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玄幻小说 > 辞生铃

正文 夜路(下)

    “啪“……“啪”……窗外响起阵阵敲门声,一下接着一下,断断续续又极有耐心似的持续着敲击。敲击声暗哑而低沉,像擂一口上了年岁的破鼓面,不算洪亮却绵密交缠着耳膜,让听者觉得有些极度沉郁的东西堵在心口,挥之不去,连用力喘口气肺腔都会闷闷作痛。

    死是什么感觉?没有真正身临其境的人无法描绘出那种体验。

    而此时苏茉就感到自己离鬼门关只有一线之隔,她不知道其他两人感觉如何,只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扔上河岸的鱼,离开了赖以生存的水面,只能无助张大嘴巴妄想从空气中攫取氧气。

    她觉得肺部疼痛得像要炸开,无论怎么努力呼吸,喉咙上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严丝合缝密闭了所有气流的通路,静静等待她把身体里最后一口氧气消耗干净。

    敲击还在持续,苏茉觉得身体越来越难受,不只是肺部却身上下都像被快要捏扁了似的疼痛难忍,血液因紧张涌上头部,脸从煞白渐渐涨的通红,随后又由于缺氧而变为酱紫色。她想向身边抱住自己的男人求助,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真的要死了么?死后自己的死因会用何种形式通报呢,车祸、窒息还是什么不知明的意外事故?想到这里苏茉觉得有些可笑,似乎死亡本身并不再那么可怕,错过了一场如此有趣的葬礼才是人生憾事。

    人死之前总会想到一些生平最不能忘怀的场景,爱也好恨也罢,那些最强烈的情感总会交织着悲喜离合的画面在眼前一一浮现,像走马灯般一幕幕倒带那些过往的岁月。

    自己会看见些什么呢?女孩努力回想,小时候父母对自己的疼爱呵护?初恋已经模糊不清的脸?大学时代或苦或甜的日常……

    可是什么都没有出现。

    这一刻苏茉只觉得内心很安静,雪片似的苍白,像一本积满灰尘厚重的记忆之书,页面翻转飞扬,那一张张本应填满了内容的纸张掀开却发现全部都是空白。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好像过往岁月里没有一件重要到值得珍藏的事情。

    背心蓦地一热,一股暖流顺着脊髓蔓延到了全身,随即那些如跗骨之蛆依附在周身的重压消失殆尽,喉头一松,大量冰冷的空气呛入口中。。

    女孩捂着胸腔猛烈咳嗽起来,身体痉挛似的蜷缩成一团。太过迅疾的冷空气侵袭让她呼吸道发痒而干涩,眼泪被呛出,歇息了好一阵声带才能勉强发音。

    阿和边把她放在膝盖上换个舒适的位置,边拍拍她背被帮女孩顺气,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歉疚的说“抱歉刚才车身颠簸的太厉害,没有注意到你身体的异状。让你吃这么多苦是我大意了。”

    苏茉好不容易止住了呛咳,挣扎起身挥挥手表示自己没事别太在意。她摸索着坐垫从阿和身上爬起,刚一抬眼便看见正对面玻璃窗外黏着一张青白色的人脸。

    有什么东西可以在时速一百八十码的车窗外不疾不徐的敲门?有什么可以让整条街道的光线瞬间吞噬连熹微的星光都被遮蔽?

    眼前这个嘴角扯到脸颊边缘桀桀怪笑的怪物正身体力行实践着。它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额头正一下下有节奏般叩击着窗户,青白色的脸涨得面饼般大小,表面皮肤像在污水里浸泡了很久,浮肿到不可思议的地步,整张脸皮都虚虚翘起又皱巴巴黏附成一团烂泥。

    所谓像擂旧鼓般的声音,其实就是在擂那张用腐烂肿胀人皮所制成的鼓面,不是么?

    “咚”,“咚”,每一下的敲击,都有腥黄色的液体从颅骨间溢出,腻湿头皮上残留的少许几缕枯发,在黑浊的发丝间汇成一股流淌到窗玻璃上。液体似乎很粘稠,里面还参杂这些白乎乎的海绵体,随着撞击被挤出颅腔,顺着玻璃纹路缓缓留下,一块黄一块白涂满了表面。

    浮肿的脸吸附在窗上一瞬不瞬和苏茉对视,腥黄色浊液覆盖了大半张脸,突然它嘴角大幅度裂开冲女孩森森一笑。

    比死亡更甚的恐惧侵袭了女孩,极端的战栗深寒像电流般在她血液骨髓里流窜,身体发麻软绵绵没有一丝力气,瞳孔比平时放大了不只一倍、她本能的张开嘴惊声尖叫,可在声音发出之前就失去意识一头栽倒。

