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月出昭华花影暗
“两位失陪了，恕鄙人不能招待。”采药人背好药篓，神色冷淡，随便拱了拱手，转身下了山坡。
昭华撇了撇嘴，对远去的采药人吐了吐舌头，说道：“好凶的郎中。”玄昕见她顽皮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笑：“原本也是玄昕怠慢了，怨不得医仙会生气。”
此时的兰花，尚在百越国境内的慧城，投宿在一家客栈里。她一头倒在床上，仰面舒舒服服地躺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古人果然诚不欺她，可见“舟车劳顿”四字形容得极好，一路颠簸下来，她全身的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哆哆哆”，窗棱那边似乎有节奏地响了几下。兰花没有在意，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可是当她准备翻身时，窗棱上又响起一阵叩击声。
哪来的啄木鸟？不会搞错了吧，这是二楼临水的窗子，并非生病的大树。兰花刚竖起耳朵，却没有声音了。于是她翻了一个身，刚好面朝窗户，不经意间一瞅，攸地瞪大了眼睛。
昭华甜美可爱的脸出现在窗外，一双蓝眸充满好奇地看着她。见她注意到了自己，很礼貌地问道：“哎，可以进来吗？”
她能说不让她进来吗？还没有开口呢，只是眨了眨眼，昭华就进来了，对着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接着向着窗外说道：“昕哥哥，兰花姑娘的衣裳全都在身上，可以进来了。”
少顷，玄昕从容地落到房中。兰花的眼睛亮了亮，一声“玄大哥”刚欲出口，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又闭上了嘴巴。昕哥哥？这名少女跟玄昕是什么关系？为何口气这般熟稔？
“兰花姑娘，真是抱歉，玄昕来迟了。”他本想从客栈大门走进来的。无奈昭华说太费事，说顺便给兰花一个惊喜，便拉着他直接使了个只能兰花可见的隐身术，然后飘到她的窗前。
半个多月前，玄昕离开天然居时，曾说过他会回来找兰花。所以兰花安安心心地呆在天然居，除了按时吃药，她每日还得忍受数百根金针扎灸和药桶泡浴。最初几天里，每日还是有一次疼痛发作。在这段时日里，她尽量去想别的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有一天，她想到了小昱，忽然一个大胆的念头掠过：小昱也可能是灵童。至少，他的年龄，跟玄昕说的灵童很符合。她一直在别处寻找灵童，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身边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而现在既然有了这个想法，便不由回想起与小昱认识的点点滴滴。
小昱像是突然跳进她的视线，然后时不时出现在她的生活中。每一次遇见他，都很巧合。他的身世，他的来历，仿佛都是一个谜。所以，她很想马上将这些告诉玄昕。
可是，直约定的时日到来，他一直没有出现。她又苦苦等了五天，依然不见仙踪。她不想浪费时间等下去，于是决定自己先去寻找小昱。她答应过玄昕要帮忙，那么就算只剩她一个人，他忘记了她，她也不想失信。
乍然间见到玄昕出现，兰花心里一阵激动。她眼里有一抹润泽的光亮闪过，借着起身的刹间，将滚动的晶莹逼了回去。
“没事。”兰花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语气尽量平淡。
昭华过来拉了她的手，笑嘻嘻地说：“哎呀，都怪我忘了天上一时人间数日，还以为在蓬莱仙岛。所以害得昕哥哥一直为你担心。对了，我叫昭华，你呢？”
兰花赫然抬头，失声道：“你就是蓬莱岛主？”
昭华点点头，笑靥如花：“怎么，不像吗？”说罢还在屋子中间轻盈地转了一圈，摆了一个可爱的姿势后，又扯了扯玄昕的衣袖，“昕哥哥，昭华难道长得不像蓬莱岛主？”
兰花顿时失魂落魄。她第一次遇见昭华，就惊为天人。那时昭华有事在身，匆匆一别。原来，昭华不但是蓬莱岛主，亦是老月神唯一的爱徒。昭华自小便是仙胎之身，老月神不久前仙寂，所以她便是神界新的月神。
