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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七

    经过半年的折腾,房子终于倒换的差不多了,由河东区一间十六平米的筒子楼换到河西区小海地的一个独厨(一室一厨),又把独厨换成市里的段平房,目的就是为了这间平房对面的那间九平米的小屋。这样一来,一大一小就是两间屋子,一家三代四口人的居住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刘辉在姐夫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乡下打算接回母亲和孩子。

    在乡下住了半年多了,虽说侄男望女的都是自家亲人,但毕竟不是在天津自己的家里,多多少少总会给娘亲带来些麻烦的。

    再说,他知道自己这位妈妈的脾气秉性,如同电视连续剧《四世同堂》里的那个大赤包,不但外形与扮演者李婉芬相似,就连说话时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稍有不高兴就会给你来个脸子看,听着是在和你说话呢,但她绝不会拿正眼看着你,只有在训斥你时才会直视着你的眼睛,目光咄咄逼人。她唯一念念不忘的,就是自己乃是李家的老大和恩人,就像常对刘辉讲的“我对得起李家,对得起我那兄弟,你就是在替你爹还债”一样,在弟媳妇家住着那也是心安理得的。对这位大姑奶奶,娘和弟弟妹妹们一定也是恭着敬着,捧若上宾的伺候着,任谁也是不敢得罪于她的。

    此时已是秋末了,风卷带着枯叶子在街上刮过,稀落落的行人或扛着锄或推着车从身边走过,虽说是个县城,远比大都市冷清了许多。

    一个不大的娃,正在院子外面把玩着一个儿童车的车轱辘,见两个大人走了过来,扔掉手中的车轱辘怔怔地看着他们。

    “哎,这不是悦悦吗?”姐夫先是惊讶的叫了一声。

    刘辉仔细的看了过去。

    也就是一岁多的样子,黑黑的,瘦瘦的,只有那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自己。

    “悦悦……?”

    刘辉蹲下身去,向那孩子伸出了手臂。

    孩子用疑惑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许久没说一句话。

    “我是爸爸,你不记得啦?”

    孩子还是没有说话,却转身向院子里面跑去。刘辉蹲在原地,泪水却止不住的淌了下来

    半年多的时光,儿子对爸爸已经生疏了。或许他还太小吧,爸爸的称呼对他来说已经太过久远了,或许远到只有残存的片段的记忆了。

    悦悦,这是刘辉从儿子还没有出生时就早已想好的名字,他对媳妇说过:我的孩子将来一定不要像我,我要他无忧无虑的长大,没有烦恼的纷扰,没有离别的伤痛,只有快乐伴随着他的一生。所以,刘辉给儿子取名叫刘悦,就是要自己的儿子能够永远在父爱母爱中成长,有个开心快乐的幸福人生。

    刘辉的心里此时愧悔交加,他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儿子,这么小就离开了父母生活在乡下。若是在天津,孩子一定会长得白白胖胖的,哪会像现在这样呢。他心里恨自己不是个好父亲,恨自己没有能耐给儿子一个幸福快乐的生长环境。但是,他唯独没有去想,自己又该去恨谁呢?

    “刚,真的是你来了,你们咋不进屋啊?”娘站在面前拉起了儿子。

    “娘……”

    刘辉看了看怯生生躲在奶奶身后的儿子,擦去泪水,说:“这小子,连我这个爹都不认识了。”

    “他咋能不认识啊,孩子进去就非要拽着我出来,嘴里还一直喊着爸爸,我一猜啊准是你们来了。”说着,娘竟高兴得抹起泪来。

    妈妈坐在东屋的炕沿上正抽着烟,见刘辉和姑爷走了进来似乎有些惊讶。

    “咦,你们怎么来了?”

    “妈,我们哥儿俩接你们来了。”姐夫哈哈笑着,说:“家里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您去住新房了。”

    “都弄好啦?”她好像不大相信,问道:“有我住的地方?”

    “那还能骗您吗?”姐夫说:“老舅这半年多可没拾闲儿,起早贪黑的泡在房市里,不就是为了能有个住处嘛!”

    “哦,那好啊。”

    妈妈淡漠的表情,刘辉都看在了眼里,虽说心里老大的不快,但还是忍下了。

    “让他们先歇会儿吧,我去给他们弄点吃的去。”说着,娘走出去,到厢房做饭去了。

    悦悦早已爬上炕去,坐在角落里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他们。

    刘辉也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心绪,冲着儿子说道:“小兔崽子,连爸爸都不认识啦,你怎么不叫我啊?”

