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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7圣诞快乐

    十一月的纽约,正值隆冬。阳光被城市密密麻麻的摩天大楼阻挡在外,街头阴冷异常。

    这一天,是本月最后一个礼拜四,也是美国人的感恩节。街头表演的游行队伍沿着百老汇大道一路缓缓行进,精美花车承载着上千名身着节日盛装的啦啦队、小丑、模特儿,绵延数公里之长。

    胡公子的车队不慎选错了路,被阻隔在街口,进也进不去,退也退不出。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好放松心情,观赏起了演出。

    耳熟能详的卡通人物们被制作成了几层楼高的巨型气球,一一飘过。麦当劳叔叔,四眼天鸡,海绵宝宝,克里夫小狗……孩子们的欢呼声、尖叫声此起彼伏。严予行的目光被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小飞侠吸引,一直注视着那个绿色的身影,直至消失在视野外。

    胡公子拍拍他的肩膀,戏谑道:“看不出来,阿行,难道你也有一颗童心?可别告诉我说什么人人心里都有一座梦幻岛。”

    严予行爽朗一笑:“好了肖恩,在你我这种信仰强权和暴力的人眼中,世界上哪有什么童话!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我弟弟,他很喜欢小飞侠,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也要压着一个塑胶模型。”

    “上次生病的那个弟弟吗?该有十五六岁了吧?真让人惊讶,令尊那种人物也能养得出这么幼稚……嗯……天真的孩子。”胡公子与严予行年纪相仿,身世经历也颇为相似,故而几次接触下来,言语之间已经没什么顾忌,俨然熟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严予行眉毛一高一低,撇撇嘴,做出个很无奈的表情:“我那个弟弟倒真有点像彼得·潘,恨不得永远生活在童年里,整天任性得不得了,从来不肯考虑别人的感受。虽然是这样,却又偏偏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对着我这个大哥的时候乖巧又温和,真是没办法。”话是抱怨的话,笑容却难得透着几分温情。

    胡公子察颜观色,了然笑道:“生在大家族里,手足之情确实难得。你知道吗,我家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恨不得想尽各种办法除掉我这个长子,若是此刻我突发急病死了,他们今晚就会在格里芬开派对庆祝。”

    严予行谨慎地瞄了眼前座的保镖和司机,又看了看胡公子,见其神色没有任何异样,知道都是完全信任的人,于是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是很难得。和你一样,我家里也有两个弟弟。一个呢,很聪明,却处处装傻,另一个就明明很傻,却总想要装出聪明的样子,谁知道因此又做出许多更傻的事。”他望向窗外,眼球被街头景致映照得五彩斑斓,神情略有些恍惚。

    就在昨夜,严予行与里岛严家通了电话,汇报了这几天的工作进度,当时爸爸的语气听起来轻松和缓。可是在他提出想和弟弟说几句话的时候,却被断然拒绝了。重新打给心腹询问,得到的结果却是“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四个字,才真不寻常。出了那么大的事,爸爸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家里的工人撤换掉不少,手下几个能说得上话的也纷纷受到了处置,严予行对里岛的一切彻底失去了掌控。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人在外头,即便严予思真出了什么事,也是鞭长莫及。

    这个小弟是多么喜爱他,依赖他,做为哥哥,却又没办法回报他的那种喜爱与依赖,甚至不得已之下,要人为地疏远这个弟弟,真是好内疚。那时候严予思信誓旦旦地说,要帮哥哥解决掉一切麻烦和障碍,自己还以为那只是他平日没头没脑的过激言辞而已,谁知就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让人想帮忙遮盖都盖不掉。

    想想也奇怪,他那样一个毫无心机的人,到底哪里来的胆子,会跑去杀人呢?又是从哪里找来的门路,去联络到一个颇有经验的杀手呢?

