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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6寻爱记

    她看着我,呆呆地坐着,怔怔流下两行泪,似乎又觉得失态,急忙擦掉。

    我努力克制自己的音调,将从徐平那里了解的资料向袁维宜的父母复述一遍,包括借出私人飞机。

    袁维宜的母亲很感动,拉着我的手说,“维宜毕竟幸运。”

    我扶着她的肩膀,“伯母,他是我的朋友。”

    袁维宜的母亲忽然笑了,五官松弛了一些,笑得有些凄怆,“我知道你的,你是钟心怡小姐。我在养和医院见到过你,我也知道,维宜喜欢你。这孩子从小就比别人骄傲,有一科不拿甲等都会整天不高兴。”

    我叹息,“他在国外留学也是这样,一定要做到A plus才肯放过自己。”

    “我看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和维宜不是一路人。齐大非偶,我们家不足以接住凤凰。你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他却早已经明白生活的苦难。你需要一个能为你撑起一片天的男人,维宜却还要稳扎稳打站好自己的位置。在他出名之前,他姐姐会为了一份几千块的薪水在生产后几天就回到工作岗位,他母亲做了一辈子没用的家庭主妇,他的世界里原本就只有牛一般驯服而憔悴的女性,而你是他在繁华的花园里邂逅的珍宝,他不甘心放弃,却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拥有。”

    我鼻酸,眼泪忍不住溢出眼角。

    钟浩晴接了电话,满脸喜色,“姐姐,可以放心了!袁维宜已经救出来了!”

    袁维宜的父母立刻激动地站起来,我迅速开车把他们送往医院,到了病房外面,却没有站进去。

    这一番忙碌,几乎筋疲力竭。

    钟浩晴从袁维宜主治医师处回来,神情放松,“没有危险,只是暂时性昏迷而已。”

    “你不进去看他?”

    我摇摇头,拉着钟浩晴的手坐下,疲惫地抹了抹头发,“浩晴,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在我回家的时候忽然赶到?为什么你会最先知道袁维宜的消息?还有,你什么时候心思缜密到可以提醒我去看袁维宜的父母?甚至,袁维宜父母住宅外一个狗仔都没有,这也是你的杰作?”

    钟浩晴摸了摸头,笑容竟然带着一丝腼腆,“姐夫找过我,吩咐我办妥这些事情外加照顾你。他说,徐平毕竟是外人,不一定能安抚你的情绪。他还亲自跟飞机一起去了四川。”

    “姐夫?”我盯着他,“我什么时候嫁人了?”

    钟浩晴又笑,“我记事很早,小时候我一个人在婴儿房,每天晚上你都要过来给我讲童话故事,其中一本,叫做《一千零一夜》,你还记得么?”

    “忘了。”

    钟浩晴像哥哥一样揉一揉我的头,“姐姐,你啊,你感动了别人,自己却忘记。”他顿了顿,揽着我的肩膀,我脑袋一偏,靠到他身上,我的弟弟,已经长成一个英俊的青年了,他身上有一股青草味。

    我又想起了陆青玄,一切有关陆青玄的记忆,都是有气味的。那是他身上的香,琥珀木和柑橘,清而安稳。甜而清淡,像记得分明的欢乐和温暖。甜而怅惘,像忘却了灰色的黯淡和清冷。

    我恍惚地笑了笑,钟浩晴说,“其中第七个故事,说有一个纨绔子弟,败光家产之后找到了一份照顾悲泣老人的工作。他一直尽心尽力,直到最后一个老人死去。按捺不住好奇,他罔顾老人的忠告,推开了屋里蛛网尘封的门。一只大雕将他扔到了一个海岛上,在海岛上他遇到了英姿飒爽美貌超群的女王,成为她的皇夫,最美的醇酒,最好的宫殿,成群的奴仆。只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要推开宫殿中的一扇门。他和女王做了七年美满夫妻,女王要外出,他终于忍不住打开了那扇门,结果同一只大雕飞出来,将他扔到了原地。一梦醒来,他回到了老人们居住的房屋,没有女王,没有醇酒,没有宫殿,没有奴仆。他得到了和所有的老人共同的结局,从此终生不笑,哀戚度日。”

    钟浩晴说,“你觉得怎么样?你给我讲过的,《终生不笑者的故事》。这世上最伤怀的,不是得不到,也不是已失去,而是得到了,又失去。”

    “其实,你小时候我不该给你讲《天方夜谭》 ,”我勉强笑笑,“我该给你讲中国诗。明明一句诗就可以概括,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钟浩晴说,“姐姐,其实我很少称赞什么人的,可是我真心实意地佩服陆青玄。我和他视频通话,一次是他赶往机场途中,一次是他的私人飞机刚在那个县附近空地上迫降,他眉目之间全是疲倦,然而发号施令,细致稳妥,心思缜密。更何况,即使憔悴如斯,苍白如许,他依旧算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我知道。”

