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血腥婚庆
（一）
王英自从与未婚夫情感不接轨后，晚上经常失眠，但当沈钧昊不断滑向深渊，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她反而睡得很沉，原因是死心了，把那个曾经牵肠挂肚的形象，从脑海中抹去，无事一身轻。
可是昨晚，她再次失眠，江萌提到向他打电话的那个人，很神秘，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见首不见尾，观江萌吞吞吐吐的表现，会不会是沈钧昊？如果猜想变为事实……天哪，他到底是人还是神？“棒锤”生活的每时每刻都在炼狱里！
既然有人假冒自己的潜伏身份，他为什么不向组织报告？即便宋佳、老倪被捕，还有市委，对了，听说“棒锤”的上线已经牺牲，担心没人相信，也许他不愿过早暴露，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那是王英美好的惴测，能收获事实吗？不得而知。
由过去的男友，想到沈伯母，又因为她联想到另一件事情上去 ——
上星期二的晚上，王英和沈伯母抵足而眠。开始两人靠在床头说话，老人家总是以儿子为中心，褒少眨多，有时大骂不止。王英远离父母，尤其缺少母爱，与曾经的准婆婆建立了一种难解的情结，尤其经常见伯母孤身一人，形单影只，怜悯之心由然而生，恨不得长期环绕老人膝下，此时软语细声，表明要当义女，侍捧老人家一生。
脱衣服睡觉时，王英无意中发现，伯母左手腋下长着一个鸡蛋大的瘤子：“伯母，你那肿块有痛吗？”
“有时遇上伤风感冒有胀痛。”
“可以做手术割掉它，以后越长越大就麻烦。”
“吴妈也是这么说，对了，你说有趣不？吴妈告诉我，她发现一个人也在我这部位，不偏不斜长了个一模一样的瘤子，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吴妈有没说是男的还是女的？”
“问了她，含含糊糊说是个年轻女的……”
鬼使神差，王英从中得到启发，特意为此事去找郑浩博士。
“那是良性肿瘤或淋疤节，太正常了。”郑浩笑道。
“正常中有奇迹，你认为不可能吗？”
郑浩沉吟了一下：“小精灵，一语道破天机，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此谜由我去解。”博士未来得及解谜却身陷囹圄。
现实中有些事办起来很顺利，往往是水到渠成，可有的事并不那么好办，总是牵牵扯扯，一波三折，特科与日方谈判进入艰难的第二轮，谈判桌上唇抡舌箭，你来我往，纠缠不休，各不相让，最后，用千岛良子才换回一个刘启扬，特科代表本来不同意这个结果，刘中队长是为日本人守猎的警察价值不大，突审千岛良子证实刘启扬是特科成员，考虑他可能是地下党打进伪警察队伍中的特工“棒锤”，只有接受，好在还有郑浩在手。
一群没圈养的日本猪，他们自恃强大，在利益上毫不相让，那只好由他们再疯狂几天吧。
沈钧昊在日本人眼里巳是大红大紫了，上午通知他参加审訉人犯，表面上是重用，其实背地里又是一次严酷的考验。
接受审讯的是宋佳，她与沈钧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梅机关把她作为地下党骨干、市委特科核心成员之一嫌疑人，一旦突破，上海共*党组织将会土崩瓦解，所以非常重视，先后两次面对面交锋都无功而返，现在改变策略用中国人沈钧昊主审，看看你们两个中国人这台戏怎么唱！
宋佳关押在梅机关，备受折磨，任何时候都没有丧失一名中国女性的高风亮节，除脸上留有被鞭打的伤痕外，头发不乱，衣作整齐，精神饱满，态度从容，当她带入审讯室第一眼发现沈钧昊和千岛良子时，脸上闪过一丝鄙视的笑意。
“宋大姐，想不到你我在这种场合下见面，真是人间何处不相逢，那也是一种缘分，但愿我们能结成善缘 。”沈钧昊善意地作了开场白。
“滑天下之大稽！人与鬼能结善缘吗？你们是小鬼子加二鬼子， 说吧，有什么阴谋不妨直来直去抖落出来。”
“很好。我和千岛长官并不喜欢打哑谜，是一说一，说清楚了梅机关会宽大处理。”
“我没有去梅机关或宪兵特高课里杀人放火，不存在要说清楚什么问题。”
“你曾经是苏北新四军干部，我们内线反映，你带领救护队参加与我皇军作战，你把所在部队的情况如实交待清楚。”千岛良子指明问供。
“为了早日把小鬼子赶走，老百性争着协助新四抗击日寇。如果按千岛的逻辑，每个上了前线的人都是新四军干部，你不太蠢了，你们能审得过来吗？”宋佳针锋相对。
“叭嘎！”千岛吼道，“将她用铁练捆起来！”宋佳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根木柱上，千岛接着说：“苏北那边暂时不说，你交代与曹莉是如何密谋窃取重光堂秘密的？曹莉巳经交待了，就看你的态度。”
“我和曹莉只是舞厅同事，并没任何密谋，既然她交待了就按她的办，与我无关。”
“曹莉在重光堂安装窃听器，背后一定有人配合， 否则她一人没如此能耐，此人是谁？”沈钧昊问。
“曹莉有没有人配合我不清楚，如果硬说我宋佳知情，我告诉你们，背后配合她的人是你们的影佐祯昭机关长，因为他无论早晚经常出入重光堂，只有他最有机会与曹莉接触。”
