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心好似被紧紧的捏住，“如今的情况呢？”我心急的问着。“奴才不知，不过熹妃娘娘一早就匆匆赶过去了，可是孩子却一直生不下来，傍晚的时候，熹妃才回来，请皇上去了圆明园，同时也带去了太医院的翘楚。如今，圆明园一直也没有来消息，估计，还没有生下来吧。”“皇上现在在哪呢？”“皇上一直没有回来。”我挥了挥手，让兰心下去了。 该来的，总算来了。 圆明园那边既然没有消息，必然是谦嫔还没有生下来。生孩子，本就是女人的劫难，如今都已经大半天，谦嫔还在备受痛苦，这个孩子，是要折磨到何时？胤禛在，是我早已料到的。他也在时时刻刻的守着，时时刻刻的陪伴着这个饱受冷落，也肯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此时此刻，胤禛听到房内的一阵阵的喊叫，又会作何感想？他会不会在房外不停的徘徊？他的内心会不会也有煎熬和不忍？看见孩子的那一瞬间，他又会不会心生喜悦？ 不愿多想，痴痴的站在窗前，凝视着。即使我远在宫里，好似也能感受到，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痛苦。 我就那么站着，从阳光高照到夕阳西下，从黄昏渐近到夜色席地…… 夜深人静，一个人影匆匆而来。看到我傻站在窗前，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若曦，还没有休息？”“恩，没有。”我努力让自己不显现出任何不适，向胤禛走去。“若曦，我刚从圆明园回来，谦嫔她……”不知道是胤禛早已得知我已经知道谦嫔的事，还是想和我一起分担什么，胤禛有些急切的跟我解释。 我一手环着他，一手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唇上：“我知道，我懂。她，还好吗？”虽然这短短的几句话，彻底让我的心痛到麻木，可我明白，这只是我自己无法释怀罢了。“恩……她”胤禛有些纠结：“还好吧。”“那可有母子平安？”“还没有生下来。”胤禛紧紧皱着眉头，一脸疲惫。 “那你如何回来了？”我纳闷的问着他。“我担心你会难受。”听到这话，明白了胤禛是因为怕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才从圆明园连夜赶回来，心中还是平静了许多，至少，这么多的隐忍，还是值得的。“傻帽~”我一边哭一边骂着。 “而且……”胤禛走向床榻：“我在那里，浑身不舒服。”他一脸为难，我倒有些奇怪：“你又不是第一次阿玛，这样的事，你早该习惯了吧。”“不一样的。其他阿哥格格出生的时候，我是开心，弘轩和云起出生时，我是为你担忧焦虑，为孩子的到来期待兴奋惊讶，总之，好似第一次做阿玛，五味杂全，而，对这个孩子，却是说不清的感受，我甚至有些不想面对。” 我能明白胤禛的感受，一个不在计划内，一个因为算计而留下的孩子，是悲痛的纪念品，也是随时随地提醒胤禛想起往事的标志。 既然明白，就能理解，我的泪，也因此而落下。“若曦，我……对不起……你是在伤心我去圆明园吗？”胤禛有些乱，不停的安慰着我。我却摇了摇头：“没有。”我明白，虽然表面冷酷，外表冷血，可是胤禛，始终是一个重感情的至情至性之人。不闻不问，放置不管，无动于衷，从来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再多的痛恨，再多的鄙夷，面对那个为他受苦受难的女人，他都不会漠不关心。这便是胤禛，冷心却深情，淡然却真切。“我爱你，爱的是彻彻底底的你，爱的是完整的你。所以，我没有伤心。”我抱着胤禛，痴痴的说着，却感受到他背部的抽搐。“对了”我牵着他的手，拉他到窗前，然后从枕头下面，拿出了那个让我费尽心思才绣成的荷包，递给了他。“这是？”他看到如此熟悉，笑了笑。“给你的喽~”然后认真的告诉他：“绝不是让你藏私房钱的。”“哈哈~~我知道，四不像荷包嘛~”原来胤禛一早就认出，上次竟然还那样讽刺我。 “这里面，有我一缕头发。”我告诉他。“结发到老。”胤禛明白我的意思，抚摸着荷包，小声喃语。“不止哦~里面还有桔梗花的花瓣。”“桔梗花花瓣？”胤禛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桔梗花，象征着真诚不变的爱。”“真诚不变的爱。”胤禛重复着。“恩，像我们。悲欢离合，只盼与君相知。”我握紧胤禛手，坚定的说着。 眼前的胤禛，眼里含着闪闪点点的泪，颇为情动，一把把我搂到怀里，喃语：“曦儿，谢谢你，谢谢你……”我的爱，是有多么让你感到不安？以至于，仅仅一个荷包，就能让你如此感动。我的爱，是有多么不确定？以至于，仅仅一句真诚不变的爱，就能被你视若珍宝。“赶紧休息吧。”想着胤禛今天奔波劳累了一天，我嘱咐着。“恩”胤禛点了点头，重重的躺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一夜，他睡得极其不安，半夜惊醒，却看到他满脸汗水，神情纠结。他的内心，定还是在担心着吧。清晨，胤禛便早早的起床，睡了一夜，却显得更加疲惫。吩咐兰心和紫月去御膳房端来了清淡小菜和粥，将胤禛素爱的小碟放在了他的面前。可他却只是匆匆的喝了几口粥，毫无食欲。我正欲开口说话，却看到高无庸着急忙慌的进来了。“皇上，熹妃娘娘传话，说是谦嫔娘娘成功为皇上诞下一个皇子，只是……。” 