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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五章 情话只在夜深讲

    城隍庙在江彬的默许下,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庙堂内撤了火把群,只余只盏供桌前的长明灯,桔红的灯光让气氛立时变得温馨起来。韩敬儒原想递完药就随着江彬退出去的,不料吴琣竟直接提出要跟他单独谈话,江彬和一干人等也听话的都退了出去,此时他觉得自己像退潮时留在沙滩上的小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嗯!”吴琣二话不说,直接将药盒递到韩敬儒的鼻子底下,另一只受伤的手展开在他眼前。

    韩敬儒怔,盯着药盒愣了几秒,哑然一笑。他急忙抬手,将双手在衣襟上用力的蹭了几下,这才小心的托起吴琣受伤的那只手,用另一只手用食指沾了少许药膏,轻轻的涂在她的伤口之上。

    药膏涂在手上,清凉凉的,韩敬儒温热的指腹透过这股清凉,柔柔的触在吴琣掌心。温柔的动作带来阵阵刺痛,吴琣轻咬住唇不肯叫痛,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目光灼灼,让低头抹药的韩敬儒不用抬头都能感受的到,所以他尽量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吴琣则看着他略有消瘦的脸庞,专注的眼神,以及灯火在他高挺的鼻梁旁投下的浓黑阴影。

    韩敬儒想对她说:手伤了,最近可莫要再近水,不然会感染溃烂。他还想对她说:我已经帮你收买了江彬,至少短期内,他一定会向着你。他又想说:你大婚将近,最算与谢公子有约法三章,但还是不要再抛头露面。可这些话都只在他的嗓子眼儿转了个个儿,统统被他吞了回去。现在,他觉得无论说什么。都分外不何时宜。

    吴琣看着他的眼神透露着他的心思流转,却在心里想,之前那么多事,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韩敬儒则用沉默来回答她。

    两个人低着头,吴琣的额发随庙外的夜风轻荡,搔在韩敬儒的鼻端。引得他忽然放开吴琣的手。紧着向一旁迈出三步,才忍不住的连打了几个喷嚏。一边打着喷嚏,一边觉得分外不雅,韩敬儒还在空档回首向吴琣道不是。那样一幅窘样引得吴琣掩口直乐。

    乐过之后,吴琣低头看着手掌心均匀的药膏,静静不肯开言。她执拗的想让韩敬儒先开口。

    韩敬儒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有些拘紧的站在一旁。看到供台上乐呵呵的城隍老爷,他走到供桌前,拾起三柱高香,恭敬的点燃后跪在金身前。

    在他没有见到吴琣时,曾设想过很多次再次见面的情形,也为自己设计了无数个可以开脱的借口。事到临头他才发现,在吴琣一双妙目的注视下。每一个借口都是漏洞百出,让他不可能理直气壮的说出口。无法。也许向神明的祈祷能够代为传递。韩敬儒轻叹一声,情不知何起,却一往情深。

    他才跪好,正准备打个腹稿向城隍老爷子套个近乎时,只觉得身边淡淡的香风一阵,脚边一暖,一个软软香香的身子依了过来,却是吴琣也紧挨着他跪了下来。不光跪下来了,韩敬儒听清她嘴里叨咕的话后,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

    “城隍老爷在上,受小女一拜啊!有件事,其实小女一直都想不通,也不知您能不能给解释解释?您说,您也是拿石头雕的,门外的台阶也是拿石头雕的,为什么您高高在上吃香喝供,它就得在庙外头风吹雨淋?”吴琣煞有介事的双手合什,一双眼睛虔诚的望着城隍老爷的泥身。

    城隍老爷依然笑呵呵的看着她,费话,这又不城隍老爷像能选的。

    韩敬儒笑过,想了想才轻声道:“小琣,虽同样是石头,可城隍爷的石像经得千刀万刀的雕琢,才得以高高在上的受供奉。那方石阶,一共才受了六刀,受的苦不同,际遇又哪里会相同。”他想以此为由头接着对吴琣说,每一道坎坷都是对未来的雕琢,想过得上好的生活,就必须要接受生活的考验。同时,再把话头转到她身上,如今她已经接受完了这一关的考验,马上就要苦尽甘来了。

    当然,他想得很好,吴琣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吴琣直接转过头来,看着他笑眯眯的道:“嗯,韩大哥说得有理,可是做佛像还是当台阶,又不是两块石头自己的选择,当初又是谁选的这二块石头,谁来受这几千刀,谁来受这六刀呢?”

