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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模范干部(5)

    老白让庄好汉羞臊一顿,找领导又没人给他出气,干脆回家泡蘑菇,说犯老病了不能上班,病假一休就是一年多。后来听说上边有说法:病假事假时间长了不给长工资,当领导的还要降级使用。他怕宣传委员这个官衔保不住,到时候更让人瞧不起,只好捏着鼻子又回到大坑屯蹲点。

    丰老六看他进屋了,挺热情的打招呼。老白觉得原来把弓拉得太满了,起誓发愿的说要把庄好汉如此这般,结果人家毫毛没动,还当上了治保主任,这回讪不搭的进大坑屯,面子上实在挂不住。丰老六是老社会油子,看他坐在那儿直发呆,就没话找话和他唠起了闲喀,先说书记村长领人修道去了,得天黑才能回来;又说等会儿炖大豆腐炒花生米,得陪老干部好好喝几盅。老白无意之间看见了那个大奖状,再细看还盖着县里的大印,觉得挺稀奇,就问:“你们屯子多少年都没得过这玩艺了,今年怎么虎巴的出息了呢?”丰老六说:“这都是庄好汉 的能耐,还得了一千块奖金呢!”

    正说着庄好汉进院了,老白顿时觉得脸上麻酥酥的——当时大话说出去了,如今自个灰土撸的又回来包村;人家又立功又受奖,大摇大摆冲自个来了,好象是说:“想当初你差点把牛吹死,到底把老子怎么样了?这回看你小脸往哪搁?”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惜屋里墙上地上全抹着水泥,实在没处躲没处藏。没想到庄好汉笑呵呵的上赶着和他握手,连着说了好几句欢迎欢迎,接着又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棵,双手捧着打火机给他点着。他刚进屯子的时候,就害怕庄好汉再揭他的短,没想到会这么恭敬自个,整得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无意中又瞅着了那张奖状,总算找到了话题,夸庄好汉真有一套,大坑村多少年榜上无名,这回得了大奖,给全屯子争了光。庄好汉高兴了,想趁这机会给老白转转面子,就掏出一百块钱,让丰老六买鸡买鱼,买好烟好酒。

    喝酒的时候,俩人越唠越近便。庄好汉说:“我看村上那俩个玩艺处事就来气,象你这样的老干部,怎么一点也不敬你?给你预备的饭菜都不赶一般人家来人去客的伙食!往后你再来,我就按这个水平招待你,他们不报销我安排。”

    老白听这话挺对心思,就说:“这俩个家伙,全是死葫芦心眼子,跟上边谁也不来往,日子都快过死门了!就拿我来说吧,虽然不是一二把手,可也是党委领导,在这包村就是灶王爷,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头头不能啥事都亲自察看,是好是赖得从我嘴里说出来。他们不拿我当回事,我做酱不咸做醋还酸呢!在头头面前专挑他们的毛病说,他们在底下吭哧瘪肚的累折腰梁骨也是白费劲,到最后头头还是看不上他们,啥好事摊不着,糟糕事先拿他们开刀!这路子你肯定早就看明白了。”庄好汉说:“他们不敬你我敬你,只要我还在村上混事儿,啥时候都把你举在头前儿,不明白的地方还得靠你多指点。“丰老六在一旁溜缝儿:“这位老干部,可真了不起,想当年相当说得出,在万人大会上讲用,县委书记给他戴大红花。”

    他俩这么一捧,老白马上来电了,打开了藏了好几年的话匣子:“我能有今天这个身份,全凭自个的本事干出来的。原先我也是庄稼人,那年赶上出社教工作队,全屯子数我识字多,没用争讲就把我抽出去了。那时候专讲学毛选,谁学得好就能有出息。我就下上了苦功,起早贪黑的背,不到一个月就能背二百多段毛主席语录,‘老三篇’也能整个半拉糊片,再琢磨几句顺口溜,开会的时候一炮打响,成了活学活用积极份子。‘紧跟领袖毛主席,海枯石烂心不移’,‘坚决打倒走资派,不让他们再使坏’,这两句话在大会上一念叨,台上台下都拍巴掌。讲完了领导跟我握手,夸我讲得好,第二天就把我调到总队,不用走门串户做工作了,整天就是背语录,写发言稿。有一回在万人大会上,我念完稿,县里的头头一高兴,当场发给我一本塑料皮上有主席像的小语录,我脑袋来了快劲儿,把平常睡不着觉想的几句词说出来了:‘毛主席语录发给咱,捧在手里心中甜,跟着领袖干革命,不怕万险与千难!’领导带头鼓掌,台下那掌声哇哇的。我成了全县学毛选的先进典型,四处讲用,当时开大会的录音带我还留着呢,不信哪天放给你们听听!县委书记给我戴花,还照了相,挂在百货大楼门前玻璃窗里,那个神气劲就别提啦!我媳妇当时是妇女主任,上赶着和我搞对象,一分钱没花就过上了。后来搞“三结合”,直接把我派到你们这个公社当革委会副主任,比现在的乡长还好使。邓小平上台了,上边说我是“三种人”,不让当官了,还得写检讨,最后总算是保住了饭碗,还是国家干部,可是到现在也没挠扯上去。跟我一块当工作队的,就有现在的牛县长,他当时连发言稿都不会写,在领导那儿一点也不吃香。看看人家这几年混的,成了全县的爷台,伸手五只令,一跺脚四门乱颤!可是话说回来,别看他发迹这样,我到他跟前说句话嘎嘎好使。他去年到咱们乡检查工作,吃饭时候特意招呼我上桌子,专门跟我干杯。不是我吹着唠:我要是年轻十岁,他肯定把我提到正科级,给我弄个书记乡长干干。娄书记他们看我和牛县长这么实靠,就让我兼精神文明办公室主任,年年都有几百元的补助,够我抽烟卷儿的了,就是乡长也没这个待遇。这个角色虽说没太大实权,可是多少也有点油水,上边发录音机放像机搞什么文明宣传,我直接拎回家去给我闺女玩,谁也不知道这码事。我也想好了:千里来做官,为了吃喝穿,我现在反正钱也不少挣,比阴乡长工资还高呢,就不寻思当什么把手了。”

