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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七十九】清风依旧伊人消

    自古女子如花,可妖可媚,可淡可净。只是,终究都逃不过一个花败叶残枯凋零的结果。

    然,却又非所有人都能等到这样的结果。从去年十一月至今,不过短短四个多月的时间,睿晟帝就接连你失去了两个他心爱的女儿。

    他这两个女儿,都是那般温和懂事,贤良淑德,却终落得同样的下场,芳华早逝,香消玉殒。这一切来的如此突然,让睿晟帝根本没有丝毫准备,就被老天开的大玩笑,砸得心神俱伤。

    碧桃花,春婉娩。

    去年今时,苏潆淽尚且还与绍元柏带着绍彤鸢陪同睿晟帝和德妃一起赏满园春色花竟开,可如今,苏潆淽却只能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木棺里,再也不能对他们微笑招手。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绍彤鸢不顾众人的劝说,口中一直哭着嚷着要娘亲,一双小眼哭得通红,青鸾与苏潆汐见了,顿觉自己的心也被哭得碎成一片片。

    一向内敛坚韧、心态平和的德妃娘娘终于在不知第几次晕倒之后,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泪水却止不住流出。睿晟帝见之,心痛不已,却束手无策。

    淑景殿内殿,龙颜一怒,怒不可遏。

    “啪……”内侍送来的茶水被睿晟帝一抬手悉数打落,杯盏的碎屑洒落一地,滚烫的茶水溅在正跪在堂下的那人手背上,她却一动不动,浑然不觉,

    宗正在一旁看了,忍不住侧过脸去不忍心看,再看睿晟帝的脸色,又不敢多说一个字,只得低头静立一旁。

    睿晟帝握紧拳头,看向毓皇后的眼中除了怒意、恨意,再无其他。

    “告诉朕,为何要这么做?”

    毓皇后依旧满脸倔强,面不改色,垂首道:“皇上,臣妾还是那句话,臣妾没有害死淽儿,更从未有过想要害淽儿的心。臣妾无女,她虽不是臣妾亲生女儿,可臣妾向来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这一点皇上和婕妹妹都是再清楚不过,臣妾又怎会去害她,甚至连带着害死她腹中即将出世的孩儿……”

    “你住口!”

    不提孩子倒罢,一提起孩子,睿晟帝心头的怒火更盛,“你竟然还敢跟朕说这个孩子!它还没有出生,还没能看一眼这个世界,没能看一眼它的爹爹和娘亲,就被你的一碗汤药害死,你还有何颜面提起它!”

    毓皇后情绪虽高涨,却极力压抑着,握紧的拳头指甲扎进肉里她也不吭一声,低沉着声音道:“皇上,臣妾当真是被人冤枉的……”

    睿晟帝背过身去,已然不愿再理会她。

    殿门外,一名小公公晃了一下,宗正见状悄悄走出,听那小公公说了几句话,突然狠狠一皱眉,犹豫了好久方才回来,向睿晟帝回禀道:“启禀皇上,仪秋宫的尔烟姑姑有要事求见皇上……”

    “轰走,朕谁都不想见!”

    “可是皇上,她说……她知道十公主中毒之事……”

    睿晟帝身形一顿,骤然回身,宗正看着他的神情,领会之后对外喊道:“宣,尔烟觐见。”

    尔烟今日难得着了一套烟色鲜丽的裙裳,仪容整洁素净,入内之后从容不迫地对帝后行了大礼,而后便跪在毓皇后侧后方。

    睿晟帝一声不吭地注视着她,且等她行完礼,而后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尔烟低头,声音却不低沉,缓缓道:“启禀皇上,十公主中毒一事,与皇后娘娘无关,全身奴婢一人所为,与皇后娘娘无关……”

    话音未落,毓皇后与睿晟帝同时瞪大眼睛向她看去,一惊一怒,却都有些不可置信。

    毓皇后皱眉喝道:“大胆奴婢,殿堂之内岂容你胡言乱语?”

    睿晟帝突然抬手,对尔烟道:“把话说得明白些。”

    尔烟伏下身去,以头点地,而后起身道:“奴婢不敢有瞒皇上,其实那晚汤里的毒药,是奴婢下的。那日皇后娘娘见四王妃生小世子十分辛苦,十公主前来探望,身体也有些不适,心有不忍,便让奴婢准备两碗汤药给二人送去。奴婢知道洵王殿下一直不喜欢四王妃,有另选正妃之心,且傅氏原本门庭就低落,若非攀上洵王殿下这枝高枝也不至于有今天的地位。所以奴婢就想与其让日后王爷真正倾心之人生下的孩子为幼,倒不如奴婢先替王爷除掉这个孩子……”

