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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november 37

    入得殿中,隐约飘来花香。

    犬夜叉抬头望去,只见上方一樽黒木躺椅,其上裹着厚厚的皮毛,油光黑亮,宛如新生。一个姿态慵懒的男人正闭着眼,侧卧着枕在一对白皙修长的大腿上。他漆黑的发散乱着,从那双白玉一般的腿上滑落,如同缎带一般,泛起柔和的光。除此之外,四周还或跪或躺地围着七八个神色妖娆的女子,香肩微露,身上色彩斑斓的衣衫在这墨染一般的大殿上,格外刺目。他抬起一手,随意拨挑着近旁一人的衣衫,只一勾,已轻轻滑至腰间,露出丰腴的身段。

    犬夜叉皱了皱眉,一股糜烂的味道在近旁蔓延。

    他微坐起身,几个女妖随着他动作的变换自动挪了位置,挨到他近旁。姿态各异,眉眼间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只是……谨慎地,不与他同席而坐。

    犬夜叉注意到他半开的眼,眸中透出点点金光。竟是和自己一样的眸色!只是寒凉幽深,令人望而生却。正兀自看得出神,突见对方眸光一转,直直对上他的视线,犬夜叉心中一凛,赶紧低头敛下眼来。

    蓝站在犬夜叉旁边,好似没有看到冥的目光一般,自然开口道:“幸不辱命,主上要的人,蓝带回来了。”

    “多了一个……”冥收回视线,侧过头勾了一下左边女妖的下巴,好像浑不在意下方的人禀了什么,而自己又回了什么。

    “半妖犬夜叉,蓝的人。”她平静回道。

    “半妖?跟你倒是般配。不过……”冥拖了尾音,声调微微有些上扬。他转过头来盯着蓝的脸,缓缓说道:“据我所知,你带回来的这个巫女,是这个半妖的女人吧。”

    蓝颔首:“曾经是,不过现在他选择了我,愿意跟随主上。”

    冥的视线从蓝滑到犬夜叉,目光好似有形一般在空气中割出裂缝。他的眼中金色涌动,像是隐含吸力的漩涡一般,令人晕眩迷失。“是……吗?”探寻之意悠悠传出。

    蓝把戈薇拉到身前,单腿跪地道:“蓝以性命担保。”

    冥仰头轻笑一声:“我的蓝,言重了。你的性命,我还舍不得用,想好好留着呢。”他平平扫了戈薇一眼,接着道:“既然你辛苦把人带回来了,我自然好好收下。”

    蓝侧眼看到戈薇捏得紧紧的拳头,心中也不禁惴惴。

    “噗”,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蓝心中一惊,已有血溅落在脚边。是戈薇的……蓝听到身后传来手按刀柄的声音,然后被另外一只手掌压住,终于没有拔出。一切只在瞬息间,等蓝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戈薇已经软倒在她身侧。一条白色光鞭透胸而出,直穿心脏。沿上看去,鞭子另一头正绕在冥的指尖。

    时间好像暂停了一般,蓝看着血迹在地面上摊开,心脏仿佛忘记了跳动。耳中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人倒吸气的声音。绝望从四肢百骸扑涌而来,她感到眼前的场景慢慢模糊,开始跳转,如同走马灯,在眼前一一闪过,直倒回至那个月光清冷的夜晚。

    那一晚,她也像这样跪伏在地上。那一晚,她爱的人打了她两个耳光。那一晚,她尝尽了后悔的滋味,享受着自己酿造的绝望,吞噬着有生以来最为刻骨的疼痛……而那一切,只因为一个人,因为那个现在倒在她面前的人。

    又这样,走上了同样的末路……手脚已经失去了知觉,身体却还懂得颤抖。

    光鞭回抽,鲜血喷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冥闪身到了近前,手中奇光四溢,覆住了戈薇的伤处。她完全忘记了要去遮掩什么,就那样抬着头,睁大了双眼,直直看着他的动作,盯着他手上的光一闪一闪。

