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楔子
001
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是一场悲剧。没有快一秒也没有慢一秒，恰好赶上了这场悲剧，而且从头开始就注定是这场悲剧的主角。
“林芷慕唉，你几天没洗澡了啊！很臭啊！”
“林芷慕，你很丑唉！”
“林芷慕，你爸妈到哪儿去了？怎么从来没来接过你啊！”
“林芷慕，没人要的孩子！”
……
可是，芷慕天天都有洗澡，虽然用不起很贵很贵的沐浴露，但每天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芷慕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很干净的脸蛋。
可是。没有可是。
芷慕真的没有爸爸和妈妈。每次问起爸爸妈妈，外婆就会默默的走开，什么话都不说。于是，她就乖乖的不再问了。好在，她有这么一个疼她爱她的好外婆。芷慕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美好了，即使没有得到过父母的一丁点爱。
外婆是芷慕唯一的亲人。她知道外婆爱她疼她。在入不敷出的窘困时期，外婆仍旧给芷慕吃好吃的饭菜，每年还是会给芷慕买新衣服。而外婆，似乎从没添置过新的物品。她们睡在一张硬板床上。芷慕每天都会握着外婆的手睡觉似乎这样才安心。她们亲密无间，毫无隔代的距离。
她和外婆相依为命，住在破旧的小胡同里。邻里之间的友好和睦，让芷慕深深的感觉到温暖。旁边一户住着的马奶奶，经常会给芷慕糖吃，给她讲各种奇怪缤纷的故事。她在她的怀里笑的好开心。马奶奶的儿子定居在美国了，很多次想把她也接去，可是马奶奶不愿意，也不习惯西方的生活，还是留在了这片安静的小弄堂里。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同学都不喜欢她，嘴里总是带着尖酸刻薄的话，像是妖精一样想吞噬弱小的芷慕。
上小学的时候，她经常最后一个回家，为的是帮同学扫地擦黑板。男生女生成群结队的每天叫她“没人要的孩子”或者“丑小鸭”，仿佛自己是一个玩物，供人把玩。
她忍受着冷嘲热讽。外婆说过，芷慕要做一个宽容大度的女孩子。可是忍耐是有极限的，任人宰割是懦夫才干的事。
有一个阴暗的傍晚，一个水瓶重重的砸到了芷慕的头上。她转过头，那个造事的男生，轻浮的点点头说：“好准啊！我怎么这么厉害，一下就中啊！”然后转身对旁边的男生笑笑，“记得请客啊。”
芷慕早就知道是故意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拿她开始做筹码。芷慕的眼眶里充盈着一股液体，全身充满了愤怒。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水瓶，向造事的男生走去。男生笑着说：“丑小鸭人就是好啊，还帮我捡东西！”他没看到她眼神中的愤怒像一股火焰喷上来，足以燃烧起一个教室。
她狠狠的将水瓶扔在了他的脑袋上，推翻了他的课桌，将桌上的书全部扔向窗外，用尽全身力量。书像是失去了重力，飘向地面。
她走出了教室。风吹在脸上，如同刀片一样一刀一导用力的割在了她的脸上，好疼好疼。她用力抱紧自己，她仰着头，不让泪水掉下来。
教室里，一片寂静后，变得聒噪吵闹。
“算什么东西，还敢向老子发威……”
从此她又多了一个绰号——爆发女。
在以后的日子里，同学们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的说那些难堪的话，却又更加恶毒的方式来对待她。不闻不问，如同空气一样存在这个世界上却一直被忽视。而背地里，到处讲着有关于她的故事，讲的如同真的一样。
上了初中，芷慕依旧是受冷嘲热讽的对象，她的故事好像一直在流传，一直在改编，从原来的父母双亡到现在父母离婚出轨杀人。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小芷很认真的读书，很认真的生活。
外婆说过，小芷是个好孩子，小芷要学会爱自己。
002
生活即使并不是幸福的一览无余，至少平静如水。芷慕淡然的将那些恶意的伤害撇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详也美好。
芷慕上了松苑市第二中学。松苑一中和二中升学率大致相似，一直以来是互相战斗的对象。因为一中是全封闭式的教学环境受到了家长的一致喜爱，以至于近几年的文理状元全花落一中。但是一中离家太远而且要住宿所以芷慕选择了二中。芷慕很高兴终于能与那些说三道四恶意诋毁的同学分道扬镳。
今年松苑二中还是有一批家境极其优越的学生进入。他们凭着高高在上的背景就远远超过了普通人。他们不用花费任何努力就达到了普通人很难达到的高度并且因此为傲沾沾自喜。他们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穿着漂亮奢侈的衣服鞋子互相攀比。芷慕日复一日的穿着校服就这样活在他们高贵的世界里。另一群人，他们拥有着自以为傲的成绩，他们将来会是二中优秀人物的代表。他们骄傲自恃。她不敢靠近他们和他们，耀眼的星光仿佛遮挡了世界的颜色。