“兰花失礼了。”兰花向昭华一拜，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上次月神救命之恩，我还未来得及感谢。”
“呵呵，小意思，举手之劳。”昭华眨了眨大眼睛，浅浅的笑意更显得她容颜甜美，“别这么见外，以后叫我姐姐便可，我唤你兰花妹妹可好？”
见兰花不自然地点头，便拍手笑道：“这可说好了，以后不准耍赖。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告诉我一声，姐姐替你顺手灭了他！”
玄昕见此情景，微微一笑道：“恭喜小昭华又找到打架的理由。”
昭华撅嘴抗议道：“昕哥哥又取笑人家，我哪有成天打架了。蓬莱岛上没有人陪我玩，你又不常来，我只好借机出来溜达溜达，找些小精小怪地练练手，不然技艺生疏师傅又会怪责下来。”
兰花跟着笑了一下。此时看了玄昕一眼，又望了昭华一眼，有过一丝迟疑之意。玄昕见状温言说道：“兰花姑娘有话请直言，昭华不是外人，她亦是相助玄昕一臂之力而来。”
兰花听他如此一说，便将自己对小昱的猜测与想法说了。玄昕一听，眼眸一亮，满含笑意：“原来还有这一层，兰花姑娘果真是慧心兰质。”
昭华高兴道：“如此一来，倒省了很多麻烦。兰妹妹果然是天庭的贵人。”说罢摇着玄昕的手，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昕哥哥，你说是不是？”
两人神态亲密自然，落在兰花的眼里，无端地平添了一丝失落。昭华见她神色倦怠，又亲热地伸手过来挽了她的胳膊，嚷嚷道：“既然有眉目了，倒不急在一时，何况兰妹妹这么劳累。不如我们三人先出去玩玩，过会儿再去。”
兰花将那一丝失落深深地掩藏了，换上一副凑热闹的笑容：“好啊，听说慧城有一个地方很出名，叫小云湖的，景色很不错。我刚到，正想慕名去看看呢。”
小云湖位于罗浮山下，一路上风景如画，竹林生风。山涧溪水潺潺，峰回路转。漫步堤桥上，树荫花影，顿时宁谧飘香。堤桥宛如一条缎带，轻轻地束住了小云湖的腰身。阳光下烟波荡漾，湖中荷花娇美。水光粼粼，孤山、塔影、朱楼、绿树、红花，一一映照在水面上。细看之下，真有几分云湖的影子。
三人要了一只小船，把那舟子赶了下去。反正他们有仙术，也不怕无人会操舟。兰花的兴致很高，自己抢了木楫，说要学着划船。起先小船还左摇右摆，原地打转，难得前进一步。后来得其要领，小船才慢慢前行。
听得另一只船上有人说道：“据说夜晚的堤桥才最美丽。每当月明星稀，水面金波璀璨，湖光月色，景同瑶岛，诗情画意的景色更是迷人。可以看到月影在水中与鱼儿追逐嬉戏呢。”
恍惚间，兰花仿佛回到了游玩云湖的快乐日子。那时她初见玄昕，总以为是在梦中。如今玄昕真真实实地站在船上，虽然离得如此之近，可依然遥遥不可及。因为站在她面前的，除了他，还有天真无邪的昭华月神。
昭华见这小云湖景色宜人，一时兴起，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具鹤形箜篌，偏头对玄昕咯咯一笑：“昕哥哥，我们来合奏一曲如何？看看昭华这些年来可有进步。”
玄昕雅兴顿起，取了玉箫，吹响了第一缕音。两人俱是一身白衣，一位立在船头，飘飘胜仙；另一位微垂臻首，雪裙摆叠，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地流泻在腰间，勾勒出美妙的身躯曲线。
箫声与箜篌之音揉在一起，如蝴蝶扑翅般轻巧地流泻而出，竟是异常的轻灵和谐优美。面前，仿佛有一只洁白的蝴蝶，飞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飞过暗无天日的黑暗森林，飞过奇峭皑皑的高山，飞过黄沙滚滚的荒漠。在浮光流云的蔚蓝天空下，毫不犹豫地飞向彼方。
昭华的歌声，随着蝴蝶的盘旋翩跹轻轻响起。她的气声化作轻灵的微风，吹拂着尘世里人们心灵中还未被污染的角落。歌声穿透了生生死死，相遇别离，迷茫彷徨。重复了千年的主题，在她干净透明的声音里，似乎全都化为了一声轻柔的叹息。
这一湖的水似已陶醉，仿佛凝碧不能流动；风儿变得缱绻，慵懒无力地勉强挪过。更兼湖上游人小船，个个都成了姿态各异的画中人物。
