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真假难辨
（一）
日寇的军车拉着宪兵和特务，在大街小弄奔来走去，疯狂的报复抓人，日夜不停。又有一处军统活动点被端，盐井秀夫的黄道会杀手把4名军统砍杀于当场；共*党地下组织的两处联络点也被发现，小鬼子重点在于搜捕新四军游击分队，搞得市民们惶惶不可终日，到处风声鹤戾，好在游击小分队化整为零，刘队长派出情报小组白天摸情况，晚上率队上街，发现日军在街上无论多少，抓住机会就打，打了就跑，消灭敌人不少，有效地扼制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一个大雨的下午，沈探长领着第二中队的警察，赶到闸北区一地下组织联络点时，人去楼空，烧毁文件的纸灰、打开的柜门、倒在地上的凳子，一片狼籍，看得出就在不久前，匆忙中人员都撤离了。
“共党还真能掐会算，就在我们来的前10多分钟里逃脱了。”沈探长摸着纸灰惋惜地说。
“可能走漏了消息，局长说这次情报准确可靠，怎么我们又一次扑空？”刘中队长疑虑重生。
“你是说我们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了，会是谁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队伍中的内鬼够厉害的，已经是第三次落空。”刘启扬对此很敏感。
“我倒是怀疑你是内鬼，平时鬼子、东洋猪的骂，你不是恨皇军吗？”
“探长，那样的玩笑可开不得，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上有老下有小，说是说，恨归恨，在大事大非的问题上我是不敢乱来的。”刘启扬大声分辩，一副躲瘟疫的神态。
“不是你就好，以后这张臭嘴要装把锁，稍不注意就会祸从口出。”
“探长教训得对，我是没心没肺的人，没什么心计，请你多多监督。我知道，用口头骂几句日本鬼子，不能把他们赶出中国去。”刘启场仍旧表白自已无辜的样子。
旁晚时分，江萌路过刘启扬队长办公室门口，无意中发现门没上锁，想起队里一份档案被二中队长借去，不知用完没有，想起本队要用，于是推门进去看看，办公桌上翻了翻没发现，抽屉暗锁拉不动，要打开当然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不应该也没必要，档案没找着等他回来再说。就在江萌回身走到门边时，一双皮鞋引起他的注意：皮鞋边沿粘满了一层厚厚的煤渣与沙土，提起来看底板，纹路槽里填满了细小的煤渣。
回忆的画面闪电般出现在眼前：
前天晚下了一场雨，江萌坐电车去了闸北落实游击小分队临时集中场地，借用一家小工厂的仑库。城郊结合部道路泥泞，破房斜屋横七竖八，道路不好走，有一次把鞋也粘住了，正当弯腰弄鞋，发现后面有个人，正想看清楚些，闪身就不见了，难道自己被跟踪，会是谁呢？心里长了个刺一样，凝虑重生。
闸北是大火车站和工厂区，用煤数量大，整个空间都被煤灰所笼罩。
难道刘启扬那晚去了闸北？
于是，他从皮鞋上取下小量煤渣沙土，用纸包好，走出了刘启扬的办公室。
（二）
江萌心急火燎地跑到陆军医院没找到宋佳，去她家里也不见人影，最后才在“同仁药行”相遇，她正准备离开。
宋佳见到江萌还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知道他因为老顾的牺牲思想压力很大，返身带着他上了楼。
倪天涛还在他的接待室里，宋佳让江萌坐下，问道：“怎么回事，又哪儿不对？”
“宋组长，请你建议组织处分我，那样的话，我会好受些，我给组织造成的损失太重大了。”
“到底怎么了没头没脑的？不要激动，慢慢说。”倪天涛安慰着。
