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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宫苑深深 人性难测 一

    嬴珵走后,我告诉小蓝迁都之事,她很担心,当场流下泪来,良久后才抺一抺眼泪问着我,"迁都到雍城,如果联军又打到雍城了呢?咱们该怎么办啊"

    "那么,会一路退到巴蜀之地。"我悲伤的说着。

    到了退无可退时,秦国便灭亡了。

    小蓝哭的很伤心,我想,她的心里很明白,秦国快保不住了,战火无情,在兵荒马乱之下,我们的处境,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稍晚,迁都的消息在各宫苑发布了,登时哀嚎声四起,宫人莫不流泪对泣,整座秦王宫在短短半天之内,陷入了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迁都只是说来好听,实际上是逃难,而贵族们逃难时最艰难的抉择是,通常有名额限制。

    只有少数宫人得以跟随国君撤离。

    春天跪在我跟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我带上她,她对天指誓,将会一生做牛做马来侍候我,春天才刚离开,夏季紧接着进门,同样的跪地哀求,哭着说,她最伶俐,最会侍候人,求我带着她离开咸阳城,最后是秋月跟冬雪这两个宫婢,在我跟前哭的死去活来,哀哀欲绝,闻着涕下。

    可我只能带上两个丫鬟,小蓝理所当然必需跟着我,只剩下一个名额了,对春夏秋冬这四个贴身宫婢,我一向一视同仁,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却也不忍心抛下任何一个,我因而烦恼不已,想了很久,却始终无法决定,于是决定去问问王芷的意见,

    披上斗纄,走出竹翠院,沿着小碎白石子,绕过太掖池,中间路过几座殿阁,紧接着拾阶而上,踏上了九曲长廊,却惊见樊宣正倚在栏杆旁落泪……

    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我愣了一下,决定悄悄的避开她,正打算转身之际,忽地,她却瞥见我了,但见她迅速的拿出帕子,擦干眼泪,眼神却在瞬间转为冷淡,睨着我,冷笑道:"若美人现在不忙着在宫苑里卷铺盖跟着国君逃命去,还在御花园里厮混什么呢?"

    小蓝听见她的冷讽,万分的恼火,忍不住抢白道:"宣娘娘不忙着回去收拾细软,不也正在御花园里厮混吗?"

    被侍女抢了白,樊宣脸色倏地惨白,恶狠狠的瞪着小蓝,一付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我侧过身子,轻斥小蓝道:"不可对宣美人如此无礼。"

    优等侍女小蓝的眼色极好,立刻福了一福,低声道:"是奴婢的错,宣娘娘大人大量,莫怪罪奴婢。"

    小蓝低声认错,樊宣重重地"哼"了一声,接着转身离去,下了长廊。

    小蓝朝着她的背影,作个鬼脸,小声骂道:"跩什么啊!哼,活该失势。"

    "妳可别去招惹她啊!"樊宣的性子烈,咱们惹不起啊。

    我低声的警告著小蓝。

    小蓝颇不以为然道:"那个女人已经失势了,樊离将军临阵脱逃一事,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每个人都拚命的骂他是个懦夫呢,春天她们那几个丫头都说,宣美人有那种贪生怕死的哥哥,丢尽了脸面,现在连宫里的老嫔妃都不太愿意去搭理她呢,怕是招了秽气来着。"

    难怪她哭得这般伤心了。

    我顿感唏嘘不已,前些日子,樊宣可是风光得很,春风得意,她在御花园里走起路来是有风的,这才过了多少时日,却已落得如斯境地。

    感叹中,已抵达王芷的院落,只通报一声,便顺利进去了。

    透过绮窗,瞧见她正在寝殿里忙里忙外,尚听见她朝着外面的内侍喊道:"院子里养的那株芙蓉可千万别落下了,得连盆子带上,它可住不惯别的花盆啊,那个青瓷盆子最搭。"

    门外的内侍含糊的应了一声,口里不知道在咕哝什么,紧接着跑出去忙和。

    我走进寝殿,看见地上搁着好几箱大妆匣,差一点儿没晕倒,忙不迭问道:"妹妹,妳可是在收拾细软?"