“叭嘎，真气死我了！”千岛跳起来，抓起一根牛筋鞭疯狂地抽打在宋佳身上。
沈钧昊面对自巳的同胞被日本人肆意虐待，心里不是滋味，比抽打在自巳身上还难受。
千岛婊子打累了，转身对沈钧昊吩咐：“你是主审，我建议用刑，一定要她讲清楚，是怎样窃取沿海部队南调和与国际谍团同谋？说不定姓宋的是条大鱼，与我们丢失的密件也扯得上联系。”
沈钧昊预料到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到头上，千岛发话用刑，只好拾起那根牛筋鞭，一鞭鞭抽打在宋佳身上，举得高落得轻，控制好力度和分寸。
“汉奸卖国贼！姓沈的听好了，你们只能从肉体上折磨我，能推毁我的意志吗？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钧昊扔掉鞭子，对千岛良子用标准洋泾滨日语说：“如果宋佳与曹莉真是同谋，她便是共*党，那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对她用刑一点作用都没有，一旦失手打死了不好交账。”
“那怎么办？”千岛良子把难题推给沈钧昊。
“我认为也学学共党用攻心战术，另一方面开展密查，调查是什么问题，就建议按什么问题论处？”
…………
（二）
沈钓昊卖国投敌当汉奸己成板上钉钉的事，带领警察参与抡银行，堵截地下党的运输船，杀人越货，捣毁特科联络点，主审宋佳等一连串日特干不成他干成了的事件千岛亦怀疑他是日寇间谍“黑豹”，从现在起他又将当人家女婿 ——半个日本人。
沈大探长要成为日本人的乘龙快婿，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好事来得那么快，逢场作戏变成真，顿时犹如头上击了一闷棍，使他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大将加学长的土肥原就如皖北的耍猴人，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然而，他很快清醒过来，既然身不由已逼到悬崖，与其抗拒落个灭顶之灾，不如顺其自然，换取辉煌，或许天之降大任于斯，警察局长、甚或上海市长的位子……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吆。
他决定，在这场人生游戏中扮演个特殊角色，尽情地玩上一把。殊不知，这一玩不把他玩死，也会玩得体无完肤。
上司在冒火。
“他奶奶的，小鬼子玩的什么鸟花样？他沈钧昊想往上爬当局长，你土肥原大明大白说一声，我立马卷铺盖走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朱佑民局长飞着唾沫星子叫骂。
“什么玩意？把堂堂的警察局当成下贱的婊子行，指令我们筹办沈大探长和美惠子的婚事，警察是拉皮条的吗？真是今古奇观，混蛋到家的作法！”局长的骂声转为粗言秽语。
“知道了，日本猪要搞日中亲善，打旗帜，树典型，软刀子杀中国人，打的一张政治牌，叫中国人当顺民，你们日本人好出兵东南亚，不耽心上海会丢掉。”他终于悟出了土肥原等人的阴谋。
“中国确实有不要脸的畜牲，人家操你祖宗十八代，你还不停地叫‘哟西’、‘哟西’、‘哈依’、‘哈依！’你沈大探长就是这样的人，卖典忘祖，为升官发财可以跪下去舔日本鬼子的脚丫子，可耻又可恨！”他骂出了最难听的词，不仅有点怕人抢官之嫌，更后悔把他当心腹看待，那份国际谍团名单密件交给他，背后试探不见效，要快点收回来，要作为一次教训。
同僚在嫉妒。
“老大，祝贺你鱼和熊掌兼得，既抱美人归又有高官做，以后要多多关照小弟我哟。”江萌也想不通，他可称得上是探长的铁哥们，并且还有一种神秘的特殊关系，现在看来，老大真的背叛了国家。
“叫你沈大探长呢，还是叫你沈大局长？难怪你经常往梅机关和重光堂跑，俗话说无利不早起，原来是跑官、跑美人。你是一步登天了，以后欺负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倒是小事，在上海欺男霸女就是大事，以防有人暗中下杀手，忠言逆耳，好自为之吧。”刘启扬一番话软中带刀，又打又拉，讥讽中有劝导，更多的是威胁。
一般警员相遇，低头示意，钩头的角度比过去加了40度，一转身连连吐口水，人人敬而远之。
市民在震惊。
哪有不透风的墙？市警察局探长沈钧昊要与日本特务美惠子结婚，主婚人是间谍王加学长土肥原，证婚人是梅机关长影佐祯昭，规格高得惊人，警察局长朱佑民亲率一批手下，在锦江饭店8楼筹办婚礼，到时上海的头面人物都要前往祝贺……市民们传递着消息，添油加醋，颂扬者有之，骂娘者亦有之，咒汉奸者更有之，各种版本越传越玄。
“人心不古，焉有认贼作父之辈？国将不国，大厦将倾。嗟夫！谁能挽狂澜于既倒也？”满清遗老痛苦地摇着头，后脑勺半截花白头发晃动着。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胜者王候败者寇，中国既然战败，顺民总是要有人当的，心俗不正的人恰巧有了钻营的机会，让他们折腾去吧。”悲观主义者无可奈何。
