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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3第四十二章

    “怀露,你终于回来了,叫我好找”,刚一跨进寺门,双手就被握了去,静王清晰的眉目在眼前,眼底有疲惫也有高兴。

    抽回自己的手,怀露执起佛礼,“累王爷费心了,贫僧只是有些私事耽误了!”

    “私事?你能有什么私事?是不是又是那些声称遇到了妖怪的人要你救治?城中医馆一大把,干嘛总是来麻烦你,不如我替你把他们都赶出去?”静王就要吩咐手下去办。

    怀露急忙阻止,“出家人应该广开方便之门,怎么可以把求助的人拒之门外,请王爷体谅!”

    “体谅,我体谅他们,谁来体谅你啊,你看看你”,根本不管别人怎么看,静王拉着怀露就往后院去,“来人,快准备热水和净桶,怀露要沐浴!还有各种好菜热饭,一盏茶的时间都上齐,否则要你们的脑袋!”

    静王的命令,谁也不敢不从,一时间,寺中僧侣侍卫忙作一团。

    清心和清言两个孩子找回了师父,得意的不得了,急着找各位师兄显摆去了。

    人群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刻意隐藏身影的皇帝。

    一直到众人散去,他才慢悠悠轻车熟路的到了后院,越墙而入一座常年紧锁的小院。

    “事情办的怎么样?”一落地,皇帝就问已经等候在此的侍卫。

    “卑职无能,没能追上”,侍卫跪下,接受处罚。

    “起来吧,如果那么轻易就被你捉到的,我也就没有兴趣了!”

    “是,卑职会继续努力!”

    “不急,你回去找无衍,让他来帮你!”皇帝走进屋内,自己动手烹茶。

    谁能想到,这外面常年落锁,沧桑萧索的院子里,却是洁净崭新,处处精致讲究,就仿佛被凝结了的一颗琥珀,不论外面的时光如何落尘,里面都一样崭新如昨。

    “皇上,那您……”

    “我就在这里,你放心,外面那把大锁是高祖亲手锁上的,没有人敢打开”,皇帝好兴致的喝了一口茶水,露出享受的神情。

    侍卫于是领命离开,这是一个绝不会怀疑主人任何话的忠臣。

    皇帝其实不太明白自己的祖先为什么要亲手锁住这一座小院 ,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只花了半天的时间,他就摸清了这里面的所有,除了一些前朝的典籍外,什么都没有,那些东西,他也翻了个遍,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但是皇帝可以肯定,那一扇门后自己正在其中的院落,被某种界阵保护着,时间到了这里犹如遇到阻碍的溪流,缓缓绕过。

    他面前的这张桌子,乃是紫檀为底,白玉嵌镶,黄金点睛,如果他记得不错,这是前朝番邦进贡,某位公主很喜欢的东西,可是现在在他的掌下,却依然非常润泽,就好像昨日还被那位公主仔细的抚摸过一般。

    还有,两百年的岁月,那些典籍依然不腐不败,做的这么明显,不就是想让他看透吗?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皇帝轻笑,有趣。

    究竟是什么,令他的祖先如此费心也要保存至今呢?

    皇帝从来不是个急躁的人,他相信有些事既然已经初现端倪,就必定有完全揭开的一日,于是,午后的时光,他全用在了那些典籍上。

    看完内容,倒是终于觉得有些特别了,那么精心保存的竟然都是些民间的传说,离魂记,还魂诀,养魂术……甚至还有前世今生……

    真是可笑,前朝的那位公主怕是疯了吧,可是,祖先却要把这样一个疯子的地方费心保留?

    不!

    纵然那个公主疯了,祖先也不会跟着疯。

    那么,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还魂蓄鬼之术?

    那么,那位想要挽回的究竟是一缕什么样的魂?

    这座小院,难道是……

    一想到此,皇帝忍不住重新打量起院子来,只是片刻,就察觉到了异样,这个地方,很明显是个两个人布置的,比如这张方桌,明显与凳子风格迥异,比如,他手中的典籍,明显因为多年被两个人翻看而留下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印记,一个,似乎喜欢压折,一个,却是细心的用了纸笺隔开。

    指尖拂过,书页上有点点不平,那该是泪水留下的印记吧。

    噫,这一本的最后,竟然还有夹层。

    皇帝果断的撕开来,一页纸笺飞出,还没落地,就被皇帝稳稳接住。

    “浮生所欠止一死,尘世无由识九还!”