    “这种十八禁场面妇女儿童不宜观看,交给我们男人处理就可以了。”

    阿和收回刚才捏她颈动脉的手,稳稳接住苏茉瘫软下滑的身体,揽住她轻轻放回身边的位子上,自己也跟着坐好。看也不看窗外的怪物只低头扫了眼手表,平静的对着司机背影,打了个响指“甩掉它,我加钱。”

    “坐稳了。”前座传来听不出是哪里方言的中年人声音。

    整辆车瞬间三百六十度飞速旋转起来,司机宽厚的身体挡住驾驶室,看不出他到底尽兴了哪些操作。可整辆车此刻正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向护栏处猛抛而去!

    那不能用时下流行的词汇“飘移”来形容,因为“飘移”至少是在车性能允许范围内所进行的极致运用。而眼前的光景直接无视了物理法则,车身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化身为獠牙凛冽的怪物,和它身上的那只攀咬厮杀,抱团向路边的花坛滚去。

    两只怪物同时发出嘶鸣,那样的尖锐撕心裂肺,仿佛只应该存在于地狱深渊。车轮碾压过庞杂的黑暗身躯,将它身体拦腰斩断,一片片黑影化成的碎屑像尘埃般朝后飞溅。那张怪脸尖叫着张大巨嘴,颌骨像被拉裂开来“嘎啦啦”作响,

    像要把整辆车吞噬般,猩红的巨洞暴增,对着车顶一口咬下……

    车身陡然偏转,不管不顾对着黑铁护栏一头撞上,发飙似的将拉伸为糖稀粘附住车身车顶的巨脸冲着铁块猛抡。

    “哐”……巨响奏起,黑色钢铁护栏承受不住太过猛烈冲击力扭曲变形,向内侧花坛凹陷出绵延数米的弧度。正中间受到直接冲撞的部位龟裂出纵横交错的裂痕。出租车还在急速行驶,擦着变形的护栏一路碾过,嘶声嚎叫的怪物被夹在中间,毫不留情让它和高热的金属亲密接触。

    火星四溅,车头一击接连一击摆动撞向护栏,粘附在上面的脸像融化了似的早已分辨不出五官和人形。一团参杂着血丝的黄白糊状物像吸盘似的纠缠不休,火花在它背后喷薄而出的黑雾中连续飞溅,点点明红映亮了浓郁沉重的黑夜。

    司机有条不紊推动变速器,换到最大一档,油门踩下,以超越两百的时速压着一条线狂奔。车和护栏间隔的距离被缩小到糖纸般厚度,几乎是要把糊状物放在烧热的铁板上碾平,撒把葱淋上油就可以拿来摊面饼的地步。

    只是那样的面饼有谁敢吃?

    怪物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悲鸣,高亢而哀婉,具有魔力似的宛如万物齐哀。只可惜现场的听众们显然都缺乏那份慈悲心,阿和无动于衷打了个响指,那团面糊立时像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身形开始摇晃飘忽,吸附住车身及窗玻璃的触手失去力道般软软的自行脱落。

    坐在后座上的年轻人微微低头,刘海遮住脸庞,他悄悄捂了下右手手腕。

    机会一闪即逝,司机恰到好处抓住了它,手中方向盘急打,钢铁怪物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为猛烈的反攻,不留任何间隙一头撞上护栏直接让它碎裂成数块。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甩头,半糊状半雾气的巨脸被离心力猛抛向天空,重重跌落在后方冰冷坚硬的柏油路面。

    引擎散发出阵阵焦糊味,照明灯早已在最开始撞击时便化为残渣。车头盖子两侧没有焊接严实的缝隙冒出黑色烟尘,飘散在黑夜里看不清,但袅袅升起的气流撩动却清晰反映出这一点。

    司机无视自己爱车的惨状,挂着满身的钢刺和抓痕向路中央冲去,调整好角度笔直穿过形同鬼蜮的路段。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些什么,好似对身后怪物的死活一点儿也不关心。只是继续全力操纵着濒临报销边缘的奇瑞,让它以奇迹般的速度疾驰,像一道闪电,刺破黑暗刺破雾气刺破死亡的迷障。

    静静躺在地面的一滩粘液咕噜噜冒出气泡,几只细小的触枝伸展开,在微冷湿润的雾气中慢慢蠕动。

    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