“能不激动吗，游击队老顾同志他……他牺牲后一直对我没作追究，反而使我不安。近几日我抽空暗中调查，要挖出真正的内奸却没找到有用的线索，我心里十分难过。”
“老顾的牺牲，你江萌有没有责任，多大责任，是需要调查的，事实弄清楚了会作出结论。所谓‘家贫念贤妻，国难思良将，’顾指导是位好同志，他牺牲了大家都难过。”宋佳不偏不依的说。老顾是苏北新四军二连指导员，是位很优秀的领导干部，宋佳曾在他手下工作过，受益匪浅。这次新四军团部指令，由他和刘连长牵头，挑选一批特别能战斗的同志组成游击小分队，进驻上海配合特科抗击日寇，重点是莸取“秃鹰计划”和保护共产国际的同志，哪知道顾指导刚开展工作就遭遇不测。
江萌痛苦地说，“可能我被特务跟踪了，我想提供一名怀疑对象，请组织考虑。”他把发现刘启扬那双鞋作为怀疑依据叙述了一遍。
“人的双脚满世界跑，尤其是你们警察，刘启扬鞋上的煤碴能说明什么问题？”倪天涛说道。
“那晚在现场，我开枪还击打死一人，可能是盐井手下的武士，搜到他身上有半张我局的信笺纸，当时没在意，现在二者联系起来，怀疑与刘启扬有关。”
宋佳说：“你将那晚与老顾接头时的情况再祥细说说，能否对大家有点启发。”
江萌思维混乱，慢慢回忆了前天晚上的接头过程——
晚上8点过半，天空阴霾，月黑风高。
火车站边上，江萌化妆成苦力，头戴淅江式毡帽，左肩搭条破毛巾，手握一根带绳索的木杠，走向一处无蓬夜宵点找张空桌坐下。
“师傅，你吃点什么？”小二上前问道。
“要大碗担担面。”
正当江萌大口大口吃面时，有位先生走近来：“这位兄弟，你会接生意吗？”
江萌抬头，站在面前的人身穿西服、戴黑框眼镜、右手伸指推了二次镜框、左手拿本“诗经”。
接头人到了，外貌特征和暗号都对得上。
在对面不远的暗角处，有三双阴毒的眼睛射过来。
“刘桑，是不是前面那二人？”那个公鸭声的武士问。
“是的，鱼儿游过来了。”被称刘桑的回答。
“我们现在就动手，一枪一个！”另一个尖细的武士说，他急不可耐了。
“不行，众目睽睽开枪杀人响动太大，你多久没摸过枪，朋友你发枪瘾吗？再说，那名化妆成苦力的人不能杀，他对我们还有用处。”。
“那什么时候下手好呢？”公鸭声问。
“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活动，听我指挥，叫你们行动就开枪。”刘桑说。
夜宵点上，苦力与先生还在对话。
“请问先生有什么活让我干？”苦力手上的大碗担担面快见底了。
“有两只木箱要送火车站托运。”
“好嘞，我跟你去。”
暗号和暗语都对得上。
于是江萌算过面钱，跟在先生后面走出了夜宵点。
来到一处房间，江萌握住先生的手：“老顾同志，终于见到了你。”
“又要麻烦上海的同志，你叫江萌？”
“是的，我们都是为了消灭小鬼子，没什么麻烦的，倒是让你们辛苦了。分队的战士过来，小鬼子可有苦头吃了。”
“不断骚扰他们，有机会就打，但游击小分队的主要目标，是配合你们获取日寇的‘秃鹰计划’和保护上海的共产国际特工，任务艰巨，这儿后勤稍作安排，我回去向刘队长交接完工作立马把队伍带过来。”
“放心吧，特科领导有指示，尽一切可能作好安排。”
“我们计划将战士化整为零，分别住在可靠的工人家中，要请你们对户主摸好底；此外还要选好一处可容纳30人的会议点，周围环境既要安全又便于疏散。”
“附近都是穷苦工人，每个人都恨透了小鬼子，都巴不得战士住在自己家中，安全是有保障的。”
谈话结束，老顾硬要送江萌一段路。
从小巷出来刚拐弯，两声枪响，老顾倒在血泊中，事故突发，使人难以预料。
江萌也算反映敏捷，向树下黑影连连开枪，把尖细嗓子的那个武士撂倒在地……
江萌离开后，宋佳和老倪交谈了很久，对刘启扬的怀疑还没形成观念，也就是说，没有减轻对江萌的怀疑度。
（三）
陆军医院的内伤科住院病房。