    “呃……这个……”韩敬儒语塞,依稀他不是这么设计的台词的呀?

    吴琣看他话语一滞,又接着道:“若是石头可以选择,你又怎么知道,做佛像的那块其实不过想只当一块普通的台阶呢?”

    韩敬儒手里拿着香,说话间已燃了一段,落下来的香灰覆到他的手背,刺痛一下,却又冷了。“小琣,说了归齐,它们不过是石块罢了,哪里又生得出你这么多的思想?”

    吴琣点点头,好似认同了一般,却又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韩敬儒道:“你知道这是石块,为什么你还要拜,拿香供它?”

    “呃……”韩敬儒抓瞎,只想起身借着去插香而摆脱吴琣的咄咄逼人。无奈,他才一动身,就觉得膝头一滞。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长袍前襟被吴琣跪下时,牢牢的压在膝盖下。现在,他想挣开都不行了。韩敬儒急忙伸手去扯衣袍,对吴琣道:“小琣,你压到我衣角了。”

    “我当然得压着点,不然你跑了怎么办?”吴琣理直气壮的瞪着他顶了回来,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打算。

    “我跑?我哪里去?”韩敬儒双手一摊,好似他是最无辜的那个。

    吴琣看他的样子,气急败坏的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道:“你还不会跑吗?在西山那次,那么危机的关头,你突然消失,也不知是被黑衣人擒走了,还是自己跑掉了。害得我担心个半死。如今还跟我说你不会跑吗?”

    韩敬儒想起那天晚上,他面对谢瑞麟的连番质问,很害怕吴琣接下来若是也问他同样的问题,他无法回答。没办法,当时的他只好选择了被金道枬带走。事后,他也知道吴琣一定会担心。却没有勇气向她讲明自己是安全的。

    “我……我不是托人送了一枝梅花给你嘛?”韩敬儒自知理亏。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些许,原本口吐莲花般的口才突然拙劣了起来。

    他不说还好,梅花那事一经提起,吴琣冷笑了起来:“你觉得自己很厉害吧?很伟大吧?身在险境都没忘帮我扫除一切障碍对吗?”吴琣气不打一处来。语音也提高了半分,“您就写了四个字,可信的人是谁。在哪,怎么用,都要我来猜呀!你这信儿还不如不传呢?”

    骂了半天。吴琣觉得韩敬儒低头认罪没有任何反驳的情况,让她骂得不解气,便瞪着韩敬儒道:“韩大先生,您的解释在何处?原还以为你真是个穷困潦倒的书生求我吴家收留呢,现在看来,您抱的这个大粗腿,我们十个吴家都顶不上。就光现在您身上这套衣服,琀哥儿和我哥就没穿过。你倒说说看。你倒底是个什么身份?”

    面对着吴琣连连的逼问,韩敬儒除了苦笑就只剩苦笑,他叹了口气,有些沮丧的轻声说道:“现在我再说些什么,你还能信吗?”

    吴琣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双手环胸抱着道:“说吧,你说我就信。”

    韩敬儒有些感激的抬头去看她,却听她接着道:“您都好意思骗我了,我怎么好意思不信呢?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么明目张胆的耍无赖,还真是让韩敬儒有些瞠目,他呆了呆,抓了抓下巴,终是没忍住的笑了出来。吴琣被他的笑容一带,也绷不住脸皮,“噗哧”一声笑了起来。两人笑对了许久,韩敬儒伸手搀她站了起来,也算是得了自由。

    韩敬儒走上前二步,将快烧一半的高香插在香炉中,这才拍了拍手,将上面落下的香灰掸掉。

    跟在他身后,吴琣轻声问道:“韩大哥,说实话,是不是你有什么把柄握在江彬的手里,所以不得脱身?”