“是一场政治阴谋！我们要针锋相对揭穿日寇的险恶用心，用毛_泽_东的《 论持久战 》为思想武器，‘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注）坚持抗战到底，中国亡不了，日寇必败！”正义的人们狂呼着。
于是，《申报》、《商报》《时事新报》、<<大公报 >>等多家报纸，发布了市警察局沈探长与日本特务美惠子结婚的消息，字里行间揭露了日寇的丑恶嘴脸，痛斥了沈钧昊之流的无耻行径。
报童在大街小巷奔跑卖报。
一时间，上海市民群情激奋，喊杀声不断。
市委特科没有坐视，为防止混乱和不必要牺牲，组织工人秘密纠察队，在大街上、锦江饭店周边以各种职业为掩护，维护社会秩序。
（注：《论持久战》获得国民党蒋介石等最高层的赞许，素有小诸葛之称、陆军一级上将、首任国防部长、战神的白崇禧，将此篇巨箸精随综合为‘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运用到他指挥的实战中去。）
（三）
美惠子被喜气包裹着，整天生活在梦幻中，昏昏然，飘飘然，做着各式各样美丽的梦：……她看到自己坐在一顶极尽豪华的花轿里，前面高头大马上是新郎官沈钧昊，进行一场中国式的迎亲；……一会儿，她身穿的婚纱羽化成一对翅膀，硕大无朋，美仑美奂，挽着沈郎官向天宫飞去，“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寂寞嫦娥舒广袖” ，“吴刚捧出桂花酒”，（ 她居然非常喜欢中#共伟人毛_泽_东的诗词）玉皇大帝为他俩举行新婚典礼……
她笑醒了，自己还睡在床上，太阳巳经老高。
有人敲门，她知道是谁：“钧昊吗，请等一下。”
沈钧昊终于进得门去：“怎么你睡过头了？上午不是约好，要去试婚纱和照相吗？”
“不会误事的，我马上就好。”美惠子抓紧时间洗涮。
他坐下来准备抽支烟，掏口袋时把那支派克自来水笔弄到地上了，啪的一声响。
“掉东西了，”美惠子回过头，看到地上的钢笔，心里一惊：“怎么不小心点！”
“没关系，摔不破的。”沈钧昊知道，美惠子担心钢笔会摔出秘密来。
就在美惠子发现沈钧昊供职市警局不久，她展开疯狂的爱情攻势，为验证对方对帝国的忠诚和爱情的选择，有一次乘沈钧昊不备，将一枚超微型窃听器，装在他那支纲笔帽的顶端内。
值到此刻，二人将成大婚，还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掩盖着，是正常仰或不正常？如果说正常，男女双方是对特殊人物，处于两国交兵的尖锐时刻，你死我活，作为女方，国家利益和爱情走向如一味弃前就后，她便自我开除出情报队伍，政治生命也就结束了，所以应该防备；要说不正常，日中通婚比比阶是，既然选择了对方，就要坦诚相对，同甘共苦，比翼齐飞，直到终老，如果处处防备，窃听窥视，同床异梦，那样，注定是场悲情结局。
沈钧昊也确实为难，这层窗户纸是捅破它？还是保留它？一时难下决断。
对于沈钧昊来说，此时此地犹如踏上了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风雨飘摇，危险无处不在，已是毫无退路了，只有听任命运的摆弄。
“大令，您感到幸福吗？”美恵子冼刷后正坐下来化妆，往脸上匀匀地抹着粉底。“我昨晚开头怎么都睡不着，人逢喜事真精神爽，精神旺盛时全身细胞都在燥动，那颗心像是要蹦出体外，您有那种感觉吗？”
“中国俗语说，人的不幸各不相同，幸福却是相同的。精神振奋满眼生辉，感觉整个世畀都非常美好，前途无限光明。尤其新婚恋人之间只须短短时间的磨合，将出现两个身体只有一颗心。”
“大令，两个身体一颗心是什么意思？”
“小样，说明你对爱情体验还不够深，夫妻间心心相通，互为体贴，对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事认识是一致的，丈夫要买一辆车，妻子立马去银行取钱，妻子说要囬娘家，丈夫丢下手中活开车送行。”
美惠子呼地跳起身，抱住男友狂吻一阵，弄得沈钧昊一脸的红句号，“小样我太幸福了，大令日后真会这么对待我吗？”
“肯定会。对了，您老是大令大令的叫，知道什么意思不？”
“蒋介石的妻子叫她丈夫大令，表示很亲切的意思，对不对？”
“宋美龄是半个洋鬼子，常在美国生活，大令即英语‘亲爱’ 二字的读音。”
“那么您叫我小样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样也是一种爱称：小乖乖、小宝贝、小心肝的意思。”
这厢一对准夫妻卿卿我我，粘粘糊糊，构思未来的生活大厦，甜蜜而美妙！
那厢曾经的一对准婆媳在相互安慰，声泪俱下，撕肝裂胆！
“伯母，想开点，中日通婚多的是，你当母亲的已经尽到了责任，儿大不由娘也不是钧昊一人。”王英劝慰睡在躺椅上的沈大妈。
“好了，就当我没生这个畜牲！”沈大妈呼地坐了起来。“英子，我是心痛你呀，放心，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伯母，你想干什么？千万不能胡来，没必要为我做什么，我已经不爱钧昊了，早就死了心，你就认了我做你的干女儿吧，以后美惠子进了沈家门我同样会来服侍你。”
沈大妈抱住王英，老泪横流：“女儿，我的好女儿，妈知道你的心比我更痛，里面在流血啊……。。”
王英跪下了，“妈——”忍不住哭出了声，“泪飞顿作倾盆雨”，把多少年来的爱恨情仇化作血泪一泻如下。