胤禛听到前面的话，无动于衷，听到只是后，身子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粥，也洒落在桌子上，然后微不可闻的舒了口气。“只是什么？”胤禛的话里有些微颤，“谦嫔娘娘薨于大出血。”高无庸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却在煞那间愣在那里，然后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胤禛急忙扶住我，“何太医，赵太医，李太医都回来了吗？”“回来了，已经在太医院。”胤禛听完后极不自然的挥了挥手，让高无庸退下。 “皇上……”高无庸有些犹豫不决，进退两难的处在那。“还有什么？”胤禛开始有些不耐烦的问着。“谦嫔娘娘临死的时候，留了话给皇上。”胤禛手握拳头，没有吭声。“说了什么……”我听到了自己声音的颤抖，感受到了自己内心的波澜。 “说吧。”得到了胤禛的许可，高无庸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的说着：“谦嫔娘娘乞求皇上，赐七阿哥名为弘忆。”高无庸抬头看了一眼胤禛，接着说：“她希望皇上能照顾好七阿哥，也希望皇上能记得她，哪怕只是以七阿哥生母的身份去回忆她。” 弘忆，回忆。这是一个女人死前最后的请求，竟然是要求自己孩子的阿玛去记住她，哪怕没有族氏，没有姓名，哪怕只是以孩子母亲的身份。出乎我的意料！那日和谦嫔的对峙中，她的咄咄逼人，她的言之凿凿，她的轻狂，都显示了她不愿甘拜下风的强势，如今，面对胤禛，为了爱情，却说出如此卑微的话，她又该是如何的落败。“弘忆…弘忆…”胤禛低头，喃喃自语，他的内心，是如何起伏？他的情绪，又是如何波动？我和高无庸，寂寞着，等待着那个答案。忆？记住？想让我记住什么？”胤禛抬头，冷笑了一下，“还是下旨赐名弘瞻吧。”我心中一愣，就这样，一个女子临死之前的乞求，被生生的否认了。弘瞻，瞻，字义是向前看，与谦嫔的意思，背道而驰。 高无庸知趣的退下了。 胤禛抬头，看着我唤了句：“曦儿~”“谦嫔的死，你是有准备的，对吗？”看到刚刚胤禛的反应，加之问高无庸的话，让我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胤禛的眼神有点闪躲，没有做任何回答。 我却在胤禛的沉默中，知晓明白了一切。怪不得他要亲自去圆明园，怪不得他带上了何太医等，怪不得他一早就打算把弘瞻过继给十七爷。一切的一切，他都是有准备的。为什么？为什么，我都已经慢慢的放下和接受，胤禛还是一定要让谦嫔走上这条路？我很想问清楚，我很想问明白，可是喉咙却好似被生生的堵住。 我盯着眼前的胤禛，默然，我想，我在等，等一个答案。“若曦，我说过，这样的女人，断断不能留在后宫。”胤禛的声音里，有无奈，却是冰冷的无奈。“可是……”我说出了两个字，然后便沉默了。那些说不出来的长长的话，是深深的无奈。后宫，是容不下算计皇帝的女子的，这样女子的存在，是对皇权的挑战，是后宫安稳的隐患，更是胤禛心里的伤口。胤禛一直的隐忍，都是因为不忍伤害那个正在孕育着的生命，所以，这便是谦嫔必然的结局。其实，谦嫔是知道自己结局的吧，不然那日，也不会幽幽的告诉我，她唯一想做的便是保住这个孩子。也许，她的离去，可以减少胤禛的恨和鄙夷，也许，她的离去，可以给这个孩子一个更加光明的前途，如此一来，这个结局，便是最好的结局的了吧。其实，我是知道的，我是明白的，如此，我便应该理解。既然，已经这般结局，谦嫔的离去已然不可改变，胤禛的决定，也定是有自己的理由。那么，我又何必纠结什么呢？我黯然落泪，忘记了她曾经的算计，忘记了她一直的轻狂，惟独记住了，她卑微而不可磨灭的爱，她悲哀却最后挣扎的乞求，还有，对孩子出生的一份期待。只可惜，她永远都没有机会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了。这样的爱恨纠葛，就好像一场梦，可是，她却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明知是火，却还义无返顾；明知没路，却还一往直前。爱情，让人沦陷的爱情；宿命，无人逃得过的宿命。 胤禛起身，抹去了我的泪，紧紧的抱住我，眼里满是无奈：“若曦……我……”我低头，咬了咬嘴唇，收回了自己所有的泪水。“胤禛，我明白你的感受，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至少保住了孩子。”我不愿意胤禛去解释，更不愿意再让胤禛提起那日的创伤。“只答应我一件事可好？”我轻轻的拉着胤禛的手。 胤禛显然对我的态度大吃一惊，他盯着我，许久许久，仿佛要将我看穿一般。“什么事？”“胤禛，我知道你的做法，你的决定，都是深思熟虑的。我不想改变什么，只是，求你，不要因为过去的事，迁怒与弘瞻，给他一个未来，好吗？”我用渴求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补充道：“就好像你为他取名瞻一样，忘记过去，瞻望未来。”胤禛释然一笑：“谢谢你，若曦，我答应你。可是，我真的无法去面对他，他对于我就好像一个提醒。相信我，十七弟会好好对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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