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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失忆

    周扬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入眼的满是昏黄的长明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了出来。刚才的那个梦实在有些骇人,他梦见他和程晓磊走在一片沼泽里,沼泽很大,根本看不到尽头,两人都不说话,只是往前走,突然周扬感到脚下一软,整个身子猛地往下沉,眨眼间就被泥沼没过了胸前,他感到胸闷不已,想张口呼唤程晓磊的名字,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而程晓磊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依然向前走,周扬只感到身子越来越往下沉,渐渐地被没过了头顶。。。。。。

    周扬现在仍感到的心跳有些加速,这个梦境是那么的真实,就连醒过来都感觉呼吸有些不顺畅,他用足目力才看清楚警铃上的电子数字显示为6点零5分,离早晨开风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周扬没有继续睡觉,而是稍稍坐起身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伊力起得很早,他会在每天早上晨练后不到7点就驾着他的宾利欧陆来到医院,只为看一眼那个叫程晓磊女孩,看她醒来没有,或者说期待有一天幸运会突然降临。他选择这个时段不仅仅是为了去看她,更是为了避免因见到她的家人朋友而出现的不大不小的尴尬。今天他照例来到病房外,然后轻轻地推门,再蹑手蹑脚地走到病床前,他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我的上帝呀,请您保佑她早日苏醒吧。”说完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看着那依然闭着双眼的面容。。。。。。

    突然,他似乎发现女孩的眼皮动了一下,正当他以为是错觉的时候,女孩的眼皮又动了一下,而且脸部肌肉也随之动了一下。他感到自己的小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开风后,一个劳动号在打稀饭丢进来一只“鸽子”,小廖心领神会一下子捡起放在了衣兜里。等值班干部点完名后,小廖走到了周扬跟前,把“鸽子”掏了出来,“周哥,你看这个,不知又是谁的?”

    周扬接了过来,嘴里笑骂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没事撑的,坐个牢也不安分,我就搞不懂,在这里面还谈什么请说什么爱?”旁边一众人等呵呵地傻笑着,更有几个满是期待地眼神,就等“领导审查”后,看看花落谁家?

    周扬一直认为监区男号女号之间互相传递“鸽子”是一种无聊或者饥渴到了极点才做的事,但是这些痴男怨女倒是都乐此不彼,在干部眼皮底下谈情说爱,真他妈一个刺激,而且只要不涉及串通案情,很多劳动号也为了一箱方便面或者一箱矿泉水而铤而走险,充当信使的角色,就算被干部逮到也不至于到加刑那一步,顶多就是关禁闭或者被打进号。

    犯人们不光享受“恋爱”带来的快乐,更享受这种刺激,古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看来这句话在这个与外界隔绝的世界里相当适用。

    为了防止窜供事件或者一些阴谋,每个管号的就会严格审查“鸽子”的内容和来路,这些都是里面的潜规则,周扬作为9号的岛主自然也不能免俗。一旦发现有异常情况,采取必要措施或者报告干部自然是难免的,但是管号的也不敢有私心,因为每个号里都有一个干部安排的眼线,身份秘密,不为人知,而且随时变动,也许今天是张三,明天就是李四,蹲号久了的老鬼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捅破,也没有人敢去捅破,当然也没有人有闲心去捅破。当然,这个无间道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否则一旦身份被洞悉,那他就别想在任何一个号里活下去。所以一般来说,调情的“鸽子”不在报告的范围内。

    周扬拆开,一看开头,不由哑然失笑,我擦——“亲爱的周扬。。。。。。”

    伊力感到一颗心就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上,女孩的脸部又连续动了几下,终于,眼睛居然缓缓地睁开了,Oh,my god!她竟然醒了!

    “医生,医生——”伊力几乎是用跑的跑到了值班医生跟前。

    “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值班医生是一个中年男子,一副处变不惊的神态。

    “医生,她,她醒了。”伊力不知是由于兴奋还是刚才在走廊上的冲刺让他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说清楚一点,谁醒了。”

    “程晓磊,特护病房的那个女孩,就是一直昏迷的那个。”

    “是不是被车撞伤送进来就一直昏迷的那个?”