吴妈恰在此时进门，见此情景暗自得意，来了个推波助澜。
“唉，真是的，沈探长丢下那么好的媳妇不要，硬是向小日本献媚，讨个敌人做老婆，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骂他，没骨气，没人味。日本人的女婿是那么好当，以后有受不完的气。”
“吴妈，说什么呢？假正经，还嫌沈家不乱吗？”王英强忍着，把泪水逼回鼻腔、再倒流回口中咽下喉管去。
“我是路见不平，心中有气呐！”
沈大妈瞪了吴妈一眼，“我沈家的事，你就少掺和，做好你分内的事。”
（四）
锦江大饭店装灯结彩，一派喜气。
大门口高级轿车来回穿梭，长袍马褂，西装革履，男宾女眷相拥而来，身穿燕尾服和露胸裙的侍应男女躬身迎接。
8楼宽大的宴会厅，又是8楼，聚集了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们的名媛佳丽，其中有不少总领馆的官员，土肥原的请柬谁敢不来，除非不想在上海混日子。
场面一片混乱。有的熟人相见，嘘寒问暖，高龄长者之间，竟然寻问起牙齿掉了几颗，旁边女眷是第几位夫人；有的窃窃私语，议论政局，打探日军北上或南下；有的说今年的药材、钢铁生意好做，日本人在黑市上大量收购，要打南洋了；美国佬爱德华。肯特穿来走去，终于找到了想上手而不可得的母熊，与库涅妮娜在公众场合也媚来眼去，毫不避嫌；王英、老马、肖重生等人化妆成服务生，整理茶水饮料……
上午10时，音乐骤起，土肥原贤二、影佐祯昭身着和服，领着新郎、新娘走上主席台，伴郎和伴娘居然是情报处长龟田浪吉与电讯副处长千岛良子。
井上义弘最后出场，担任司仪，走近台前的扩音器：“女士们，先生们，在今天的美好日子里，市警察局探长沈钧昊先生，与我大日本帝国的优秀女子加茂美惠子喜结良缘，我提议为他们的结合鼓掌祝贺！”掌声停止后他接着说：“现在请主婚人土肥原大将致辞！”
土肥原走近扩音器：“女士们，先生们，对大家的光临表示谢意！对新郎、新娘表示祝贺！沈钧昊先生和美惠子小组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是一桩有意义的婚姻，将成为佳话！中日通婚历史以来屡见不鲜，有些人大惊小怪，说三道四，有意与政治扯在一起是毫无道理的。要说政治，只能说男女双方在大东亚共荣的旗帜下走到一起，加强了两国人民的友好和团结，此乃我们的初衷，相信在坐诸贤都可以理解。为我们一对新人庆贺吧！”
掌声过后，井上喊道：“请证婚人就位！”
影佐祯昭站在土肥原旁边。
司仪又喊：“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王英站在大厅一角，全身早已麻木，脸上毫无表情。
新郎、新娘转身向上首行鞠躬礼。
“二拜高堂！“
沈钧昊迟疑了一下，准备向土肥原这边鞠躬……
“瞎了眼的畜牲，真的认贼作父了！沈家决不允许倭寇小贱妇进门！”一声暴吼，谁也没注意到，沈大妈不顾伤脚尚未完全康复，以最大的毅力冲了进来，抓起桌上的2个茶杯掷向自己的不孝子，紧接着撞向一只饭桌，力道之大桌翻人倒地，碗碟横飞，响声震耳……
突然的变故把人们惊呆了，只有王英早在预料之中，飞身上前，抱起满头鲜血的沈大妈扶在背上：“妈妈，女儿背你去医院！”
“英子，我不走，我要用条老命撞死这个畜牲……”沈大妈挣扎着想冲上主席台。
“不值得，妈妈，人各有志，让他去吧。”王英硬是将流血的义母扶上肩。
人们自觉让开一条路，老马上前托住沈大妈的双脚，以减轻王英肩上的重量。
有知情人说：“这女孩不是沈妈的女儿，原是新郎的未婚妻。”
不知情的人说：“原来如此，这女孩太让人感动了。”
“你们看那不孝子，母亲生死未卜他无动于衷，还在那儿当他的新郎官。”
“猪狗不如！”
“家之不幸，国之悲哀！”……
又一个女人倒下去了，一阵混乱从主席台上扩散开来。美惠子毕竟是女性，经受不起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本是一场无限风光的大喜事，多少年梦寐以求的郎君按中国传统，夫妻互拜之后就是明正言顺了，那想到不幸来得太快，眨眼之间，由高贵新娘变为没人要的小贱妇，大跌面子，丢人到家，喜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大大的不吉利。
沈钧昊懵了，前不是，退不是，蹲在地上抱着个头。
饱经世故的土肥原，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如此状况。又是锦江饭店第8楼，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8楼对我土肥原不利，不久前，为我举行欢迎酒宴，准备上演一场闹剧，处于非常时期，宁可错杀三干，不可放过一个，“烙铁”虽是怀疑对象，照杀不误！到时把屎盆子扣在共党特科头上，可是没达到预期效果，“黑猫”被誉为国内几大高手之一，是因为不适宜环境？还是其他原因？“上岛”以来屡屡失手，这次又误打误撞被沈探长中途搅局。对了，近来很多大事小情与沈钧昊有关，难道他是灾星？就算是，本大将系大日本帝国一颗耀眼的金星，难道镇不住他？