    别忘了,我们可是在逃难啊,细软细软,指的便是易于携带的值钱之物,王芷却活像在大搬家似的,她若有愚公移山的神力,大概会把整座宫殿给移到雍城去吧。

    听我这么说,王芷皱着道:"这宫殿里,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王芷的宝贝啊,一件也舍不得丢弃,不知不觉就搞出这么几大箱了。"

    我瞥了大箱子的内容物几眼,发现她居然连门口那对白瓷大花瓶都想带走,于是说道:"怕是带不走啊!"

    "果真带不走嘛?"王芷听了,万分的沮丧,蹲在大箱子旁,托着粉腮,双眸紧盯着箱内的宝贝,良久,方叹口气道:"这可怎么办呢?"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着我说:"对了!姐姐家那只猛犬很会挖坑埋东西,要不,我也学学牠,把大箱子都给埋在院落里吧!"

    王美人居然以我家的笨狗獒犬为最高精神指标,力图仿效,我的嘴角微微抽蓄着,忍不住道:"埋在地下,也要咱们回得来才能再挖出来啊,咸阳城一旦沦陷,别说归期遥遥,院落里的泥土翻新过了,一看就知道,敌军进了宫一样给妳挖出来。"

    "那该怎么办呢?"

    王芷从箱子里拿出一只镶银流金茶盏,很舍不得的抚了又抚,很是苦恼的说:"这些东西太过笨重,是带不走的吧?好舍不得啊,真想留下来陪伴它们,如果……"她看着我,低声的说:"如果我跟樊宣一样留下来,不走了呢,我们的下场会如何?"

    "樊宣不打算去雍城?"我略感惊讶。

    "嗯,她决定留在咸阳了,所有人都不喜欢她,没有任何一名嫔妃愿意跟她同车而行。"

    王芷淡淡说道:"她受到哥哥的拖累,现在是落水狗了,樊离身为秦国大将军却临阵脱逃,整个樊氏家族已经被秦国宗室给唾弃了,贵族们大都不愿意跟樊氏结伴而行。王太后说,樊氏决定不离开咸阳了。"

    樊氏整个家族留在咸阳城吗?

    王芷又继续说:"樊氏对外放话,他们一族人,决定死守咸阳,所有的家族宗亲,无论老幼妇孺全会拿起刀枪,抵抗敌军入侵。"

    整个家族留下来御敌,以区区百人之力,抵抗联军的几十万雄师,无疑是以卵击石,樊氏这是为了捥回身为武将之家的最后尊严吧。

    "樊氏不走了,如果我们也留下来,咸阳城沦陷后,会被杀掉的吧?"王芷面露惊恐的说。

    "我不知道……"我摇摇头。

    身逢战乱,面临太多无法预期的事情会发生,谁也无法预测。

    王芷害怕死于战乱,经过一翻仔细的考虑后,决定狠下心来,抛下她的大箱子,接着转身收拾贵重的细软,在忙和的同时,还问我要带那个丫头同行。

    "随身的侍婢,妳是如何决定的?"我反问她。

    "当然是带上最伶俐,最会侍候的人来服侍啊。"王芷理所当然的说,她将妆匣里的金饰仔细小心的收进随身的小锦囊里,一边说道:"姐姐是齐国宗室吧?生来富贵,应该是没有吃过苦,才会为这种小事情而烦恼,妳看谁顺眼,便带上谁,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说来容易,可在面对侍婢们的苦苦哀求,确实让我狠不下心来。

    我在王芷住所坐了一会儿便返回竹翠院。

    回来后,我做了一件令自己一生后悔莫及的事。我把春夏秋冬四个近婢招过来,告诉她们,由她们自己来决定谁跟着我离开咸阳。

    要抽签、猜拳,或者开会决议都行,无论如何,我只能带走一个……

    春夏秋冬听见我居然让她们自己做决定,先是一愣,紧接着,四个人各怀鬼胎似的眼神交会,四目交接,台面下的波涛汹涌,我却是瞧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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