    看到严予行的脸色平静之下暗藏忧虑,胡公子像个普通的美国大男孩一般豪爽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得了阿行,不要魂不守舍的。想念女友了?今晚带你去见识一下曼哈顿最牛的夜店,金发美女,拉丁小妞,应有尽有。不如……介绍我妹妹艾妮给你认识!”

    “不必费心了!”严予行赶紧回绝,“我对你们胡家出产的千金小姐丝毫不感兴趣。我可不喜欢踩着四寸高跟鞋抱着哈巴狗的芭比娃娃。”仅仅一面之缘,这位胡艾妮小姐已经让他避之唯恐不及了。

    见到有人如此抗拒自己的妹妹,胡公子倒没有任何不悦:“你的形容妙极了阿行!那么严大少爷的口味是怎么样呢?说来听听,算是兄弟之间增进了解。”

    严予行倒很大方:“相比之下,我喜欢简单独立一些的女孩子,没那么多心机,哭就是哭,笑就是笑,不参杂太多意义。那种白T恤、牛仔裤,干干净净的,反而更自然可爱。”

    “哈,原来如此。”说到感情的八卦,胡公子兴致盎然,“不过要提醒你一句,作为家里的长子,你恐怕和我一样,最后都要为了家族利益不得不进行政治联姻。最终到底会和谁在一起,与其说靠缘分,不如说靠运气。所以呢,兄弟,千万不要真心喜欢上哪个女孩。”

    严予行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对此他早有准备了。钦定太子,受到父辈栽培,将来继承家业,得到的比别人多,付出自然也要多。爱情这东西,祖祖辈辈,在严家根本就没出现过。

    巷子另一侧,一栋三层公寓吸引了他的注意。感恩节还没过去,那户人家就早早摆出了全套的圣诞饰物,麋鹿车,大胡子圣诞老人,巨大的红色袜子,手杖,还有镶嵌在楼房轮廓线上的长串彩灯。

    生活在那样的家庭,应该很有趣吧……天寒地冻间,望着一个花团锦簇的陌生人家,严予行忽然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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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为国际大都会的里岛,因为地处亚热带,与纽约相比,冬季要温暖许多。

    傍晚斜斜的日光底下,一列三辆低调黑色轿车划破干燥的空气,缓缓驶近。车轮携着劲风,搅起铺天盖地的污浊烟尘。这是一片严氏竞投下来等待开发的工业用地,放眼望去,四周杂草丛生,黄沙漫漫,倒颇有几分西部片中的荒凉景象。

    车子停在一处旧厂区门前,保镖们帮老板打开车门,一手虚扶在上方。严耀钦从容地躬身钻出车子,又回身打算去拉卓扬。谁知不等他手到位,卓扬已经灵活跳了下来。灰尘随着脚步升腾而起,他很及时地掏出口罩戴好,不需要任何人关切提醒。

    严耀钦的手停在半空,自己搓了搓手指,无奈地垂了下去。

    赞伍小跑着迎上前来,殷勤招呼道:“严先生,小少爷,请随我来。”转身引领着二人走向一间密不透光的巨大仓库。

    双层铁门拉开,地上靠坐着两名男子,其中长发的正是当日绑架案的元凶阿彪,身边瘦小那个是他的同伙。另一侧柱子上还吊着一个,样子有些眼熟,仔细辨认之下,似乎曾出现在严耀钦甩来的一叠照片上——那就是在背后开了一枪,置人于死地的杀手。三人都被蒙住了眼睛堵住了嘴巴,形容憔悴不堪,室内隐隐透着便溺的刺鼻气息。

    卓扬微微皱起眉头,晶亮的眼眸中飞速闪过一丝讶异,又很快垂下眼睑,遮盖掉了心底的情绪。

    严耀钦轻摆了下手,随从全部退了下去。他掏出自己随身的一把小手枪,捏住枪管反着递给儿子:“阿扬,这几个人都交给你处置。只要能帮你出气,怎么做都可以。想亲自动手,还是由爸爸代劳?”