王英用汤匙细心地喂着沈大妈，不时吹吹汤匙里的汤，让它冷点再送入老人口中，又用毛巾揩抹老人嘴角漏出的残液，是那样的周到和体贴。
“英子，叫你不要再买鸡了，你那几个薪水够买几只鸡啰，物价飞涨，一个月就几十个子儿，我不忍心呐。”沈妈感动得眼含泪水，动情地说。
“伯母，没事的，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我天天吃萝卜白菜都高兴。”
“可你还没过门，不晓得我沈家有没有这福分，娶得你那样的好儿媳呢。”
“看你说的，我做不了你儿媳做你干女儿总可以吧，女儿服侍妈是天经地义的。”
沈大妈不喝汤了，把王英揽进怀里，百感交集，眼中溢满的浑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在了脸上。“我要不是你，这些天来还真不知道怎么过，昊儿这没良心的，没日没夜在外面胡混，天知道他忙些什么，替日本人就那么卖命……。 ”
“妈，你说谁卖命？”沈钧昊恰在这时与美惠子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一兜水果。
王英忙从沈大妈怀里挣脱出来，大度地招呼：“你们来了，美惠子坐下吧。”起身将一把椅子端了过去。
“谁在替日本人卖命，难道你不清楚？”母亲咬着牙盯住儿子。
“大妈好多了，精神面貌儿不错。”美惠子一脸的虔诚。
“现在立马精神就不好了。”沈大妈话里藏刺。
“伯母，你说什么呢！我去问问医生还有没有药要拿。”王英借故走出病房。
“英子，你走开去干什么？你走了我更不舒服。”沈大妈仍是一肚子的不快活。
王英在门边只停了停，毅然而去。
“妈，美惠子小姐来看你，水果是她买的。”
“不敢当，非亲非故的，老太婆我受不起日本小姐的礼物啊。”
“大妈，没关系的，我以前在日本就与沈君是好朋友，现在又是工作上的伙伴，我来看你是应当的。”美惠子嘴巴很甜。
“妈，这么大年纪了，人情世故也不懂，你受伤时不是美惠子小姐送你来医院的吗？”
“我谢过她了。”
“伤势怎么样了？脚能活动吗？”
“不要操心，像你那样我早成了残疾，你去替人家当狗吧。”
“我对不起你，也愧对王英，儿子不孝。”
“你还有脸提王英，没良心的东西，畜牲，你们滚出去！”
作为儿子的沈钧昊，只好拉着女友幸幸地离开母亲病房。
（四）
兆丰公园。
黑夜，是生产罪恶的温床。
在一处假山旁，盐井秀夫坐在一块大石上，前面黑暗中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两人交谈了好一会儿。
“‘黑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黑豹子！祝贺你本次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收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杀了个共军的连指导员，挫伤了他们的锐气，同时嫁祸了另一名特科特工，以后更有好戏看了。”
“队长，何不干脆把宋佳和沈钧昊一起灭了，那样可以减轻我们很多麻烦。”
“我何尚不想，上峰说过宋和沈不能动。”
“难道他俩也是我们的人？”
“不要乱猜测！具体怎回事我并不清楚，你也不要打听，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以后注意你这张臭嘴。”
“哈依，我会谨记队长教导，为大日本帝国玉碎在所不辞。”
“很好，我会请示井上课长为你记功。”
“非常感谢。”
“对了，西郊那个共党联络点怎回事？”