自从开学后，外婆每天晚上都会从半夜咳醒。沙哑的声音和外婆日益下降的身体让芷慕十分担心。她好多次都跟外婆说，“外婆，去看医生吧”，外婆都找来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深黑色的夜晚，外婆愈发激烈的咳嗽声抽动着芷慕的心。
芷慕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二，班主任布老师在她上数学课的时候把她叫了出去。老师说外婆出了事情在人民医院，芷慕马上飞奔出去。
害怕在一瞬间全部笼罩在了她的头顶，她一直跑，连想都不敢想，就这么一路跑啊跑，终于到了车站。上午的马路那么空旷，空旷到一辆车的飞驰就可以让芷慕心惊肉跳。公交车好久还是没来，终于芷慕下定决心如果出租车先来她就打的。
芷慕从未想过自己会打的。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打的，乘着这么舒服的出租车，可是心里却是如此的彷徨无助。她一个月积攒下来的钱终于全在这次出租车上埋葬了，但她并没有多想。下车后就狂冲到柜台，知道外婆在9楼病房，直接从楼梯上爬上去。芷慕只乘过一次电梯，就是小学春游去科技园的时候。她一般很少出去，大多还是在家里帮外婆穿针线。
芷慕没有多余的一分钟停下来去喘一口气。
她走到912病房。
医院永远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生死边缘的绝望。
外婆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六十五岁的她显得很苍老，脸上毫无血色。是啊，外婆为了能让芷慕读好书，起早贪黑，她已经不懂什么是享受了，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芷慕。
“外婆。外婆。”芷慕哽咽着。
外婆熟睡着。在梦里，是不是就没那么累了呢。芷慕忽然有些讨厌自己。都是因为自己，所以外婆才累倒的吧。芷慕的眼圈红红的，
“外婆没事的，芷慕不用担心。”马奶奶在旁边拍着芷慕瘦弱的肩。
“嗯。”她小声的应着，瞳孔里是外婆的脸庞，“奶奶，你先回去吧。我看外婆就好了。”
“那，也好吧。”马奶奶走了。
芷慕拉着外婆的手。就像小时候，芷慕总粘着外婆，连睡觉都要拉着外婆的手。
这么多年的生活，芷慕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曾经所期望的一切早就灰飞烟灭。她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外婆健康平安。
她希望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好运都能统统给外婆。这个生命里唯一的亲人啊。
003
外婆住院后，几次三番想出院都被芷慕拦住。
“外婆，您就安心住着吧。其他事情我都会去做的。”芷慕贴心的给外婆削了个苹果。
好在有马奶奶在身边，要不然芷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外婆生病的日子里，都是马奶奶送饭菜过来，有空就陪着外婆说说话。芷慕放学回来总是先来看外婆，一起吃好饭，然后和马奶奶一起回家。
回家后，她就开始缝针线，接替外婆的活。时间总是拼拼凑凑，芷慕第一次觉得时间真的不够用。经常，半夜还在写作业。有的时候，就睡在桌子上。
上课的时候，睁大着眼睛，可是眼皮还是往下沉。芷慕的成绩越来越差了。
期中考试，考了班级最后一名，差第一名整整两百分。她看着成绩单，名字的最后一栏发黑的名次像是黑色恶魔狠狠抓着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连成绩都没有了，还拥有什么呢？
芷慕真的好难过，可是外婆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呢。
在喧闹的教室里在勾心斗角的小社会里，芷慕无法呼吸，所有人都是外貌协会或者金钱协会。在别人眼里，林芷慕就是最后一名的象征。步入青春期的少年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故意找茬要你难堪。他们无视她的存在，不跟她说话，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容貌。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像一条臭鱼干一样。虽然芷慕饱受了白眼忍受了欺负，但还是无尽的难过。高中，青春最美好的时光，而自己仿佛是在噩梦的边缘，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知道她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们生来就有着父母无尽的关爱，他们不用为金钱担忧为生活苦恼，他们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他们穿着高贵的奢侈品用着价值连城的高科技产品。他们在世界里熠熠生辉。而她用尽全身力气，还是发不出一点点荧荧的光。
