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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二 择日

    七十二 择日

    晚樱见苏夜反应冷淡,讪讪缩回端着一盘蜜饯的手。“那公子便休息吧,我先下去了,有什么事再叫我就是。”

    “嗯。”苏夜低低应了一声,生怕晚樱发现他的异样。

    那一次就因为严洛喂了他一颗蜜饯,便开始缠着严洛死要活要了一夜,从此的一段日子,严洛每晚都给苏夜吃那药物,使得苏夜一日比一日浪荡却无法自控。对于苏夜來说,那简直就是地狱一样的折磨,本來已经久远的想要忘了的事,今日被晚樱一提起,却又全部想起。苏夜手指抓住枕边被单,恨恨咬牙,手指都因用力过度而白了指节。“我到底为了什么要救他!”

    苏夜想起那一切心中悲愤不已,严洛待他如此残忍,他却救了严洛,还巴巴地将他从雪地里背回來,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干这种傻事。

    苏夜越想越是气愤,再也忍耐不住,遂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猛烈的起身使苏夜一阵头晕,定了定神用手肘撑着床才坐稳身体,另一手揉了揉太阳穴太缓过劲來。这一次并沒有伤的多重,但连夜赶路的疲劳还沒有完全恢复,苏夜也未吃什么东西身体自然沒有什么力气。

    但是苏夜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种种不适,只有对自己所做之事的悔恨。苏夜咬咬牙还是下了床,套上一件大氅便出了门。外头仍是北风凛冽,苏夜被风迫的险些退回到屋里。手上的冻疮鲜明的提醒他,这严寒的天气是多么的可怕。

    但是苏夜沒有停顿太久,坚持出门朝严洛的卧房走去。这个地方他似是轻车熟路,当时兰苑被烧,严洛便将他抱到了这里。门口的守卫见到來人是苏夜,都有些面面相觑却未敢阻拦。他们知道教主疼爱苏夜,苏夜來看受伤的教主似乎也是情理之中。在月华宫人心中,苏夜俨然成了这里的第二主人。

    苏夜带着一股凉气走入严洛卧房,屋里除了地龙还燃着炭盆,比兰苑还要暖上几分,许是严洛受伤,格外怕冷吧。苏夜身上从外头带來的冷气不一会便被屋里的暖热烘散。苏夜的脸却还是冷着的,几步走到严洛榻前。

    严洛睡着似的安静地躺在床上,几个丫鬟围在严洛旁边,正拿着温水洗过的毛巾在小心翼翼地给严洛擦洗身体。几个人见到苏夜过來都福身行礼,“见过苏公子,可是來瞧教主的?”

    “你们先下去吧。”苏夜走到床前,出声遣散几名丫鬟。

    待人都徐徐退下,苏夜转头盯着严洛,眼中现出一抹复杂的光芒。严洛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由于屋内足够温暖,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被,由于丫鬟们退的匆忙,身上的被子也未完全盖上,将胸口和小腿暴露在了空气中。

    想不到严洛也有如此任人宰割的时候,苏夜挑起嘴角一笑,就算不是光明正大的杀了你,总算是为师父报了仇。

    苏夜想着从严洛床边的桌子上,拿起严洛的佩剑。是把极锋利的宝剑,削铁如泥,吹毛断发。这把剑锋芒毕露,就如同严洛的人。苏夜手掌握着剑柄,“唰”的一声抬起指在了严洛的胸口。

    那胸口还残留着一个血红的掌印,那是和黑袍人对掌之时被黑袍人震伤的。苏夜眉头紧皱,剑尖离严洛的胸口只有一寸,却有些微微的颤抖。

    严洛这个人,杀人无数,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苏夜的剑又递进一分。

    “苏夜……”昏睡的严洛忽然发出一身低低的呼唤。

    苏夜身子一震,难道是被发现了?苏夜想起每次刺杀严洛不成都会被严洛狠狠“惩罚”,想起那种可怕的后果苏夜打了冷战,不能给他机会,抢着他还沒有力气杀了便好!苏夜像是一个被发现了错误的孩子,急于毁尸灭迹,手中长剑下意识的往前一递已经刺进了严洛的皮肤。

    “你快走……”严洛皱紧了眉头,眼睛却还未睁开就发出一声闷哼。

    苏夜听见严洛这句话顿时身体僵直,手中的剑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金属撞地的脆响。

    原來,他只是讲梦话么。他在梦里,也在这般护着我的么。

    苏夜忽然有一种想流眼泪的冲动,眼眶都有些发酸。他刚刚在干什么,他要杀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么,用一条命救回他和秦苑两条命,他却想趁他受伤杀了他,苏夜啊苏夜,你未免太不是人了。

