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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半夜验尸

    次日一早,钟庆春请安的时候说了要去寺里上香之事,刘氏果然满口答应道:“这个高僧最近在京中名头大得很,你想出去散散心也好,顺便也帮你娘祈福。不过记得多带丫头婆子和下人,莫要被不相干的人冲撞了去。”

    钟庆春满口应着,回房之后吩咐青芙准备十五的时候去庙里的东西,又点了次日要带去的丫头和媳妇子,然后说留下了如卉看家。

    如卉闻言很是不愿,但是又不知道找什么理由崖求同去,在屋里低头蹭着脚尖,总在钟庆春身边欲言又止地转悠。

    钟庆春在屋里看医书,对如卉的模样视若无睹,青芙则忙着准备出行用的衣裳、炭笼、手炉、上香用物等等,忙了一下午也没理她。

    等到吃过晚饭回房,如卉终于忍不住去求钟庆春道:“姑娘,明个儿也带奴婢去寺里吧!奴、奴婢想去给养母祈福上香。”

    “这是你的孝心,又不是什么坏事,干嘛吞吞吐吐的。”钟庆春微笑着问如卉,“说起来,你在我身边已经好几年了,我倒是还不知道,你养母是家里的哪位妈妈?”

    如卉顿时吭哧了起来,半晌才道:“其、其实也说不上是哪位,小时候一直这家吃一顿,那家住一晚的……所以很是感激府里的妈妈们,听说这次来圣恩寺的高僧很是灵验,所以想去祈福。”

    “原来是这样。”钟庆春点点头说,“你也跟着一并去吧,家里左右还有那么多人,让她们照应着也不会有事的。”

    “多谢姑娘!”如卉高兴地磕了个头下去了。

    青芙这才上前道:“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处置如卉?”

    “不着急,你不觉得,留下她是件好事儿?”钟庆春提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她们有人盯着咱们自然放心,咱们知道是谁也是放心,大家各自放心岂不是很好?”

    “姑娘有涵养,看着她还能那么温柔地说话。”青芙弯腰一边铺床一边道,“虽然姑娘说的有理,可奴婢每每看着她却忍得辛苦,恨不能一把揭开她的假面具,狠狠地打她几个耳光。”

    “人家把人送到咱们手边,不好好用过就打出去岂不是浪费。”钟庆春笑着伸手朝青芙的屁股上拍了一记,“你这性子,什么时候能沉稳些,以后好生跟采蓉学学。”

    青芙被她拍得一跳,红着脸道:“别人若是知道姑娘背地里的样子,看还有没有人夸姑娘沉稳。”

    次日一早,钟庆春去刘氏处请安后,回房陪着齐氏吃过早饭,对采蓉嘱咐了几句,便领着人出门。

    门口备着的是朱轮华盖车,里面早就铺了皮毛坐垫,放了炭笼和熏香球,青芙放下脚凳,扶着钟庆春上车后,在她手里塞上个暖手炉,便放下毡帘关好车门。

    随后跟着三辆青油小车,坐的都是随行的丫头和婆子,前有家丁开路,后面也有人跟从,一路浩浩荡荡的往圣恩寺去了。

    经过山门的时候,钟庆春稍稍挑起车窗帘子朝外看了几眼,外面果然是人头攒动,往山上看去也是烟雾缭绕的,看来因为这个高僧,果然是增了不少人气。

    钟家的车上印有徽记,所以被知客僧引着直接从小路绕到后山的禅院,钟庆春先被扶到禅房内休息,除了贴身伺候的人,其余的也被安置在周围几间耳房内。

    有沙弥进来奉茶,并端了几盘素油糕点上来,然后道:“钟施主,高僧讲法在巳正时分,您可以先到大殿上香,也可以在禅房内稍事休息,到时只需打开禅房的南窗,就能直接听到讲法。施主若是想与大师单独会面,可以在小寺用过素膳,下午可以有机会得到高僧指点。”

    “多谢师傅!”钟庆春也双手合十谢过,自己在禅房内喝茶,让下人们自去

    拜佛祈福。

    青芙起身儿出去安排了一下,让随行的人分成几批出去,自个儿又回来陪着钟庆春。

    “你就不去拜一拜?”钟庆春挥手撵她道,“用不着总围着我转。”

    青芙闻言顿时笑道:“奴婢去替姑娘求姻缘好了!”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她对钟庆春还是敢玩笑几句的。

    “我看是你自个儿想求姻缘了吧?还是盼着我赶紧给你许个人家?”钟庆春瞥她笑问。

    “奴婢说不过姑娘,奴婢等如卉回来便去,免得姑娘身边没人使唤。”青芙到底还是起身儿道,“最该去给夫人求个母子平安才好。”

    正说着话,如卉已经敲门进来道:“姑娘,奴婢去上香回来了。”

    “正好,你在屋里伺候,让青芙也去上香。”钟庆春说着嘱咐青芙,“你记得去问问,齐家有没有来人,在哪个禅房。”