    孩子急忙爬到他奶奶跟前,把头埋在奶奶怀里,用一只小眼睛斜瞟着刘辉。

    “不喊是不是?好,我走啦。”说着,刘辉假装真的要走的样子向外面走去。这时,身后却哇的一声,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爸爸……”儿子终于喊了出来。

    刘辉强忍着泪,走到母亲身边抱起了儿子,儿子紧紧搂着爸爸的脖子,不停地抽噎着。

    “好儿子,不哭啦,爸爸不走啊。”

    看到这一幕,姐夫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儿。

    弟弟和弟媳从田间收工回到了家里,出嫁的大妹听说哥哥回来了,也带着女儿赶了过来,老老少少一大家子终于又聚在了一起。

    妈妈很会选择时间,就在吃饭的档口,当着大家的面提出了暂时先不回去的决定。刘辉心里忍着气,面色依旧很平淡的说:“妈,我们两口子都要上班,孩子您还得帮我们照看着。”

    “那就给他找个幼儿园呗。”妈妈头也不抬的说。

    娘接过话头,说道:“不行就让悦悦先在这里吧,几个孩子在一起也有个伴儿。”

    “娘,三个孩子也够你们忙的了。”刘辉解释到:“我怕他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回去后一时半会儿的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

    “那怎么啦?你小时候还不是…。。”

    娘自觉失口,不安的瞟了一眼身旁的刘辉妈,又看了看对面的儿子。

    妈妈似乎是没有听到的样子,只是手里的筷子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夹起菜放进嘴里吃着。

    刘辉知道娘想要说什么,为了不让妈妈感到尴尬,他岔过话头说道:“其实,我是想让妈回去看看房子,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再接着去倒腾。”

    “哥,”一直没有说话的弟弟开口说道:“俺姑愿意在家住着,你就让俺姑再多住些日子吧,什么时候俺姑说回去,我就送俺姑回天津。”

    “是呀!”见哥哥说了话,两个妹妹也都插话说:“哥,你就让俺姑和悦悦在家里住着呗,咱家里现在的日子比过去可是强的多多了,饿不着俺姑和孩子的。”

    见孩子们都这么说,妈妈的脸上有了喜色,她对儿子和姑爷说:“你们上班都忙,要是急着回去,就先带着悦悦走。”

    姑爷没有说话,他望着自己的小舅子,看他是个什么意思。

    刘辉再能忍再能装,此时的脸上也是阴沉了下来,那股火气在胸腹间冲撞着,心里暗恨这个狡猾而又刁钻的妈妈。她很会利用别人的善良,她知道弟媳一家会挽留自己,而她也正是需要这个台阶来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反过来还会得了便宜再去卖乖。

    果然,她接着说道:“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们又舍不得让我走,那我就再住些日子。”

    刘辉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以一种近乎怨毒的目光看着对面的这个女人,若不是看她把自己养这么大,真想上去掐住她的脖子。

    姐夫似乎发觉了刘辉的神色有些不对,急忙伸手在下面拽了拽刘辉的衣服。

    “你们吃吧,我吃饱了。”刘辉推开碗筷,起身离开了饭桌,他实在是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昔日的芦苇荡如今变成了只有几亩地大小的水塘,没有了野鸭的鸣叫,更看不到撒网捕鱼的小船了。但刘辉依旧喜欢站在这里,静静的去回忆过去的那段时光,虽然日子是清苦的,可是心里却没有压抑。在天津已经二十年了,他还是习惯不了那里的生活,繁华的大都市对他来说太过喧嚣,喧嚣的让他无法静下心来,仿佛时刻都处在烦躁和不安之中,笼罩在心头的那片云始终无法挥去。

    他喜欢这里。尤其是每次站在这里时,嗅着微腥的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炊烟的味道,心头总是感觉非常的敞亮和亲切,就连呼吸也是特别的顺畅。

    他熟悉家乡的每一株草木,像是根植在心底一般,在摇摇曳曳的拂动中撩拨着他,使他心痒难耐。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里往往也会同时生出一丝焦灼,而且是不断地成正比的与乡思一起蔓延纠缠着,让他内心苦不堪言。

    “哥,你怎么不在屋里呆着,又跑到这儿来了?”

    弟弟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哦,我出来透透气儿。”

    弟弟似乎知道哥哥的心事,说道:“你也别想那么多啦,回去和俺嫂子多辛苦点吧。咱姑愿意住在这儿,就让她住着吧,俺们也不能轰她走啊。再说,她是咱的亲姑,对咱家又有恩,甭管咋说都应该顺着她点儿。”

    “建强,你也知道你姑的那个脾气,时间长了谁受的了她?”

    “咳,好歹也是咱姑,俺们哄着她点也就没事了。”

    “我是怕咱娘受气。”刘辉愤愤地说:“你看她跟个慈禧太后似的,摆着个谱儿给谁看呀?一不高兴就吊着个脸子,烦死人了。”

    “哥,咱不说了!快回去吧,呆的功夫久了,她又该多心了。”说罢,拽着刘辉的袖子把他拉了回去。

    刘辉带着儿子回到了天津,玉兰见婆婆没有回来,心里有些不大痛快。她问刘辉:

    “咱妈不回来,这孩子怎么办呀?”