    鲜血的味道在空气中逐渐淡去,她觉得又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了。

    戈薇一声闷哼,动了动。蓝听到从某处传来了如释重负的呼吸。

    冥收回手,望着地上的戈薇,笑得明显:“真不错。”他用同一只手轻轻柔柔地扶起了四肢发僵的蓝,笑道:“怎么了,我的蓝?脸色惨白惨白的……”说着,抬手轻抚她的面颊,似是极为关切。

    那只手,那只手……甩出了贯穿戈薇心脏的光鞭,却又在下一刻救活了她,现在,又正缓缓滑过她脸颊……

    冰一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个激灵,侧头避过了对方的抚摸。冥好似浑不在意,伸手托住她下巴,笑道:“我的蓝,送了一份极好的礼物呢。”他嘴角带着笑意,眼底却冷气森然,利剑一般割得人遍体生疼。

    蓝被迫直视着他的眼,脚底发凉,竟不由多想地一把推开他,下意识连连后退,一下子撞在犬夜叉身上。犬夜叉赶紧扶住她,只觉她浑身战栗,冰寒之极。

    冥望着蓝眼中不可抵挡的惧色,方才一推,也不以为忤,转而回到座上,轻挥手。两个妖姬顺着他的手势,走下殿来,一人一边托起昏迷不醒的戈薇,消失在殿后。梓山之弓孤单躺在地上,灵光闪动,冥双眼一眯,光鞭卷过,再无弓影。

    “下去吧。”他淡淡道,似乎并无任何不可抗拒之力。

    手上传递过来他的温度,蓝侧身倚着犬夜叉,脚步艰涩地向后退去。

    三人到了蓝的住处。

    蓝稳步跨进房间,却在秋紧紧合上门的那一刻,猛然跌坐在地。双指陷入身旁榻桌,她眉头紧拧,眸中暗波涌动,内心似受着百般煎熬。身后两人也没有说话,各自沉默着。

    寂静,连带着无边的压抑和恐惧,缠紧她的身体。蓝埋着头,颤声道:“犬夜叉,如果他真的杀了她,你会恨我吗?”

    身后传来呼吸凝滞的声音。犬夜叉没有回答,只是低低地说了句:“这么做……我也是同意了的。”

    “可是……”蓝猛转过身,抓着他哭道,“是我说了他不会伤她,你才没有反对的!是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他,绝不会猜错的!可我……我怎么能忘了?魔鬼是不可能被人了解的,我又怎么能够……”双手插入发林,她把自己揪成一团。

    “已经来了,说这些也没用。”犬夜叉握住她紧绷的手,像是在安慰,在鼓励,“大不了到最后……还可以拼一拼的!”

    蓝摇着头:“我不想看到那样!”

    “坚强点,蓝,”犬夜叉顿了下,似在考虑应不应该说出口,“这世界上,没有谁离了谁是不能活的……也许会伤心,会难过,会疼很久很久,但最终还是能活下去的。蓝,你不是想要活下去吗?那就坚强点,勇敢点!”

    一番话听在耳中,蓝有些愣愣,似乎没有明白。

    秋在一旁,突然插口道:“这话我倒是非常赞同!”

    “你说的……是牵挂吗?”蓝嘴唇动了动,“让我什么都不要想,也不要担心,毫无顾忌地去做吗?”

    犬夜叉点点头:“不管结果是什么,我们都可以面对。”

    蓝看着他坚定的模样,低头自嘲道:“我以为,我已经是足够坚强了。除了你,不能放弃;除了冥,不敢面对。我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事情好怕的。什么事都可以做,只要想。因为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不在乎会失去什么。可是你不一样……你有那么多想要保护的人,有那么多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以为,你会比我现在还要担心,还要害怕……但尽管这样,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退后,没有想过要放弃。你说你可以面对,要我勇敢……我本来是想护着你的,最后却总是让你来安慰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傻丫头!”犬夜叉轻笑,拍拍她的头,“是大家一起面对,又不会是你一个人!我一直都在的啊!”