“盐井队长，闸北行动落空十分蹊跷，稳打稳抓的一个共党地下联络点，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同伙中打听得清楚，就在我们赶去前几分钟里脱逃了。”
“你是说我们内部有鬼，有怀疑对象吗？”盐井问。
“对江萌我有些怀疑，表面装得很正经，皇军长皇军短的，其实他很有城府，处事谨慎。”
“那他是哪方面的人，军统还是共党？”
“有可能是共党，但我以前从没听说有这个人。”
“你不认识是正常的，共党里面一贯单线联系，只知道上下级，不和其他同志发生横向关系，你要注意他，尽快找到突破口。”
“哈依，我记住了队长的话。”
“你前段时间表现得不借，提供的情报真实可靠，端掉了共党几个秘密活动点，立了一大功。对了，沈探长近来有什么破绽？”
“还是老样子，近来情绪有些低落，也许因为他母亲被人撞伤住院，担心以后留下残疾，会增加负担。”
“那晚在我店里，是他主动要求深入现场的吗？”
“是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作为探长，到第一线只能说明他
立功心切。”
“你就不懂了，他作为警局大大的探长坐在那里，共党的接头人员会主动送上门去？结果是没能接成头，共党跑了，我们还死了人。”盐井对这次本店接头，深层次内幕并不十分知情。
“肖重生不是成功抓获了吗？他极有可能是接头人之一。”
“肖重生死扛，没交待有用的情况，不说他。几起案件侦查得怎样了，加上教会医院，我手上可是牺牲了二名顶尖高手，那名瞎子抓到了没有？”盐井既答又问。
“案件还在侦查中，抓了两名十瞎九残的二胡人，经审查没有作案能力和作案时间。”
“‘棒锤’潜伏在你们警察队伍中，我总猜不透是延安方面还是重庆方面派来的？”盐井队长紧咬牙关：“叭嘎！我们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货色！”
“市警局包括几大分局共二千多人，埋个炸弹进来是很难挖出来的。”
“重庆也好共党也罢，他们要在警察中安钉子，决不会选个连屁都打不响的角色，我怀疑不是朱大炮就是沈探长，我布置你监视他们，任务落实了没有？要作为一项主要任务去完成，必要时我派两名武士配合你。”
“朱局长没带家属，住在局里很难定点监控；沈探长倒是在外面租了一间房，我在他住房对面安了个点，几名外围人员晚上守着，有情况及时汇报。”
“你辛苦些，多在局里当夜班，借此机会监视姓朱的。”
“卑职明白。”
盐井本想把问题引深一步，面前的这个中国人看来是死心踏地跟皇军干上了，素质不低，“以华治华”正需要那种人，但毕竟案情重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随便交底的。对朱佑民和沈钧昊实施秘密侦查，是上峰设计的一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妙招，因为姓朱的背后关系是汪精卫的秘书汪敬远，而姓沈的背后有梅机关情报处长龟田浪吉，两个都是重量级人物，都有可能是国际谍团成员，如果前台的抓出来亮相，后台的还跑得了吗？当然他只是按上峰旨令在执行其中的内容。
“你发现沈探长和哪些人接触最多？”
黑暗中的那个人指出了四个人：“一是王英，她在76号工作，以前两人是恋人关系，现在好象矛盾不断；二是美惠子，梅机关情报处的，关系不断升温；三是２名中队长江萌和刘启扬，他们常在一起吃喝；四是……”
“你笨蛋不是，警局上下级关系肯定接触频繁，这不算。”
“以后我会注意观察。”
“到时可以对他们俩人进一歩上手段”
“你是说，分别在两人办公室或者卧室安上窃听器？”
“是的，要搞就搞得狠点。”
“他们都是捉鬼的专家，而且位高权重，一旦……”
“怕什么？你背后是大日本皇军，一旦发现了你就往我们身上推。”