    韩敬儒背对着她,只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城隍爷,想起被自己被江彬握在手中的软胁,他只觉得胸前淤积了无数苦处。可是思虑半晌,他只是淡淡的道:“像我这等小民,还需要什么把柄握在他的手中,他只消伸伸手,就可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可是,小琣请你相信,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半件对不起你的事。”

    韩敬儒背对着吴琣,使她不能看到他些时决绝的脸。吴琣却可以想见,像他这样一个如鸟儿一般渴望自由的人,若没有把柄被别人所握,怎么可能这么听话。看这个样子,吴琣知道他还不想说。她想了想,突然问韩敬儒道:“韩大哥,你以前可求过佛?”

    韩敬儒有些不解,半转过身看着她。“刚刚你还说过……”

    吴琣对他一笑,摆着手叫道:“你先别管我说过什么,我只问你,当你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办成一件事的时候,你是不是希望上天或神佛能来帮你?”

    韩敬儒想起小的时候,与母亲一起去广济寺拜佛的情景,他曾真心的向佛祖祈求,让母亲身体好起来,可惜,终是没有实现。韩敬儒有些黯然的点了点头:“是,可是他大多数的时候……很忙。”

    吴琣突然走上前,肯定的对他道:“韩大哥,你会向老天祈求,是因为你相信他的力量,对吗?那么有的时候,老天没有帮你,那是因为,他相信你自己的力量。”

    眼前是吴琣的笑语盈盈,韩敬儒有些恍惚,什么时候她开始学着安慰他了呢?

    “你一直都在帮我,所以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是第一时间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我。”吴琣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被江彬拿住了什么短处,你再想想要不要我来帮你,如果需要,你就再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韩敬儒很是奇怪,追问她是什么机会。吴琣却是神秘的一笑,贴到他耳边轻声道:“你忘了吗?我是从未来而来的人。”这机会,稍纵即逝,所以你也要全身心的相信我。

    吴琣看韩敬儒还想不明白,便拉他向庙外走去:“走吧,我明天还有一场硬战要打呢?明天无名居开张,你最好让你家江大人也过去捧个场,看我怎么一鸣惊人!”

    韩敬儒一笑,应下来,这才一路送吴琣到庙外等候许久的马车旁。两人走过去,却见谢瑞麟裹了一身长斗篷,一动不动的站在车下等待。韩敬儒对谢瑞麟略点了点头,知道二人也没有什么可寒喧的,转身便跟一旁江彬留下等他的人马离去。

    “你怎么还不走?不冷吗?”吴琣没想到,这么久了谢瑞麟还会在车下等她。

    谢瑞麟的一张脸阴沉得就像此时的天空,见她与韩敬儒相携而出,谢瑞麟冷冷的道:“不守妇道。”

    这一句话,吴琣就有些急了,她跟韩敬儒清清白白,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且方才还是在谢瑞麟默许的情况下见的面。怎么这一转眼的时间,就变成了她不守妇道。

    眼见夜色过深,吴琣不愿跟他再起争执,瞪了他一眼,道:“你要是脸被冻住了,不会做表情,就离我远一点。别打扰我的好心情!”说着,翻身上得车来,挑帘一看,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咦,我大哥呢?”吴琣心里一凉,她以为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救回的人就这么又丢了。她“腾”翻身又跳下车来,站在谢瑞麟身前,对他叫道:“你跟我的仇别牵到不相关的人,你把我大哥弄到哪里去了?”

    谢瑞麟刚想撇嘴讽她的好心情是不是跟老情人见面叙情而来,就听听见吴琣尖着声音质问。从见到他,到现在,连问都没问过他冷不冷,现在还在怀疑他害了她的大哥。谢瑞麟不由得皱紧了眉,阴恻恻的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吴琣在气头上,以为他又要耍什么把戏,不由得叫起来:“你跟我都有约定的,我大哥什么都不知情,你干嘛欺负他?快把他交出来!”

    谢瑞麟听她叫了起来,刚才见她与韩敬儒密谈就憋下的火越烧越旺,抬手一把擒住吴琣挥舞的手腕,狠狠的盯着她。

    在吴琣心里,谢瑞麟可是儒雅惯了的,突然这么一发狠,吴琣被吓住了。她怔怔的看着谢瑞麟发怒的脸,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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