    “嗯嗯——”伊力使劲地点头。

    “小郭,你快通知黄文科医生和病人家属,走,我们看看去。”值班医生忙快步向病房走去,伊力连忙紧跟其后。

    “周哥,原来是你的呀!”小廖乐呵呵地说道。

    “呵呵,周哥,有女号暗恋你咯。”

    “那是,我们周哥高大威猛,那些女号不让他迷死才怪。。。。。。”

    犯人们失望的同时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和分析周扬接到鸽子的原因,这在他们看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去去去,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周扬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是——”围观的人异口同声,对领导的命令坚决执行,不问任何理由,然后作鸟兽散,唉,没办法,谁叫是周哥的呢,要是其他人的,就拿来念念大家分享了。

    周扬继续看下去,差点没把刚喝下的稀饭给吐出来,信中这样写到:

    “帅哥,自从那天出去接见时见到你,我就被你深深吸引住了,你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和伟岸的身影老是在我的脑海里出现,我晚上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你的影子,我想你都快想得发疯了。我好不容易从劳动号那里打听你在9号,叫周扬。可能你没有注意我,我就是在你左边第三个那个低着头哭泣的小女生。今天,我们要出去晒被子,到时候你在风窗里往外看,那个穿着红色毛衣的就是我了。好期待你的回信喔,我们钩钩吧。最后,爱你一万年!”——小萱。”

    周扬有些哭笑不得,这,这,这也太他妈能搞了!

    程晓磊的床前站着医生、护士,还有她的父母,当然还有伊力。母亲刘娟显得有些激动,“谢天谢地,晓磊你终于醒了。”

    “晓磊?”程晓磊的表情有些茫然,“这是我的名字么?哦,原来我叫晓磊。”

    “孩子,你别吓我,我是你妈妈呀!”刘娟惊讶道。

    “妈妈?”程晓磊还是一脸茫然,“对不起,我没有这个印象。”

    “晓磊,你看看我,我是爸爸呀!”程宏在一旁也急了起来。

    程晓磊看了看程宏,“晓磊,你看清楚,我是爸爸,你想起来了吗?”程宏更着急了。

    结果程晓磊还是摇了摇头。

    黄文科见状把程晓磊爸妈都叫了出去。

    “黄大夫,这,这是怎么回事呀?”程宏忙问道。刘娟也在一旁满脸焦急之色,希望黄大夫给个答案。

    此时,黄文科显得有些凝重,“你女儿由于脑部受创而导致意识、记忆、身份、或对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坏,而这些症状却又无法以生理的因素来说明,致使她忘记自己是谁,或者忘记了从前发生的事。说明白一点,就是她患了失忆症。”

    “啊!!!”程宏大惊失色,而刘娟感到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周扬很想把手中的“鸽子”付之一炬,但是看着所有人都是一副YY的表情,手中的打火机终于没有打燃。这时,小廖凑了上来,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问道:“周哥,要不要我帮您回信?”

    小廖全名叫廖小杰,进来前是一家洗浴中心的服务员,干的是替客人拿毛巾,擦背,开锁箱的服务行业。涉嫌罪名是盗窃,缘于有一名客人上楼休息时忘了拿手牌,他就顺手开箱拿了客人的手机,后来被抓到了,不仅被打了个半死,还被报了案,而洗浴中心一方也为了挽回声誉,把他顶了出来。他其实还有点亏,由于没有身份证,他在派出所作口供时说了自己的虚岁——16岁,遂被送进了看守所。小廖长得很乖巧,而且很勤快,还有初中文化,这在号里已经是高文凭了,至于周扬这种本科的,那简直是神一样的境界,在整个监区也是凤毛麟角。可能因为职业的缘故,小廖擅会察言观色,深得岛主的青睐,一直作为岛主的雏儿,在号里干的都是专门斥候岛主的活,譬如给岛主洗洗袜子,内裤,牙刷上挤挤牙膏等。

    周扬见他兴趣挺浓,不由想到自己初中时期悄悄给班长写情书的事,于是笑了笑,“好吧,这个钩钩就是你的了,不过,不准写我,你自己挂。”

    “谢谢周哥!”小廖大声说道,丝毫没注意旁边满是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看守所里的规则很奇怪,男号不可以先钩钩女号,而女号可以先钩钩男号,否则劳动号是不会为他们当信使的,听说好像是以前内劳的一个大拐定下的,后来雷打不动,一直沿用至今。大家都在想,这个内劳大拐一定是非常尊重女性意愿的人,简直就是“妇女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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