    庄好汉正琢磨怎么称呼老白呢。眼下都时兴叫官衔,叫老白委员吧?谁也不知道是多大官;叫老领导吧?听着总显得不顺耳。恰巧老白自报山门是什么主任,他就接茬说:“白主任呐,凭你的资格和水平,早都应该当书记啦!可惜上边有眼不识金镶玉,让你错过机会了。”

    丰老六也说:“想当年万人大会上,说话一套一套的,谁也不知道你能出息到哪儿去,以为长河县都装不下你呀。现在虽说当主任, 和乡长平级,也屈了你材料了,当年你坐椅子的时候,他们还都是跑龙套的呢!”

    老白让他俩捧得晕晕糊糊的,话越说越大:“好汉不提当年勇啦!难得你们二位抬举我,我得和你们唠知心喀:别看我没当上啥有实权的官,可是这些年在社会上没白混,上边不少头头都跟我有交情,你们有啥为难着窄,只要吭一声,我头拱地给你办。”

    几个人喝得高兴,三瓶白酒十瓶啤酒没费太大劲就都灌肚子里去了。老白脸红得像猴腚似的,舌头足有半斤多沉,接着说他的光彩事:“你们看我不太管事儿,干工作可有个狠势劲儿。我管计划生育那昝,有个南蛮子,过来卖膏药,说是能保胎。当时正抓大肚子做流产呢,怎么能容他保胎呢?我领俩人把他整到乡政府,药全没收了。他说他的药好使,不是糊弄人,我说你的药真能保胎,给老太太贴上看能不能生孩子!一句话把他整得坐窝就没电了。大伙都夸我说话咬木头。我当时就把他那些膏药全倒进炉子里烧了,他心疼得哇哇直哭,可是一声也没敢吱。我还要罚他款,可惜他人埋汰兜干净,全翻遍了总共就十来块钱。他咕咚一声给我跪下,说回家路费都没有了。我把钱扔给他,随手打他两个嘴巴子,让他知道知道厉害。他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再也没敢露面,赊出去的膏药也全打水漂了。为这事阴乡长夸我好几回,大伙提起来都宾服我。”

    看日头偏西了,老白要回家。庄好汉把抽剩的几合好烟都塞进老白的衣兜。老白说:“你自个留着抽吧。”看庄好汉实心实意,也就不客气了。这些年于仁他们从来没这么厚实,凭庄好汉的豪横劲,能对他这么讲究,把他感动得不知道说啥好了:“说心里话,以前我和你有点蹩脚的地方,不愿意再到这包村了。这回咱们成了老铁,搁棒子打我也不走了!”

    庄好汉原本不想提这个茬,怕老白面子上过不去,如今他自个揭这块疤痢,只好接茬挑好听的说:“那天我正在气头上,不分里外拐,嘴上没有把门的了,其实是小和尚念经有嘴无心呐!白主任你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里能行船,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老白拍拍庄好汉的肩膀说:“那事怨谁不怨谁都让它过去吧,往后咱俩就是纯铁子,有啥难处你说话,掉脑袋的事我也给你办!”

    看着老白骑自行车里外划拳的模样,丰老六笑道:“庄主任,我从心里服你了!上回让你给他骂个牙啃土,都没脸出屋了。这回又把他哄得乐乐呵呵,可真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啊!他反倒得了甜头忘了苦头,把你当成好朋友,左三番右二次的的许愿帮你办事!”庄好汉也笑道:“酒话酒话,过了酒劲不算话。我不指望他帮我办什么正经事,不说我的坏话就行。就象喂狗一样:不能盼着它叼回山鸡野兔,别背地里下口咬我就算没白搭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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