开学前在炎热的夏季她干净利落的短发渐渐长起来。
她面带微笑，想用纯真的笑容来改善别人对她的看法。她想用真诚的目光去收获大家的友爱。可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像瞎了一样，似乎看不到她的真情。日复一日的用着轻视的目光在俯瞰着她。
她的嘴角终于麻木。她用着淡然的目光，鄙弃世俗的姿态行立于世界。她再一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自己无法被外界的鲜艳世界所接受。
她喜欢到五楼的天台。那里很空旷很安静，似乎可以远离世界的喧嚣。
看书写作业不担心外婆的医药费。
因为落下了太多的功课，芷慕也不敢向同学借笔记，作业也是有时交，连老师仿佛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后来，天台的窗户上摆满了厚厚的笔记和参考书。芷慕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唯独知道的是这个人一定很干净就如他的字一样娟秀。
十七年，除了外婆和马奶奶还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关心芷慕。关心她有没有难过，关心她过的好不好。
她忽然觉得很温暖。即使彼此只是遥远的陌生人，却有着说不出的亲近感。
谢谢你，给了我很大的温暖。林芷慕。
她工整的将这句话写在纸上夹在笔记本里。她的字在他的字面前也不禁黯然失色。
她忽然信心倍增，有更大的勇气去面对需要面对的一切。
放学去医院的时候，马奶奶已经走了。
“芷慕，你先吃饭。饭吃完，外婆有事跟你说。”芷慕奇怪的看着外婆，外婆看起来像哭过一样，声音沙哑，她听外婆的话，什么都没问，乖乖的去吃饭。
番茄炒蛋和清蒸鱼，还有一碗海带汤。
都是芷慕喜欢吃的菜呢。芷慕笑了笑。
可是，这些菜都没有外婆做的好吃。
“外婆，什么事要跟我说啊。”芷慕收拾好碗筷装进布袋后，坐在病床边上。
“你听外婆说，那么多年，我都没有跟你说过你爸爸妈妈的事，你不要怪外婆。外婆不是不愿告诉你，实在是外婆……
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就去世了。你的爸爸叫景伟年，是韩国一家公司的老总。这么多年，其实他来找过你很多次。只是，我恨他。恨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你妈妈。你妈妈二十五岁就死了啊。她还那么年轻啊……
都是外婆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你不要怪外婆。那么多年是我没有放下那个心结。可是，现在的你长大了。你应该可以理解外婆了……
芷慕，记得我床下的那个柜子么。钥匙我一直藏在身边，现在给你了，你要收好，一定要……”
外婆泪流满面，芷慕泣不成声。
想过所有有关父母的结局，唯独这种是芷慕始料未及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是，面对那么多突如其来的打击，她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坚强。
妈妈已经死了，爸爸还活着。可是，偏偏是爸爸害死妈妈的。
芷慕不敢再想，不敢。
针扎破了手，血一点点往外渗。
橘黄色的灯光照着蜷缩的芷慕。泪痕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脸颊。
半夜，芷慕辗转难眠。攥在手心里的钥匙已经完全湿透了，
终于，她鼓起勇气，打开。
在盒子“蹦”的声响后，看到的都是妈妈的东西。
一叠泛黄的相片，那个笑容灿烂的女人就是芷慕的妈妈。五官精致，看起来是个优雅的女人。
芷慕对妈妈已经完全失去了概念，这个词语十七年来未曾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有关于妈妈，是零。这个长年躺在床底下随着时光的渐变愈发旧老的盒子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外婆保守了那么久的故事。
在厚厚的一叠信纸中，她终于了解到，那个叫作景伟年的男人，也就是她的爸爸，和妈妈林雅致之间的爱恨纠葛。