玄昕的脸上多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这温柔，这笑容，可以让万年冰山融化，可以让精铸钢铁成绕指柔，也可以让任何女子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低放到尘埃里，然后开出娇艳的花儿来。昭华流转的眼波，此时便如眼前在湖上无声流淌的烟波，朦胧而诱人。
兰花的心里一颤，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低了头不愿再看。划船的手，不知不觉地停下。在这动听的天音里，没有哪一刻，忽然发觉自己成了一种多余，成了摆放在他们之间的碍眼物。在这湖上，她不过只是一名操舟船娘。
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添堵，她不禁猛地站了起来，提步而走。殊料她忘了这是在船上，而非陆地，恰小船横在湖心。扑通一声，她连人整个掉进了湖里。
天音嘎然而止。
玄昕一愣，昭华亦是一愣，所有沉醉在仙音中的游人都愣住了。
兰花落进湖里，溅起老高的水花，登时被呛了一大口湖水。就在这时，昭华纤手往箜篌上一划，一根如细光般的彩弦滑入湖中，将兰花拦腰卷起。旋即她抱着箜篌站了起来，再一拉细弦，把兰花提出了水面。船头猛地一沉，一阵摇摆。她便稳稳地跌到了船上，带上好大一滩水渍。
周围突然响起了噼噼叭叭的掌声，愣神的人们开始醒悟过来喝彩：“那姑娘好俊的功夫！”
玄昕正欲过来，好看的眉头却拧了一拧。来不及询问兰花如何，便低声对昭华道：“天庭急召，我须马上即回，片刻不能耽搁。”
昭华哦了一声，也压低声音说道：“想必天庭又出了什么大事，昕哥哥你赶快回去才是，兰妹妹这儿由我来照顾。你放心，昭华虽然任性了点，还是能知晓轻重的。”
随着她说话间，从湖面上悄无声息地刮过一阵微风。微风过处，除了他们，所有的游人顿时被定，小云湖的时光在这一刻凝住。
玄昕见兰花一脸狼狈地看过来，微微一笑，说道：“昭华会照顾你的，我速去速回。”说完身形陡然拔高，没入云层。
速去速回，说得真简单。这一去一回，恐怕最快也得用上人间的三天。兰花低了头，借拭水珠的同时亦拭去了脸上的深深失落。
昭华过来，扶兰花坐起。虽然有阳光，可是湿成落汤鸡的兰花，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从头发流下的水，不停地往下滴落，觉得寒意丛生。
昭华低头往自己腰间的乾坤袋里左掏掏，右掏掏，终于摸出一件白色的长坎肩，看起来倒像是上好的貂皮，拿它在兰花眼前晃了晃：“哎，东西太乱了，没来得及整理。你将就着披上御御寒，我们先回客栈。”
随着她们的离去，天上飘过一阵毛毛小雨，湖上的游人这才活动起来。有人看见那只横在湖中的小船，惊奇道：“咦，那船上的三人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都不见了？”
回到客栈，兰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昭华看见她手指上的四叶花宝戒，忍不住啧啧说道：“呀，昕哥哥竟然把它给了你。兰妹妹，昕哥哥对你可真好。以前我缠着向他要这个，他明明舍不得给我，还哄我说我太小了不会使用。”
兰花笑笑，没有吭声。她见貂皮坎肩里面已经被弄湿了，有些歉意地道：“晾干了再还你吧。”昭华摇了摇头，笑容可掬地道：“不用，我已经有好几件坎肩。昕哥哥都送了东西给你，我如不送点什么，反倒显得小器。这件还是新的，不如将它送了你，算是见面礼。”
推辞一番，兰花最终收下了。
这件貂皮坎肩，却是昭华的一个漫不经心的恶作剧。它其实就是那张千年雪狐皮，昭华在天庭里无聊之下找织女给裁剪好的。至于为什么兰花会把它看成一件貂皮，是因为昭华知道兰花肯定不会接受雪姬的妖皮，便对她使用了障眼法。
殊料这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却再次引得兰花以后屡屡身处险境，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变化，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慢慢地向宿命之渊滑去。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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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华过来拉了她的手，笑嘻嘻地说：“哎呀，都怪我忘了天上一时人间数日，还以为在蓬莱仙岛。所以害得昕哥哥一直为你担心。对了，我叫昭华，你呢？”