    “你放肆!”听到这里,睿晟帝突然狠狠一怒,厉声喝道。

    跪在地上原本面不改色的毓皇后,此时脸色也骤然一变,讶然地看着尔烟。

    尔烟神色坦然,不变不动,“奴婢自知有罪,等奴婢将事情真相说完,任凭皇上处置。奴婢确实心肠歹毒,奴婢自幼跟在皇后娘娘身侧,一心只愿为娘娘、为王爷着想,便是死也不足惜。两碗汤药只有王妃那碗有些问题,里面加了些会伤及胎儿、但绝对不至于害死人的草药,十公主那碗干干净净,并无他物。可是最后却是十公主喝了有毒的汤药,奴婢猜测这其中必被人做了手脚,一定是有人临时调换了王妃和公主的汤药,而且定在汤药里又加入了些许药,才会……”

    “砰……”

    睿晟帝已然愤怒到了极点,随手抓起一只砚台就朝着尔烟砸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额头,顿时,尔烟额上鲜血直流。

    “小小宫婢竟有如此歹毒之心,当真令人发指!”睿晟帝直指尔烟,浑身微微颤抖。

    “尔烟……”毓皇后回身看了看尔烟,突然又听得宗正一声惊叫:“皇上……”

    抬首望去,睿晟帝身形一晃,脚下一个不稳,竟险些跌坐在龙椅上。

    尔烟并不急着擦去额角的血,对着毓皇后又伏身一拜,道:“娘娘,奴婢跟随您已经三十年了,这些年来您待奴婢如姐妹,奴婢心中感激。此次之事奴婢瞒着您擅作主张,娘娘定是要生奴婢的气了。娘娘请放心,以后,奴婢再也不会自作主张了……”

    说罢她又转向睿晟帝,拜道:“皇上,这二十多年来皇后娘娘一直全心全意为了皇上,有什么苦都自己扛着,皇上,娘娘过得辛苦啊……如今这事娘娘全然不知情,全都是奴婢一人所为,恳请皇上看在娘娘一心为了皇上,辛苦操劳的份儿上,莫要降罪了娘娘,奴婢愿一人承担所有罪责。奴婢只知该被千刀万剐、死不足惜,奴婢不敢求活路,只求皇上能认清是非黑白,明白娘娘的清白无辜的……”

    突然她话音顿了一顿,哽咽了一声,顿时大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滴落在她白洁的衣服上,一片殷红。

    “尔烟,你……”毓皇后连忙挪至她身旁,扶住她摇晃欲倒的身体,终于有两滴清泪从眼角滑落,“你,你服毒了……”

    “娘娘,奴婢罪该万死……”尔烟伸手拦住了毓皇后要为她擦去血迹的手,“娘娘不必为奴婢难过,奴婢双手占有鲜血,不知道娘娘为奴婢难过……奴婢只求皇上不要为难娘娘,只求日后洵王殿下能有出息……如此,奴婢死……死也瞑目了……”

    而后,她的手沉沉垂下,紧紧闭上了眼睛。

    宗正见状,连忙唤来宫人,将尔烟的尸体抬出去。

    毓皇后瘫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地上冰凉的寒气一点点钻进体内,爬上心里。

    这一生中,仅有的对她最重要的几个人中,如今她又失去了一个。苏夜洛战死之后,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泪水了,可是看着尔烟被拖出殿外的模样,她的心却如针扎般,狠狠痛了起来,两行清泪顺颊而下。

    一道黑影遮住了从殿外透进来的光,毓皇后微微侧身,见睿晟帝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她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神愤恨而嘲讽。

    “全然与你无关么?”他轻轻开口,语气轻缓却满是讥笑之意,“为何你宫中宫人做了坏事害了人认了罪,最后都是她们自己一人所为,与你无关?一次如此,两次如此……可次次如此,你当真认为,朕是三岁孩童,可被你玩弄与股掌之间吗?”

    毓皇后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却无从辩驳。

    睿晟帝冷笑着,道:“皇后啊皇后,你心里究竟在盘算什么?从澄儿到淽儿,事事有你的份儿,你可真是朕的好皇后!”

    他说得咬牙切齿,突然紧紧一蹙眉,道:“他们可都是朕的子女,也都叫你一声母后,你于心何忍,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睿晟帝情绪激动,身形微晃,衣摆打在毓皇后身上,毓皇后却不躲不闪。

    而后,睿晟帝缓缓蹲下身来,伸出手狠狠捏住毓皇后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向自己,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恨恨道:“朕当初,为何没能早一点看清你这丑恶、凶残的真面目?”

    毓皇后心里一痛,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可是看着睿晟帝冰冷残酷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她还是咽了回去,只是两眼含泪倔强地看着睿晟帝。

    蓦地,睿晟帝站起身,对着门外喊道:“来人,将皇后送回仪秋宫,从今天开始,没有朕的旨意,决不允许她踏出仪秋宫半步。彻查仪秋宫所有宫人,身世清白者分至各宫各所,作奸犯科者,按我天朝律例论处,严惩不贷!”

    “是!”

    “传旨下去,皇后毓氏善妒成性,野心可惧,心肠歹毒,纵容宫人行凶,从今日起撤其后印,禁足于仪秋宫,后印交于华贵妃,即日起由华贵妃执掌后宫大事,德妃、靳妃从旁协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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