他指示龟田派员送美惠子去陆军医院救治，以防不测，一步都不能离开；要沈钧昊住到梅机关小宾馆去，等事态平息，美惠子出院后再圆房，决不能因这一吵闹放弃一场美好婚姻。
他知道，这么一来必然激起民愤，说不定有人会对沈钧昊和美惠子下杀手，冷处理一段时间再说。
一位老太婆居然敢于直面强势，为悍卫国家之尊严大义灭亲，不惜生命，她挺起了中国人的脊梁！难道这就是他们称之为中华民族之魂？！
可怕，中国人是永远统治不了的，土肥原愈来愈感到他们的利益在中国不会长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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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昨晚，她再次失眠，江萌提到向他打电话的那个人，很神秘，只听其声不见其人，见首不见尾，观江萌吞吞吐吐的表现，会不会是沈钧昊？如果猜想变为事实……天哪，他到底是人还是神？“棒锤”生活的每时每刻都在炼狱里！
既然有人假冒自己的潜伏身份，他为什么不向组织报告？即便宋佳、老倪被捕，还有市委，对了，听说“棒锤”的上线已经牺牲，担心没人相信，也许他不愿过早暴露，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那是王英美好的惴测，能收获事实吗？不得而知。
由过去的男友，想到沈伯母，又因为她联想到另一件事情上去 ——
上星期二的晚上，王英和沈伯母抵足而眠。开始两人靠在床头说话，老人家总是以儿子为中心，褒少眨多，有时大骂不止。王英远离父母，尤其缺少母爱，与曾经的准婆婆建立了一种难解的情结，尤其经常见伯母孤身一人，形单影只，怜悯之心由然而生，恨不得长期环绕老人膝下，此时软语细声，表明要当义女，侍捧老人家一生。
脱衣服睡觉时，王英无意中发现，伯母左手腋下长着一个鸡蛋大的瘤子：“伯母，你那肿块有痛吗？”
“有时遇上伤风感冒有胀痛。”
“可以做手术割掉它，以后越长越大就麻烦。”
“吴妈也是这么说，对了，你说有趣不？吴妈告诉我，她发现一个人也在我这部位，不偏不斜长了个一模一样的瘤子，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
“吴妈有没说是男的还是女的？”
“问了她，含含糊糊说是个年轻女的……”
鬼使神差，王英从中得到启发，特意为此事去找郑浩博士。
“那是良性肿瘤或淋疤节，太正常了。”郑浩笑道。
“正常中有奇迹，你认为不可能吗？”
郑浩沉吟了一下：“小精灵，一语道破天机，我知道你指的是什么，此谜由我去解。”博士未来得及解谜却身陷囹圄。
现实中有些事办起来很顺利，往往是水到渠成，可有的事并不那么好办，总是牵牵扯扯，一波三折，特科与日方谈判进入艰难的第二轮，谈判桌上唇抡舌箭，你来我往，纠缠不休，各不相让，最后，用千岛良子才换回一个刘启扬，特科代表本来不同意这个结果，刘中队长是为日本人守猎的警察价值不大，突审千岛良子证实刘启扬是特科成员，考虑他可能是地下党打进伪警察队伍中的特工“棒锤”，只有接受，好在还有郑浩在手。
一群没圈养的日本猪，他们自恃强大，在利益上毫不相让，那只好由他们再疯狂几天吧。
沈钧昊在日本人眼里巳是大红大紫了，上午通知他参加审訉人犯，表面上是重用，其实背地里又是一次严酷的考验。
接受审讯的是宋佳，她与沈钧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梅机关把她作为地下党骨干、市委特科核心成员之一嫌疑人，一旦突破，上海共*党组织将会土崩瓦解，所以非常重视，先后两次面对面交锋都无功而返，现在改变策略用中国人沈钧昊主审，看看你们两个中国人这台戏怎么唱！
宋佳关押在梅机关，备受折磨，任何时候都没有丧失一名中国女性的高风亮节，除脸上留有被鞭打的伤痕外，头发不乱，衣作整齐，精神饱满，态度从容，当她带入审讯室第一眼发现沈钧昊和千岛良子时，脸上闪过一丝鄙视的笑意。
“宋大姐，想不到你我在这种场合下见面，真是人间何处不相逢，那也是一种缘分，但愿我们能结成善缘 。”沈钧昊善意地作了开场白。
“滑天下之大稽！人与鬼能结善缘吗？你们是小鬼子加二鬼子， 说吧，有什么阴谋不妨直来直去抖落出来。”
“很好。我和千岛长官并不喜欢打哑谜，是一说一，说清楚了梅机关会宽大处理。”
“我没有去梅机关或宪兵特高课里杀人放火，不存在要说清楚什么问题。”
“你曾经是苏北新四军干部，我们内线反映，你带领救护队参加与我皇军作战，你把所在部队的情况如实交待清楚。”千岛良子指明问供。
“为了早日把小鬼子赶走，老百性争着协助新四抗击日寇。如果按千岛的逻辑，每个上了前线的人都是新四军干部，你不太蠢了，你们能审得过来吗？”宋佳针锋相对。
“叭嘎！”千岛吼道，“将她用铁练捆起来！”宋佳被五花大绑捆在一根木柱上，千岛接着说：“苏北那边暂时不说，你交代与曹莉是如何密谋窃取重光堂秘密的？曹莉巳经交待了，就看你的态度。”
“我和曹莉只是舞厅同事，并没任何密谋，既然她交待了就按她的办，与我无关。”
“曹莉在重光堂安装窃听器，背后一定有人配合， 否则她一人没如此能耐，此人是谁？”沈钧昊问。
“曹莉有没有人配合我不清楚，如果硬说我宋佳知情，我告诉你们，背后配合她的人是你们的影佐祯昭机关长，因为他无论早晚经常出入重光堂，只有他最有机会与曹莉接触。”