景氏企业在二十年以前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企业之一。当时的景伟年意气风发，承载着所谓富二代的所有光环。他的人生规划早就被牢牢的固定在一条直线上留学归来后继承家族企业。桀骜不驯的他不愿就此接受，更让他下定决心走自己路的是，她遇到了林雅致，同样留学在韩国的中国学生，聪敏美丽大方。他们一见钟情并且在人生理想上都有着共同的方向。就这样走在了一起。四年的时光让他们坚定的相信彼此就是终身相守的人。和所有的烂俗剧情一样。景伟年注定不可能由自己来主宰婚姻。他的人生建立于商场之间的尔虞我诈，他必须用他的幸福去作生意的交换。
钱氏企业从国内发展到韩国后来便把总公司设在了韩国，举家迁移。钱宁静就是钱氏千金，比伟年和雅致小了一岁，也一同入读了一个大学。宁静知道伟年会是他将来的丈夫，而可喜的是她喜欢他。
景家知道雅致后万般阻扰。本来坚定要厮守一生的两个人被迫分开。
雅致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景家故意将他们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迫离开。雅致知道后最终屈服回到中国。
他对她说，我会等你。
可最后的最后，这句话成了空头支票。谁都没有等到谁。
雅致的父亲一生敬业，却在退休前一年因为学术抄袭论而被迫辞职，终于一病不起。后来因为心脏病复发而离开人世。
雅致回来后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雅致的母亲说要打掉这个孩子可她执意不同意。在第二年的腊月里，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里，雅致躺进了手术室。
很黑的夜，望不见一颗星星。时光仿佛停止了流动，静谧在一个无底洞的深渊里。
医生戴着口罩，急切地对着林母说：“两个只能保一个，病人坚决要小孩。”
林母瘫倒扶着白色的墙，在手术室门关起来的那一刹那，她看着女儿一点点消失在门缝。漫长的夜里，她想着女儿长大的每一个场景，他们一家人曾经度过的烂漫时光。
可终于，要结束了。
可不可以让幸福走的再慢些？
当天空开始泛起白光，照进窗子，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孩子一声嘹亮的啼叫像是最大的讽刺。林母看着昏睡的女儿，将再也无法喊她一声妈妈，可她再也流不出泪了。她的泪已经流完了。她紧紧的抱着女儿，最后的拥抱成了此生无法跨越的鸿沟。
林芷慕就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用她的明媚生命换取了芷慕弱小的躯体。
外婆给她取名芷慕，停止对别人的仰慕。
为了躲着景家，他们反复的搬家。外婆长年的积蓄也终于殆尽，每天靠打零工来维持开支，一直到现在。而那个叫景伟年的男人不知所踪。
芷慕她从来就不可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来她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橘黄色的灯光无法给她温暖，她的心是冰冷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捂热这颗心，支离破碎的心。不谙世事的她不知道她的未来在哪里。
她靠在床的一角，呆呆的坐着。
在临近早晨的时候，忽然电话响了。
“是家属林芷慕么？你的外婆刚刚过世。”
她还没来得及挂掉电话，冲出家跑向医院。她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在那一刻她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外婆的病床上盖着白色的布，她站在门边，不敢靠近。
当年的外婆是不是也是这样，有欲死的绝望。
当医护人员推着外婆离开的时候，芷慕冲上前，抱着外婆放声大哭。
没有温润的血色，没有温度的身体，胸口跳动的心脏没有再继续。她握着外婆的手，无数次呼喊着她，冰冷像藤蔓蜿蜒缠绕住她全身。医生告诉芷慕外婆拔掉了身上的针管。他们发现时已经无力乏天。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记忆中停留的画面是不是和雅致在一起的时光还是担心芷慕还那么小……
“外婆————”嘶声力竭的大吼。
她知道，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知道，那么多年来她对她的好。
她知道，再也没有人会像她这样对她好了。
她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她和马奶奶一起办好了丧事。本来也就没什么亲戚，就简单的弄了一下。遗像里，外婆温柔的笑着，像是很多个春日的午后，牵着芷慕的手，穿过生机盎然的公园。她好像闻到了一种芬芳。而这种芬芳里夹着死亡的气息。