    一刹那,皇帝松了手。

    纸笺落地,像是某种魔法被破解,化为了片片浮尘。

    那样的笔迹,他太熟悉了,每日都躺在他的御案上随时可以翻阅。那一句话,他太懂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里的界阵,守得住时间,却守不住一个人的悔恨和痴恋。

    不是不叹息的。

    然而——

    一声冷笑,皇帝踩碎了浮尘,就像踩碎了谁的尸骨。

    原来,有些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

    入夜,皇帝觉得无聊,搬了屋里的古琴到院中,十指拨弄之下,琴音流金泻玉,婉婉转入夜色之中。

    很少有人知道,不,应该说是没有人知道当今皇帝竟然有如此高超的琴艺,天下百姓不知,他的朝臣不知,他最宠的胞弟不知,唯一知道的那一个,已经被他亲手杀死。

    “身为将来的皇位继承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耽溺于这些不入流的技艺”,那是母后第一次打他的时候说的话。

    他没有哭,反而笑了,冷笑着烧了那张焦尾古琴。

    可是,第二天等他醒来,就在他的床头,却有了一张更珍贵的绕梁,他知道是谁放下的,他把琴收起来,很少弹奏,但就在那不多的几次弹奏之中,他的琴艺大增,用那个人的话说,便是“景息已经可比琴仙伯牙了!”

    他有的时候分不清,对于琴和皇位,究竟哪一个他的执着更甚,这么多年,他可以放弃很多,包括亲手杀死那一个人,却终究无法不再弹琴。

    可是,同样的,这么多年,除了那一个人,再没有人听过他弹琴,他永远只是那个高高在上,执掌无数人生死,一个皱眉就会令江山变色的皇帝。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他很迷恋唯我独尊,可是这么多年,他却越来越疯狂的想要弹奏出一首能够代替这种迷恋的曲子。

    疯狂的像是着了魔!

    “谁?”

    突然感觉到异动,皇帝抱琴而起,足尖点地,跃到了凉亭之上,衣袂翻飞之中,他一个拂指,琴音变的有形,一圈圈涟漪而去。

    “唔——”

    皇帝听到了闷哼,接着是重重的落地声。

    他站在高处,看到那个被伤了的人慢慢抬起头来,清秀的脸,清澈的眼,不正是那个昨夜才下令一定要得到的少年么?

    好一抹纯净的魂!皇帝忘了这世间已经有多久没有人会这般单纯的直视他了。

    落了地,放下琴,朝他招手,“过来!”

    那边眨眨眼,不为所动。

    “你不过来,我怎么看你的伤”,皇帝难得的解释道。

    这一次,惜羽乖乖听话,走到桌边坐下,伸出手来,手腕向上。

    皇帝微愣,没想到他突然就这么合作。

    惜羽瞪眼,他看过怀露诊治,别人都是这样做的,他敢说他做的不对?

    皇帝轻笑,搭上自己的手指,这个少年单纯天真的不像人间所有啊!

    “没什么大碍,我并没下重手”,皇帝收回手来,发现少年正好奇的打量四周,“怎么,你也看出了这里的不同吗?”

    惜羽并不理他。

    “想不想听故事”,皇帝倒是不介意,“很久之前,有一位将军,乃是不世出的帅才,英雄盖世,如果要问他究竟有多无双,恐怕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王朝兴亡系于一身,可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位将军失踪了一段时间,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完全变了样……有人说,那位将军是那个王朝最惊世的一道风景,可我却要说,那一整个王朝不过是那位将军的陪衬罢了,所以,后来将军死了,既然他已死,那个王朝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一夜之间,我那陵家夺了天下,先祖曾说,无愧无憾,即使面对枉死之灵也是如此……很可惜,我和他……相距了两百年……不然……”

    皇帝的话没完,惜羽站起来转身就走。

    “你……”一瞬间,皇帝有些错愕。

    惜羽回头,瞪了他一眼,又有些凶狠的呲了下牙,足尖点地,飞身离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皇帝失笑,有多久了,好像自登基为皇以来,这是第一次他无法掌控一个人。

    虽然有点不适应,但……这种滋味似乎还不错!

    不过,还是太过单纯天真啊,怎么就信了他的话呢?

    他又岂会有兴致弹一曲闲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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