兰花赫然抬头，失声道：“你就是蓬莱岛主？”
昭华点点头，笑靥如花：“怎么，不像吗？”说罢还在屋子中间轻盈地转了一圈，摆了一个可爱的姿势后，又扯了扯玄昕的衣袖，“昕哥哥，昭华难道长得不像蓬莱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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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失礼了。”兰花向昭华一拜，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涩，“上次月神救命之恩，我还未来得及感谢。”
“呵呵，小意思，举手之劳。”昭华眨了眨大眼睛，浅浅的笑意更显得她容颜甜美，“别这么见外，以后叫我姐姐便可，我唤你兰花妹妹可好？”
见兰花不自然地点头，便拍手笑道：“这可说好了，以后不准耍赖。以后谁要是欺负你，告诉我一声，姐姐替你顺手灭了他！”
玄昕见此情景，微微一笑道：“恭喜小昭华又找到打架的理由。”
昭华撅嘴抗议道：“昕哥哥又取笑人家，我哪有成天打架了。蓬莱岛上没有人陪我玩，你又不常来，我只好借机出来溜达溜达，找些小精小怪地练练手，不然技艺生疏师傅又会怪责下来。”
兰花跟着笑了一下。此时看了玄昕一眼，又望了昭华一眼，有过一丝迟疑之意。玄昕见状温言说道：“兰花姑娘有话请直言，昭华不是外人，她亦是相助玄昕一臂之力而来。”
兰花听他如此一说，便将自己对小昱的猜测与想法说了。玄昕一听，眼眸一亮，满含笑意：“原来还有这一层，兰花姑娘果真是慧心兰质。”
昭华高兴道：“如此一来，倒省了很多麻烦。兰妹妹果然是天庭的贵人。”说罢摇着玄昕的手，带了些撒娇的意味，“昕哥哥，你说是不是？”
两人神态亲密自然，落在兰花的眼里，无端地平添了一丝失落。昭华见她神色倦怠，又亲热地伸手过来挽了她的胳膊，嚷嚷道：“既然有眉目了，倒不急在一时，何况兰妹妹这么劳累。不如我们三人先出去玩玩，过会儿再去。”
兰花将那一丝失落深深地掩藏了，换上一副凑热闹的笑容：“好啊，听说慧城有一个地方很出名，叫小云湖的，景色很不错。我刚到，正想慕名去看看呢。”
小云湖位于罗浮山下，一路上风景如画，竹林生风。山涧溪水潺潺，峰回路转。漫步堤桥上，树荫花影，顿时宁谧飘香。堤桥宛如一条缎带，轻轻地束住了小云湖的腰身。阳光下烟波荡漾，湖中荷花娇美。水光粼粼，孤山、塔影、朱楼、绿树、红花，一一映照在水面上。细看之下，真有几分云湖的影子。
三人要了一只小船，把那舟子赶了下去。反正他们有仙术，也不怕无人会操舟。兰花的兴致很高，自己抢了木楫，说要学着划船。起先小船还左摇右摆，原地打转，难得前进一步。后来得其要领，小船才慢慢前行。
听得另一只船上有人说道：“据说夜晚的堤桥才最美丽。每当月明星稀，水面金波璀璨，湖光月色，景同瑶岛，诗情画意的景色更是迷人。可以看到月影在水中与鱼儿追逐嬉戏呢。”
恍惚间，兰花仿佛回到了游玩云湖的快乐日子。那时她初见玄昕，总以为是在梦中。如今玄昕真真实实地站在船上，虽然离得如此之近，可依然遥遥不可及。因为站在她面前的，除了他，还有天真无邪的昭华月神。
昭华见这小云湖景色宜人，一时兴起，不知从哪里取了一具鹤形箜篌，偏头对玄昕咯咯一笑：“昕哥哥，我们来合奏一曲如何？看看昭华这些年来可有进步。”
玄昕雅兴顿起，取了玉箫，吹响了第一缕音。两人俱是一身白衣，一位立在船头，飘飘胜仙；另一位微垂臻首，雪裙摆叠，乌黑的头发瀑布般地流泻在腰间，勾勒出美妙的身躯曲线。
箫声与箜篌之音揉在一起，如蝴蝶扑翅般轻巧地流泻而出，竟是异常的轻灵和谐优美。面前，仿佛有一只洁白的蝴蝶，飞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飞过暗无天日的黑暗森林，飞过奇峭皑皑的高山，飞过黄沙滚滚的荒漠。在浮光流云的蔚蓝天空下，毫不犹豫地飞向彼方。