    尚有知觉的几人听见这话,都恐惧地不断挣扎,无奈绳索绑得结实,丝毫没有扭转余地。

    卓扬接过枪,握住掂了掂,手感略显沉重。他只在射击场里开过枪,还从未经历过实战,对于亲手杀人这种事,他完全没有兴趣尝试。

    见对面少年一直垂首沉默,久久不发一言,似在暗暗盘算着什么,严耀钦耐心候在一边,既没有建议,也没有催促。终于,卓扬抿了抿嘴角,小声商议道:“能不能请爸爸先离开一会?我想单独同他们说几句话。”

    严耀钦一愣,不知儿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略为迟疑之后,倒也点头应允了。他亲自检查过绑缚几人的绳索,又小心提醒儿子握好枪,千万不要走火伤着自己,这才带着满腹狐疑退了出去。

    因为害怕卓扬出现什么意外,铁门只关起了一层。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里面在对话,只是声音极小,听不出内容。严耀钦点起支烟,面无表情地吸着,耳朵留意着仓库里头的点滴动静。

    大约一刻钟光景,卓扬面色平和地走了出来:“爸爸,还是交给你的人去处理吧。我答应了里头几个,用最快速的方法送他们上路。”他转而看了看严耀钦身边阿义,将枪递了过去,“义哥,如果子弹射中脑部T区的话,应该可以立即死亡吧?”

    阿义不知所措地望向严耀钦,见老板点头默许,这才恭敬地接过枪,开门走了进去。噗噗噗三声闷响,干净利落地解决了一切。

    严耀钦顺着铁门缝隙望去,三具尸体倒伏在地上,与生前满脸杀气相比,死后的面容要安详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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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现场交给赞伍处理,严耀钦揽着儿子肩膀向车子走去。保镖们远远分散在四周,严耀钦用只有父子俩能听见的音量探问道:“阿扬,刚刚和他们谈了些什么,能透露一些给爸爸知道吗?”

    这话听在卓扬耳朵里,竟品出点要求分享的无赖小孩嘴脸。他淡然瞥过一眼,答非所问:“爸爸,对我来说,手刃仇人这种事,并不会比将他们交由警方和法律惩处来得痛快多少。气愤和怨恨只是一种情绪,我不会把它们当做人生主题。”

    “怎么?对爸爸这种处理方式不满意?看来我又给你带来困扰了。”严耀钦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倒是温和诚恳,“好吧阿扬,你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对爸爸提出来,我会尽可能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我的意愿?我的意愿就是尽快离开里岛。”见严耀钦脸色忽地一沉,卓扬知道这个话题根本无法进行下去,他轻轻叹了口气,“算了,说回到今天的事吧。阿彪间接害死了我,但他真正想要对付的人是爸爸,确切地说,他是你的仇人才对。他固然有罪,但无论从道德还是司法的角度,都罪不至死。至于那位杀手于先生,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只不过是个工具。说到真凶……哼哼,在这里!”他勾起食指,点了点自己的额头,露出一丝讥笑。

    严耀钦收住脚,俯下身体,与儿子保持在同一高度,直视着卓扬的双眼说道:“阿扬,不必有同情!真正杀掉那些人的,不是爸爸,而是他们自己的贪念和愚蠢。我这么做,固然有抱负的因素在里头,但也是为了保护你。要知道,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杀掉他们,才能保证严予思的所作所为不会流传出去,以免你再遭受不必要的冤屈。”

    “所以我没有阻止爸爸,不是吗?”卓扬不以为然地挑挑眉,“杀与不杀,已经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也从来不认为,杀掉一个人是最好的报复方式,世上有大把比死亡更痛苦的事。可我需要有一种办法,让自己今后不再受到同样的伤害。所以归根结底……我和爸爸没有分别。不知道……这算不算从爸爸那里继承来的财富呢?”