    苏夜刚刚还觉得自己是为民除害,顷刻间便觉得自己的做法卑鄙无耻,遭人唾弃。

    苏夜恍惚了片刻,低头看见严洛胸口刺目的红。剑虽然刺入不深,总是伤了他。苏夜俯身拿起丫鬟留下的毛巾,坐在床边,缓缓为严洛擦拭着伤口的鲜血。

    两寸长的浅浅伤口,却流了不少的血,半条毛巾都被浸湿。苏夜却是想让这血停止,血似乎流的越多,便是成了心的让他愧疚似的。

    苏夜眉头看皱越紧,手上也不敢太重,生怕弄疼了严洛。就这样缓缓给严洛擦着身体,时间都仿佛静止了一般,苏夜也是太投入,竟连严洛什么时候醒來的都沒发觉。

    直到严洛的手放在苏夜的腿上,苏夜才猛的一惊,看向严洛时严洛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虚弱的笑容看着苏夜的动作。严洛目光柔和,全然沒了往日的杀伐。就这么静静看着苏夜,也不知看了多久。

    苏夜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你伤的很重。”

    “沒事,不重。”严洛笑着摇摇头,手掌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苏夜的腿上。“沒有你那次刺的重。”

    “我……”苏夜想起那次他暗杀严洛,却是实打实刺下去的,虽然失了准头,却不是那么好受的。

    严洛缓缓握住苏夜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这里痛。”

    “什……什么?”苏夜有些慌了。“你受了伤,被那个黑袍人打了一掌……”

    严洛再次摇摇头,笑道,“这次虽然伤的颇重,却不觉得痛,那次被你扎了一刀,心口一直是痛的。”

    “……”苏夜不知该如何回答严洛的话,这话里的意思,苏夜似是明白,又似是糊涂,到现在还拿不准严洛到底是不是在怪他刚刚刺他一剑。

    “你沒事就好,不是让你走了,为何还要回來。”严洛一醒來就看见苏夜守在他身边,还那么温顺的给他擦洗身体,实在是受宠若惊,心情好的不得了,又想起那日苏夜冒死回來救他,说话间就带着一股甜蜜的味道,笑的也格外温柔,倒笑得苏夜心里发毛。

    “你以为我想回來。”苏夜不屑冷哼一声,“我不过是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这样我如何体会手刃仇人的快感。”

    “哦?”严洛习惯性一挑眉毛,随即笑开,“原來是这样。那你现在就可以手刃我了,为什么不动手?”

    你以为我不想动手,还不是!还不是因为……

    “趁人之危可不是我苏夜的作风,怎么说也是正派弟子,如何会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让你死也是堂堂正正的比试中落败于我手,怎会……”苏夜慷慨激昂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严洛一把拉入了怀里,猝不及防间苏夜就倒在了严洛的怀里。

    “苏夜,等伤好后,就大婚吧。”严洛本來就重要,抬手拽倒苏夜的一个动作就将严洛疼的龇牙咧嘴,不过严洛还是笑着开口。

    “什么?大婚?!”苏夜一瞬间愣住,怎么也转不过弯來,这话題是怎么诡异的转变的。受伤干着大婚什么事?哎,不对,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他成亲了?想到这苏夜额头顿时暴起青筋,“严洛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真一剑宰了你。”

    “嗯?你不是一直惦着秦苑的婚事么,我们伤好了就为他完了婚事不好么?”严洛有些无辜的看着苏夜,似是对苏夜的反应颇为不解。

    “…………原來是秦苑的婚事”原來是他想太多了么,苏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却又觉得哪里不对,想了半晌也沒识破是严洛故意在框他。“原本秦兄和晚樱也是同意了的,晚樱说要你做主,秦兄说我來定日子。既然这样,便定下吧,等伤好了便让他们完婚,这人世无常的,也不知道哪日就丢了性命,不能让秦兄留有遗憾。”

    “嗯,说的是,秦苑是沒了遗憾了,那我怎么办。”严洛摸着苏夜的头发,深深望着苏夜的眼睛,似是要看进苏夜心里去。

    “等你死在我剑下那一日,你便沒有遗憾了。”苏夜毫不示弱回看严洛,似笑非笑说了这么一句。或许真的一剑把严洛杀了,他也能解了他的遗憾。当初师傅自尽的时候,苏夜真的对世间毫无留恋,想要就那么殉了崆峒派,可是对严洛的仇恨支撑他活到了现在,如果报了仇,苏夜不知道,他还有沒有继续在这举目无亲的世界上活下去的勇气。

    是夜苏夜留在了严洛的卧室,月华宫里的人都说秦苑不知收敛,竟然在教主重伤的时候还去索欢。也有好事的去听墙角,竟真有时强时弱的呻吟声传出,更是加大了这句话的可信性。也有宫人羡慕严洛苏夜的恩爱,两人经历一场生死终于团聚,不亲热亲热才怪。有的丫鬟默默去苏夜门前的树上挂签,只为了求得一个如此这般恩爱的如意郎君。

    只是除了苏夜严洛两人沒人知道,那一夜只是两个伤病患挤在同一张床上时不时碰到对方伤口才会叫的如此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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