寒冷的冬日里，雪花终于从空中纷扬的落下。世界被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一切好像都沉睡了。万籁俱寂，是多大的悲哀。
“芷慕，以后怎么办？”马奶奶在举行完丧事后问芷慕。
“回家。”芷慕淡淡的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她拨通了远在韩国的电话。
电话里的那个人安排好了一切，接她回家。
她带着母亲的东西和外婆的遗像离开了这里，这个带给她满身狼藉的地方，踏上飞往韩国的飞机。
“再见。我一定会回来的。”
如果你和我也拥有同样的情感。如果你也读懂了什么。请给我留言。让我知道我们彼此即使隔着山川和海洋，我们拥有同样明媚的钻石心。
001
是不是有些人，生来就是一场悲剧。没有快一秒也没有慢一秒，恰好赶上了这场悲剧，而且从头开始就注定是这场悲剧的主角。
“林芷慕唉，你几天没洗澡了啊！很臭啊！”
“林芷慕，你很丑唉！”
“林芷慕，你爸妈到哪儿去了？怎么从来没来接过你啊！”
“林芷慕，没人要的孩子！”
……
可是，芷慕天天都有洗澡，虽然用不起很贵很贵的沐浴露，但每天也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是，芷慕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很干净的脸蛋。
可是。没有可是。
芷慕真的没有爸爸和妈妈。每次问起爸爸妈妈，外婆就会默默的走开，什么话都不说。于是，她就乖乖的不再问了。好在，她有这么一个疼她爱她的好外婆。芷慕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美好了，即使没有得到过父母的一丁点爱。
外婆是芷慕唯一的亲人。她知道外婆爱她疼她。在入不敷出的窘困时期，外婆仍旧给芷慕吃好吃的饭菜，每年还是会给芷慕买新衣服。而外婆，似乎从没添置过新的物品。她们睡在一张硬板床上。芷慕每天都会握着外婆的手睡觉似乎这样才安心。她们亲密无间，毫无隔代的距离。
她和外婆相依为命，住在破旧的小胡同里。邻里之间的友好和睦，让芷慕深深的感觉到温暖。旁边一户住着的马奶奶，经常会给芷慕糖吃，给她讲各种奇怪缤纷的故事。她在她的怀里笑的好开心。马奶奶的儿子定居在美国了，很多次想把她也接去，可是马奶奶不愿意，也不习惯西方的生活，还是留在了这片安静的小弄堂里。
只是，她不懂，为什么同学都不喜欢她，嘴里总是带着尖酸刻薄的话，像是妖精一样想吞噬弱小的芷慕。
上小学的时候，她经常最后一个回家，为的是帮同学扫地擦黑板。男生女生成群结队的每天叫她“没人要的孩子”或者“丑小鸭”，仿佛自己是一个玩物，供人把玩。
她忍受着冷嘲热讽。外婆说过，芷慕要做一个宽容大度的女孩子。可是忍耐是有极限的，任人宰割是懦夫才干的事。
有一个阴暗的傍晚，一个水瓶重重的砸到了芷慕的头上。她转过头，那个造事的男生，轻浮的点点头说：“好准啊！我怎么这么厉害，一下就中啊！”然后转身对旁边的男生笑笑，“记得请客啊。”
芷慕早就知道是故意的，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们已经恶劣到了这种地步，拿她开始做筹码。芷慕的眼眶里充盈着一股液体，全身充满了愤怒。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水瓶，向造事的男生走去。男生笑着说：“丑小鸭人就是好啊，还帮我捡东西！”他没看到她眼神中的愤怒像一股火焰喷上来，足以燃烧起一个教室。
她狠狠的将水瓶扔在了他的脑袋上，推翻了他的课桌，将桌上的书全部扔向窗外，用尽全身力量。书像是失去了重力，飘向地面。
她走出了教室。风吹在脸上，如同刀片一样一刀一导用力的割在了她的脸上，好疼好疼。她用力抱紧自己，她仰着头，不让泪水掉下来。
教室里，一片寂静后，变得聒噪吵闹。
“算什么东西，还敢向老子发威……”
从此她又多了一个绰号——爆发女。
在以后的日子里，同学们不敢在她面前放肆的说那些难堪的话，却又更加恶毒的方式来对待她。不闻不问，如同空气一样存在这个世界上却一直被忽视。而背地里，到处讲着有关于她的故事，讲的如同真的一样。
上了初中，芷慕依旧是受冷嘲热讽的对象，她的故事好像一直在流传，一直在改编，从原来的父母双亡到现在父母离婚出轨杀人。
她习惯了独来独往。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小芷很认真的读书，很认真的生活。
外婆说过，小芷是个好孩子，小芷要学会爱自己。
002
生活即使并不是幸福的一览无余，至少平静如水。芷慕淡然的将那些恶意的伤害撇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安详也美好。
芷慕上了松苑市第二中学。松苑一中和二中升学率大致相似，一直以来是互相战斗的对象。因为一中是全封闭式的教学环境受到了家长的一致喜爱，以至于近几年的文理状元全花落一中。但是一中离家太远而且要住宿所以芷慕选择了二中。芷慕很高兴终于能与那些说三道四恶意诋毁的同学分道扬镳。