“叭嘎，真气死我了！”千岛跳起来，抓起一根牛筋鞭疯狂地抽打在宋佳身上。
沈钧昊面对自巳的同胞被日本人肆意虐待，心里不是滋味，比抽打在自巳身上还难受。
千岛婊子打累了，转身对沈钧昊吩咐：“你是主审，我建议用刑，一定要她讲清楚，是怎样窃取沿海部队南调和与国际谍团同谋？说不定姓宋的是条大鱼，与我们丢失的密件也扯得上联系。”
沈钧昊预料到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到头上，千岛发话用刑，只好拾起那根牛筋鞭，一鞭鞭抽打在宋佳身上，举得高落得轻，控制好力度和分寸。
“汉奸卖国贼！姓沈的听好了，你们只能从肉体上折磨我，能推毁我的意志吗？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钧昊扔掉鞭子，对千岛良子用标准洋泾滨日语说：“如果宋佳与曹莉真是同谋，她便是共*党，那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对她用刑一点作用都没有，一旦失手打死了不好交账。”
“那怎么办？”千岛良子把难题推给沈钧昊。
“我认为也学学共党用攻心战术，另一方面开展密查，调查是什么问题，就建议按什么问题论处？”
…………
（二）
沈钓昊卖国投敌当汉奸己成板上钉钉的事，带领警察参与抡银行，堵截地下党的运输船，杀人越货，捣毁特科联络点，主审宋佳等一连串日特干不成他干成了的事件千岛亦怀疑他是日寇间谍“黑豹”，从现在起他又将当人家女婿 ——半个日本人。
沈大探长要成为日本人的乘龙快婿，他自己也没有料到好事来得那么快，逢场作戏变成真，顿时犹如头上击了一闷棍，使他晕头转向找不着北了，大将加学长的土肥原就如皖北的耍猴人，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然而，他很快清醒过来，既然身不由已逼到悬崖，与其抗拒落个灭顶之灾，不如顺其自然，换取辉煌，或许天之降大任于斯，警察局长、甚或上海市长的位子……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吆。
他决定，在这场人生游戏中扮演个特殊角色，尽情地玩上一把。殊不知，这一玩不把他玩死，也会玩得体无完肤。
上司在冒火。
“他奶奶的，小鬼子玩的什么鸟花样？他沈钧昊想往上爬当局长，你土肥原大明大白说一声，我立马卷铺盖走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朱佑民局长飞着唾沫星子叫骂。
“什么玩意？把堂堂的警察局当成下贱的婊子行，指令我们筹办沈大探长和美惠子的婚事，警察是拉皮条的吗？真是今古奇观，混蛋到家的作法！”局长的骂声转为粗言秽语。
“知道了，日本猪要搞日中亲善，打旗帜，树典型，软刀子杀中国人，打的一张政治牌，叫中国人当顺民，你们日本人好出兵东南亚，不耽心上海会丢掉。”他终于悟出了土肥原等人的阴谋。
“中国确实有不要脸的畜牲，人家操你祖宗十八代，你还不停地叫‘哟西’、‘哟西’、‘哈依’、‘哈依！’你沈大探长就是这样的人，卖典忘祖，为升官发财可以跪下去舔日本鬼子的脚丫子，可耻又可恨！”他骂出了最难听的词，不仅有点怕人抢官之嫌，更后悔把他当心腹看待，那份国际谍团名单密件交给他，背后试探不见效，要快点收回来，要作为一次教训。
同僚在嫉妒。
“老大，祝贺你鱼和熊掌兼得，既抱美人归又有高官做，以后要多多关照小弟我哟。”江萌也想不通，他可称得上是探长的铁哥们，并且还有一种神秘的特殊关系，现在看来，老大真的背叛了国家。
“叫你沈大探长呢，还是叫你沈大局长？难怪你经常往梅机关和重光堂跑，俗话说无利不早起，原来是跑官、跑美人。你是一步登天了，以后欺负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倒是小事，在上海欺男霸女就是大事，以防有人暗中下杀手，忠言逆耳，好自为之吧。”刘启扬一番话软中带刀，又打又拉，讥讽中有劝导，更多的是威胁。
一般警员相遇，低头示意，钩头的角度比过去加了40度，一转身连连吐口水，人人敬而远之。
市民在震惊。
哪有不透风的墙？市警察局探长沈钧昊要与日本特务美惠子结婚，主婚人是间谍王加学长土肥原，证婚人是梅机关长影佐祯昭，规格高得惊人，警察局长朱佑民亲率一批手下，在锦江饭店8楼筹办婚礼，到时上海的头面人物都要前往祝贺……市民们传递着消息，添油加醋，颂扬者有之，骂娘者亦有之，咒汉奸者更有之，各种版本越传越玄。
“人心不古，焉有认贼作父之辈？国将不国，大厦将倾。嗟夫！谁能挽狂澜于既倒也？”满清遗老痛苦地摇着头，后脑勺半截花白头发晃动着。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胜者王候败者寇，中国既然战败，顺民总是要有人当的，心俗不正的人恰巧有了钻营的机会，让他们折腾去吧。”悲观主义者无可奈何。
“是一场政治阴谋！我们要针锋相对揭穿日寇的险恶用心，用毛_泽_东的《 论持久战 》为思想武器，‘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注）坚持抗战到底，中国亡不了，日寇必败！”正义的人们狂呼着。