“哈依，……盐井队长勇于担责任，体恤下属，士为知巳者死，一切按你的指令办。队长，卑职向你提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吧。”
“宪兵司令部和梅机关都是皇军的部属，听说为争那名苏俄记者，暗中斗得很厉害，不知什么原因？”
“你不懂日本政治，我们一致对外，但内部还是有矛盾的，我也说不清楚，你不该知道的不要问，这没有好处，把本职工作干好，保你以后有个好前程。”
“哈依！请队长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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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雨的下午，沈探长领着第二中队的警察，赶到闸北区一地下组织联络点时，人去楼空，烧毁文件的纸灰、打开的柜门、倒在地上的凳子，一片狼籍，看得出就在不久前，匆忙中人员都撤离了。
“共党还真能掐会算，就在我们来的前10多分钟里逃脱了。”沈探长摸着纸灰惋惜地说。
“可能走漏了消息，局长说这次情报准确可靠，怎么我们又一次扑空？”刘中队长疑虑重生。
“你是说我们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了，会是谁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队伍中的内鬼够厉害的，已经是第三次落空。”刘启扬对此很敏感。
“我倒是怀疑你是内鬼，平时鬼子、东洋猪的骂，你不是恨皇军吗？”
“探长，那样的玩笑可开不得，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我上有老下有小，说是说，恨归恨，在大事大非的问题上我是不敢乱来的。”刘启扬大声分辩，一副躲瘟疫的神态。
“不是你就好，以后这张臭嘴要装把锁，稍不注意就会祸从口出。”
“探长教训得对，我是没心没肺的人，没什么心计，请你多多监督。我知道，用口头骂几句日本鬼子，不能把他们赶出中国去。”刘启场仍旧表白自已无辜的样子。
旁晚时分，江萌路过刘启扬队长办公室门口，无意中发现门没上锁，想起队里一份档案被二中队长借去，不知用完没有，想起本队要用，于是推门进去看看，办公桌上翻了翻没发现，抽屉暗锁拉不动，要打开当然是易如反掌的事，但是不应该也没必要，档案没找着等他回来再说。就在江萌回身走到门边时，一双皮鞋引起他的注意：皮鞋边沿粘满了一层厚厚的煤渣与沙土，提起来看底板，纹路槽里填满了细小的煤渣。
回忆的画面闪电般出现在眼前：
前天晚下了一场雨，江萌坐电车去了闸北落实游击小分队临时集中场地，借用一家小工厂的仑库。城郊结合部道路泥泞，破房斜屋横七竖八，道路不好走，有一次把鞋也粘住了，正当弯腰弄鞋，发现后面有个人，正想看清楚些，闪身就不见了，难道自己被跟踪，会是谁呢？心里长了个刺一样，凝虑重生。
闸北是大火车站和工厂区，用煤数量大，整个空间都被煤灰所笼罩。
难道刘启扬那晚去了闸北？
于是，他从皮鞋上取下小量煤渣沙土，用纸包好，走出了刘启扬的办公室。
（二）
江萌心急火燎地跑到陆军医院没找到宋佳，去她家里也不见人影，最后才在“同仁药行”相遇，她正准备离开。
宋佳见到江萌还是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知道他因为老顾的牺牲思想压力很大，返身带着他上了楼。
倪天涛还在他的接待室里，宋佳让江萌坐下，问道：“怎么回事，又哪儿不对？”
“宋组长，请你建议组织处分我，那样的话，我会好受些，我给组织造成的损失太重大了。”
