧眼主将暗自沉思，“不如这样，我们先想法设法诓出小儿首级，然后溜之乎也。先不禀告千户长，直接带首级招降辽兵，如此一来，战功想飞也飞不了……”
“此计颇妙，谅南宋小儿也难以看出破绽，等其醒悟，所有辽人都只知道战功归于大人，而绝不会明白其中奥妙……”连声附和，蒙古副将自我宽慰，“战功对驸马爷而言只是锦上添花，于我等而言，却似雪中送炭。万一被戳穿，我们也能辩解，到时只须保证一条……”展眉一笑，“对功劳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留足余地即可，即便捅到大汗那里，一样底气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