于是，《申报》、《商报》《时事新报》、<<大公报 >>等多家报纸，发布了市警察局沈探长与日本特务美惠子结婚的消息，字里行间揭露了日寇的丑恶嘴脸，痛斥了沈钧昊之流的无耻行径。
报童在大街小巷奔跑卖报。
一时间，上海市民群情激奋，喊杀声不断。
市委特科没有坐视，为防止混乱和不必要牺牲，组织工人秘密纠察队，在大街上、锦江饭店周边以各种职业为掩护，维护社会秩序。
（注：《论持久战》获得国民党蒋介石等最高层的赞许，素有小诸葛之称、陆军一级上将、首任国防部长、战神的白崇禧，将此篇巨箸精随综合为‘积小胜为大胜，以空间换时间’运用到他指挥的实战中去。）
（三）
美惠子被喜气包裹着，整天生活在梦幻中，昏昏然，飘飘然，做着各式各样美丽的梦：……她看到自己坐在一顶极尽豪华的花轿里，前面高头大马上是新郎官沈钧昊，进行一场中国式的迎亲；……一会儿，她身穿的婚纱羽化成一对翅膀，硕大无朋，美仑美奂，挽着沈郎官向天宫飞去，“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寂寞嫦娥舒广袖” ，“吴刚捧出桂花酒”，（ 她居然非常喜欢中#共伟人毛_泽_东的诗词）玉皇大帝为他俩举行新婚典礼……
她笑醒了，自己还睡在床上，太阳巳经老高。
有人敲门，她知道是谁：“钧昊吗，请等一下。”
沈钧昊终于进得门去：“怎么你睡过头了？上午不是约好，要去试婚纱和照相吗？”
“不会误事的，我马上就好。”美惠子抓紧时间洗涮。
他坐下来准备抽支烟，掏口袋时把那支派克自来水笔弄到地上了，啪的一声响。
“掉东西了，”美惠子回过头，看到地上的钢笔，心里一惊：“怎么不小心点！”
“没关系，摔不破的。”沈钧昊知道，美惠子担心钢笔会摔出秘密来。
就在美惠子发现沈钧昊供职市警局不久，她展开疯狂的爱情攻势，为验证对方对帝国的忠诚和爱情的选择，有一次乘沈钧昊不备，将一枚超微型窃听器，装在他那支纲笔帽的顶端内。
值到此刻，二人将成大婚，还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掩盖着，是正常仰或不正常？如果说正常，男女双方是对特殊人物，处于两国交兵的尖锐时刻，你死我活，作为女方，国家利益和爱情走向如一味弃前就后，她便自我开除出情报队伍，政治生命也就结束了，所以应该防备；要说不正常，日中通婚比比阶是，既然选择了对方，就要坦诚相对，同甘共苦，比翼齐飞，直到终老，如果处处防备，窃听窥视，同床异梦，那样，注定是场悲情结局。
沈钧昊也确实为难，这层窗户纸是捅破它？还是保留它？一时难下决断。
对于沈钧昊来说，此时此地犹如踏上了大海中的一叶小舟，风雨飘摇，危险无处不在，已是毫无退路了，只有听任命运的摆弄。
“大令，您感到幸福吗？”美恵子冼刷后正坐下来化妆，往脸上匀匀地抹着粉底。“我昨晚开头怎么都睡不着，人逢喜事真精神爽，精神旺盛时全身细胞都在燥动，那颗心像是要蹦出体外，您有那种感觉吗？”
“中国俗语说，人的不幸各不相同，幸福却是相同的。精神振奋满眼生辉，感觉整个世畀都非常美好，前途无限光明。尤其新婚恋人之间只须短短时间的磨合，将出现两个身体只有一颗心。”
“大令，两个身体一颗心是什么意思？”
“小样，说明你对爱情体验还不够深，夫妻间心心相通，互为体贴，对生活中的任何一件事认识是一致的，丈夫要买一辆车，妻子立马去银行取钱，妻子说要囬娘家，丈夫丢下手中活开车送行。”
美惠子呼地跳起身，抱住男友狂吻一阵，弄得沈钧昊一脸的红句号，“小样我太幸福了，大令日后真会这么对待我吗？”
“肯定会。对了，您老是大令大令的叫，知道什么意思不？”
“蒋介石的妻子叫她丈夫大令，表示很亲切的意思，对不对？”
“宋美龄是半个洋鬼子，常在美国生活，大令即英语‘亲爱’ 二字的读音。”
“那么您叫我小样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样也是一种爱称：小乖乖、小宝贝、小心肝的意思。”
这厢一对准夫妻卿卿我我，粘粘糊糊，构思未来的生活大厦，甜蜜而美妙！
那厢曾经的一对准婆媳在相互安慰，声泪俱下，撕肝裂胆！
“伯母，想开点，中日通婚多的是，你当母亲的已经尽到了责任，儿大不由娘也不是钧昊一人。”王英劝慰睡在躺椅上的沈大妈。
“好了，就当我没生这个畜牲！”沈大妈呼地坐了起来。“英子，我是心痛你呀，放心，我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伯母，你想干什么？千万不能胡来，没必要为我做什么，我已经不爱钧昊了，早就死了心，你就认了我做你的干女儿吧，以后美惠子进了沈家门我同样会来服侍你。”
沈大妈抱住王英，老泪横流：“女儿，我的好女儿，妈知道你的心比我更痛，里面在流血啊……。。”
王英跪下了，“妈——”忍不住哭出了声，“泪飞顿作倾盆雨”，把多少年来的爱恨情仇化作血泪一泻如下。
吴妈恰在此时进门，见此情景暗自得意，来了个推波助澜。
“唉，真是的，沈探长丢下那么好的媳妇不要，硬是向小日本献媚，讨个敌人做老婆，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在骂他，没骨气，没人味。日本人的女婿是那么好当，以后有受不完的气。”
