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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章 前生后世拘魂

    宴席上,兰夫人在丫头的陪同下出来相见,勉强陪坐了小会儿,终有些体力不支,依然回房休憩去了。

    兰老爷陪着饮了几口清酒,极少举箸。高道长却毫不客气,大口喝酒,木箸过处,盘盘碟碟,登时露白。

    见他如此风卷残云,不知情的,还以为此人刚从牢狱出来,亦或几日未沾一粒米饭。看得周围环伺的下人,一颗跟着忽上忽下,生怕他一不小心被哽住,白眼直翻。

    兰老爷神思恍惚,一边劝着酒,心里却焦急得很。女儿还躺在那儿呢。不过他知道磨刀不误砍柴工,高道长先前为他疗伤已耗费不少真气,催促不得。

    酒饱饭足之后,高道长打着嗝,满足地拍拍肚子:“肚子兄,你这下可高兴了吧?”

    这才让兰老爷准备施法需用上的东西,自己则先行洗濯身体。听兰老爷嘱咐老管家别忘了准备一套新的道袍,忙摆了摆手:“袍子不必换了,本道身上这件看起来虽然又脏又旧,可是一件顶好的好宝贝呢。”

    怎么看那道袍,也是脏得发腻,黑不溜秋灰不拉叽的。更仔细瞅瞅,还是能辨出那不过是一块普通的布料罢了。

    高道长见众人不以为然的表情,笑了笑,进房沐浴去了。

    世人多为势利,以为宝贝,或金光闪闪,或华丽耀目,必有出奇之处。其实许多宝贝,往往其貌不扬,显得平平常常,才使人们错过而不自知。

    站在小姐房里设的香案前,高道长见已摆好香炉,香烛符纸齐全。这才从背后抽出拂尘,对兰老爷道:“本道稍后作法,不知其间是否出现异常,若波及无辜,大是不妙,除了相爷,他人实不宜停留在房内。”

    兰老爷摒退众人,关上房门,随之立在他身侧。

    只见高道长一言不发地点了香烛,烧化了符纸。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支奇怪的线烛,黑而透亮,细细长长,名曰“召魂香”。他双目微闭,一手执拂尘,一手屈起着手指掐掐算算,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香案前突然刮起一阵淡淡的风雾,缓缓绕着香案以及两人转圈。

    高道长睁开眼,仍喃喃念着咒语,掐算的手变为空中划动。随着他的手指划动,那风雾越来越浓,转得越快,刮过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桌上的小件摆设,开始咣当乱响。那窗边沙漏斗中的沙粒,不见飞散,却见全部倒流上去,又突然全都倾注下来,如此反反复复。到后来,连面前的香案也摇晃不断,香烛忽明忽暗起来。唯那召魂细香,稳稳地吐着蓝蕊。

    兰老爷被风刮得几乎睁不开眼,只觉风雾中黑影重重,耳边声音嘈杂,如巨浪扑岸,海风啸嘶,震得耳膜发痛。就在觉得快挨不过的时候,啸声渐止,风雾转速变慢。

    高道长停住了念咒,拂尘一甩,“呔”地一声疾喝,凌空一指,一道朦胧的灰影从风雾中分离出来,往床榻上的小姐而去,迅速覆上。小姐尸身刹时发出一层淡淡的白光,然后又暗了下来,灰影已不见。

    此时,风雾变小变淡,凝聚成一缕,在召魂香上爆出最后一声噼叭轻响,终于消散无痕。

    高道长用衣袖擦了擦额头,将拂尘背至后面,说道:“总算不辱使命。一个时辰后,令媛大概会醒来。不过,本道虽然为这拘来之魂加了记忆封咒,难保她醒后,不会有异样之举。”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如此大的动静,几乎耗费了他近大半法力,可以说已经筋疲力尽了。

    兰老爷背后早已冷汗淋淋,湿衣紧贴,半颗心悬在高空,半颗心卡在咽喉间。听到这番话,心才渐渐复原,落回实处。急忙道:“无妨,无妨,老夫明白。多谢真人劳心费神,老夫感激不尽,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且说外面,为首老管家,齐齐站在院子里,满怀期待。等了许久,不见屋里有动静,都暗想莫非这位道长仙术不精,也是沽名钓誉之辈?

    正在奇怪间,听得那屋子里发出响声,似有东西往地上掉落。难道两人发生争执,意见不合,恼怒之下开始摔砸东西?可也没听到争吵声啊。

    风沙扬起,前面屋子居然开始摇晃起来。正张皇失措间,屋子晃得越发剧烈,连带着众人都觉得脚下地面不稳。有一个丫环想往旁边移步,没注意脚下,又挨得紧,拌在一只发抖的脚上,一头往前栽去。她一边尖叫一边伸手乱抓,结果带倒一名小厮,两人扑通着地,登时引起人群恐慌。

    “地动啦,地动啦!”

    有胆小者甚至哭喊起来,大家惊恐万状,不管老管家大声喝斥,纷纷掉转头来,一窝蜂往院外跑,欲夺路而逃。

    正在这时,兰夫人被搀扶着迎面而来,见状厉声道:“成何体统?!个个大惊小怪,咋咋呼呼地,一点规矩都没了!都给我站住!”

    大家正如无头苍蝇,被这一喝,清醒不少。要是地动了,夫人还跑来作什么?胆大的再回头看看屋子,稳稳地立在那里,哪里摇晃了?地面也无半分波动。

    众人揉眼,暗道:难不成刚才眼花了?可也太巧了,哪有十多人同时眼花的?或许道长的仙术太高,威力太大,大家离得太近,因此出现幻觉?也太不禁吓了。

    “怎么回事?”兰夫人神色不悦,冷冷地问道。她虽然身体虚弱,但这一发问,自有一股当家主母特有的威慑气势,让人不容轻视。

    “是芳草那婢子在那里大呼小叫。”老管家上前回禀,混乱之中怎么喊也喊不住,反而被踩了好几脚,痛得他老脸抽搐,差点闪了老腰。

    芳草咬着嘴唇,双手捏着腰带结环,不敢抬头:“奴婢不小心跌了一跤,以为……以为是地动了。”

    听了这话,一干人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哭笑不得。有的低着头无声咧嘴,想笑又不敢笑出来,硬生生地憋着。

    好在这时,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大家扭头看去,高道长打着大大的呵欠走了出来。兰老爷跟在身后,精神焕发,步履轻快。

    “老了老了,这把老骨头可再禁不起折腾了。”高道长转动着脖子,十分地愁眉苦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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