今年松苑二中还是有一批家境极其优越的学生进入。他们凭着高高在上的背景就远远超过了普通人。他们不用花费任何努力就达到了普通人很难达到的高度并且因此为傲沾沾自喜。他们穿梭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穿着漂亮奢侈的衣服鞋子互相攀比。芷慕日复一日的穿着校服就这样活在他们高贵的世界里。另一群人，他们拥有着自以为傲的成绩，他们将来会是二中优秀人物的代表。他们骄傲自恃。她不敢靠近他们和他们，耀眼的星光仿佛遮挡了世界的颜色。
自从开学后，外婆每天晚上都会从半夜咳醒。沙哑的声音和外婆日益下降的身体让芷慕十分担心。她好多次都跟外婆说，“外婆，去看医生吧”，外婆都找来了各种各样的借口搪塞。深黑色的夜晚，外婆愈发激烈的咳嗽声抽动着芷慕的心。
芷慕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二，班主任布老师在她上数学课的时候把她叫了出去。老师说外婆出了事情在人民医院，芷慕马上飞奔出去。
害怕在一瞬间全部笼罩在了她的头顶，她一直跑，连想都不敢想，就这么一路跑啊跑，终于到了车站。上午的马路那么空旷，空旷到一辆车的飞驰就可以让芷慕心惊肉跳。公交车好久还是没来，终于芷慕下定决心如果出租车先来她就打的。
芷慕从未想过自己会打的。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打的，乘着这么舒服的出租车，可是心里却是如此的彷徨无助。她一个月积攒下来的钱终于全在这次出租车上埋葬了，但她并没有多想。下车后就狂冲到柜台，知道外婆在9楼病房，直接从楼梯上爬上去。芷慕只乘过一次电梯，就是小学春游去科技园的时候。她一般很少出去，大多还是在家里帮外婆穿针线。
芷慕没有多余的一分钟停下来去喘一口气。
她走到912病房。
医院永远给人一种冰凉的感觉。生死边缘的绝望。
外婆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六十五岁的她显得很苍老，脸上毫无血色。是啊，外婆为了能让芷慕读好书，起早贪黑，她已经不懂什么是享受了，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芷慕。
“外婆。外婆。”芷慕哽咽着。
外婆熟睡着。在梦里，是不是就没那么累了呢。芷慕忽然有些讨厌自己。都是因为自己，所以外婆才累倒的吧。芷慕的眼圈红红的，
“外婆没事的，芷慕不用担心。”马奶奶在旁边拍着芷慕瘦弱的肩。
“嗯。”她小声的应着，瞳孔里是外婆的脸庞，“奶奶，你先回去吧。我看外婆就好了。”
“那，也好吧。”马奶奶走了。
芷慕拉着外婆的手。就像小时候，芷慕总粘着外婆，连睡觉都要拉着外婆的手。
这么多年的生活，芷慕已经不敢再有任何的奢望。曾经所期望的一切早就灰飞烟灭。她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外婆健康平安。
她希望将自己这辈子所有的好运都能统统给外婆。这个生命里唯一的亲人啊。
003
外婆住院后，几次三番想出院都被芷慕拦住。
“外婆，您就安心住着吧。其他事情我都会去做的。”芷慕贴心的给外婆削了个苹果。
好在有马奶奶在身边，要不然芷慕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外婆生病的日子里，都是马奶奶送饭菜过来，有空就陪着外婆说说话。芷慕放学回来总是先来看外婆，一起吃好饭，然后和马奶奶一起回家。
回家后，她就开始缝针线，接替外婆的活。时间总是拼拼凑凑，芷慕第一次觉得时间真的不够用。经常，半夜还在写作业。有的时候，就睡在桌子上。
上课的时候，睁大着眼睛，可是眼皮还是往下沉。芷慕的成绩越来越差了。
期中考试，考了班级最后一名，差第一名整整两百分。她看着成绩单，名字的最后一栏发黑的名次像是黑色恶魔狠狠抓着她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连成绩都没有了，还拥有什么呢？
芷慕真的好难过，可是外婆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呢。
在喧闹的教室里在勾心斗角的小社会里，芷慕无法呼吸，所有人都是外貌协会或者金钱协会。在别人眼里，林芷慕就是最后一名的象征。步入青春期的少年们，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故意找茬要你难堪。他们无视她的存在，不跟她说话，甚至都没有看清她的容貌。就这样被晾在一边，像一条臭鱼干一样。虽然芷慕饱受了白眼忍受了欺负，但还是无尽的难过。高中，青春最美好的时光，而自己仿佛是在噩梦的边缘，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她知道她和他们都不一样，他们生来就有着父母无尽的关爱，他们不用为金钱担忧为生活苦恼，他们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他们穿着高贵的奢侈品用着价值连城的高科技产品。他们在世界里熠熠生辉。而她用尽全身力气，还是发不出一点点荧荧的光。