    “你说的,你会在……”蓝靠过去,抱住他,“要记得!”犬夜叉拍拍她的后背,算是应了。

    秋倚在门边,一个劲儿地叹气:“一物降一物……”

    蓝没听见一般,靠在犬夜叉身上,轻轻说道:“那接下来的……我陪你一起去。”

    “蓝?”犬夜叉皱着眉,扶起她道,“怎么又……”

    “我想过了,非这样做不可!”蓝抬手止住犬夜叉下面的话,眼光示意秋坐过来,“今天在殿上,他是故意试我没错……”

    蓝别过头,不由恨恨:“是我自己不争气,没有通过……如果按原计划,只有犬夜叉一个人跟去,他是不会中计的!甚至,他会连等都不等,直接杀了你们两个……这样,就算我跟秋找到了那地方,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啊!”

    “可这么安排,秋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犬夜叉转眼看他。

    “这是唯一可想的办法了……”蓝说着,抓过秋的手,十指相扣。

    秋看着手上红光涌起,有力量在其中攒聚,皱眉道:“你确定要这么做?”

    “非这样做不可!”手上力道加重,握得越发紧,“秋,我答应你……不管结果如何,你的封印,我一定会帮你破除的!你一心想记住的那个人,我也一定会让你想起的!所以,拜托了……真的拜托了!”蓝色的眸深深望进那潭水里,撩起细微的波纹。

    这一次,秋没有笑。面色深得恍如沉进了幽幽潭底,墨玉一般的眸,第一次泛出了冷意。“我想,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缓缓开口。

    “我知道,非常清楚。”蓝重重地点了下头,“所以还是那句话,拜托……”

    他没再说话,静静闭上眼,伸出另一只手覆上,专心地吸纳着那股流动的红光。

    犬夜叉在一边看着,明明是皱着眉头,嘴角却又带了一点笑。

    等待信号的时候,秋正努力融合着刚刚从蓝那儿借来的妖力,禁锢在体内,尽量不使它们外泄。犬夜叉便和蓝坐在一边,看着。

    “你信他了。”这不是一个问句。

    蓝转头看犬夜叉一脸笃定的样子,哧笑一声:“那就是所谓的信任?”犬夜叉微笑不语。

    “可我为什么觉得自己是逼于无奈,然后在乞求,在赌博呢?”

    “第一次的信任,原本就是一场赌博。”犬夜叉回道,声音有些奇怪。

    蓝停了一会儿,道:“犬夜叉,你第一个信任的人……是桔梗吗?”

    他微微一动,扯了下嘴角:“怎么提到她了?”

    “突然想到罢了……”蓝声音轻飘飘的,好像犹豫着要不要让他听到,“我想问,接受桔梗离开的这个事实,你真正花了多久?”

    “为什么想知道?”犬夜叉低头对上蓝的眸,最后无奈道,“我……我不记得了,从来没有算过。”

    “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接受了……”蓝微微笑开,“不超过十五年……不算长,倒是可以。”

    听蓝念叨这些数字,犬夜叉忍不住叹道:“蓝,别想了。我是说……真的别再想了。”

    “不想不行啊,”她长吐一口气,“你知道吗?跟你一起去……除了拖延,争取更多的时间外,还有一点……”

    “我知道,你不用说了。”犬夜叉止住她,头偏到另一边。

    蓝笑了笑,不打算停下来:“如果我跟秋一起,去找那个巫女,如果让你一个人,去面对今天那样的他……如果你死在他手里时,我还什么都不知道,傻傻地继续做着已经没有意义的事……如果是那样,我会疯的!”

    犬夜叉头动了动。

    她继续说道:“让我不再有顾虑,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我时刻能看见你!让我不要在乎结果,唯一的方法,就是让我一直跟你呆在一起!意外,没有人可以永久地避免。我现在只希望,在最后的时候,不要离你太远……这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原谅我吧。”

    从一直挣扎着不愿意面对,不愿意接受他会遭遇死亡威胁的可能,从一直担心着自责着他会失去爱人,那个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存在的可能,到现在……可以真正凝足了勇气,同他一起面对,不管前方是什么。

    他说,对他有点儿信心好不好。他说,相信他一次好不好。

    她终于回答了,好。

    桔梗这个名字经常在文中出现,但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戈薇对桔梗应该已经不再如当初那样。戈薇知道桔梗是个怎样的人了,她已经无法去阻止犬夜叉爱桔梗了。并且,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任何人在犬夜叉的心里都是可能一段时间会超过桔梗,但是,当一切归于平静时,犬犬还是会把桔梗提到那个温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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