    对于他语带机锋的揶揄,严耀钦权作未查:“阿扬你放心,严予思做过的一切,我会完好地掩盖掉,不会再给多一个人知道。别怕,有爸爸保护你!”

    “哦?那还真是要……谢谢爸爸了。”彼时卓扬正走到台阶上,站在高处一回身,目光从低垂的眼梢漫不经心抛过来,嘴角缓慢扬起,现出一弯新月的弧度。笑容明媚灿烂,语气却透着轻蔑。

    严耀钦微微愣怔,烦闷之中竟还有一丝的……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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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程路上,车子经过伯爵街,有些拥堵。

    卓扬一直深缩在座椅里,头枕着靠背偏向一侧,定定瞧着窗外,像在神游。忽然,他的目光被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不自觉挺直脊背,手扒在玻璃窗上,专注望去。

    某家知名户外用品店橱窗前,站着个留男仔头、背双肩包的女孩,正是卓缘。她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头颈歪向一侧,对着橱窗中一套滑雪装备发呆,嘴巴里鼓着气,像塞了个大包子。那是她不开心时惯做的神情,不好看,青蛙一样。

    卓缘背后硕大结实的旧帆布包,对卓扬来说很熟悉。这位表姐曾经花了两年的时间,靠自己打工赚的钱,背着它游遍了欧洲。在卓扬印象里,表姐很少哭。她是个名符其实的假小子,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斯文娇气。念中学时逃家出去玩,沿着三楼排水管爬下去,摔断了腿也没掉一滴眼泪。可是在自己的葬礼上,却不计形象地哭出了满脸鼻涕。

    这家户外用品店,早在几个月之前,他们姐弟就曾经来过。那时候预定要去滑雪,卓扬花了很多时间去比较、挑选各种装备,惹得急性子的卓缘十分不耐,她不停催促说:“你可真麻烦,又不是不再来了,距离圣诞节还有很久,出发之前来买也是一样的。”

    谁知不经意下,一语成谶,卓扬就真的不能再来了。想必她是因此而懊恼伤怀吧。

    严耀钦见儿子紧张地看着对面街,不知有什么缘故,想吩咐司机停车,刚唤了声“阿万”,就被打断了。

    卓扬后脑勺上长了眼睛般,对爸爸的意向了如指掌,率先指示道:“万叔,不要停,赶快开走!”

    哪怕仅仅为了表姐的这份追忆,也要好好维护卓家。爸爸,我们就各自动用自己的本事,保护好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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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岛的圣诞,缺少了皑皑白雪做背景,穿红袍的大胡子老头也只好抛弃麋鹿车,挤进各色人种齐集的喧嚣街头,卖力地派发起试用装,宣传卡,折扣券。

    商家们全部做足了功夫,售货小姐戴起圣诞老人的红色长帽,琳琅满目的礼物包簇拥着圣诞树,橱窗被布置成了微缩舞台,活动玩偶忙碌得欢蹦乱跳,引来无数大人孩子驻足围观。

    小广场旁边的露天咖啡座,卓扬闲适地坐在木椅上,晃荡着双腿,手指捏着一小块方糖放在唇边,用舌尖贪玩地轻轻舔着。远处喷水池边,几只觅食的鸟拍闪着翅膀,倏地飞过来,又掠过一排排五颜六色的遮阳伞,冲向蓝色天宇。

    卓扬要等的人终于出现了。相隔几张桌子之外,卓缘依旧背着她的大号帆布包,叫了杯暖烘烘的拿铁,边喝边掏出手机,专注地摆弄着。

    卓扬站起身,小心看了看周围几处摄像头所在的位置,捏起一张小小的卡片,从卓缘身后走过,顺手将卡片塞进了她背包后面的夹层里。随即转身,匆匆几步,汇入了滚滚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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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天王里某栋旧式唐楼,速递员气喘嘘嘘爬上了五层,敲响了一户淋满红油漆的破旧闸门:“刘太,刘太,有件收!”