“吴妈，说什么呢？假正经，还嫌沈家不乱吗？”王英强忍着，把泪水逼回鼻腔、再倒流回口中咽下喉管去。
“我是路见不平，心中有气呐！”
沈大妈瞪了吴妈一眼，“我沈家的事，你就少掺和，做好你分内的事。”
（四）
锦江大饭店装灯结彩，一派喜气。
大门口高级轿车来回穿梭，长袍马褂，西装革履，男宾女眷相拥而来，身穿燕尾服和露胸裙的侍应男女躬身迎接。
8楼宽大的宴会厅，又是8楼，聚集了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和他们的名媛佳丽，其中有不少总领馆的官员，土肥原的请柬谁敢不来，除非不想在上海混日子。
场面一片混乱。有的熟人相见，嘘寒问暖，高龄长者之间，竟然寻问起牙齿掉了几颗，旁边女眷是第几位夫人；有的窃窃私语，议论政局，打探日军北上或南下；有的说今年的药材、钢铁生意好做，日本人在黑市上大量收购，要打南洋了；美国佬爱德华。肯特穿来走去，终于找到了想上手而不可得的母熊，与库涅妮娜在公众场合也媚来眼去，毫不避嫌；王英、老马、肖重生等人化妆成服务生，整理茶水饮料……
上午10时，音乐骤起，土肥原贤二、影佐祯昭身着和服，领着新郎、新娘走上主席台，伴郎和伴娘居然是情报处长龟田浪吉与电讯副处长千岛良子。
井上义弘最后出场，担任司仪，走近台前的扩音器：“女士们，先生们，在今天的美好日子里，市警察局探长沈钧昊先生，与我大日本帝国的优秀女子加茂美惠子喜结良缘，我提议为他们的结合鼓掌祝贺！”掌声停止后他接着说：“现在请主婚人土肥原大将致辞！”
土肥原走近扩音器：“女士们，先生们，对大家的光临表示谢意！对新郎、新娘表示祝贺！沈钧昊先生和美惠子小组是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是一桩有意义的婚姻，将成为佳话！中日通婚历史以来屡见不鲜，有些人大惊小怪，说三道四，有意与政治扯在一起是毫无道理的。要说政治，只能说男女双方在大东亚共荣的旗帜下走到一起，加强了两国人民的友好和团结，此乃我们的初衷，相信在坐诸贤都可以理解。为我们一对新人庆贺吧！”
掌声过后，井上喊道：“请证婚人就位！”
影佐祯昭站在土肥原旁边。
司仪又喊：“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王英站在大厅一角，全身早已麻木，脸上毫无表情。
新郎、新娘转身向上首行鞠躬礼。
“二拜高堂！“
沈钧昊迟疑了一下，准备向土肥原这边鞠躬……
“瞎了眼的畜牲，真的认贼作父了！沈家决不允许倭寇小贱妇进门！”一声暴吼，谁也没注意到，沈大妈不顾伤脚尚未完全康复，以最大的毅力冲了进来，抓起桌上的2个茶杯掷向自己的不孝子，紧接着撞向一只饭桌，力道之大桌翻人倒地，碗碟横飞，响声震耳……
突然的变故把人们惊呆了，只有王英早在预料之中，飞身上前，抱起满头鲜血的沈大妈扶在背上：“妈妈，女儿背你去医院！”
“英子，我不走，我要用条老命撞死这个畜牲……”沈大妈挣扎着想冲上主席台。
“不值得，妈妈，人各有志，让他去吧。”王英硬是将流血的义母扶上肩。
人们自觉让开一条路，老马上前托住沈大妈的双脚，以减轻王英肩上的重量。
有知情人说：“这女孩不是沈妈的女儿，原是新郎的未婚妻。”
不知情的人说：“原来如此，这女孩太让人感动了。”
“你们看那不孝子，母亲生死未卜他无动于衷，还在那儿当他的新郎官。”
“猪狗不如！”
“家之不幸，国之悲哀！”……
又一个女人倒下去了，一阵混乱从主席台上扩散开来。美惠子毕竟是女性，经受不起这场突如其来的打击，本是一场无限风光的大喜事，多少年梦寐以求的郎君按中国传统，夫妻互拜之后就是明正言顺了，那想到不幸来得太快，眨眼之间，由高贵新娘变为没人要的小贱妇，大跌面子，丢人到家，喜气中充满了血腥味，大大的不吉利。
沈钧昊懵了，前不是，退不是，蹲在地上抱着个头。
饱经世故的土肥原，也没有预料到会出现如此状况。又是锦江饭店第8楼，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上天安排？8楼对我土肥原不利，不久前，为我举行欢迎酒宴，准备上演一场闹剧，处于非常时期，宁可错杀三干，不可放过一个，“烙铁”虽是怀疑对象，照杀不误！到时把屎盆子扣在共党特科头上，可是没达到预期效果，“黑猫”被誉为国内几大高手之一，是因为不适宜环境？还是其他原因？“上岛”以来屡屡失手，这次又误打误撞被沈探长中途搅局。对了，近来很多大事小情与沈钧昊有关，难道他是灾星？就算是，本大将系大日本帝国一颗耀眼的金星，难道镇不住他？
他指示龟田派员送美惠子去陆军医院救治，以防不测，一步都不能离开；要沈钧昊住到梅机关小宾馆去，等事态平息，美惠子出院后再圆房，决不能因这一吵闹放弃一场美好婚姻。
他知道，这么一来必然激起民愤，说不定有人会对沈钧昊和美惠子下杀手，冷处理一段时间再说。
一位老太婆居然敢于直面强势，为悍卫国家之尊严大义灭亲，不惜生命，她挺起了中国人的脊梁！难道这就是他们称之为中华民族之魂？！
可怕，中国人是永远统治不了的，土肥原愈来愈感到他们的利益在中国不会长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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