    “我给你讲这个故事,是想要告诉你,最好的东西,一定要牢牢抓住。碰见他真不知道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你只能把他变成我的姐夫,没有第二条路可走。除非你想成为一个终生不笑者。”

    我坐在医院走廊的凳子上,很久没有说话。

    或许是我的状态不适宜开车,钟浩晴开我的车将我送回去。我在客厅呆坐了一会儿,走过静悄悄的楼梯。

    隔壁房间的声响,让我微微一愣。

    我做梦一般推开门,天光渐渐黯淡下来了,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他指间的一点星火,红通通地亮,照着层层烟雾,慢慢地弥散开来,掩盖住他的脸,模模糊糊,看不太清楚。

    陆青玄竟然回来了,我踯躅在门口,他似乎看见了我,温言说,“袁维宜没事了吧?”

    “嗯。”

    “你呢?”他向我这个方向迈了一步,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抚摸我的脸,最后还是生生把手收回去。

    我鼓起勇气问,“为什么要亲自赶到四川?为什么要关照他的父母?为什么要照顾我的情绪?你爱我的话,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走下去?给肖知遇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就是偿还么?你不怕造就第二个夏知颜?”

    说完这一番话,我觉得嘴唇很干,很干,干得都开始让人觉得疼,陆青玄忽然笑了笑,细白的牙齿闪着一点暗哑的光,竟让我觉得刺目,他说,“心怡,不要胡闹了。你说过,要我给你一场恋爱,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陪你玩下去了。”

    玩。

    玩这个字该用在什么地方呢?婴儿诞生在这个世界之始,一切都是玩。公园里,游泳池里,玩,带来无尽的乐趣。

    陆青玄说,我没有办法陪你玩下去了。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字可以这样伤人,让人觉得恨不得没长这颗心。

    我僵立在原地,不知道站了多久,只记得他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强烈的烟草味掩盖了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的呛人味道浓厚到让人眩晕。

    他走之后,整个房间空荡荡的,我脑中依稀浮现他从我身边经过的那一瞬,浮光掠影中他的脸,苍白到几乎透明。

    落地窗前,一地的烟头。

    生自己气的时候,他才会大口抽烟。

    那么这满地的烟头,遥对着窗外的维港灯火,萧瑟的一堆,是为了什么呢?

    不久之后是奶奶的寿辰,八十大寿,老人家从加拿大回来,我打起精神去给她拜寿。

    在荃湾包了一百桌,光是亲戚就有五十多人,四代同堂,宾客云集,活像《红楼梦》中的老祖宗过寿辰。路上有些塞车,我又精神恍惚,开得特别慢。到了的时候已经开席了,老太太人老眼不花,远远地就笑着骂,“不肖女,当了大建筑师了,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我赶紧笑着说,“哪里敢,哪里敢。听见大建筑师几个字,已经吓一跳,您要陪我一杯酒,压压惊才好。”

    老太太被我逗得眉开眼笑,“今年送我什么礼物?”

    “唐装。”

    是一袭精心订做的唐装,绸缎面料,色泽也沉稳大气又喜庆。最重要的是,这家做唐装的师傅一直都是奶奶喜欢的,可惜年岁大了之后回了东莞老家定居,照顾儿孙,我亲自去跑了几趟,比三顾茅庐还有诚意,这才央她做了一件。

    钟浩晴在旁边开玩笑,“奶奶就是疼姐姐,一套衣服有什么了不起。”

    老太太瞪他一眼,“让我高兴的,可不止一套衣服,还有你姐姐的一番心意。”

    几个兄嫂都骂奶奶偏心,不管有什么利益瓜葛,此时此刻,笑容倒是真的。

    看见父亲朝我点点头,母亲脸上露出点笑意,我总算松了口气。

    吃过晚饭,我陪着老人到露台喝茶,她老了,仍然肤白,腕上一汪翠绿的翡翠玉镯,绿的透亮慑人,盈盈如碧水,她笑着说,“你小时候眼睛就一直在这镯子上,一定要赖着我说,将来奶奶去世一定要把镯子留给我。”

    我满脸通红,赶紧站起来,“我小时候胡搅蛮缠。”

    老太太笑得优雅,慢慢地说,“放心,你既然喜欢,奶奶已经特意写到遗嘱里。”

    我手足无措,只听老人继续说,“从小,你就心肠软,愿意逗我开心。”

    我汗颜,“那都是该做的。”

    老人家眸光一闪,“不过,你手上的这串金绿猫眼宝石,也不比我这个镯子差。年前苏富比拍卖行传真了一份名录给我,其中算得上宝贝的,也就你这串宝石了。温埠的珠宝经纪说,全世界最有实力的珠宝商,也要一个世纪才能凑足一串这样成色的金绿猫眼。拍卖之时竞争激烈,送你这串宝石的人,恐怕要非常有心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大家现在看出来,我是一直在隐隐虐陆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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