开学前在炎热的夏季她干净利落的短发渐渐长起来。
她面带微笑，想用纯真的笑容来改善别人对她的看法。她想用真诚的目光去收获大家的友爱。可是所有人的眼睛都像瞎了一样，似乎看不到她的真情。日复一日的用着轻视的目光在俯瞰着她。
她的嘴角终于麻木。她用着淡然的目光，鄙弃世俗的姿态行立于世界。她再一次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自己无法被外界的鲜艳世界所接受。
她喜欢到五楼的天台。那里很空旷很安静，似乎可以远离世界的喧嚣。
看书写作业不担心外婆的医药费。
因为落下了太多的功课，芷慕也不敢向同学借笔记，作业也是有时交，连老师仿佛都忘记了她的存在。
后来，天台的窗户上摆满了厚厚的笔记和参考书。芷慕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唯独知道的是这个人一定很干净就如他的字一样娟秀。
十七年，除了外婆和马奶奶还是没有任何人愿意去关心芷慕。关心她有没有难过，关心她过的好不好。
她忽然觉得很温暖。即使彼此只是遥远的陌生人，却有着说不出的亲近感。
谢谢你，给了我很大的温暖。林芷慕。
她工整的将这句话写在纸上夹在笔记本里。她的字在他的字面前也不禁黯然失色。
她忽然信心倍增，有更大的勇气去面对需要面对的一切。
放学去医院的时候，马奶奶已经走了。
“芷慕，你先吃饭。饭吃完，外婆有事跟你说。”芷慕奇怪的看着外婆，外婆看起来像哭过一样，声音沙哑，她听外婆的话，什么都没问，乖乖的去吃饭。
番茄炒蛋和清蒸鱼，还有一碗海带汤。
都是芷慕喜欢吃的菜呢。芷慕笑了笑。
可是，这些菜都没有外婆做的好吃。
“外婆，什么事要跟我说啊。”芷慕收拾好碗筷装进布袋后，坐在病床边上。
“你听外婆说，那么多年，我都没有跟你说过你爸爸妈妈的事，你不要怪外婆。外婆不是不愿告诉你，实在是外婆……
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就去世了。你的爸爸叫景伟年，是韩国一家公司的老总。这么多年，其实他来找过你很多次。只是，我恨他。恨他为什么没有照顾好你妈妈。你妈妈二十五岁就死了啊。她还那么年轻啊……
都是外婆不好，让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你不要怪外婆。那么多年是我没有放下那个心结。可是，现在的你长大了。你应该可以理解外婆了……
芷慕，记得我床下的那个柜子么。钥匙我一直藏在身边，现在给你了，你要收好，一定要……”
外婆泪流满面，芷慕泣不成声。
想过所有有关父母的结局，唯独这种是芷慕始料未及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是，面对那么多突如其来的打击，她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坚强。
妈妈已经死了，爸爸还活着。可是，偏偏是爸爸害死妈妈的。
芷慕不敢再想，不敢。
针扎破了手，血一点点往外渗。
橘黄色的灯光照着蜷缩的芷慕。泪痕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脸颊。
半夜，芷慕辗转难眠。攥在手心里的钥匙已经完全湿透了，
终于，她鼓起勇气，打开。
在盒子“蹦”的声响后，看到的都是妈妈的东西。
一叠泛黄的相片，那个笑容灿烂的女人就是芷慕的妈妈。五官精致，看起来是个优雅的女人。
芷慕对妈妈已经完全失去了概念，这个词语十七年来未曾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有关于妈妈，是零。这个长年躺在床底下随着时光的渐变愈发旧老的盒子隐藏着这样一个秘密，外婆保守了那么久的故事。
在厚厚的一叠信纸中，她终于了解到，那个叫作景伟年的男人，也就是她的爸爸，和妈妈林雅致之间的爱恨纠葛。
景氏企业在二十年以前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企业之一。当时的景伟年意气风发，承载着所谓富二代的所有光环。他的人生规划早就被牢牢的固定在一条直线上留学归来后继承家族企业。桀骜不驯的他不愿就此接受，更让他下定决心走自己路的是，她遇到了林雅致，同样留学在韩国的中国学生，聪敏美丽大方。他们一见钟情并且在人生理想上都有着共同的方向。就这样走在了一起。四年的时光让他们坚定的相信彼此就是终身相守的人。和所有的烂俗剧情一样。景伟年注定不可能由自己来主宰婚姻。他的人生建立于商场之间的尔虞我诈，他必须用他的幸福去作生意的交换。
钱氏企业从国内发展到韩国后来便把总公司设在了韩国，举家迁移。钱宁静就是钱氏千金，比伟年和雅致小了一岁，也一同入读了一个大学。宁静知道伟年会是他将来的丈夫，而可喜的是她喜欢他。
