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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百零六】姹紫嫣红独一人

    时值黄梅天,雨势虽不是很大,却淅淅沥沥了许久,三天来几乎是昼夜未歇。

    夜间四下里漆黑一片,雨幕重重,难识前方路。

    刑部牢房内一阵阵殷湿的霉味儿传出,带着一股恶臭味,几名狱卒一路巡查下来,纷纷掩鼻挥袖,试图挥走这难闻的气味儿。

    这段时间刑部众人又有好一番忙碌,不敢有丝毫大意。前不久睿晟帝暗中派人抓住了十公主中毒当日在洵王府厨房待着的其中一人,眼下正关在刑部牢房内,虽然睿晟帝什么都没说,可是岳明松比谁都明白这其中利害关系。

    从苏夜澄第一次被废至今,睿晟帝一直让刑部处理这些事情,直到十公主中毒之事,他才暗中授命大理寺插手追查,其意再明白不过,刑部办事屡屡失利,若是这一次再做不好,只怕岳明松刑部尚书之位难保。

    如今这个重要证人以犯人的身份关在刑部牢房内,刑部的人自然是不敢有丝毫闪失。

    只是,话虽如此说,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一道黑影从屋顶闪过,连连翻跃了几条街,最终进了刑部大院,而后直奔着牢房而去。来人一路轻松地避开了夜间巡逻之人,毫不费力地迷昏了守门狱卒,取了牢门钥匙,找到那件牢房,打开房门二话不说,上前拉住牢房里的人道:“跟我走!”

    那个身穿囚服、看似已虚弱十足的犯人嘴角陡然划过一丝冷笑,眼神一冷,反手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道:“是你跟我走才是!”

    “是……”黑衣人大吃一惊,“遭了,中计了!”连忙挣脱了那人的钳制,回身跃出牢房。

    不想她刚一出了牢房,方才守门的几名狱卒已经醒来,直朝着她奔来,她毫不示弱,手中长剑出鞘,一股凌厉的剑气直逼向狱卒,震碎了他们的外衣,露出里面的衣服来。

    “不好!不是狱卒!”这些人的衣服是……是龙武卫!

    目光再向他们身后瞥了一眼,黑衣人终于明白自己这是羊入虎口,中了他们的埋伏:岳明松陪着另一个高大俊朗的蓝衣男子缓缓走出,站在走道的一端,冷眸凝视着黑衣人,欲要这蓝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苏夜洵,那股从他眼底透出来的寒光带着一丝阴冷的杀气,似乎想要以目光将其碎尸万段!

    蓦地,他冷冷一声令下:“拿下——”

    龙武卫齐齐飞身上前,黑衣人欲要转身逃离,不想刚走出两步就突然脚上一软,先前抓着犯人的那只手也是一阵刺痛,不用多想也知是中了毒。再回身,便是齐齐扑上的龙武卫……

    公堂之上,目所能之之人皆是满目肃然,堂上端坐两人,一人正是之前在牢房里见过的刑部尚书岳明松,另一人是……

    “哼……”堂下,黑衣女子冷冷一笑,道:“听闻大理寺已经久不问刑事,看来本姑娘当真是好大的面子,竟然能惊动了大理寺卿高大人!”

    高子明面不改色,看不出丝毫表情,冷冷地盯着黑衣女子看来半晌,道:“你一个小小的姑娘家,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在洵王府内对十公主做了些什么,最好都如实说来,若是不说,本官自然又的是法子能让你开口。”

    黑衣女子心下不由一凛,看着高子明残冷的眼神,微微收了收笑意。这个高子明向来以审讯犯人的手段闻名,据说自他任大理寺卿至今,尚未有人从他手下逃脱,也未曾有他想要却得不到的消息,而但凡经他用刑之人,无一能安然走出牢房,非死即残。

    “我要见我的朋友!”黑衣女子突然开口道。

    岳明松脸色一怒道:“大胆人犯,自己死到临头,竟还敢这般嚣张……”

    却见高子明伸手拦住了他,而后沉声道:“带上来!”

    不多会儿,侍卫架着另一名女子走上堂来,那女子看起来已经经历过了一番折磨,甫一见到黑衣女子顿然大吃一惊,“啸月?你怎么也……”

    “我本想来救你出去,却不想中了他们的圈套……”啸月不服气地看了高子明一眼,道:“你放了她,我留下跟你们合作。”

    高子明不语,只是冷眼看了押着那女子的侍卫一眼,侍卫会意,手中长针闪现,根本未及啸月惊呼出声,便生生扎在那女子的手臂上。

    “啊……”女子惨叫一声,深深皱起眉。

    “住手!”啸月连忙喝了一声,毫不犹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果然如传说中的那般,这个高子明是容不得犯人与他讨价还价的,意图这么做的人,如今都已经不存活在这个世上了!

    ……

    玄蓉匆匆从殿外走进来,裙摆已被泥水沾湿,她随意理了理自己的衣装与被雨水淋湿的头发,快步走进殿内,对着盛装而立的女子行礼道:“娘娘。”

    毓皇后回身看了她一眼,眼神微沉,“都打听清楚了?”

    “清楚了。”玄蓉向前走了两步,小声道:“那个意欲劫牢的女刺客被当场抓获,第二日一早便由大理寺卿高大人和刑部尚书岳大人同审,说是以其同伴性命相要挟,她们已经交代出了一切,那日在洵王府中娘娘命尔烟姑姑送给十公主的汤药确实是被人动了手脚,加入了致命的毒药,才会害了十公主的性命。”

    毓皇后忽的皱了眉,沉声道:“你是说,她们招认那毒药是尔烟放的?”