    “先找个幼儿园再说吧。”

    “进幼儿园又得好多钱。”玉兰嘟囔着,说:“你妈也是的,就知道她自己痛快高兴了……”

    “得得得,说那么多有用吗?”刘辉不耐烦的打断她,说道:“你先请几天假,等找好幼儿园你再上班吧。”

    孩子的大姨夫在单位是个领导,和单位幼儿园打声招呼,很顺利的就安排好了,离刘辉家也不算远,骑自行车一刻钟就到了。

    刘辉的单位离家较远,骑车最快也要四十多分钟。玉兰早上负责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然后再去商场上班,刘辉则四点半下班后再去把孩子接回家,这样倒也不耽误各自的工作。

    天气越来越冷了,眼见到了年底下,体质本来就不大好的悦悦偏偏又感冒了,不住的咳嗽,还发起烧来。到医院一检查说是肺炎,一定要孩子留院治疗,这可把刘辉和玉兰急坏了。光是着急也没用啊,两口子只得你一天我一天的轮流请假陪护着。

    孩子每天上下午都要输液,而且一连输了八天。若是大人还无所谓,可一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就不同了,要他乖乖的躺在那里谈何容易,两口子只得想尽办法哄着孩子别哭别闹。几天下来,孩子的额头上、手背上,甚至连脚面上都是输液后留下的淤青。儿子确实很乖,也很少哭闹,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听爸爸妈妈讲童话故事,只要拔下针头不输液时,孩子就会兴奋的跳下地来满屋子的撒欢儿。直到第十二天,孩子总算是康复出院了。

    也许是太过心疼孩子了,玉兰的脾气开始变得焦躁起来,总是埋怨婆婆只顾自己不顾孩子。

    “想孙子,盼孙子,有了孙子你可管呀?自己倒是想清福去了。”

    “好啦,你就少嘟囔几句吧,烦不烦呀?”

    “嫌烦啦?嫌烦躲我远点儿啊!本来就少挣多花的,那当老人的就该替小辈儿的多想想,哦,就知道自己合适啊?”

    刘辉急了,吼道:“你有完没完啊?”

    “没完!”玉兰也提高了嗓门儿,喊道:“没个工作我也没嫌弃她,她倒是帮着带带孩子呀?哦,自己在老家让别人伺候着,这里每个月钱还得给她寄着钱,多似哼(舒服)啊!”

    “你不愿管孩子就别管,说那些屁话顶用吗?”

    “人家做都做出来了,我说说还不行啦?

    “说吧,你接着说,没人管你!”说完,刘辉摔门而去。

    晚上,刘辉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细想着白天吵架的事情,心里也在埋怨着自己。要说起来,玉兰自从来到这个家里,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自己要钱没钱要房子没房子的,人家肯嫁过来就已经不错了。

    自打父亲去世之后,母亲的脾气越来越反复无常,经常会无端的发火,弄得刘辉也感到无所适从了。其实,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她的疑心太重了。

    自己没有工作,靠丈夫养着那是心安理得的,如今丈夫走了,儿子女儿都不是自己亲生的,更由于自己身体又不好,患有血压高和心脏病,在她的内心里,总感觉儿女们都在嫌弃她,时时都想要丢掉她这个包袱。所以,她也时时都在提防着儿子和女儿的一举一动,稍不如意就会认为儿女是在给她脸色看,故意给自己气受。也正因为如此,她必须要捍卫自己在这个家庭中的地位,要儿女们不敢存有非分之想。而要达到这样一个目的,最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三招屡试不爽从未失败过,每次都是儿子或着女儿哀求着自己的宽恕,并且赌咒发誓的保证一番才算解除了警报。

    刘辉非常爱面子,对于这样一位母亲,他真的是惧怕再加无奈,时时夹着尾巴小心应付着,生怕闹起来让街坊邻居的看笑话,让自己背上个不忠不孝忘恩负义的罪名。所以,对于母亲提出的要求从不敢说个不字。

    现在回想起来,玉兰在这个家里也确实跟着受了许多的委屈,对婆婆说话从未高声大嗓过。眼下母亲住在老家不回来,俩人带个孩子又确实不容易,人家发点牢骚也并不为过呀。想到这里,刘辉的心中释然了许多,他暗自苦笑着:这一切又能怪谁呢?生不逢时,这就是自己的命啊。

    孩子接回来已经一年了,刘辉写了好几封信,总算是等到了母亲回津的答复。而此时,她在老家已经住了有一年半之多了。

    母亲是盼回来了,随同母亲一起盼来的却是新的烦恼。

    初学写作,许多不到之处,恳望各位老师及学友多多指点帮助,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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