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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谈话

    谁也不知道李大友何时藏了一支电笔,有干部分析说,肯定是几个月前看守所搞彩灯生产时流入号中被他私藏的,可是那个管生产的劳动号早在上个月就刑满释放了,总不见得抓他回来加刑吧。又有干部说,号室里面绝对有大量的违禁物品,一定要来一次彻底地清查,要不然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恶性事件。还有干部说,看来中午还是不能放风了,要不然我们就连个安稳觉也别想睡。更有干部说,所里的采购再也不准采购什么纸牌之类的了,这些杂种吃饱了没事就会拿来变相整人,这完全就是滋生牢头狱霸的根源。。。

    总之,说一千道一万,王大志死了,死得很彻底,颈动脉被李大友手中的电笔刺穿,血流了一地,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染红了李大友平时尽心呵护的风场地板,只有一个躺着抽搐的躯体。

    李大友在值班干部、武装(武警)还有劳动号还没赶到的时候,就好像已经疯了,神智失常,嘴里念念叨叨不知说着什么,弯下身去拿着一块抹布在风场来回地跑,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

    最后,李大友在两名武装用枪指着,三名干部用手铐烤着,四名劳动号抬着的情况下,出了9号的风门,这一去,竟然没有再回来。王大志也是抬着出去的,同样也没有回来。

    当天,周扬被龙勇叫去谈话。

    谈话室内烟雾缭绕,龙勇阴沉着脸,整个气氛显得很压抑。

    此时周扬也有些忐忑,龙勇不说话,他也不敢说,只是坐的笔直。

    “你知道吗,王大志死了。”龙勇终于先开口了。

    “我知道,可那是个意外。”

    “幸好只是一个意外,否则你认为你今天还能坐在这里吗?”龙勇吼了起来。

    周扬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要是群殴事件,我脱了身上的这身皮不说,你们全号可就真的玩完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三年前,12号就发生过一次,当时的五个打一个,楞把人活活打死了,后来你知道这五个中最轻的一个判了多久吗?”

    周扬摇了摇头。

    “十五年!其余的两个死刑,两个死缓!”龙勇顿了顿又说:“那你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处理的?”

    周扬一脸漠然地还是摇了摇头。

    “知情不报,全号加刑一年。”

    “啊?——”周扬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从龙勇口中周扬知道那次12号打死人后把人藏在了柜子里,那时候所里的管理制度远没有这样严格,很多值班干部也懒得每天去点名,管号干部也是十天半月不进号一回,后来尸体发现时,都已经腐烂发臭了。

    龙勇见震住了周扬,这才态度缓和一些,“当然这次事件和那次性质不同,但是我是想给你们敲敲警钟,在外面犯了法也许还能侥幸逃过法律的制裁,但是在这里面,那就是坛子里的乌龟,一抓一个准。”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严厉起来。

    周扬说:“龙干,我知道了。”

    龙勇可能见周扬态度还比较端正,态度又缓和了下来,“这次李大友私藏了电笔是以前的遗留问题,所里面也征求我的意见,就不关你们的禁闭了,但是,不给你们一点教训,你们是不会长记性的。从明天开始,全号关黑风一个星期。”

    “谢谢龙干。”周扬大声道。

    这,就是这里的世界,被干部处罚还得说谢谢,它的规则那些身在高墙电网外面的人永远不会懂的,周扬起初也不懂,可是接下来的谈话,他似乎懂了。

    “听说你废了很多丁家旺以前定的规矩。”龙勇问。

    “是的,我觉得那些所谓的规矩不人道。”

    “人道?呵呵,我没听错吧,你说在这里说人道?”龙勇呲之以鼻。

    “报告龙干,我觉得犯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得讲人道。更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我们不是犯人,我们只是犯罪嫌疑人。”周扬心一横,豁出去了。

    “很好,很好,继续说下去。”龙勇饶有兴趣地点上了一支烟。

    “以前,丁家旺在的时候,新来的要用装满水的可乐瓶打十下,很多人被打成内伤。”

    “嗯,这个我有听说,可以废除。”

    “还有,每次一关风,就要搞一次‘擂台比武’。。。。。。”

    “行了行了,你说的这些都可以废除,但是我要你知道,你每天都是和什么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抢劫犯、杀人犯、盗窃犯、贩毒犯、强奸犯••••••这些人能在里面安分守己地改造,痴人说梦吧,他们哪天不盼着整点事出来?人道,人道?你和这些社会渣滓讲人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受过高等教育,和你一样有素质?如果都是那样,还要看守所做什么,不如都改成学校好了。”龙勇一口气说完,看着周扬,希望他能明白。

    “可是那样,岂不变成了奴隶社会?”