    “没错,不仅如此,她们还说……”玄蓉犹豫一下,目光闪烁地瞥了毓皇后一眼。

    “说!”

    “是,她们还说其实她们也是受了尔烟姑姑之命,才会随身携带了那包毒药,尔烟姑姑也是受了她们主上的命令,本来是想嫁祸于娘娘,后来皇上察觉情况有所不妙,尔烟姑姑才不得已挺身而出,向皇上说出她下毒的真相而后当场自杀,为的就是加重皇上对娘娘的猜忌,陷娘娘于无人信任之境。”

    “胡说!”宽大袍袖狠狠一甩,扫落了案上的书本,险些也打落了桌上的杯盏,毓皇后怒目而视,喝道:“尔烟自小与本宫一同长大,后又随本宫入宫,至今数十年,乃是本宫最信任之人,怎会背叛本宫?”

    “娘娘息怒!”玄蓉忙道:“奴婢知晓尔烟姑姑乃是娘娘亲信之人,所以也不相信这样的说辞,可是却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娘娘的清白,毕竟之前姑姑已经当着皇上的面承认自己在汤药里下了毒,如今若是不相信两名刺客所言,便等同于承认自己是毒害十公主之人……娘娘,您,不得不相信啊……”

    问的玄蓉此言,毓皇后渐渐压下心头怒火,细细思索一番,确实如玄蓉所言,也只有这样,才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

    毓皇后紧紧握拳,硬生生地压下心头怒火,平静了气息,这才又问道:“那可有问出她们背后的主人是谁,受何人指使?”

    玄蓉摇摇头道:“没有,根本来不及问出这些。在堂上二人什么都说,可偏偏就是不愿说出受何人指使。二位大人便将她们送回牢房,欲容后再审,却是不料她二人刚刚被送回牢房,就遭人灭口。”

    “灭口……”毓皇后轻轻念叨了几声,而后冷冷笑出声来,“哼哼……事情当真如此么?下手还真是够及时的……”

    “娘娘,洵王殿下到了。”殿外有宫人传报。

    毓皇后肃面轻叹,“来的正好,本宫正有事找他。”

    苏夜洵入内,看了看地上洒落一地的书页,再看了看脸色肃沉的毓皇后,便朝着玄蓉挥了挥手,轻声道:“退下吧。”

    “是。”玄蓉片刻不耽搁,领着其余宫人一起出了承香殿。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苏夜洵才垂首道:“母后,刺客已经……”

    “刺客不仅已经被抓,盘问出了毒害淽儿一事,还被人灭了口,是吗?”毓皇后骤然回身,冷眼看向苏夜洵,看得苏夜洵一愣,“母后都知道了?”

    毓皇后轻轻踱步走过来,“本宫知道的也就只是这些,却是不明白你为何会铤而走险安排人,用此一招。”

    俊眉蓦地紧紧蹙起,苏夜洵面色微微一惊道:“怎么?她们不是母后安排的人?”

    二人齐齐一愣,承香殿内突然安静下来,母子二人皱眉相视,沉吟良久,一股不好的预感渐渐浮上心头。

    原本以为刺客一说不过是虚言,原本以为所谓刺客不过是对方安排来的死士,所以在她们说出能证明毓皇后清白的证据之后,便迅速遭人灭口。可是现在,却发现这些都只不过是他们的猜测。

    “这么说,这两个刺客当真是受了旁人指使?”冷眉微凝,苏夜洵将事情的前前后后在脑海里快速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这两人逃出洵王府之后,非但没有立刻离去,相反却在京中逗留至今,其中一人不慎泄露了自己的身份,被睿晟帝暗中派去调查的人发现并带回,另一人很快便得知她被关入刑部牢房的消息,并雨夜劫狱,而后被捕,无奈之下不得不说出毒害苏潆淽之事,却又死活不愿透露背后之人,并且刚刚回到牢中便被灭口。

    这一切看起来合情合理,顺理成章,没有一丝漏洞,然,太过完美了便让人感觉有些虚假了。

    “哼!”苏夜涵冷冷笑出声来,阴沉冷刻,眸中杀意隐现。“看来这所谓的背后之人绝非虚言,而是真的存在,而且这人无论是心思还是计谋都高人一筹,心肠歹毒,为了达到目的,便是自己的人也照杀不误。”

    毓皇后已然从中回过神来,听苏夜洵这一说,不由沉眸道:“既然你我都认为这些人是我们自己安排的,难保他人不会也这么想,如此一来,虽然皇上暂时相信本宫的清白,复本宫之位,但是日后细经推敲,必会发现漏洞,一旦本宫言行再有丝毫差错,都会引得皇上想起今日之事。哼哼……他不是在帮本宫,而是以退为进,给本宫埋下了一个明明知晓、却不得不跳下去的陷阱!”

    “果然如此!”衣凰所言不假,在这皇宫之中,在黑暗处,还隐藏了一只他们都看不见的黑手,即便不知此人是何身份,是什么样的敌人,但可以肯定绝非是友。

    “即使这样,我们接下来就更加不能再有丝毫行差踏错,决不能给别人留下一丝把柄!”毓皇后恨恨说道,目光落在苏夜洵身上,“所以洵儿,本宫虽知你不愿娶余红嫣,可是现在……”

    “母后放心,儿臣……心中自有分寸。”他悄悄握紧拳背过身去,双眸紧闭。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吗?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和退路。

    可是衣凰,即便是这世间好女子有千千万,我的心里却独有你一人,却为何,你偏偏是我得不到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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