“到底怎么了没头没脑的？不要激动，慢慢说。”倪天涛安慰着。
“能不激动吗，游击队老顾同志他……他牺牲后一直对我没作追究，反而使我不安。近几日我抽空暗中调查，要挖出真正的内奸却没找到有用的线索，我心里十分难过。”
“老顾的牺牲，你江萌有没有责任，多大责任，是需要调查的，事实弄清楚了会作出结论。所谓‘家贫念贤妻，国难思良将，’顾指导是位好同志，他牺牲了大家都难过。”宋佳不偏不依的说。老顾是苏北新四军二连指导员，是位很优秀的领导干部，宋佳曾在他手下工作过，受益匪浅。这次新四军团部指令，由他和刘连长牵头，挑选一批特别能战斗的同志组成游击小分队，进驻上海配合特科抗击日寇，重点是莸取“秃鹰计划”和保护共产国际的同志，哪知道顾指导刚开展工作就遭遇不测。
江萌痛苦地说，“可能我被特务跟踪了，我想提供一名怀疑对象，请组织考虑。”他把发现刘启扬那双鞋作为怀疑依据叙述了一遍。
“人的双脚满世界跑，尤其是你们警察，刘启扬鞋上的煤碴能说明什么问题？”倪天涛说道。
“那晚在现场，我开枪还击打死一人，可能是盐井手下的武士，搜到他身上有半张我局的信笺纸，当时没在意，现在二者联系起来，怀疑与刘启扬有关。”
宋佳说：“你将那晚与老顾接头时的情况再祥细说说，能否对大家有点启发。”
江萌思维混乱，慢慢回忆了前天晚上的接头过程——
晚上8点过半，天空阴霾，月黑风高。
火车站边上，江萌化妆成苦力，头戴淅江式毡帽，左肩搭条破毛巾，手握一根带绳索的木杠，走向一处无蓬夜宵点找张空桌坐下。
“师傅，你吃点什么？”小二上前问道。
“要大碗担担面。”
正当江萌大口大口吃面时，有位先生走近来：“这位兄弟，你会接生意吗？”
江萌抬头，站在面前的人身穿西服、戴黑框眼镜、右手伸指推了二次镜框、左手拿本“诗经”。
接头人到了，外貌特征和暗号都对得上。
在对面不远的暗角处，有三双阴毒的眼睛射过来。
“刘桑，是不是前面那二人？”那个公鸭声的武士问。
“是的，鱼儿游过来了。”被称刘桑的回答。
“我们现在就动手，一枪一个！”另一个尖细的武士说，他急不可耐了。
“不行，众目睽睽开枪杀人响动太大，你多久没摸过枪，朋友你发枪瘾吗？再说，那名化妆成苦力的人不能杀，他对我们还有用处。”。
“那什么时候下手好呢？”公鸭声问。
“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活动，听我指挥，叫你们行动就开枪。”刘桑说。
夜宵点上，苦力与先生还在对话。
“请问先生有什么活让我干？”苦力手上的大碗担担面快见底了。
“有两只木箱要送火车站托运。”
“好嘞，我跟你去。”
暗号和暗语都对得上。
于是江萌算过面钱，跟在先生后面走出了夜宵点。
来到一处房间，江萌握住先生的手：“老顾同志，终于见到了你。”
“又要麻烦上海的同志，你叫江萌？”
“是的，我们都是为了消灭小鬼子，没什么麻烦的，倒是让你们辛苦了。分队的战士过来，小鬼子可有苦头吃了。”
“不断骚扰他们，有机会就打，但游击小分队的主要目标，是配合你们获取日寇的‘秃鹰计划’和保护上海的共产国际特工，任务艰巨，这儿后勤稍作安排，我回去向刘队长交接完工作立马把队伍带过来。”
“放心吧，特科领导有指示，尽一切可能作好安排。”
“我们计划将战士化整为零，分别住在可靠的工人家中，要请你们对户主摸好底；此外还要选好一处可容纳30人的会议点，周围环境既要安全又便于疏散。”
“附近都是穷苦工人，每个人都恨透了小鬼子，都巴不得战士住在自己家中，安全是有保障的。”
谈话结束，老顾硬要送江萌一段路。
从小巷出来刚拐弯，两声枪响，老顾倒在血泊中，事故突发，使人难以预料。
江萌也算反映敏捷，向树下黑影连连开枪，把尖细嗓子的那个武士撂倒在地……
江萌离开后，宋佳和老倪交谈了很久，对刘启扬的怀疑还没形成观念，也就是说，没有减轻对江萌的怀疑度。
（三）