昭华的歌声，随着蝴蝶的盘旋翩跹轻轻响起。她的气声化作轻灵的微风，吹拂着尘世里人们心灵中还未被污染的角落。歌声穿透了生生死死，相遇别离，迷茫彷徨。重复了千年的主题，在她干净透明的声音里，似乎全都化为了一声轻柔的叹息。
这一湖的水似已陶醉，仿佛凝碧不能流动；风儿变得缱绻，慵懒无力地勉强挪过。更兼湖上游人小船，个个都成了姿态各异的画中人物。
玄昕的脸上多了一抹温柔的笑容。
这温柔，这笑容，可以让万年冰山融化，可以让精铸钢铁成绕指柔，也可以让任何女子心甘情愿地把自己低放到尘埃里，然后开出娇艳的花儿来。昭华流转的眼波，此时便如眼前在湖上无声流淌的烟波，朦胧而诱人。
兰花的心里一颤，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低了头不愿再看。划船的手，不知不觉地停下。在这动听的天音里，没有哪一刻，忽然发觉自己成了一种多余，成了摆放在他们之间的碍眼物。在这湖上，她不过只是一名操舟船娘。
心里一阵突如其来的添堵，她不禁猛地站了起来，提步而走。殊料她忘了这是在船上，而非陆地，恰小船横在湖心。扑通一声，她连人整个掉进了湖里。
天音嘎然而止。
玄昕一愣，昭华亦是一愣，所有沉醉在仙音中的游人都愣住了。
兰花落进湖里，溅起老高的水花，登时被呛了一大口湖水。就在这时，昭华纤手往箜篌上一划，一根如细光般的彩弦滑入湖中，将兰花拦腰卷起。旋即她抱着箜篌站了起来，再一拉细弦，把兰花提出了水面。船头猛地一沉，一阵摇摆。她便稳稳地跌到了船上，带上好大一滩水渍。
周围突然响起了噼噼叭叭的掌声，愣神的人们开始醒悟过来喝彩：“那姑娘好俊的功夫！”
玄昕正欲过来，好看的眉头却拧了一拧。来不及询问兰花如何，便低声对昭华道：“天庭急召，我须马上即回，片刻不能耽搁。”
昭华哦了一声，也压低声音说道：“想必天庭又出了什么大事，昕哥哥你赶快回去才是，兰妹妹这儿由我来照顾。你放心，昭华虽然任性了点，还是能知晓轻重的。”
随着她说话间，从湖面上悄无声息地刮过一阵微风。微风过处，除了他们，所有的游人顿时被定，小云湖的时光在这一刻凝住。
玄昕见兰花一脸狼狈地看过来，微微一笑，说道：“昭华会照顾你的，我速去速回。”说完身形陡然拔高，没入云层。
速去速回，说得真简单。这一去一回，恐怕最快也得用上人间的三天。兰花低了头，借拭水珠的同时亦拭去了脸上的深深失落。
昭华过来，扶兰花坐起。虽然有阳光，可是湿成落汤鸡的兰花，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从头发流下的水，不停地往下滴落，觉得寒意丛生。
昭华低头往自己腰间的乾坤袋里左掏掏，右掏掏，终于摸出一件白色的长坎肩，看起来倒像是上好的貂皮，拿它在兰花眼前晃了晃：“哎，东西太乱了，没来得及整理。你将就着披上御御寒，我们先回客栈。”
随着她们的离去，天上飘过一阵毛毛小雨，湖上的游人这才活动起来。有人看见那只横在湖中的小船，惊奇道：“咦，那船上的三人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都不见了？”
回到客栈，兰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昭华看见她手指上的四叶花宝戒，忍不住啧啧说道：“呀，昕哥哥竟然把它给了你。兰妹妹，昕哥哥对你可真好。以前我缠着向他要这个，他明明舍不得给我，还哄我说我太小了不会使用。”
兰花笑笑，没有吭声。她见貂皮坎肩里面已经被弄湿了，有些歉意地道：“晾干了再还你吧。”昭华摇了摇头，笑容可掬地道：“不用，我已经有好几件坎肩。昕哥哥都送了东西给你，我如不送点什么，反倒显得小器。这件还是新的，不如将它送了你，算是见面礼。”
推辞一番，兰花最终收下了。
这件貂皮坎肩，却是昭华的一个漫不经心的恶作剧。它其实就是那张千年雪狐皮，昭华在天庭里无聊之下找织女给裁剪好的。至于为什么兰花会把它看成一件貂皮，是因为昭华知道兰花肯定不会接受雪姬的妖皮，便对她使用了障眼法。
殊料这一个小小的恶作剧，却再次引得兰花以后屡屡身处险境，经历了大起大落的变化，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慢慢地向宿命之渊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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