    “那也比原始社会强!”龙勇再一次吼了起来,“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叫丁家旺管号吗?虽然他有牢头狱霸的行为,但是最起码能管住那些人,不让他们搞事。看守所不是监狱,监狱里的犯人能劳动改造,能减刑,不敢闹事,因为他们有希望。这里的在押人员形形色色,特别是有些死刑犯,还渴求什么?反正都是死,也不在乎拉上几个陪葬。所以,这里面的监管比任何一所监狱都要严厉百倍,也危险百倍。”

    周扬知道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冰冷而又残酷的现实。

    “所里为什么每个号都要设立管号的,因为那么多高危人群住在一起,是多么危险的事。牢头狱霸,恃强凌弱哪一天不在发生,想要杀人的和自杀的随时都处在潜伏期,单凭十几个干部远远不够——”

    “所以,管号的可以在号里发号施令,可以高高在上,其实他们是在行使干部的权力。”周扬插话道。

    原以为龙勇会大发雷霆,可是没想到他说:“对,你说的完全正确,管号的就是在号中行使干部的权力。知道我为什么叫你管号吗?”他不等周扬回答又道:“首先,你不同于其他人,你受过高等教育,具备了管理者的素质。其次,你刚进来就敢打丁家旺,你不怯弱,具备了管理者的魄力。最后,你处事公平,压得住众人,具备了管理者的风度。所以,我现在想对你说,不管你在这里要待多久,半年还是一年,我都希望你调整心态,面对现实,协助我管好9号。”他说这话时颇有些语重心长。

    周扬接过龙勇递来的烟,深吸了一口,“龙干,我明白了,我答应你,我在9号的一天,绝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周扬走后,龙勇调出了周扬进来时录入微机的档案:

    周扬,男,26岁,身高1。82米,文化程度,大学本科,涉嫌罪名,受贿。。。。。。他在想,他真的是犯了受贿罪的罪犯么?

    接下来的时日里,周扬对丁家旺以前的制定的规矩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改革,首先是有账的账单自己管理,需要开公用品的坚持以公有制为基础,按生产要素分配和按劳分配的原则,即帐上有钱的,平均下账,自己也不例外,没钱的,包括那些没有账单的,各自分配劳动,但是不存在终身地板一说,主要工种有:打铺(整理铺位),洗碗(包括全号的打饭打开水),擦地板(洗厕所)。其中,打铺最为轻松,其次是洗碗,最脏最累就是抹地板和洗厕所。工种每星期轮换一次,这样既不会让人因为工作的单一而有反感厌倦情绪,也让每个人都有轮换休息的机会,不会让那些擦地板的整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让他们做工作有了盼头,有了希望。值班也由原来的一人一天通宵改为每人一小时,每个人值班完就负责叫醒下一个值班的,排班写在黑板上,哪一个时段出了问题就进行倒查问责,了却了干部因晚班号室值班人打瞌睡经常出现非常问题的心病,后来还被龙干在全监区范围内推广。

    “黑规矩”废除了,新的规矩诞生,对于不遵守《监规》的,或者妄想拉帮结伙有牢头狱霸趋势的,可以让小廖、黄军军他们几个实施暴力,周扬自己一般不动手打人,但是遇到个别小廖他们压不住的,他就会表演跆拳道的直踢或者沉肘。别管你是犯什么罪,在外面时有多牛B,在这里,打了就打了,只要不打死打残废,一直打到你服为止,然后报告干部,干部有一千种方法让你服服帖帖。

    从此,9号变得纪律严明,赏罚分明,就是没有干部进号也能做到人人规规矩矩,鸦雀无声。。。但是又不同于其他号,是被高压压出来的气氛,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

    其实,周扬最为郁闷的是,全号关了黑风,一天24小时都在监室里,他下令每人每天只准上厕所大解一次,否则上多一次用鞋底板打屁股十下,这才免去了严重污染环境的后果发生。

    可就在关黑风的那个星期的接见日,程晓磊来了,所里挂牌不能接见,程晓磊诧异万分,不是说可以接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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