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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2 市集幻影

    正当傅尔焰与白世通在密室相商的同时,上官轻云恰好在悦来客栈斜对面的第一酒楼雅间中与人谈生意。

    听着眼前的合作对象的滔滔不绝,上官轻云承认自己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的状态,自那个人离开后,已持续了一年多。

    他依旧是一袭白衣,温文尔雅,嘴角带笑,注意力却并未放在坐在对面的人身上,而是靠着窗栏,泛着黑紫之气的左手无意识地抚着挂在腰间傅尔焰留下的紫玉箫,眼睛看着楼下市集熙熙攘攘的人群。

    “……所以,只要上官公子愿意与我合作,将京城的瓷器生意拓展到邻国不是问题。”见上官轻云望着窗外,瓷器世家周家的当家,周普轻唤:“上官公子,上官公子?”

    “嗯,听着呢。”上官轻云应声,视线依旧没有移回雅间内。

    自知继续滔滔不绝,会惹人厌,周普停下生意上的说辞,虽然是第一次与上官轻云商议往他国拓展,在本国,两家却已合作多次,他与上官轻云也算熟识。

    虽是熟识,他却从来没弄懂过眼前这个看似随和的男子,就比如此刻,明明两人坐得如此近,刚才所谈之事,上官轻云若不表态,他就猜不到他的心思。

    他周普,虽不敢标榜自己经商之才无与伦比,但好歹也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近十年,练就一副火眼晶晶,见人说人,见鬼说鬼,总能将对方的心思摸个七七八八,但面对这个较之自己还稍年轻几岁的男子,他却有无从下手之感。

    他的说辞上官轻云早已听过数回,只是他开出的条件并非优渥,若是上官家自己做,也不会相差太多,反而是周家需要仰仗上官家,即便自己有扩展之意,他对此项合作却兴致缺缺。

    上官轻云的沉默,使周普略感尴尬,替他斟上酒,客气地说:“吃菜吃菜。”见他依旧无动于衷,周普疑惑,虽然他不懂他的心思,但一年半之前的上官轻云并非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一样的高深莫测,但之前的他若是别人与他交谈,他必定看着对方,有所回应,即便并不打算合作。

    上官轻云望着窗外,似在发呆。

    已经一年半了,她究竟要惩罚他多久,难道就真如青衣说得那般,如此绝情,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在她如此撩拨了他之后?

    楼下市集的人流未曾停过,突然一抹红艳进入眼帘,他的胸口似被重锤狠狠一敲,双目顿时睁大。

    只见楼下人群间,一身段姣好的红衣女子经过,虽是背影,却给他熟悉的感觉,停滞的心重新跳动起来,上官轻云突地站起,动作幅度大得连身前的餐桌也被带的重重一震。

    “上官……”公子?

    周普口中,公子两字还未道出,眼前已失去上官轻云的踪影,只留下雅间的雕花木门大敞着。

    看到那红色身影,上官轻云如风般掠向楼下,这一年半来这样的情景发生过无数次,不论是与人相处,或是自己独处时。虽然,他总是失望而归,却从来不曾放弃。

    冲出第一酒楼的大门,上官轻云在酒楼外的市集人流间,搜寻方才的艳红身影,然而片刻后,他失落停下,别说是心中的那个人,就算是那片妖娆的红色,都不曾入眼。

    难道,过度思念已让他神智尽失,连颜色都辨识不清了吗?

    沉重地叹了口气,他闭了闭双目,掩去心中的绝望,再次睁开时,眼中恢复一片清明。

    见第一酒楼的掌柜的,担忧地在门口张望,他走回酒楼,淡淡一笑,说:“别担心,我没事。”

    回到雅间,周普面露困惑,上官轻云也不解释,微笑道:“让周当家的见笑了。”

    周普见识到上官轻云异常的举动,联想到市井传言,试探道:“听闻上官公子近年来积极朝外扩展,甚至经手上官家未曾涉及的行业,难道与方才的事有关?”

    上官轻云看着他莞尔一笑,不否认也并未承认,只是,脸上却闪过极淡的恨意,对她,也对自己。

    “周当家,您说的事,我会与手下主管再行商议,过几日再给您答复。”

    碰了个软钉子,听出上官轻云婉转赶人之意,周普只能起身告辞。

    “既然这样,我先行回府,等候上官公子佳音了。”

    望着周普离去的身影,上官轻云的思绪却飘回了一年半之前。

    那个雪夜,青衣留下了三样东西便离开了,而他震惊于傅尔焰的决绝,未能及时下令让侍卫跟上青衣,错失了唯一能找到她的机会。

    染瑕的白玉他时刻带在身上,这是他赠她的定情之物,既然送出,就不因有退回之理。今生今世,他只认她一妻。

    紫花迷情蛊的解药,他不曾服用,而是将全身蛊毒逼至左手。三日一次的蛊毒反噬,他心甘情愿受着,既然是迷情蛊,反噬必定如情伤般痛苦不堪,她恋他之时是否也如他遭受蛊毒折磨这般,心痛却也甜着。

    每每这样想着,他也就不觉得难熬,这是她与他之间唯一的联系,既然是她给的,他怎舍得解去?她留下的一切,他都细心收着,自然也包括这蛊。

    百草的解药只有一颗,风儿和紫鸳中毒时,她只对风儿采取了紧急施救,护住了风儿的心脉,是故,毒发数日后,解药送来之时,紫鸳已逝,解药毫无争议地让风儿服下。

    只是他并不觉得,以她的性格,会没有任何理由,便对平日毫无瓜葛的紫鸳施以援手,而解药一开始便注定是她为风儿做的。

    只是他半年之后才顿悟,她只做一颗解药的理由。

    由于昏迷时间过长,风儿清醒之后神智有些混乱,记忆部分缺失,半年后才恢复全部记忆。恢复的那一天,他告诉他,原来在他昏迷之前,她已发现紫鸳神色异常,推测应是紫鸳受人指使下毒。

    明白了真相的他,满心愧疚,心痛得无以复加。他虽然相信她并未对风儿下毒,却以为她心胸狭窄,对无辜旁人不愿施以援手。他这才明白,自己对她的误解有多深,深到他居然想不起自己何时曾不带任何偏见地仔细欣赏过她的美好。

    然而,风儿最后一句话,却震得他心魂俱颤。

    她,有孕了。

    就在他遗弃她之前。

    而他,亲手毁去了她对他的信任,对他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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