    还不等青芙回来,外面就传来了骚乱,钟庆春好奇地起身儿,推开窗扇朝外看去,见外面许多人围在一楼的一间禅房外,大多满脸惊慌地议论着什么。

    慌乱的人群让钟庆春有一种直觉上的熟悉感,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便朝如卉吩咐道:“如卉,你出去问问,下面出了什么事情。另外,叫咱家的人回来后都好生呆着,莫要出去乱走,如果非要出去,至少要两个人一起。”

    不久,如卉也惨白着脸色回来道:“姑娘,下、下面,有、有人吊死了。”

    青芙这会儿也急匆匆地从前面回来,进屋道:“姑娘,外面出事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钟庆春从撑起的窗缝朝下看去,见已经有人带衙役进来,便道:“一时间怕是回不去了,可知道出事的是哪家……”话音未落,却见那领头的男子抬头,二人目光骤然相撞,惊得钟庆春向后退了一步。

    那双狭长的凤眼、犀利中带着笑意的眼神……钟庆春完全可以肯定,他就是当时在灵堂内挟持了自己的人。

    “姑娘,怎么了?”青芙抢步上前扶住钟庆春,也探头朝外面看去,但是这时那男人已经低下头朝出事的禅房走去。

    “没事,我自己没站稳。”钟庆春稳了稳神道,“如卉,你出去打听一下,这次负责调查的是哪位大人。”

    不等如卉回来,外面却传来了叩门声,而后是男子低沉的嗓音道:“钟姑娘,在下大理寺丞邵世彦,楼下发生些意外,我的手下已经封锁了整个寺院,还望钟姑娘多多包涵并约束下人,若是需要送信回家,我的手下可以代劳。”

    “多谢邵公子。”钟庆春心不在焉地应道,想来下面应该是发生了谋杀案,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那就麻烦您派人去给钟府送个口信,以免我家人着急。”

    “贵府二太太就在对面禅房,正好一起送信。”邵世彦的语气依旧冷淡,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钟庆春觉得他的声音压抑着笑意,用力咬了咬下唇,韦氏跟着来这里是她早就料到的,但是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意外,那种被外人看笑话的感觉,让她心里格外恼火。

    如卉听了这话不由自主地心虚,忙故作惊讶地道:“二太太怎么也来了,之前咱们都没听说?”

    “许是听姑娘说那高僧灵验,便也来了,有什么奇怪的。”青芙一副你干嘛大惊小怪的模样,“二太太跟姑娘本就不睦,还会跟姑娘一起来不成?”

    钟庆春微微皱眉,心道也不知今晚能不能回家,忍不住担心独自在家的齐氏。

    中午在禅房内用了素膳,小沙弥还很周到地送了围棋和棋谱过来给钟庆春解闷。

    钟庆春盯着桌上的围棋半晌,招呼青芙道:“来,咱们下棋。”

    青芙愕然道:“姑、姑娘会下围棋?”

    “你黑我白,谁先连上五个子就算赢……”钟庆春把黑子推给青芙,自己取了白子的罐子,“不过是打发时间,怎么下不是下。”

    二人无聊地玩儿了一下午,寺内又按时送了晚饭上来,青芙忍不住问:“师傅,不知道下面到底处置的如何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小沙弥双手合适道:“邵大人说了,禅房内的各位施主今晚要在小寺委屈一晚,贵府送了东西进来,不过要等邵大人带人检查过,才能给施主送到禅房内。”

    金妈妈给钟庆春准备了被褥和她平时常看的书,晚饭后果然有人给送到了禅房,钟庆春把人都打发了下去,只留青芙在屋里陪着自己。

    夜里,所有禅房都已经熄灯,钟庆春跟青芙躺在床上小声说话,忽然传来了叩门声,邵世彦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钟姑娘安歇没有?”

    青芙披着衣服起身儿问:“我家姑娘已经歇下了,请问有事吗?”

    “嗯,跟案子有关的事情,想请钟姑娘配合一下。”邵世彦的语气有礼又不失冷淡。

    “可……现在夜深人静的……”青芙十分犹豫,这个时候若是出去,会不会影响姑娘的名声?但是对方又是惹不起的人物,着实左右两难。钟庆春听出了邵世彦的声音,心下郁闷却还是起身儿道:“请邵大人稍候。”让青芙把自己的长发梳了两条辫子,穿了青芙的衣裳,洗脸后也没涂脂粉,便自己开门出去,又回头嘱咐道:“你好生在屋里看着。”

    出门后,见邵世彦斜靠在对面的墙上,双手环胸地看着自己,这回没了黑布遮面,能清楚地看到他尖削的鼻尖,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嘴唇,眉头似乎有些微蹙,好像是在为白天的案子烦恼。

    钟庆春语气并不是很友好地说:“不知道邵大人有何指教?”

    “白天死在禅房的人,是南陲邻国原阳的公主。”邵世彦对钟庆春的态度丝毫没有在意,直接开始说正事道,“随行的人不许我们仔细查看公主的尸体,还好你在这里。”

    钟庆春听了这话秀眉紧蹙,跟着邵世彦走到僻静处才低声道:“邵大人,我想上次贵府的内管家到我家来的时候,有些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咱们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邵大人也该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何必苦苦相逼?”