景家知道雅致后万般阻扰。本来坚定要厮守一生的两个人被迫分开。
雅致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景家故意将他们安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被迫离开。雅致知道后最终屈服回到中国。
他对她说，我会等你。
可最后的最后，这句话成了空头支票。谁都没有等到谁。
雅致的父亲一生敬业，却在退休前一年因为学术抄袭论而被迫辞职，终于一病不起。后来因为心脏病复发而离开人世。
雅致回来后就发现自己怀孕了。雅致的母亲说要打掉这个孩子可她执意不同意。在第二年的腊月里，在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里，雅致躺进了手术室。
很黑的夜，望不见一颗星星。时光仿佛停止了流动，静谧在一个无底洞的深渊里。
医生戴着口罩，急切地对着林母说：“两个只能保一个，病人坚决要小孩。”
林母瘫倒扶着白色的墙，在手术室门关起来的那一刹那，她看着女儿一点点消失在门缝。漫长的夜里，她想着女儿长大的每一个场景，他们一家人曾经度过的烂漫时光。
可终于，要结束了。
可不可以让幸福走的再慢些？
当天空开始泛起白光，照进窗子，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孩子一声嘹亮的啼叫像是最大的讽刺。林母看着昏睡的女儿，将再也无法喊她一声妈妈，可她再也流不出泪了。她的泪已经流完了。她紧紧的抱着女儿，最后的拥抱成了此生无法跨越的鸿沟。
林芷慕就是这样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用她的明媚生命换取了芷慕弱小的躯体。
外婆给她取名芷慕，停止对别人的仰慕。
为了躲着景家，他们反复的搬家。外婆长年的积蓄也终于殆尽，每天靠打零工来维持开支，一直到现在。而那个叫景伟年的男人不知所踪。
芷慕她从来就不可能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原来她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橘黄色的灯光无法给她温暖，她的心是冰冷的，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捂热这颗心，支离破碎的心。不谙世事的她不知道她的未来在哪里。
她靠在床的一角，呆呆的坐着。
在临近早晨的时候，忽然电话响了。
“是家属林芷慕么？你的外婆刚刚过世。”
她还没来得及挂掉电话，冲出家跑向医院。她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在那一刻她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外婆的病床上盖着白色的布，她站在门边，不敢靠近。
当年的外婆是不是也是这样，有欲死的绝望。
当医护人员推着外婆离开的时候，芷慕冲上前，抱着外婆放声大哭。
没有温润的血色，没有温度的身体，胸口跳动的心脏没有再继续。她握着外婆的手，无数次呼喊着她，冰冷像藤蔓蜿蜒缠绕住她全身。医生告诉芷慕外婆拔掉了身上的针管。他们发现时已经无力乏天。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在闭上眼睛的一刹那，记忆中停留的画面是不是和雅致在一起的时光还是担心芷慕还那么小……
“外婆————”嘶声力竭的大吼。
她知道，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知道，那么多年来她对她的好。
她知道，再也没有人会像她这样对她好了。
她知道，她已经离开了。
她和马奶奶一起办好了丧事。本来也就没什么亲戚，就简单的弄了一下。遗像里，外婆温柔的笑着，像是很多个春日的午后，牵着芷慕的手，穿过生机盎然的公园。她好像闻到了一种芬芳。而这种芬芳里夹着死亡的气息。
寒冷的冬日里，雪花终于从空中纷扬的落下。世界被覆盖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一切好像都沉睡了。万籁俱寂，是多大的悲哀。
“芷慕，以后怎么办？”马奶奶在举行完丧事后问芷慕。
“回家。”芷慕淡淡的说，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她拨通了远在韩国的电话。
电话里的那个人安排好了一切，接她回家。
她带着母亲的东西和外婆的遗像离开了这里，这个带给她满身狼藉的地方，踏上飞往韩国的飞机。
“再见。我一定会回来的。”
如果你和我也拥有同样的情感。如果你也读懂了什么。请给我留言。让我知道我们彼此即使隔着山川和海洋，我们拥有同样明媚的钻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