    门打开条缝,防盗链依旧拴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露出半边脑袋,乌溜溜的眼珠怯怯望过来:“你是谁呀?是来追债的吗?妈妈说,爸爸被警察抓走了,我们家没钱。”

    速递员有些错愕,随即善意地玩笑道:“小朋友,叔叔是帮圣诞老人送礼物的,叫你妈妈出来一下好吗?”

    男孩显然不信,脑袋瓜摇成了拨浪鼓。还好被称为刘太的师奶及时返家,签下了包裹。母子俩小心拆开,里头竟是整套昂贵的电动小火车玩具。孩子高举礼盒欢呼:“噢!太好喽!圣诞老人给我送礼物喽!圣诞老人送礼物来喽!”

    母亲再三确认单据上的姓名和地址,生怕是谁不小心寄错的。她不敢相信,会有那么多幸运同时落在她这个辛苦了半辈子的倒霉女人头上。刚刚取钱采买的时候,她的户头上凭空多出了两个零,这笔飞来横财足够她还清丈夫欠下的高利贷,并和儿子安稳生活好长一段时日了。

    男孩不知道妈妈的心思,手指灵活地架起了铁轨,“呜呜”一声,汽笛鸣响,小火车闪烁着花花绿绿的彩灯,带着童年无忧无虑的快乐,飞速运转起来。

    他坚信,这份礼物是爸爸让圣诞老人准备的。因为关于想要辆小火车的愿望,他只悄悄告诉过爸爸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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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外岛渔村某座乡间老人院中,看护小姐正用轮椅推着名颤巍巍的老头缓缓走向草坪。

    院中早有三五个老伙伴围坐在一处晒太阳,人还没到,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已经传进了耳朵:“于伯,听说你儿子又汇钱过来了,真是好福气啊,不像我们,被儿女嫌弃,丢在这混吃等死。”

    轮椅上的老人因为中风,半边身体是麻痹的,连说话也很艰难。他歪着嘴角,吸溜着涎水,一只眼僵硬地圆睁着,另一只眼却笑得温暖。

    又一个老人极尽夸张地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吗,于伯的儿子可是大忙人,听说生意做得红火,每天世界各地到处飞。不过再忙,也惦记着老爸,你们看,这次还特意寄了于伯最中意的蟹膏和老婆饼过来,有这样的儿子,于伯你前世修了多少福啊!”

    于伯裂开半边嘴角,依依呀呀地乐了起来,脸颊抽搐着,满是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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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皇廷大道某间高级酒店的经理室内,一名女子正在见工。戴金丝眼镜的经理头也不抬问道:“念过书吗?”

    女子很忐忑,小心搓着衣角:“中、中学毕业。”

    经理几乎没有态度,语气冷冰冰地接着问:“以前做过这一行吗?”

    女子声音愈发小了下去:“嗯……结婚前做过几天茶餐厅领座员……”

    经理不满地抬起头盯了女子一眼,似乎微微发出了不耐烦的“啧啧”声。女子心里一凉,以为自己铁定会被拒绝了,谁知几秒钟之后,经理淡淡吐出一句:“等下去人事部办一下手续,周一开始上班。试用期三个月。”

    女子有些不敢置信,眨巴着眼睛呆呆望向写字台背后。经理翻起眼皮发问:“怎么,还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了。那……经理再见!”女子连忙弯腰行礼,带着难以言表的喜悦之情退了出去。

    走出酒店,刚刚翻开手机,便收到了一条语音留言。

    “喂,”话筒里传出个再熟悉不过的嘶哑男声,“芬女,我阿彪啊!我想跟你说,我想说……对不起啊,结婚十二年了,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我是个畜生,为了拿钱买白粉,还打你,逼你去接客,老婆……圣诞快乐!”

    暮色|降临,华灯初上,街头巷尾飘荡着器银铃般清亮圣洁的童声,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and a happy new yea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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