陆军医院的内伤科住院病房。
王英用汤匙细心地喂着沈大妈，不时吹吹汤匙里的汤，让它冷点再送入老人口中，又用毛巾揩抹老人嘴角漏出的残液，是那样的周到和体贴。
“英子，叫你不要再买鸡了，你那几个薪水够买几只鸡啰，物价飞涨，一个月就几十个子儿，我不忍心呐。”沈妈感动得眼含泪水，动情地说。
“伯母，没事的，只要你快点好起来，我天天吃萝卜白菜都高兴。”
“可你还没过门，不晓得我沈家有没有这福分，娶得你那样的好儿媳呢。”
“看你说的，我做不了你儿媳做你干女儿总可以吧，女儿服侍妈是天经地义的。”
沈大妈不喝汤了，把王英揽进怀里，百感交集，眼中溢满的浑浊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流在了脸上。“我要不是你，这些天来还真不知道怎么过，昊儿这没良心的，没日没夜在外面胡混，天知道他忙些什么，替日本人就那么卖命……。 ”
“妈，你说谁卖命？”沈钧昊恰在这时与美惠子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一兜水果。
王英忙从沈大妈怀里挣脱出来，大度地招呼：“你们来了，美惠子坐下吧。”起身将一把椅子端了过去。
“谁在替日本人卖命，难道你不清楚？”母亲咬着牙盯住儿子。
“大妈好多了，精神面貌儿不错。”美惠子一脸的虔诚。
“现在立马精神就不好了。”沈大妈话里藏刺。
“伯母，你说什么呢！我去问问医生还有没有药要拿。”王英借故走出病房。
“英子，你走开去干什么？你走了我更不舒服。”沈大妈仍是一肚子的不快活。
王英在门边只停了停，毅然而去。
“妈，美惠子小姐来看你，水果是她买的。”
“不敢当，非亲非故的，老太婆我受不起日本小姐的礼物啊。”
“大妈，没关系的，我以前在日本就与沈君是好朋友，现在又是工作上的伙伴，我来看你是应当的。”美惠子嘴巴很甜。
“妈，这么大年纪了，人情世故也不懂，你受伤时不是美惠子小姐送你来医院的吗？”
“我谢过她了。”
“伤势怎么样了？脚能活动吗？”
“不要操心，像你那样我早成了残疾，你去替人家当狗吧。”
“我对不起你，也愧对王英，儿子不孝。”
“你还有脸提王英，没良心的东西，畜牲，你们滚出去！”
作为儿子的沈钧昊，只好拉着女友幸幸地离开母亲病房。
（四）
兆丰公园。
黑夜，是生产罪恶的温床。
在一处假山旁，盐井秀夫坐在一块大石上，前面黑暗中站着一个人，看不清面目，两人交谈了好一会儿。
“‘黑豹’，我们大日本帝国的黑豹子！祝贺你本次任务完成得非常漂亮，收到了一箭双雕的效果，杀了个共军的连指导员，挫伤了他们的锐气，同时嫁祸了另一名特科特工，以后更有好戏看了。”
“队长，何不干脆把宋佳和沈钧昊一起灭了，那样可以减轻我们很多麻烦。”
“我何尚不想，上峰说过宋和沈不能动。”
“难道他俩也是我们的人？”
“不要乱猜测！具体怎回事我并不清楚，你也不要打听，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以后注意你这张臭嘴。”
“哈依，我会谨记队长教导，为大日本帝国玉碎在所不辞。”
“很好，我会请示井上课长为你记功。”
“非常感谢。”
“对了，西郊那个共党联络点怎回事？”
“盐井队长，闸北行动落空十分蹊跷，稳打稳抓的一个共党地下联络点，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同伙中打听得清楚，就在我们赶去前几分钟里脱逃了。”
“你是说我们内部有鬼，有怀疑对象吗？”盐井问。
“对江萌我有些怀疑，表面装得很正经，皇军长皇军短的，其实他很有城府，处事谨慎。”
“那他是哪方面的人，军统还是共党？”
“有可能是共党，但我以前从没听说有这个人。”