    邵世彦停住脚步扭头看向钟庆春,见她站在楼梯的转角处,摇曳的灯光从右边照在她的脸上,同样的眉眼,神色与上次见到的很是不同,没有先前那种大家闺秀的柔弱,正一脸倔强地看着自己。

    “我并没针对你。”邵世彦平素没有跟别人解释的习惯,这会儿略有些头疼地道,“你应该也听过另一句话,将欲取之、必固与之。我听说,镇南王妃和钟大人都很属意让钟姑娘和亲原阳,若是此番原阳公主的事情不能得到妥善的处置,若是原阳向朝廷施压惊动圣上下旨,恐怕就不是钟姑娘能用什么计谋脱身的了。”

    钟庆春被他这话惹起了火,拳头紧紧地捏了起来,深吸一口气道:“邵大人作为本朝官员,对一个南陲小国的步步紧逼,非但不以为耻,反倒用来胁迫一个弱女子,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说罢扭头就走,甩起的辫梢扫过了邵世彦的脸颊。

    刚走出两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胳膊,身后传来邵世彦低沉的声音:“我……为刚才的话道歉,但……”他停顿片刻道,“这件事不是你我能够左右的,我也并不是拿这件事要挟你,只是想告诉你如今面对的是什么而已。现在既然把话都说开了,愿不愿意帮忙全在你,我从不勉强女人。”

    “既然不勉强,干嘛还要抓着我的胳膊?”钟庆春回头冷冷地看着邵世彦。

    邵世彦放手,冲钟庆春轻轻地颔首示意,脸上的失望却有些遮掩不住。

    钟庆春揉揉被他捏疼的手腕,继续朝楼下走去,嘴里轻声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看着钟庆春下楼的背影,两条辫子在身后轻盈的跳动,邵世彦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跟在她身后进了发生案件的禅房。

    钟庆春进屋后习惯性地扫视了一圈,是与自己住的同样的禅房,看来四面的禅房都是同样的构造,屋里很是整齐干净,不知道是原本就收拾得好还是事后被人打扫过。她想到这儿摇摇头,想那么多干嘛,这又不与自己相干,自己只要去查验尸体就好。

    蒋世彦跟守在里屋门口的原阳人交涉了几句,那些人只允许钟庆春进去,却不允许邵世彦跟着进去。

    钟庆春见邵世彦还要再争取,不想他因为这件事跟原阳人闹僵,便主动上前一步说:“大人,我自己进去就可以。”

    进屋就看见一具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尸被横放在屋里,房梁下挂着两个麻绳圈,如今已经被刀子割断,应该是救人的时候切断的。钟庆春先走到绳子下面,细细看了麻绳的纹路,然后才蹲下去查看尸体。

    死者口唇发绀,翻开眼睑能看到有点状出血。算起来从上午发现公主的死亡到现在,已经超过了五个时辰,伸手朝尸体身上捏了几下,尸体的关节都已经僵硬。

    叫人帮忙把女尸侧翻过来,掀开衣服看到尸斑果然都集中在背部,尸斑呈紫红色,伸手按压并不褪色,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二次形成的痕迹,讯问后果然得知,尸体从麻绳上放下来之后,就一直这样平放没有再移动过。

    这些都看过了,钟庆春才去细看最关键的颈部,共有两道缢沟,靠上的一道经颈部直绕到后颈为止,第二道位置稍下,从左耳后绕到右而后为止。

    两道缢沟处都能清楚的看到麻绳的压痕,但是第二道的表皮脱落严重,边缘不整齐……两道缢沟对比,能够明显的看出来第二道是生前造成的,而第一道是死后造成的。

    钟庆春又细细地查验了一遍,最后起身重新看了麻绳,把两处断头对在一起比较了绳圈,心下有数地转身出了内室。

    邵世彦等在门口,依旧是靠墙站着,见钟庆春出来才站直了身子,目光中透着询问,看到她冲自己微微颔首,才恢复了清冷的神色,明白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说吧!”

    钟庆春只把自己在里面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邵世彦,然后看着他依旧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才又说了自己的想法:“两道痕迹明显不是同时形成的,即便上吊的麻绳是双股的,也不可能造成这样的痕迹。我又看了屋内的麻绳,两道绳圈的大小并不一样,所以……依照我的推测,这只是我的推测并不能确定。”说到这儿她特意强调道,“我怀疑公主是被人用麻绳勒死的,然后用一大一小的两个绳圈吊在房梁下,伪装成了用两道麻绳上吊的样子。”

    钟庆春说罢就往外走去,嘴里道:“好了,我能帮的都做完了,剩下的就看邵大人如何破案了。”

    邵世彦“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一路跟在钟庆春后面,将她送回到禅房门口,看着钟庆春开门进屋,听到里面传来闩门的声音,这才放心地转身离开,离开之际低声说了句:“多谢!”

    钟庆春背靠着禅房单薄的门板,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周围的声音都听得十分清晰,她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勾,这还真是个有些别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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