“你不认识是正常的，共党里面一贯单线联系，只知道上下级，不和其他同志发生横向关系，你要注意他，尽快找到突破口。”
“哈依，我记住了队长的话。”
“你前段时间表现得不借，提供的情报真实可靠，端掉了共党几个秘密活动点，立了一大功。对了，沈探长近来有什么破绽？”
“还是老样子，近来情绪有些低落，也许因为他母亲被人撞伤住院，担心以后留下残疾，会增加负担。”
“那晚在我店里，是他主动要求深入现场的吗？”
“是的，不会有什么问题，他作为探长，到第一线只能说明他
立功心切。”
“你就不懂了，他作为警局大大的探长坐在那里，共党的接头人员会主动送上门去？结果是没能接成头，共党跑了，我们还死了人。”盐井对这次本店接头，深层次内幕并不十分知情。
“肖重生不是成功抓获了吗？他极有可能是接头人之一。”
“肖重生死扛，没交待有用的情况，不说他。几起案件侦查得怎样了，加上教会医院，我手上可是牺牲了二名顶尖高手，那名瞎子抓到了没有？”盐井既答又问。
“案件还在侦查中，抓了两名十瞎九残的二胡人，经审查没有作案能力和作案时间。”
“‘棒锤’潜伏在你们警察队伍中，我总猜不透是延安方面还是重庆方面派来的？”盐井队长紧咬牙关：“叭嘎！我们一定要把他揪出来，倒要看看他是什么货色！”
“市警局包括几大分局共二千多人，埋个炸弹进来是很难挖出来的。”
“重庆也好共党也罢，他们要在警察中安钉子，决不会选个连屁都打不响的角色，我怀疑不是朱大炮就是沈探长，我布置你监视他们，任务落实了没有？要作为一项主要任务去完成，必要时我派两名武士配合你。”
“朱局长没带家属，住在局里很难定点监控；沈探长倒是在外面租了一间房，我在他住房对面安了个点，几名外围人员晚上守着，有情况及时汇报。”
“你辛苦些，多在局里当夜班，借此机会监视姓朱的。”
“卑职明白。”
盐井本想把问题引深一步，面前的这个中国人看来是死心踏地跟皇军干上了，素质不低，“以华治华”正需要那种人，但毕竟案情重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随便交底的。对朱佑民和沈钧昊实施秘密侦查，是上峰设计的一式“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妙招，因为姓朱的背后关系是汪精卫的秘书汪敬远，而姓沈的背后有梅机关情报处长龟田浪吉，两个都是重量级人物，都有可能是国际谍团成员，如果前台的抓出来亮相，后台的还跑得了吗？当然他只是按上峰旨令在执行其中的内容。
“你发现沈探长和哪些人接触最多？”
黑暗中的那个人指出了四个人：“一是王英，她在76号工作，以前两人是恋人关系，现在好象矛盾不断；二是美惠子，梅机关情报处的，关系不断升温；三是２名中队长江萌和刘启扬，他们常在一起吃喝；四是……”
“你笨蛋不是，警局上下级关系肯定接触频繁，这不算。”
“以后我会注意观察。”
“到时可以对他们俩人进一歩上手段”
“你是说，分别在两人办公室或者卧室安上窃听器？”
“是的，要搞就搞得狠点。”
“他们都是捉鬼的专家，而且位高权重，一旦……”
“怕什么？你背后是大日本皇军，一旦发现了你就往我们身上推。”
“哈依，……盐井队长勇于担责任，体恤下属，士为知巳者死，一切按你的指令办。队长，卑职向你提个问题，可以吗？”
“你说吧。”
“宪兵司令部和梅机关都是皇军的部属，听说为争那名苏俄记者，暗中斗得很厉害，不知什么原因？”
“你不懂日本政治，我们一致对外，但内部还是有矛盾的，我也说不清楚，你不该知道的不要问，这没有好处，把本职工作干好，保你以后有个好前程。”
“哈依！请队长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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